周东摇头,撇撇嘴,“不咋地,你可以去问问何敬,他就是上一次伤兵营出来的,能尝点荤腥就不错了。”
“那之前指挥使就没管这事吗?”她觉得贺云琛很关心伤兵的啊。
周东压低声音道:“之前指挥使不管后勤,火头营和伤兵营的事儿都归郑同知管,郑同知一向不管普通将士死活,你是知道的。”
江婷点了点头,不禁开始怀疑贺云琛去伤兵营到底是为了什么。
周东左右看了看,用更低的音量道:
“老弟,哥看你是自己人,想给你提个醒,你现在在火头营大小算个人物了,但是放在整个军营那是不够看的,上一次因为你的事,指挥使和郑同知闹翻了,如今你又主要负责伤兵营的事儿……你最近最好别去人少的地方,郑同知不是个大度的人。”
周东在火头营七年了,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背地里的事。
往年伤兵营加餐、过年过节全营加餐,其实账房批下来的银子不少,但最后真的用到了普通将士身上的不到七成,这剩下的几成去了哪儿,那就只有天知地知了。
除了火头营,其他后勤上的银钱情况,那就不好说了。
周东只知道,上次火头营开始卖吃食,而郑同知亲兵跑来兴师问罪,是因为郑同知急了,觉得自己不能完全掌控火头营了。
郑同知不希望出现一个像江婷这样的人来打破火头营几十年的局面,更甚者,他直接把江婷当做了指挥使的人,他认为江婷就是指挥使安插在火头营的一把挑战郑同知权威的刀。
江婷闻言神情也严肃了起来,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东哥,谢谢你的提醒。”
周东道:“现在火头营由指挥使直接过问,郑同知管不到采买的事了,肯定着急上火呢,要不你过段时间再卖吃食,避避风头?”
江婷摇摇头:“刚起个头,突然停了,对将士们也不好交代,而且,若是郑同知真的把我怎么样,我就算再躲着,他也不一定会放过我。”
再说了,她根本就不怕郑同知对她怎么样,她自信这军营里,除了全盛时期的贺云琛兴许能和她打个平手,其他人她都不放在眼里。
周东叹了口气,“那你一定小心点。”
回到营帐后,江婷把贺云琛和郑同知做的事串在一起想了想。
最后大概猜出,这郑同知八成是不光贪了加餐的钱,还可能贪了伤兵营其他的费用,是以贺云琛才假扮成小兵亲自去了伤兵营查探。
而她既靠着火头营卖吃食给自己赚钱,又负责伤兵营加餐的事儿,做一堆好菜把账房批下来的银子花光光,这都会让郑同知不爽到了极点。
她隐约有点兴奋,想知道贺云琛和郑同知什么时候能分出胜负,郑同知又会有什么下场。
次日下午天刚黑尽,她洗了澡回到营帐,见谢宁几人正在数钱。
昨日卖的吃食赚了几两银子,江婷抽走一成,剩下的本该放在钟叔手里,等攒得多了再给火头营加餐和分红。
但不知怎么的,钟叔昨天就把银子分红了,每个火头军只分到了几十文。
“哈,这几个月,加上军饷和分红,我竟也攒了快一两银子了!比在家种地喂猪强多了,还能每天吃饱。”
谢宁美滋滋地把银子装进钱袋子里放进自己柜子。
秦玦笑道:“我也差不多,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把钱寄回家里吗?”
谢宁想了想,道:“过年前吧,多攒点让爹娘过个好年!”
江婷把洗澡的东西放下,道:“要早点寄,等下雪了路就不好走了,兴许半路上会耽搁……”
这时一个小兵突然出现在了营帐门口,道:“江廷,彭千户找你。”
“彭千户?”
谢宁几人面面相觑,想起这个彭千户就是周东的舅舅,当初江婷初入火头营时,给他办过生日宴。
江婷并没有犹豫,以为彭千户又是找自己帮忙做饭之类的。
“好,这就来。”
她把外衣穿好,随着小兵往火头营外走,刚走了几步,她觉得有点不对,若是彭千户真的有事找她,为何周东没有出现呢?而这前进的方向,也不是武将们住的大营啊。
想到这里,她脑子里警铃大作,不动声色地摸向自己腰间的短刀。
自从周东提醒她后,她就一直把短刀随身携带。
但现在还不确定,万一真是彭千户找她呢,她得罪不起,只能先跟去看看,以她的身手,就算是来七八个人,她也能脱身。
“兄弟,我们这是去哪儿啊?不是彭千户的营帐吗?”
小兵闻言语气有点狠厉道:“彭千户现在不在营帐里,问那么多干嘛,走就是了。”
江婷假装唯唯诺诺地哦哦了几下,实则左右看看,观察着情况。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贺云琛一直派人监视着她,她现在每天给他送饭,为保证她不给饭菜里下毒,对她的监视不会停,所以她放心跟着去就行,贺云琛的人就在后面。
想到这里,她放松下来。
又走了一段路,两人已经出了营区,离河边不远了,如今天气转凉,天黑尽之后河里基本没人洗澡,微腥的河风吹来,让江婷忍不住裹了裹衣服。
她忍不住问道:“兄弟,再走就到河边了,这季节河水挺凉的,河边风也大,难不成彭千户要在水里召见我吗?”
突然,走在前面的小兵停下了脚步,江婷也神色一凝,因为她看见前面的河边还真站着两个人。
“千户大人就在前面,跟我来。”小兵说着继续往前走。
江婷满肚子狐疑地跟着上前,手轻轻搭在短刀上。
待离河边那两人只有二十来步远的时候,江婷瞳孔一缩,因为她借着微弱的月色终于看清了,其中一人被另一人死死钳制住。
那背影和打扮好像是,钟叔!
下一瞬,钳制住钟叔的人突然伸手,取出钟叔嘴里塞着的破布,而后将其一把推下了河里!
与此同时,领路的小兵也瞬间暴起,抬手就向江婷抓来,他的手里抓着一把药粉,手一扬就想洒在江婷脸上。
迷药?!
江婷身体比脑子的反应还快,多年的作战经验让她身子一扭就躲开了对方的进攻,而后迅速抬手,用袖子堵住口鼻,但仍免不了眼睛被药粉熏得火辣辣的。
她想抬手去摸短刀,做好了和对方大战一场的准备,但那人却并不恋战,迅速后退,行动之间可以看出其功夫不低,不是普通的小兵。
江婷想冲去河边救人,对方又是一把药粉洒来,弄得她狠狠闭上眼睛,大骂道:“你他妈就会使阴招!没种的东西!”
没人回答她,她忍着酸痛难忍的眼睛,努力听着周围的动静,注意力高度集中,五感全开。
她听见周围有人跑动的声音。
就在这一瞬间,江婷突然掷出了手中的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仅凭着对方的动静就精准锁定了方位。
那人根本没有料到江婷一个火头军居然有此等身手,短刀贴着他的头皮擦过,下一瞬,江婷一掌拍在他胸口,将其直接拍得胸骨断裂,而后胳膊一把缠住他的脖子,肌肉鼓起,用力一拧,此人颈骨便断裂了。
江婷把尸体一把甩开,她知道,是自己太轻敌了,她本以为郑同知把她引到这儿,只是想要对付她,谁曾想只是想要栽赃陷害她,真正丢命的却是钟叔!
是了,钟叔那般正直忠厚之人,定也与郑同知起了冲突,成了对方欲除之而后快的目标。
她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另一个敌人在哪儿了,她闭着眼睛往河边跑,听声辨位,感觉差不多到河边了。
她正准备不顾一切跳下去救人的时候,旁边突然响起噗通一声,有人先一步下水了,而后一双手一把拉住了她。
“谁?!”她厉声问。
“是我,宋暇。”贺云琛冷硬的声音传来,瞬间叫江婷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贺云琛的人终于来了,钟叔有救了。
她眼睛痛得要命,火辣辣的,眼泪狂飙,不知道对方到底用的什么药。
也怪她自己太轻敌了,她前世的敌人大多是丧尸,攻击性强但哪里会有人类这样的花花肠子和下三滥招数。
“人救上来了!”有人在不远处喊道。
江婷想抬手摸眼睛,贺云琛抓着她的手道:“别动。”
他用湿帕子轻轻给她擦拭着眼睛,道:“多流点泪,把药粉冲出来。”
江婷闻言,只能拼命回想,把上辈子最悲惨的事都回忆了一遍。
贺云琛则不停地用干净帕子给她擦拭,慢慢的,疼痛感淡了一点,她终于睁开了眼,但眼前一片模模糊糊的,只能看清一些影子。
“多谢。”
她道了谢后,赶紧跑去看钟叔的情况,见钟叔浑身湿淋淋的,面容憔悴,但好在呼吸已经平稳。
贺云琛走过来道:“那个人抓住了吗?”
站在钟叔旁边的亲兵道:“回指……会抓到的!两个兄弟已经追去了。”
贺云琛淡淡向江婷解释道:“这是我在营中的兄弟。”
亲兵连忙尬笑了一下。
江婷点点头,吸了口气,道:“是郑同知,他想把我迷晕,栽赃我把钟叔推下了水,一石二鸟。”
想到这里,她就气得牙痒痒。
而亲兵则是不停地打量着江婷,方才他和指挥使可是看到了,江婷是如何闭着眼睛将一个人一击即毙的。
这时两个亲兵抓着那个逃跑了的人回来了,正准备毕恭毕敬禀告,又想起贺云琛如今伪装的是斥候的身份,便直接道:“抓住这孙子了,是郑同知的亲兵。”
贺云琛点点头,道:“带着他和那具尸体去找指挥使大人复命吧。”
三个亲兵,一人背着钟叔,一人提着郑同知亲兵,一人拖着尸体,火速地离开了。
江婷想揉眼睛,又不敢,只能虚着眼睛看着贺云琛,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了,她才有空问:“你怎么在这儿?”
总不可能监视她的就是贺云琛本人吧?
那自然不是。
只不过是因为最近他查出了许多郑同知贪腐的证据,发现火头营管事儿钟叔也参与其中,他便派人把钟叔也盯住。
今晚钟叔被带走之时,他就已经收到消息了,带着人赶来时,才恰好遇见了监视江婷的人。
但这些事他肯定不能和江婷说的,他想了想,正要说话,突然远处有一行人打着火把来了。
是半夜巡防的士兵。
“你们两个!大半夜的在河边干嘛呢!”
【📢作者有话说】
郑同知马上下线,女主上位记开启
第39章 糯米蒸排骨
◎这是给我一个人做的吗◎
入秋之后天黑得早, 士兵们也不爱下水洗澡了,是以营中就有了禁令,除了巡夜的士兵和受到召见的, 其他人是不能到处乱跑的,更别说跑来河边了。
江婷和贺云琛站在原地, 众目睽睽之下, 跑那是跑不了的,两人对视一眼, 江婷低声道:“见机行事。”
贺云琛颔首。
巡夜的士兵们跑了过来,瞧了瞧江婷, 又瞧了瞧贺云琛, 举起火把对着两人的脸照着。
火把晃动,江婷本就眼睛疼, 只能闭上眼扭过了头。
但这动作落在了其他人眼里, 那就是她害怕了, 弱小可怜无助地往身边的贺云琛方向寻找依靠。
这两人大半夜的在河边鬼鬼祟祟, 肯定有奸情!
领头的巡夜兵道:“你们两个在这儿做什么?不知道营中禁令吗?”
他看看江婷, 又看看贺云琛, 咦,这两人长得不赖嘛, 这个子矮点的怎么眼睛还红红的, 一副哭过的样子。
此刻, 他自动脑补出了一场狗血大戏。
“站住,离远点。”贺云琛上前挡住巡夜兵打量的目光, 伸出手, 长指一抬, 将火把逼退。
巡夜兵没想到贺云琛力气这么大, 火把差点掉下去砸了自己的脚,吓得他赶紧拿稳,但仍然坚定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干什么,你站好了!快说,你们半夜在此作甚?”
江婷揉揉眼睛,道:“看月亮。”
众人抬头,只见月亮恰好被乌云遮住了,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江婷:“……”
这时,在众人还在抬头望天的时候,贺云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了其中一个巡夜兵的肩膀,将其双手反剪在背后,咔嚓一声,卸了对方两条胳膊。
“啊——!!!”被抓的人暴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声,整个人痛得脸色一白,差点翻着白眼厥过去,双腿一软跪了下去,跪到一半却发现自己被贺云琛单手拎着。
“你……你……”此人汗出如浆,腿直打摆子,抖若筛糠,惊恐万分。
贺云琛早就注意到了此人,当巡夜兵队伍过来的时候,别的巡夜兵都是盯着江婷二人,只有这人脸色一变,反复往河边看,神色慌张。
这人定是故意将巡夜兵引过来的,好将“江廷推了钟叔下河”一事坐实。
其他巡夜兵都吓傻了,“反了反了!你二人半夜违反禁令在此鬼鬼祟祟,还敢动手打巡夜兵!”
领头的人唰的一下将长·枪对准贺云琛和江婷,其他巡夜兵也照做。
瞅着眼前的十几根长·枪,江婷扶额,看了一眼贺云琛,用眼神询问他怎么解决。
贺云琛手一松,手里的人摔下去,哎哟哎哟地躺在地上惨叫。
而后他摸出一块斥候营的令牌来。
身为斥候,很多时候需要随机应变,见机行事,先斩后奏,是以在执行任务时,他们会带上这块牌子,其他士兵见了,要给他们行方便和配合。
“我们二人在执行张佥事的密令,你们也要阻拦吗?”
张佥事便是斥候营的统领,与其他擅长领兵打仗排兵布阵的武将不同,他出身于暗卫组织后投身军营,可杀人于无形,乃营中人人敬仰害怕的存在。
而斥候营,也是军营里除了武将们,地位最高的大营。
巡夜兵脸色瞬间变了,慌乱不已,拱手道:“是小的有难不识泰山,请大人恕罪。”
贺云琛摆摆手,“把此人留下,你们走吧。”
巡夜兵们赶紧提着枪扭头就跑,生怕慢了一秒破坏了斥候们执行的任务,那他们绝对会被张佥事吊起来打五十军棍。
而地上那人在听闻贺云琛斥候身份时,便知道背后的事定然已经被指挥使知晓了,他小命难保,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江婷抱着胳膊,意有所指地笑道:“看不出来嘛,你还挺威风的,还以为你真是一个普通小兵呢。”
在面对江婷的时候,贺云琛收起了自己身上的那股凌厉之气,又恢复了“宋暇”的感觉,他掸了掸衣角,“斥候营也不是那么好进的。”
江婷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何身手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