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将陛下的心从旁的女人那里拉回来,让陛下不再喜欢她们,届时收拾起来,陛下就算猜到是她也不会太生气。
一个两个居然都有了身孕,真是狐媚!
思及此,林贵妃眼眶里挤出两滴眼泪,将怀中的长乐递给身侧的乳母,起身走到了殿内。
她娇颜沾泪,好不可怜,便是在场所有人,也是第一次看到高傲凌人的林贵妃如此可怜软弱的模样。
林贵妃柔柔福身,低下高贵的头颅,露出一截雪颈:“陛下,臣妾有话想对您说。”
秦渊原本还对林贵妃十分不满,可见她低头实在少见,如此场面,倒也不得不听听了。
他靠向身后的明黄色软垫,不动声色转了转扳指,眉眼淡淡:“说吧。”
见陛下允准,林贵妃才柔柔抬眸,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娇颜:“臣妾自知有错,长信宫反省数日,终于明白陛下良苦用心。今日当着诸位妹妹的面,臣妾想向陛下陈情错处,还望陛下给臣妾改过自新的机会,臣妾定会学着克己复礼,宽以待人,做好众妃表率。还请陛下念在和臣妾的多年情分上,宽恕臣妾。”
林贵妃自幼时便和秦渊相识,也算是青梅竹马之谊。
虽说他对她从未体会过书中常写的心动之情,可她及笄后便嫁入太子府为侧妃,多年来对他百依百顺,体贴入微,纵使性子娇纵跋扈爱吃醋,常闹得后宅不宁,可也含辛茹苦为他生下一个公主,对他的用心程度,的确是挑不出错来。
这些年,能让她这样卑躬屈膝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认错还是头一回。
虽说他不满林氏张扬,不喜林贵妃如今变本加厉,可看着她这样声泪俱下陈情错处的模样,始终于心不忍。
二人从前在林国公府上一同念书玩闹的场景近在眼前,虽他气性不曾全消,可始终心软了两分。
如今是除夕宴,阖家欢乐美满的时候,又有这样多皇室子弟在场,秦渊还是要给她贵妃的颜面。
他松了口,淡沉的语气和缓了几分:“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你身为众妃之首,以身作则方是贤德。你既已知错,朕又和你多年情分,自然没有不宽宥你的理由。”
“懊罚还不扶贵妃起来。”
懊芳泵Υ右槐咂鹄唇娘娘扶起来,林贵妃闻此言,便知陛下还是被她打动了的,一时百感交集,几欲落泪。
高傲如她,却从小就倾慕陛下,此生最在乎的便是同陛下的情分,如今有了重修于好的可能,对她而言比什么都要让她宽心。
她一边抹泪一边被扶着坐回到位置上去,殿中嫔妃的神色或多或少都有些异样。
林贵妃在宫里横行霸道多年,好不容易削了权有个低谷,不成想会选在这样的场合让陛下心软,若是再来这么几次,说不定陛下还真的复宠于林贵妃,到时候宫里这些人哪儿还有舒坦日子过。
沈霁看着她喜极而泣的模样,心中亦是沉重了起来。
眼下虽有陆才人这一胎为她分去一些注意力,可毕竟孩子尚未生下来,心里总是不踏实。
林贵妃一事过后,殿内气氛又逐渐恢复了起初的欢声笑语。
除夕宫宴将近结束后,宫里燃起烟花,两仪殿内一众人纷纷跟着陛下起身,要去白玉栏杆前凭栏观看。
夜幕下,华丽的宫灯明亮,夜色如墨,七彩绚烂的烟花却绚丽华美,令人心醉。
美好的事物总是转瞬即逝,这样好看的烟花,这样平静美好的雪夜,沈霁的心里却凉凉的,很不踏实。
盛大的烟花过后,除夕宫宴也走入了尾声,是要安寝的时候了。
林贵妃希冀地看着陛下,期待陛下今晚会不会来自己的宫里,谁知陛下先是看了眼沈霁,又拍拍皇后的肩,温声道。
“今日是除夕夜,朕去凤仪宫陪皇后。”
第52章 52. 052 抓包
听到陛下的话, 林贵妃眼里的光顿时熄了下去。
虽说今日是除夕,陛下去凤仪宫再合理不过,可她心里还是失落,为什么陛下身边总是有这么多的女人跟她争, 为什么陛下心里就不能只有她一个人, 只把全部的爱都给她呢?
她自知妄念, 抓紧了锦帕转回目光,不再看向陛下。
重重衣香鬓影中, 秦渊携皇后准备离开,临走前,太后意有所指地看了皇后一眼。
那一眼饱含深意, 皇后是明白什么意思的。
后宫虽然子嗣不少,眼下也有两位有孕的嫔妃, 可太后还是希望皇后能够生下中宫嫡子, 以镇皇嗣,朝中素来有立嫡立长的风俗, 虽不是代代如此,可嫡子始终更受青睐和器重一些。
当初陛下在朝野遴选太子妃时, 她是太后亲自选中的人。既是因为她出身书香世家,家世不错, 也是因为看重她的品性, 端雅贤淑, 可堪为表率。
所以在太后心中, 她与皇帝生下的嫡子才最是人中龙凤,品性端正,文采斐然,不是那些旁门左道的妾室可以比拟。
可皇后虽然明白太后的期待, 这却不是她的期待。
她是希望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希望能够有个小生命来点亮她藉藉不甘的一生,为她日复一日的平庸和枯萎增添一抹色彩,但又不希望她的孩子同她一样被困在深宫里,不得自由。
太后是在暗示她,不要在陛下跟前太过矜持,也应当把心思放在陛下身上,多多讨好,以期早日怀上龙嗣。
可魏宜窈就是魏宜窈,她生来读书万卷,心怀广阔天地,怜悯万物众生,苦世间所有不甘不平,从不喜献媚讨好。
哪怕只是期望和所有人都能平等,宽容的相处便已经是奢望了。
然现今她是皇后,是国之母,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不能由着自己。
她眼中愁绪千万种,有太多话欲言又止,最终只点了点头。
眼下大雪未停,行路艰难,秦渊瞧一眼沈霁,吩咐着张浦:“玉贵人有孕身子不便,幸有步辇载着。既如此,朕亦赏陆才人步辇出行,雪天路滑,别伤着腹中龙胎。”
人群中,陆才人噙着淡淡笑意福身谢礼,秦渊这才带着皇后一同走下玉阶,回凤仪宫去了。
晚宴结束,妃嫔和皇室中人也都启程从不同的门回自己的宫室,陆才人扬眉吐气地瞧一眼沈霁,却一句话未说,转身搭着松桃走了。
陆才人如今有孕在身,一扫郁结扬眉吐气了,难免趾高气扬些。
她从前就生怕沈霁得宠,千方百计使绊子,可事事不如她所料,沈霁还是稳稳压她一头,这近一年的时间里,陆才人想必不知多郁闷,如今自己有孕了,气焰也一下嚣张起来了。
沈霁懒得理她,坐上步辇回了渡玉轩,一路上心事重重。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都让原本就十分不安的她心中更加的没底,也不知筠雪有没有盯好芸儿,可出什么大事没有。
跟在步辇身边的霜恍硎强闯鲂≈鞯男氖拢轻笑着说:“小主宽宽心,今日是除夕呢,不宜忧思过度,否则来年可是风波不止呢。”
沈霁宽慰一笑,点点头。
回到渡玉轩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筠雪问芸儿的情况。
筠雪端着一小碟羊肉饺子过来,小声说:“奴婢一直盯着她呢,直到您回来奴婢才让另一人继续看着她。她虽然话很少,瞧着也不是很机灵,但一直在干活,不曾做什么可疑的事。”
听闻此言,沈霁的心里却半分也轻松不起来,她甚至希望已经抓住了芸儿欲图不轨的证据,起码如此还能抢占先机,不至于处处被动。
一开始让芸儿进渡玉轩就是知道她会有动作,想顺藤摸瓜逮住背后之人的,不成想直到今日还是一无所获。
若芸儿是林贵妃安排的,如此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举动,林贵妃真的会有如此心计吗?
年关内,若宫人无错却被随意驱逐出宫说明嫔妃待人苛责,传出去会被人戳脊梁骨笑话,于她风评有损,实在不成,等元宵一过再寻个由头将她打发出去算了。
好好的除夕让她过得满腹心事,连吴嬷嬷和筠雪精心为她包的饺子也吃不下了。
她叹一口气,勉强吃了两个让筠雪收下去,温声说着:“今日辛苦你们了,宫女太监房中直到年后炭火都供的很足,这几日又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你们也能睡个好觉。”
卸去钗环,更衣解带,沈霁清媚的脸上满面愁容,可一想到霜凰担若除夕愁眉苦脸,来年也会风波不止,顿时又宽心了些。
其实她原本不是一个很迷信这些的人,可一想到腹中孩子,就算只是一句俗话,她也愿意当真。
只要能保佑她的孩子顺利降生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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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
偌大的皇宫沉眠,漫天飞雪,寂静无声,无尽黑夜仿佛将白日的喧嚣与喜庆尽数吞噬,只剩下薄白的月光照耀着簌簌落下的大雪。
这个时间,除了上值的夜间侍卫和奴才,其余人在欢声笑语又疲累的一日后几乎都已经入睡,但今日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还不知有多少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班玉雅自回宫以后一直心神不宁,尤其一想到姐姐强颜欢笑的模样,加之陆才人有孕,林贵妃向陛下陈情,宫里局势这样不太平,可她却因为玉姐姐,自己一直躲在她创造的舒适区里,心里更是沉甸甸的。
躺在床上阖目半晌,班玉雅还是睡不着觉,长舒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
屋内银丝炭供的足,夜间更是觉得燥热,她掀开被子透透气,喉间有些干。
“宁露。”
宁露今日在屋内上值,听到声音应该会醒来才是,怎么没人回应,是她声音太轻了吗?
班玉雅略略扬高了声音:“宁露?”
那头传来极细微的OO@@的声音,听方向像是在衣柜那处。
班玉雅心里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她赤足走下床,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就着一盏很微弱烛光,正看见宁露在她的衣柜处翻来翻去,不知道在塞什么,神色也十分紧张。
原来是做贼心虚,难怪害怕得什么都听不到。
她把宁露留在身边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今日总算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
班玉雅冷笑一声,厉声问:“宁露,做什么呢?”
宁露显然没想到自己深夜行动竟然会被小主发现,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手里还没塞进去的东西也掉了出来。
班玉雅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将东西拿在手里:“这是什么东西?”
“好啊宁露,我这样信任你,你又是我宫里的掌事宫女,竟然做出蓄意陷害于我的事,看我不现在将你抓了禀告陛下和皇后娘娘!”
宁露做贼心虚,自知理亏,顿时吓得哭起来:“小主不要啊,奴婢……奴婢也是被逼无奈,奴婢从未想过要背叛您啊。”
班玉雅心思一转,问着:“谁指使你做的?”
宁露跪在地上支支吾吾好一会儿不敢说,班玉雅再次威胁要送她现在就去见陛下,让她千刀万剐不得好死,她这才泣不成声道:“小主饶命,不要带奴婢去见陛下。是……是林贵妃让奴婢做的,说奴婢不做的话便杀了奴婢全家,奴婢也是不得已……”
“奴婢出身寒微,入宫为奴为婢也只是为了赚些钱财,等二十五岁后外放出宫而已,从来不敢卷入纷争,若不是林贵妃拿家中性命威胁,奴婢又怎么会做出这样伤害您的事情呢?”
她说的有理有据,声泪俱下,班玉雅盯着她看了半晌,捏着手里牛皮纸包着的一小包东西:“那这是什么东西,可有什么效用?”
宁露赶忙摇摇头:“奴婢不知,奴婢只是听命行事,找机会将这包东西放入您宫里贴身之处即可,旁的再不清楚了。”
班玉雅不敢妄动,打开牛皮纸瞧一眼,里头看起来像是红色粉末,闻上去隐隐有些酒味。
她将东西放好,冷笑道:“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被林贵妃收买,终究是做了背主的死罪,只要我现在带着这东西和你去凤仪宫门前,再叫一位太医过来辨认此物,你必死无疑。”
宁露惊惶之下,忙抱住班玉雅的腿边哭边说着:“小主饶命,小主饶命!奴婢不想死!如今已经是深夜,陛下和皇后娘娘想必已经睡下了,若因您一件未达成之事在除夕夜闹的阖宫不宁,扰了帝后清梦,说不定陛下反而会降罪于您,还请小主给奴婢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虽说宁露意欲往宫里放东西来迫害自己,她也说了背后之人是林贵妃,可但凭一包粉末,宁露又是自己宫里的人,始终是证据不足。
若她强行拖着宁露去凤仪宫,要是被林贵妃反诬一口,说是她故意拿了这粉末和自己宫里的人陷害于林贵妃,那她才是有嘴说不清了。
但要是宁露能当众揭发林贵妃,将详细的前因后果说出,只要条理清楚,再让陛下派人查验,便能坐实林贵妃搜买宁露意图陷害自己的证据。
虽说她还想不通林贵妃为何会谋害自己,可宁露却实打实是早就在自己身边藏着,兴许是想趁机除了自己也说不定。
这次抓到宁露,只要能再杀一杀林贵妃,对玉姐姐就是有好处的。
思来想去,班玉雅最终不再犹豫了,瞧着宁露说着:“若你明日一早跟我去凤仪宫,好好的将林贵妃同你之间的前因后果都说给陛下和皇后娘娘,好好指认,我就向陛下求情饶你一命。”
宁露眸光一闪,立刻跪下磕头:“多谢小主,奴婢一定如实禀告,绝不会欺瞒!”
第53章 53. 053 验药
看着宁露为了活命信誓旦旦的样子, 班玉雅心里也稍稍有底了些。
若非今日除夕,又是大雪天气, 她廊下每晚都该有人上值, 但今日特殊,她便只留了宁露在房间内,这下想找个太监将宁露关进柴房里也是不成了。
她推开房门, 雪夜大风呼啸着吹进堂内,冷得人骨头疼, 院内已经处处被皑皑白雪覆盖, 连院内的一角宫灯都已经吹熄了,四下除了风声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不见。
这个时候若是再去太监宫女房内恐节外生枝,今晚之事知道的人越多越意出变故。
尽管要隔上一夜让她心中心中不安,可眼下这个时候, 不说压着宁露贸然指责林贵妃太多后患, 她也十分担心在除夕夜搅了阖宫安宁会招致陛下不满。
明日是大年初一,嫔妃们都要在那个时候向陛下和皇后行大礼,她在那个时候让宁露指证林贵妃, 说不定到时候其余和林贵妃交恶的人也会出言施加压力,怎么想还是保险一些。
一想到明日可能会发生的事, 班玉雅越想越紧张, 又慌又冷中, 她浑身都微微颤抖着,可又不敢将门完全合上。
屋内银丝炭太足, 热的她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焦灼不安,只有被风雪吹的时候, 那种热气才能被平息几分,她才能得到一丝安定。
从记事到入宫这十五年,她一直都是一个胆小怯弱的人,在家中事事听从父母的,入宫后也谨小慎微,迈一步都不敢,事事依赖玉姐姐,躲在玉姐姐身后享清闲。
她胆小怕事,出身低微,所以处处被人欺辱,被人看不起,连玉荷堂里的宫女也会偷偷在背后议论她,说她不过是仗着有个好姐妹帮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