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还真是。
许默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语气轻飘飘问她:“有什么想说的?”
夏竹正了正色,一本正经说:“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
许默顿了顿,开口:“……小夏同志有志气。”
夏竹嘿了声,毫不避讳承认:“谁让我是党的儿女呢。”
许默:“……”
两人走过一家酒馆,里头有民谣歌手在驻唱。夏竹仔细听了两句,唱的是一首最近流行的民谣,好像叫《南山南》。
刚好唱到那句——
「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
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穷极一生做不完一场梦」
许默看她停下脚步,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酒馆,问她:“要进去坐坐?”
夏竹收回思绪,摇头:“明天六点开工,我得回去睡觉了。不然江逢那个魔鬼要整死我。”
许默头一次见她这么骂一个人,忍不住笑了下,伸手拉住她的手,往酒店的方向走。
这么冷的天,他的手却异常的温暖。
夏竹心安理得地跟着他的脚步,一路往回走。
她恨不得这条路远一点、长一点,这样她就可以多跟他走一段路。
只是人开心的时候,时间好像过得特别快,平时觉得漫长的一段路今天也格外短。
到达酒店,夏竹的手还揣在许默的大衣口袋。
大堂依旧冷冷清清,没什么客人。前台小姐坐着玩手机,看到有人进来才站起身,重新回归岗位。
只是抬眼瞧见是夏竹俩,小姑娘红着脸说了句:“你老公长得真好看。”
夏竹早跟小姑娘混熟了,她眨眨眼,抽出手,身子趴前台故意问小姑娘:“我人不在房间怎么能放他进去呢。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
小姑娘被夏竹问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才说:“他长这么好看应该不是坏人吧。”
夏竹捏捏小姑娘的脸颊,故意说:“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妹妹。”
“咱不能因为一个人的长相判断他是不是坏人,你看新闻里有些罪凶恶极的罪犯有时候是不是也挺好看的?”
小姑娘啊了声,犹豫道:“可是我看了他的证件还有结婚证,你们就是一对儿啊。”
“……看起来郎才女貌,很登对。”
夏竹听到那句「你们就是一对儿啊」乐了,她笑眯眯地盯着红脸的小姑娘,煞有介事地点头:“嗯,你说的是。这确实是我亲老公,咱俩外形上看确实郎才女貌。”
“不过下次不许这样了啊,万一是骗婚的呢。”
许默站在一米外,看着夏竹跟个女流氓地调戏小姑娘,眉目间满是不赞同,却又拿她没办法。
好不容易等她寒暄完,已经五分钟过去了。
许默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不慌不忙提醒:“一点了,明儿不起早了?”
夏竹立马歇火,清了清嗓子,跟前台告别:“走了啊妹妹,回见。”
那一瞬间,她身上的江湖气快要压制不住。
许默想的是,这丫头在外面混挺开。
—
回到房间,夏竹躺在床上跟被人吸了精气似的,再也活泼不起来。
几乎沾床就睡。
许默从洗手间出来见到的就是夏竹闭着眼陷入沉睡的模样,她两条胳膊放在被子外,脑袋侧着,睡得还算规矩。
许默关掉灯,摸黑走到另一边,掀开一角被子躺床上,将夏竹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窝里,习惯性地捞起手机看微信。
林牧则发了十几条信息,许默点开一看,瞥到熟悉的名字,指腹停在屏幕上方。
「真不是我大晚上故意打扰你,实在是这事儿太特殊了。」
「这姑娘简历是真漂亮啊。按照用人标准,完全可以进华信。只是我想不通,她怎么突然回国了?难不成是想找你复合?」
「嘿,你别说。周娆这两年在国外做的案子真漂亮。要不我收了她?」
「你干嘛呢?给不给过啊?明早人来公司我怎么拒绝啊?」
「你跟她真没复合的可能了?我看她简历上面写的“离异”啊。她跟她那美国老公好像闹掰了。」
「给句准话呗。我等着呢。」
许默粗略看完消息,视线落在最后一条,打开对话框,回复两字——「不过」。
林牧则还在公司加班,收到消息立马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铃声刚响起便被许默拒接。
许默挂断电话,微信上回林牧则:「有事儿?」
林牧则弹了几个幽怨的表情包过来,最后回归正题:「给我个理由。人履历这么漂亮,我要是不给过,总得给人个合适的理由吧。再说了,这事儿归公司hr管,新招的hr是个死心眼,要跟她说不通,估计这姑娘也得跟着辞职。」
「您这多少有点个人主义了。」
关了灯,酒店房间陷入黑暗,许默坐在床头,手机屏幕光反射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衬得他脸色格外难看。
许默捏着手机,看着林牧则发来的质疑,垂低眼睑,面无表情发了两条短信。
「没理由。她进公司不合适。」
「我没有跟前女友共事的习惯。」
消息发送成功,许默关掉手机,重新躺下床。
他身上裹挟着冷气,进被的那刻,夏竹后背一凉,梦里嘤咛一声,似乎很不满。
许默却不管不顾地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嗅着她的脖子,好似在确认什么。
—
第二天天不亮,夏竹的闹铃就开始工作。
睡得正香的夏竹捂住耳朵钻进被子,装没听见。
可惜闹铃响个没完,夏竹在被子里拱了拱,满脸怒气地爬起来捡起手机,关掉吵人的闹钟,嘴上还不忘骂:“江逢你是个人吗!”
“六点就开工,你赶着上坟呢!”
骂完,夏竹呼了口气,又钻进被窝里。
只是这次刚钻进去就摸到一块热乎乎的、硬邦邦的腹肌,夏竹一愣,陡然想起许默昨儿过来了。
夏竹嘿了声,心里的火气散了不少,她一溜烟滚进许默的怀里,手在他身上四处摸,顺着人鱼线往下摸到不该摸的,夏竹脑袋靠在他的胸膛,头发丝刺着他的脖子,硬生生把他给吵醒了。
许默命根子被人抓着,缓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这是个什么事儿。
他顺势搂住夏竹的肩膀,压着嗓子问:“大早上发疯?”
夏竹蹬腿爬到许默的身上,屁股压住他的腿,捧着他的脸毫无顾忌地亲吻他的嘴唇。
跟发泄似的,胡乱吻了一通,最后咬住他的脖子,含糊不清说:“我睡不了你也别想睡。”
许默被她啃得满脖子的口水,眼见她咬住他的耳朵,许默忍不住扣住她的脑袋,低声威胁:“大早上的别逼我啊。”
“你也知道的,男人早上没什么定性。”
夏竹嘿了声,丝毫不管不顾他的威胁,狠狠咬了他的耳垂一口,然后「事成拂衣去」,淡定地掀开被子,开灯起床收拾。
白炽灯打开,昏暗的房间亮如白昼,许默没有反应过来,刺眼地眯上眼,视线追随夏竹不放。
小姑娘裸着雪白的背,哼着歌站在衣柜前挑选衣服。
要去片场她选了条宽松的黑阔腿裤、鹅黄色的卫衣,里头裹着一件贴身的肉色内搭。
换完衣服钻进卫生间洗漱,再出来神清气爽,还扎了个丸子头,整个人年轻好几岁,像极了十七八岁的样子。
夏竹出来看见许默已经起床,且穿戴整齐,她心里窃喜,嘴上却问:“你怎么起来了?不睡会儿?天儿还早着呢。”
说着还不忘偷偷觑一眼许默,看他脸色。
许默倒没气性,只是有些好笑。这姑娘脸上写满了「我睡不了你也不能睡」的得意,还假惺惺地说怎么不多睡会儿,他怎么不记得她有这么多坏心眼?
她定的五点的闹钟,六点准时开机,开车过去半个多钟头。
夏竹每次虽然算不上最早到片场那个,但是也绝对不迟到。
今早耽误了几分钟,她赶时间,没工夫跟许默调情,她穿上军大衣就准备走了。结果许默把她拉了回去,让她等两分钟,他陪着去。
夏竹愣了愣,没想到他真去。
玩笑归玩笑,真去片场,她都不知道她能不能正常展开工作了,毕竟她上工后跟疯子似的,既要应付江逢,还得兼顾片场。
夏竹跟着许默走进卫生间,站在盥洗池前问许默:“你真要去?”
许默捏着酒店准备的一次性牙刷,挤上牙膏反问:“不然?”
夏竹哦了声,抱着双臂退到一边看许默刷牙。
他刚起来,头发没平日规整,额前有些凌乱,身上穿着昨晚的黑衬衫,睡了一夜,看起来皱巴巴的,下巴还冒出不少青色胡茬,整个人的气质瞧着有点颓唐。
这可一点都不像许默啊,夏竹眯着眼想。
夏竹赶时间,许默简单收拾一下便陪着她出门。剧组的车在酒店门口等,许默跟着夏竹搭乘其中一辆往片场赶。
外面天还没亮,他们乘着夜色,仿佛在奔赴一场不具名的浪漫。
夏竹挨着许默,脑袋没骨头似地靠在他身上,手把玩着他的手指,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江逢的坏话。
“你待会儿到片场见了江逢就知道他有多讨厌了。反正我觉着他这人就不是个东西。”
“哪个片场六点开工,晚上十一二点才收工。要不是他在教我东西,我真想踹他两脚。”
“哎,这就是受制于人的下场吗。”
“你说谁会喜欢他啊?那姑娘不得瞎了眼啊,就这狗脾气……除了脸好看点,也没别的优点了。”
正说着,副驾驶突然探出一个脑袋,对方凉嗖嗖开腔:“你说人坏话前不看看本人在不在?”
妈的!
江逢怎么在车里?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
夏竹吓得弹坐起来,恨不得立马钻地缝里去。
江逢却不肯放过她,伸手打开车顶灯,昏暗的车厢瞬间明亮起来,前排的江逢侧过身,抬眼在夏竹、许默身上逡巡一圈,最后下结论:“你这是找了个帮手?”
“怎么,今儿是想在太岁头上动土?”
夏竹吓得不敢动弹,缩角落跟个鹌鹑似的。许默被她的反应逗笑,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主动跟江逢打招呼:“江导是吧?早听过您的名讳,传闻不如一见,您确实不一般。”
江逢不明意味笑了下,面色不改地回应:“许总叫我江逢就行。用不着这么客气。”
说到这,江逢扯了扯嘴角,冷笑:“您女朋友对我意见挺深啊。”
许默余光落在趴在窗口看似在看风景,实则一直注意他俩动静的某姑娘身上,嘴角勾了勾,主动替她道歉:“她嘴上没个把门的,您别往心里去。”
“其实心眼不坏。”
江逢冷哼一声,没再管这茬,转而跟许默聊其他的。
夏竹见状,默默缩回脑袋,给许默一个「救命」的眼神。许默捏着她柔软的小手没怎么说话,全程都在听江逢说。
刚到片场夏竹就被江逢叫去开会,许默没什么事儿做,站在片场打量周围的环境。
地上全是各种各样的机器,百来号人都在忙碌,搬东西的搬东西,置景的置景,上妆的上妆。
许默转了一圈,在一处破旧的城墙脚下找到夏竹,她在跟灯光师协调打光的角度。
旁边有女演员候场,夏竹跟灯光师聊完,又拿着剧本跟女演员沟通待会那场戏怎么走。
她进入工作状态后彻底换了个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许默觉得她这样性子的姑娘恐怕不太能跟一群人打成一团。
可现在看,她适应得很好。
一大早大家脑子都还没清醒就投入状态,也不在意剧组多出一个人,许默站在那儿除了偶尔有人路过瞄一眼,觉得他气质不一般不像是工作人员,也不像演员。
虽然帅得不行吧,大家却也没主动上前搭讪,一是忙得晕头转向,二是谁知道这是谁,万一是资方大佬,更得罪不起啊。
夏竹好不容易忙完,准备抽空跟许默搭两句话,结果刚准备过去又被江逢叫去盯镜头了。
两人在影棚里骂骂咧咧,争吵声都快牵扯到旁人。
本以为要散伙,结果两人吵完又默契地盯着监视器,开始讨论刚刚那个镜头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