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秋天，因为运动会的举行而有意义不少，她把校服外套系在腰上，一个人从学校偷溜出来去网吧打游戏。
打到一半就有人把手搭在她背后椅子上，看着屏幕上的激烈战况，叶柠月还没意识到后面有人，直到她控制的角色死亡，她才听见后面嗤笑一声。
叶柠月察觉不对劲，回头，瞪大眼睛：“你在这里干嘛？”
程复暄嘴巴里还塞根棒棒糖，手没离开椅子，校服外套搭在一边肩膀上，就这么半倾着身子，嘴巴里缓缓吐出三个字，没回答她的话，反而出声嘲笑她：“小垃圾。”
他上学的时候真的拽得二五八万。
她也是真的看不惯。
叶柠月愤怒还嘴：“狗东西，要不是你站我身后我能输吗？”
程复暄惊奇：“这也能怪我？”
她无赖：“你站我后面我风水不好。”
那时候的网吧还可以随便坐，程复暄没跑去和他一起来的同学一起，而是直接挑了个她身旁的空位。
敲键盘的时候还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凶神恶煞的，就不会温柔朝她笑一下。
不过手指也很好看就是了，修长，又一根根骨节分明。
她转过头，没再盯着他手看。
没过多久，他言简意赅：“张嘴。”
她不明所以，却依旧照做，下一秒，一个棒棒糖被塞到她嘴里。
她尝到嘴里的甜味，不开心被轻易哄好，转头笑着眯眼问道：“你从哪里拿的？”
他毫不在意：“老谢办公桌上随便拿的。”
老谢是他班主任兼教导主任，棒棒糖是她最喜欢的橙子味。
不远处有人站起来问他：“我说程狗，你来不来啊？都等你一个人呢。”
程复暄头也没抬，就坐她身边，想也没想就拒绝：“不来了，你们再找个人一起吧。”
那些同学比她大一级，却也认识叶柠月，看了她一眼，调笑道：“带妹呢？”
他登录自己账号，懒洋洋道：“昂。”
毕竟就只有这一个妹，可不得好好带。
旁边叶柠月嘴巴里衔着根棒棒糖，闻后朝他手臂拍了一掌，不爽：“谁带谁呢？”
程复暄顺着她：“你带我，你带我行了吧。”
过了两秒，他又喃喃道：“小垃圾。”
于是叶柠月又拍了他一掌，这个时候，程复暄眼角才会染上笑意，看似生气，却带着并不和她计较的无奈道：“下次能不能轻点儿？”
所以叶柠月怀疑程复暄抖字母是有原因的。
接下来一局，两个人并不知道是输是赢，因为过了没几分钟，他那些同学就慌慌张张跑过来，不忘提醒他：“快走快走，老谢往这边来了。”
老谢在学校是出了名的网吧战神，在网吧里正忙着浴血奋战却被他逮到的学生不计其数。
程复暄当即摘下耳机，叶柠月也跟着一起，他拎起校服外套，不忘拉着她的手腕向后头走。
正门是不可能过去的，只能从后面翻墙。
程复暄对这种事情倒是熟练得很，把外套扔墙头上，双臂一攀就上去了，坐在上面，垂眼看着她。
当然她也毫不生涩，三下五除二，也和他坐在一起，然后得意看他一眼，两个人再一起往下跳。
所有人都没有掉队，一群人走在一起叽叽喳喳，时不时传来笑声：“张青山，你好怂啊，跑三千的时候都没见你那么快。”
“滚犊子吧你，跑三千还那么快是想累死我吗？再说了，我也没看见你跑得多慢。”
“那下次谁再跑谁是孙子。”
“谁再跑谁是孙子。”
“就是，谁再跑谁是孙子。”
……
不知道为什么，几个大男生就开始重复同一句话，非要挣个高下，或许是意气使然。
人类的幸福是对重复的渴望。
叶柠月最早，是在这一刻对这句话有了具象化的认识。
她转头看向他，清澈眸中带着笑，问道：“你为什么不和他们说一样的？”
他散漫转过头，眸中悠然适意：“我像个复读机吗？”
话音落地下一秒，后面一个身影轰然响起：“你们几个兔崽子别跑！再跑全都记过！”
不是老谢的声音。
程复暄转头看周围人，眼中玩味隐藏着笑意，在最后说了那句话：“谁再跑谁是孙子啊。”
几个大男生面面相觑，愣是没一个领头的。
叶柠月才不想和他们一起，她又不傻，刚打算撒腿就跑，没想到程复暄更快一步，拉着她就往前奔去，嘴中同时喊了一声：“跑。”
这一个平静的秋天突然变得鸡飞狗跳，几个人被甩在后面，老师在更后面。
其中不乏惊怒声：“卧槽，又被他骗了。”
“以后程复暄就是我第一个孙子。”
旁边有人接话：“张青山是我第二个孙子。”
“傻逼玩意儿，滚。”
秋天的阳光铺满梧桐落叶的大道，少年们的奔跑成了剪影。
程复暄并不搭理他们，只拉着她往前跑，其实不拉着会跑得更快。
但是叶柠月抬眼，看着前面肆意拽着她的人，忽然就忘了挣脱。
那天风很大，她耳边的风声混合着心跳声。
最终，什么也没听清。
第32章 张弦月
新的一个秋天,作为一线打工人，假期一到，叶柠月马不停蹄地赶回公司。
当然，她没作死再穿高跟鞋,免得二次创伤,下车也不用换鞋了,简便又轻松。
她和梁可凡的竞争还没结束，《恒星降临》的方案她得在十天以后交上去，紧赶慢赶,时间还是有点儿紧。
傍晚六点,叶柠月没和其它人一样先走，不得不呆在办公室自愿多加了会儿班。
晚上九点,肚子传来“咕”的一声,她才发现自己是真的饿了,迅速把这部分处理完,而后拎包走人。
月亮高挂，尚未圆满。
她刚出亿嘉大门,手机开始震动。
发小群里的消息,宁姝喊去酒吧坐坐。
叶柠月果断拒绝：「不去，还没吃饭,想休息」
程复暄：「人在国外」
唐轩：「我来！」
两个人的局也叫局？
宁姝干脆发了条朋友圈，还带了个定位,招呼想去的朋友聚一聚,她请客。
凉风吹过,叶柠月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刚想把手机塞回兜里，又是一条消息。
程复暄：「你怎么还没吃饭？」
叶柠月非常厚脸皮：「因为没人给我送/哭泣/」
刚把这条消息打完,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不行，可以撩，但不能随便乱撩，还是尽量按照之前的进度来。
想起那张照片她就犯怵，虽然方新语叫她当做不知道，但是没办法，谁叫她还有点儿道德感。她现在真做不到嘴上没个把门的，要不然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
这是在玩弄他纯真的感情。
这种行为太恶劣了。
她这个人高尚，实在是干不了。
于是乎，叶柠月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半响，程复暄就看着她一直正在输入中，率先发了条消息过来：「你脚好了手又哆嗦了？」
叶柠月看着他发的消息，直接把输入栏里的消息一键清除，并缓缓发出一个问号：「？」
叶柠月：没良心的东西，我是在保护你的纯真感情不受践踏。
程复暄显然没想那么多，直接大方起来：「想吃什么？我叫人给你做」
叶柠月思考一瞬，从实际出发：「等你们家大厨做好了，再给我送过来，该到十一点了吧？」
程复暄回复很快：「去中粤馆，我现在叫人给你点」
中粤馆离亿嘉不远，也在她回家路上，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这是他自己请的，不是她坑来的，叶柠月给自己做好心理疏导，非常狗腿地感谢道：「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程复暄眉眼舒展，嘴边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又开始问一些有的没的：「又加班了？」
叶柠月忍住想和他大吐苦水的冲动，没说自己加班是为了《恒星降临》的方案，随便找了个借口：「对啊，大版本更新就是要比平时忙一点的嘛」
还是要避开一下，毕竟在这件事情上他有绝对的话语权，叶柠月不是怕他公私不分，只是想要简单地避免那些不愉快的可能而已。
如果真要问起来，程复暄的回答也是百分之百支持她，但也只是基于两人情谊上对她的肯定和精神鼓励，并不是站在投资人的角度看待问题。
却不想她消息刚发过去两秒，程复暄直接给她打了个电话过来。
人在他乡，程复暄这边还是下午，倒不像她这里还能看得见月亮。
叶柠月惊讶一秒，随即澄澈眸中隐约可见一丝笑意，和他边打电话变往前走，纤细背影融在途中无数个路人中间：“干嘛？”
程复暄站在落地窗前，听见她声音眉眼温润不少，嗓音却自带些低沉：“没干嘛，就问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给你带。”
叶柠月故意反问：“可是你以前都是按你自己喜好给我带的，怎么现在突然问起我的意见了？”
程复暄“啧”了一声，带了些想要和她理论的意思：“我送的那些不是你喜欢的是吧？”
他花了功夫挑的，怎么在她这里倒像是他给她乱带的一样。
叶柠月又反问，眼里透着光：“那你都知道我喜好，你干嘛还要问我？”
程复暄觉得她这人事儿真多，非要把事情挑明，面子里子都不给他留，他也干脆不辩解，无所谓道：“就想问你，怎么了，不行啊？”
叶柠月嘴里冒出一声轻笑，把他的心带得轻快不少：“行啊，怎么不行，Manquer的恒星项链，我喜欢那个，你买得到吗？”
程复暄的记忆被她牵扯起来，眼角挑起：“这条项链是不是上次你叫我给你妈带的那条？”
“对啊。”叶柠月走到自己车旁，开了锁直接坐进去，还没挂了和他的电话。
程复暄心念一动：“不是恒星行不行？”
叶柠月本来就是和他胡扯，也不管其它：“不行，就要恒星，不然随便带吧。先不和你说了啊，我先开车吃饭去了。”
程复暄这边还想说些什么，考虑到她那边时间不算早，也就歇了别的想法，低声笑着应了句好。
她立马挂了电话。
北城的秋天多是寂寥的，她一进去，报了自己的名字，中粤馆的人立马带她去餐位上。
程复暄给她点的都是单人份，她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
这里视线很好，坐在叶柠月这个位子，她刚好可以将大半个廊河坐收眼底，对面是她家，那天她就和程复暄坐在廊河那边的长廊上。
人的思绪很奇怪，总是会在一瞬间突然想起某个东西。
他说回国的时候就发现了。
亿嘉和诚茂这两栋写字楼离得很近，他们工作的地方离得很近。
其实不近的，只是高楼大厦太突兀，一眼望去就几座。
但是看着挺近就是了，往返得多了，也并不觉遥远。
她并不常往瑞扬那边过去，也不曾特地看过。
程复暄本当也是如此。
以前她会觉得自己多想。
她又一次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还有那张照片在他钱包里存在的时间。
叶柠月正好好吃着饭，手机弹出消息。
江沅那个八百年不会找她聊一次天的人，居然破天荒给她发可爱表情包。
叶柠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江沅说起来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姐，有米不？」
叶柠月装听不懂，对着饭菜拍了一张照片过去。
江沅知道她在装，但是拿人手短，她不敢犟：「想借你点儿钱」
江沅：「GGBond红脸送花.jpg」
叶柠月：「？」
叶柠月把嘴巴里东西咽下去，单刀直入：「多少？」
如果后面有很多个零的话，她怕江沅把她家掏空。
她的钱都是她一分一分挣的，江沅她要买什么价钱都不看一下，眼睛都懒得眨，多买几件，她怕自己的银行卡根本负担不了。
江沅：「不多，五十万」
叶柠月：「江大小姐连五十万都没有了？」
江沅心里压着气，还是给她好好解释：「最近发生了一些意外，手头有点儿紧」
叶柠月：「你包不是挺多的？」
江沅：「……卖了」
包都卖了，却要问她借钱。
叶柠月：「江叔叔和妈他们两个不给你钱？还是不知道？」
江沅装作没看见，并持续发出GGBond红脸献花表情包。
很好，这个死丫头肯定惹祸了。
叶柠月强硬拒绝：「不给」
江沅的献花表情包在下一刻终止，并发出一句嘲讽，翻脸不是一般得快：「就知道你是个穷鬼！」
以此作为终结。
江大小姐骄奢惯了，不懂得人间疾苦，好扎心的一句话。
叶柠月不理会她的跳脚发言，直接打了个视频电话给李文苑。
“妈，江沅她最近没钱用吗？”
李文苑正躺在沙发上敷面膜，闻言不大在乎：“她问你要钱去了？别给她啊，说是要投资什么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