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晴又呆坐了一会儿,做了心理建设,才从椅子上起身,朝门口去过去。
刚一开口,热浪就肆无忌惮地打在人的脸上。一阵风吹来,带来的却不是凉爽。
逢晴暗暗发誓,在夏天结束之前,她再也不要出门了。这根本不是人能呆的。
这家店离家不远,最多也就十分钟,逢晴当然不会开车。找空车位恐怕就不仅仅是这点儿时间了吧。
抽了一张纸巾擦擦额头的汗,眼角余光却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小尾巴。
有人在跟着自己?
她没觉得有多慌张,因为那是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儿,不知道有没有成年,一头黄发,不知道是染得还是营养不良。
逢晴觉得,别说这是光天化日之下,而且那女孩儿真不一定是自己的对手。
她实在是太瘦弱了,薄得像纸片,逢晴轻轻一推,恐怕就散架了。
逢晴故意装作没有看到,自顾自地走了一会儿,那女孩儿果然又跟了上来。
肯定不是错觉了。
这条路直直的一条,并没有什么岔路口小巷子。路上人虽然不多,但一侧的店铺可都还开着门做生意。
何况对方还是这么一个完全没有威慑力的小女孩,逢晴心里根本生不出来害怕的心思。
她从容不迫地转过头,她背后除了那小女孩根本没有一个人。
“你找我有事吗,小妹妹?”
小女孩明显惊慌失措起来,却还是虚张声势,看起来就像是被逢晴撩拨地生气了的小烟花。
小月亮是真的凶神恶煞,她还比不上。
当然了,她也没有小烟花发脾气那么可爱,让人忍不住再欺负欺负。
黄发小女孩故作镇定道:“大姐,我是找你有事,我们谈谈吧。”
逢晴挑了一下眉毛,看起来来者不善呐。
太阳愈发毒辣起来,也难为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自己的。
就算她说要谈一谈,逢晴也不会想跟她在这太阳底下谈。
随手指了身后的一家奶茶店,逢晴道:“好啊,我们去店里谈吧。”
这家店她买过好几次,绝对是正经店。
女孩点了头,却还是嘲讽道:“有钱人就是矫情啊,太阳底下晒一会儿就受不了。”
逢晴觉得挺莫名其妙,她虽然记性不太好,根本不记得这人。但根据她们俩的年龄差距,两人应该确实不会有什么纠葛。
除非她是天生童姥……
今天是工作日,奶茶店里一个顾客也没有,两个年轻店员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兴奋地很。看见逢晴两人走进来,立马换上职业化的笑容,声音甜腻,“欢迎光临,要喝点什么呢?”
逢晴熟练地点了一杯:“多冰,半糖,在这喝。”
在后面一脸不满的女孩没有说话的意思,逢晴顺便道:“两杯,谢谢。”
这店里的空调打得很低,乍一从外面进来,倒觉得有几分冷意。
那女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咕哝道:“谁要喝了,我不稀罕。”
逢晴当做没听到,和颜悦色的问她叫什么,成年了吗,跟着她做什么?
女孩儿立马换了一副脸色,愤怒起来:“你就是逢晴对吧?”
逢晴好笑:“是啊,你找我什么事?”
女孩道:“大姐,我叫师露,你可能不知道我,但你一定认识我姐姐吧,她叫师夏。”
师露年纪小小,说话却一点也不礼貌,一口一个“大姐”听起来阴阳怪气。
逢晴不太生气,她并不觉得“大姐”是什么侮辱性词汇,师露有没有成年都不知道,她绝对比师露大了好几岁,也当得起一声声大姐。
人的欲望得到满足,自然就会宽和起来,所以逢晴大部分时候是个好脾气的人。
师夏嘛,这个名字她还真的听说过。
她本来是不应该知道的。
之前问了系统,师夏就是那对龙凤胎的妈妈,也就是那本《绝世萌宝,我和大叔总裁he了》的女主。
女主角好像一定有个不幸福的家庭。
封漾漾家里重男轻女,对她不管不顾。
秦韵家里穷困,连上学都供不起。
这位师夏就更难熬了,她母亲早逝,爸爸给她娶了位继母,日子更不好过起来。
过不得逢晴不能当女主呢,原来是她一辈子顺风顺水,过得太幸福了。
继母后来有了自己的女儿,也就是现在她面前的师露,更不喜欢这个丈夫前妻生的女儿。
有了后妈就有后爸,师夏爸爸的态度也一天天冷淡起来。都说枕头风吹得容易,他越来越觉得大女儿性情乖张,不像是逝世的妻子,也不像是自己理想中的女儿。
年幼的小女儿又正是爱撒娇的年纪,他心里的天秤早就歪了。
师夏长到二十岁的时候,继母就想把她送给老男人上司给师爸换取前程。
年少青春的师夏长得漂亮,皮肤很白白,五官精致美丽,眼睛里没有如水的柔情,反而是耀眼的星光。
那个老变态上司自从见过一面,就迷住了。男人一老就这样,就喜欢这种细弱柔嫩的类型,力不从心,觉得好征服吧。
师爸又被作者安排,全然不知妻子的坏心眼,蒙在了鼓里。
师夏就这么被下了药,送到马上要过六十大寿的老变态床上。
当然,女主角肯定不会真的这么失身给一个糟老头的,作者又安排了一番阴差阳错,走到那个房间的变成了逢云。
换了个稍微年轻点的老头。
不带任何私心地说,逢云那时候并不能算是老头。只不过年龄对这时候的师夏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谁会去想监狱里的罪犯长得帅不帅?
一夜风流之后,师夏慌张逃走。回到家里,继母对她破口大骂。
她刚从老变态那受了气,自然也要有个出气筒出出来。
师爸不明所以,师夏也是上大学的人了,一次未归而已,妻子怎么就生了这么大的脾气,连“出去和野男人鬼混”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很快,他就知道了妻子生气的原因,并爆发了一场更大的怒火。
他那不知廉耻的好女儿居然有了野种,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就算把那不知廉耻的贱货扫地出门,街坊邻居看着他的眼神也是带着笑的,他们问他:“夏夏呢,怎么好久没见她了?”
为了挤出一点笑容,师爸脸都要笑得僵硬。
贱货,贱货,他这一辈子的清白名声都要被她毁了。
当初就不应该生下她来,生下来就应该掐死。吃他得,穿他得,不知花了多少钱长到这么大,居然就这么孝顺好爸爸,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他脸色僵硬,步履匆匆,留在原地领居嘟囔道:“有病啊,摆个臭脸给谁看。”
他们根本不知道师夏怀孕的事情。
第四十五章 小猫
店员叫了一声, 她们的奶茶已经做好了,逢晴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起身取了两杯奶茶,逢晴也没递给师露, 既然她不想喝,没必要强人所难。
插了吸管, 夏天和冰奶茶就是很配。
逢晴道:“师夏这个名字, 我确实知道, 不过我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吧?你跟着我是什么意思?”
师露冷笑:“没有什么关系?你们怎么可能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逼走我姐姐?”
逢晴讶然,逼走师夏?这是什么意思,她虽然找人盯着母子三人,可从来没有干涉过她们的生活。
她心里一沉,想起上一次和窦苹的对话, 难道是母亲觉察出什么了吗?
窦苹如果想查, 顺着自己给私家侦探的转账记录, 绝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逼走?
逢晴道:“你姐姐是什么人?无冤无仇的, 我又为什么要逼走一个单亲妈妈?”
师露还是年纪小, 当时愤怒地跳了起来,惹得两个店员投来目光, 又飞快怂了下去, 不算老实地坐在椅子上。
她压低声音:“你他妈放屁, 我姐姐是什么人,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少装蒜!她的孩子是你爸爸的,你妈和你这两个坏女人,为了自己的地位不被威胁, 所以把她赶走了对不对!”
逢晴已经在给窦苹发消息询问了。她分心回道:“小姑娘家家的, 张口就是脏话,可真没礼貌。那你想怎么样呢?让你姐姐嫁给我爸?”
师露瞪着眼睛:“不应该这样吗?你少说得那么不情不愿, 我姐姐既然生了两个孩子,这可是你们家的种,你们家应该补偿她!”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你知道吗,这几年我姐姐过得多不容易。她之前读书的时候可每次都是前三名,长得又漂亮,追她的人可多了。可她偏偏给你爸爸生了两个孩子!要不是因为这样,我爸妈怎么可能把她赶出家门,她怎么会流落在外面吃这么多苦!她明明有更好的人生,这一切都是你们欠她的,你们应该补偿她!”
窦苹效率飞快,她也没想隐瞒女儿,什么都对她说得一清二楚。逢晴心里有了数,她缓缓道:“这些话都是你爸妈教你的吧?”
师露倔强地看着她,并不承认:“不是,我心里就这么觉得。。”
逢晴微微一笑。
师露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个坏女人居然还有脸笑出来。
逢晴:“所以你想我们家怎么补偿她呢?让她嫁给我爸爸,一个年龄可以当她父亲的老头?这就是你嘴里对她的补偿吗?”
师露一下子愣了,这句话好像一根细小的针,把胀成了气球的她戳漏了一个小口子。
姐姐今年才不过三十岁左右,未来的人生还长的很,让她嫁给一个快六十岁的老人家……
她想起父亲担忧的脸,又想起母亲的泪水,不禁迷茫起来,这对姐姐来说真的是好结局吗?
如果让她嫁给一个大自己二三十岁的老人,她是肯定不愿意的。
哪怕这个老人再有钱。
她心里怀疑起来,却嘴硬道:“无论如何,你们都不应该逼走我姐姐,做错事的是你们,不是她!”
逢晴问道:“有手机吗?”
师露不明白她这突然想得哪一出,只是看着她,并没有答话。
没有否认,那就是有了,这个年纪的孩子也少有没有手机的。
逢晴报了一串数字,“这是你姐姐现在的电话,你不如给她打过去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师露半信半疑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逢晴看了一眼,立马认出是鹤氏的最新款,这价格可不便宜,看来师家家境挺好。
如果被鹤明看到了,肯定又要洋洋得意一番。
连未成年都要用他公司的手机。
师露小心翼翼地拨通下去,在等待接通的这段时间里,她的心跳得和跑八百米一样快。
那是她的姐姐,在童年里美丽活泼,无所不能的姐姐,会给她穿漂亮小裙子,扎漂亮小辫子的姐姐。
多年未见,好不容易再次相遇,无常的命运却又将她们分开。
都怪这一家人,如果不是他们,姐姐不会被爸爸赶出去,她们还会永远在一起。
她的姐姐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第一遍没有接通,师露又哆哆嗦嗦地播了第二遍。
这次终于接通了。
“喂,你哪位?”
大洋彼岸应该正处于黑夜,听到对面懒洋洋混不吝的女声,师露动了一下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近乡情更怯。
“不说话,我挂了啊?”
师露忙道:“别别别,别挂,姐,是我。”她又连忙补充道:“我是师露,是露露。”
对面师夏的声音一下子冷淡起来:“哦,是你啊,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师露一时间语塞:“是我问那家的人要的,姐,是不是她们逼你走得,你跟我说,我们家就算没有他们家有钱,我,还有爸爸、妈妈,都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师夏静默良久,才冷笑一声:“不会让别人欺负我?小妹妹你再说什么胡说呢?我早就和你爸断绝关系了,他没告诉你吗?不对啊,那时候你也挺大的了,应该记事了啊。当初死活要生下孩子,的确是我脑子抽了,但说我下贱不要脸的,不就是你亲爱的爸妈吗?怎么,知道这两个孩子是有钱男人的种,就不觉得有辱家门了?”
她说话的语气冷漠缓慢,带来的威力却像是机关枪一样,字字直中师露心房。
师露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嗫喏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
半响,她语气里带了哭腔:“姐,我想再见见你,我只是想你过得好。”
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连逢晴都有些感动了,逢黎那个小没良心的,绝不可能说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