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一个接一个打,光商用广告都推了四五个,一番下来,光代言费算下来都至少损失几千万。
提前安排好的私人医生在给汤倩包扎伤口,害怕经纪人生气发火,汤倩全程装死,闭着眼睛不敢睁眼。
中途夏竹悄摸凑到汤倩身边,问她难不难受,对方小心翼翼眯着一条缝,朝夏竹小弧度地摇头。
怕夏竹愧疚、担忧,汤倩还吃力地比了个鬼脸。
这一幕恰好被打电话给林之珩交代现状的经纪人瞧到,对方火气蹭地一下冒上来,顾不上金不金主,经纪人色厉内荏地骂了句:“你是不是不想拍戏了?要不想明天就打包回家,免得我难为!”
汤倩吓一哆嗦,急忙闭上眼装死。
夏竹也是第一次跟这业内夸出花的经纪人近距离相处,被她的气势骇到,抿了抿嘴唇,没再吭声。
保姆车里寂静到针掉地上都能听清,这样压迫的环境,电话那端的人竟然轻笑出声,开了句无足轻重的玩笑话:“她要真不想演戏了,麻烦王女士把她送回上海,我养她。”
这话被汤倩听到,汤倩立马睁开湿漉漉的杏眼,对上经纪人警告的眼神,心猿意马嘀咕:“他说真的?”
经纪人气不打一处来,食指指向汤倩,警告她别动歪心思。
电话那端的人听见汤倩的嘀咕声,笑声暴露,夹着笑意逗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年头信什么都别信男人的鬼话,“我养你”三个字绝对排得上二十一世纪的雷人语录首榜!
经纪人不等汤倩改变心意,啪地一下挂断电话,懒得再应付那尊金佛。
一个二个都不省心!
夏竹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别太高,免得被拉出来审问。
担忧许默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想发条短信、打个电话,又想起手机在包厢里被许林摔成渣了。
夏竹犯难,小心翼翼觑了眼旁边捏着手机在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的经纪人王雪青,小声问:“王老师能借下手机吗?我给我朋友打个电话。”
“他一个人留在包间,我怕出事儿。”
王雪青没了刚才的气焰,上下打量两眼也挂了伤的夏竹,客客气气将手机借给夏竹。
凭她看人的眼力,她相信,夏竹的身世不简单。
得罪不起的人,客气对待总是没错的。
夏竹拿到手机才想起记不到许默的电话号码,她转头打给周肆。
电话响了两秒便被接听,对方似是察觉出她想问什么,主动交代:“许默没什么事儿,我俩现在警察局做笔录。”
“你在哪间医院?待会我过去找你。要许默接电话吗?”
话音刚落,夏竹立马拒绝:“不用。”
意识到有点「过河拆桥」的意味,夏竹难为情地舔了舔下嘴唇,忙着找补:“……待会儿见面再说。哥我挂了啊,借的旁人的手机,不太方便。”
周肆愣了下,斜瞥一眼旁边僵住身形的男人,笑着结束话题:“行,这边结束了哥去找你。”
夏竹刚想说谢谢,就听筒里溢出一道危险的嗓音:“许林在哪儿?我去见见。”
宛如平地一声雷,响声惊得人说不出话。
这样的许默真是难得一见。
通话结束,夏竹将手机还给对方,一直没问缘由的王雪青冷不丁质问:“说说今晚的具体情况?好端端的,怎么被打成这样。你们惹到谁了?”
夏竹眨眼,这是要逼供的前奏啊。
第20章
这事儿该怎么从头叙述?夏竹一时间没个头绪。
王雪青见夏竹面露难色, 好心提醒:“如果我不知道实情,后面没法儿公关。”
这一句话直接拿捏住了夏竹,毕竟她作为知情人之一, 如果不开口, 恐怕很难收场。
更要命的是, 今晚的罪魁祸首她还认识。
如果不出意外, 汤倩这罪算是白遭, 以她对许林的了解,对方是绝计不会弯腰给一个小明星道歉的。
说到底, 是她心里有愧,总觉得是她将汤倩卷入这场无妄之灾。
一个艺人最珍惜的就是脸,可现在的汤倩近乎毁容,后期不做医美很难恢复。
夏竹左右为难之际,刚刚装死的汤倩竟然颇有义气地站出来,小声嘀咕:“我去洗手间不小心跟那人撞了下。对方估计认出了我, 不依不饶地把我弄进包间,说让我陪他们喝酒。”
“我一进去手机就被没收了, 反正……那群人不好惹, 玩得也没个底线。算了吧, 别招惹他们, 今天当我倒霉。”
辛苦累积起来的高塔随着汤倩这一声叹息轰然倒塌,砸得满地狼藉,灰尘铺满, 不知道随机呛死多少人。
夏竹看着脸上写满恨铁不成钢的王雪青, 微微扯动嘴角, 隐晦提及:“这人我确实知根知底,只不过不太方便提及。”
“此事我也有责任, 若是后面需要公关,我愿意帮忙。红帽资本的周总跟我有点交情,我若求他,他定会给我一个方便。”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王雪青再追究也没用。
其实用不着去细细考究罪魁祸首到底是谁,光那间乌烟瘴气的包间就能揣度出几分异常,更别提今晚赤手空拳揍红眼的男人。
跟这男人比起来,汤倩的戏份反而少得可怜,可能日后谈及此事,她只是个路人甲乙丙丁。
现在能做的是尽量摘掉汤倩的嫌疑,把这事儿咽进肚子里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最好与这些腌臜东西离得越远越好。
艺人一旦沾染上“毒”这个字,那积累起来的名气、前途一定毁于一旦,无论后面再怎么补救都无济于事。
幸好今晚能够安然脱逃,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王雪青在心里权衡利弊一番,决定极力隐瞒这桩事故,不过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如今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让波及范围小一点。
为了以防万一,王雪青又打了通电话,这次她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反而做低伏小,言语恳求对方一定要拜托媒体同行,把这事儿尽量压下来。
围观群众少说也有上百号人,大家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可2203的动静都知道个大概,要想瞒得封多少悠悠之口?
可对面那位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知道这事儿的严重性后,嘴上爽快答应,却在挂电话前提了个无关紧要的要求:“让汤倩说两句,看她死了没。”
听听,这就是有求之人无法拒绝的要求,甭管人说话多难听,只要大人有事儿召唤,就是在医院躺着动弹不得也得拄着拐杖爬起来恭迎大驾。
王雪青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将手机递给汤倩。若不是有求于他,估计王雪青早把电话撂了,然后骂一句:什么人啊。
汤倩早按捺不住了,拿到电话,语调自然而然软了两个度:“我没事儿的呀,你千万别担心~”
“放心,我下个月可以休息两天,我一有空就飞上海。哎呀,我好想你的~”
保姆车空间范围有限,大家刻意没吭声,听筒里的人说的话全都暴露在空气中:“差不多得了。”
“想不想的另说,祖宗你少给我惹点事就算对得住我了。你自己瞅瞅你穿的什么玩意儿?怎么,趁我不在胆儿肥了?”
“要不您另请高明,我抽身而退得了。”
“没死就行,挂了。”
不等汤倩回应,电话那端无情结束对话,汤倩恋恋不舍地瞅了眼暗下来的屏幕,将手机还给经纪人。
下一秒,她脸上没了娇俏,皱着眉直喊脑袋疼。
王雪青一点也不惯着汤倩,冷眼旁观道:“脑瓜子磕成猪头了能不疼?再疼也给我忍着。”
汤倩可怜巴巴地瞅了眼经纪人,费劲儿歪脖子,跟夏竹吐槽:“这人心肠是不是挺硬的?”
夏竹猝不及防,缓慢眨了眨眼皮,实在没有同仇敌忾的勇气。
毕竟要混圈,她一个人是不行的。
况且,她对王经纪人还是带了两分尊重的,这样的环境,一个女性做到到如今的地步很难说没有铁骨铮铮的勇气。
只不过今晚她倒是对汤倩另眼相看,觉着这姑娘心性不错,脾气也行,最重要的善良,有底线,不至于为了一些东西放弃自己的灵魂。
要是肯精心钻研演技,日后定能大红大紫。只是夏竹也没想到,汤倩后来的结局那么惨淡。
—
私人医院在朝阳区,开车过去半个多小时。
王雪青提前联系了专科医生,保姆车刚开进医院门口就见几个护士推着推车站在门口等待。
汤倩戴着口罩被几人联合抬下来,迅速送进医院。
不管是脑袋上的伤还是磕掉的牙齿,都需要专业的美容、修补,所以汤倩后面两个月都无法接通告,可谓损失惨重。
等汤倩进手术室,夏竹在走廊干站了一会儿,心里有些难受,找汤倩的小助理借了手机给周肆回拨了一通电话,无人接通。
夏竹无奈,找小助理借了一百块钱,打算打车回去。
刚走到医院小广场就见一辆墨黑色悍马H2打着近光灯直挺挺地开进医院,夏竹被灯刺得睁不开眼,下意识拿着小助理借的人民币挡眼睛。
车子嚣张地停在门诊楼前的空地,紧接着副驾驶钻出一个眼熟的高大身影。
夏竹还没看清脸,驾驶座下来的男人瞧见夏竹手里捏的东西,忍俊不禁地开玩笑:“汤圆儿你干嘛呢?”
“打算拿这钱开路?”
夏竹:“……”
听清是谁后,夏竹将好不容易借来的“车费”捏手里,目光在匆匆赶来的周肆、许默身上逡巡一圈,最终落回周肆那张布满戏谑的面孔,撇嘴:“三哥又逗我。”
“刚车灯刺眼,我拿来挡挡也不行啊。”
周肆抱着手臂挑眉,眼里说不出的宠溺:“行行行,您想怎么着都成。”
上下扫视一圈夏竹,看她除了外形有点狼狈,看不出明显的伤口,周肆想到今晚的状况,轻啧了声,关切问她:“有没有受伤?检查了吗?”
夏竹低头瞄了一眼自己,衣服上的血渍是汤倩的,除了膝盖有些淤青,她完好无损:“没受伤,血是别人的。”
“警察局那边处理完了吗?”
周肆微抬下颔,神情散漫道:“做个笔录就完了。今儿犯事儿的全进去了,许林也在。”
“那小子磕得人畜不分,明儿等人清醒了再说。”
话到这儿,周肆困惑地扫了眼夏竹,不解道:“你今晚怎么就碰上那瘟神了?”
夏竹露出苦笑,难为情地耸肩:“谁知道。我就是去放松放松,哪儿能想到在酒吧碰到他。我那朋友不小心跟他撞上,被他强行捞进包间陪酒。人跟我一道儿去的,我总不能不管,谁知道他私下玩这么疯。三哥你是不知道,许林他简直是变态啊。聚众磕/药不说还裸/体群/趴。今天要不是……我差点把自个儿都赔进去了。”
许默站在旁边缄默不语,他没了平日的干净整洁,此刻衬衫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纽扣不知所踪,眉骨处的血迹凝固,整个人背光而站,气质看着有些颓废。
夏竹瞥到他眉骨处的伤口,轻轻嘶了声,小心翼翼问:“你的伤要不要包扎一下?”
许默还没来得及出声,周肆摆手打断两人:“你俩都去拍个片检查一下,我去车里等你们。”
“完事儿咱仨找地儿吃个饭,我饿死了。许默今儿会开到一半就跑来找你了,那群老头子指不定怎么说他。汤圆儿,待会儿你请哥俩吃个饭哈。”
夏竹意识到今晚麻烦了他们,歉意满满地敬了个礼:“哥,我待会儿请你们吃大餐!”
周肆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逗笑,抬手拍了拍夏竹的脑袋,转身往那辆酷炸的悍马走。
—
许默死活不肯拍个片子,只说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夏竹找医生开了药,强行拉着许默找了个空位,将碘伏、棉签、纱布一一排列在长椅,跟站军训似的。
拽紧许默的手臂,强行压着他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夏竹站在许默面前,手里捏着一根刚开封棉签、碘伏瓶,翘着小拇指,蘸了蘸碘伏,弯腰小心翼翼凑到许默面前。
晚上医院走廊说不出的空荡、寂静,头顶的白炽灯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落在脸上衬得肤色更白,夏竹鼻尖上的红痣仿佛皑皑白雪间突然横生的一棵红梅,说不出的剔透诱人。
彼此靠得很近,能够闻到淡淡的幽香漂浮在半空。
夏竹第一次亲自上手给人包扎,手法有些生疏,害怕戳痛许默的伤口,她咬着下嘴唇,捏着沾了碘伏的棉签小心翼翼凑到许默的右眉骨。
棉签刚碰到皮肤,许默便小弧度皱了下眉。
夏竹怕戳到他眼睛,抬腿压住他的大腿,急忙阻止:“别动。”
湿热气息喷在许默额头,裸/露的膝盖落在大腿面压出痕迹,许默感觉到痛感,本能地滚了下喉结。
夏竹只顾擦伤口,完全没注意到许默的眼神变得晦涩、深沉。
擦完碘伏,夏竹慌慌张张盖好瓶盖,捡起一旁的纱布准备往许默眉骨按。
纱布还没碰到就被许默握住了手腕,夏竹登时瞪大眼,满脸懵逼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