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顶着张怀英儿子身体的怪物一把推开了还在哭泣的张怀英, 不屑地掸去身上的灰尘,跳下石板,相比于人类的上半身,他的下半身已经完全是怪物的样子, 从腹部开始, 三双巨大的足向外延展开,形成狰狞的伤口,“果然还是被你抓住了, 我以为这场游戏会玩很久。”
梦魇有些失落, 他本来很想看今夏如何一点点找到证据,摸清线索,然后自己就可以趁机猥琐发育, 结果今夏直接掀桌子不干了。
虽然现在时机尚未成熟,但是梦魇不得不硬着头皮放狠话,他总不能在这个时候怯场吧。
好歹他也是深渊中唯一一个可以和今夏打得你来我往的怪物。
虽然总是输, 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这难道还不值得骄傲吗?
“我以为会见到蜂后。”
“按理来说是这样, 但很可惜, 深渊西部是我的地盘, 所以蜂后很早就被我关起来了。”
“详细说说。”
梦魇暴跳如雷,“你凭什么命令我?”
“就凭你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我是一个心软的人,通常会给反派充分表达的机会。”
梦魇思考了下, 觉得今夏说得对,因此忍辱负重打算慢慢讲, 拖延时间,但是旁边的张怀英却终于发现不对劲。
醒过来的根本不是她儿子,虽然是一样的外表,但是说话做事却完全不同。
“你究竟是谁!”张怀英冲过来,试图抓住儿子,却被一把推到地上,梦魇的耐心仅对今夏有效,虽然主要原因是他打不过。
从腹部生出来的带刺长足陡然延伸,刺破了张怀英的肩膀,将她钉在墙上,梦魇偷瞟了一眼今夏,发现她表情并无变化,这才放下心来,开始缓慢讲述自己的谋划。
“五十年前,蜂后因为发情期,灵力大幅降低,意外从深渊缝隙掉进了人类世界,她只能随机挑选一个路人将卵产在他身体中,然后就回到深渊。这本来只是一个小插曲,可是后来,蜂后感应到那枚在人类世界的卵一直没有消失,反而处于低能耗的冻结状态。而那个时候,我想要征服西部,所以和魔鬼蜂打得还蛮激烈,哦,那个时候你已经离开深渊,所以不知道这些。反正就是,在我控制住蜂后后,意外得知人类世界还有一枚存活的蜂卵,所以就想来看看。
在魔鬼蜂群中,除了蜂后,其他所有魔鬼蜂都没有繁殖能力,他们是被蜂后创造出来的消耗品,每一任蜂后诞生的时候,都会获得一个新的秘钥,可以无限对外繁殖新的魔鬼蜂。然后我取代蜂后的位置,复活了埋在这个人类体内的蜂卵,获取秘钥。再蛊惑了照顾尸体的人类,就是现在被我刺穿这女人,将魔鬼蜂复刻的秘钥放入药物中,撺掇她对外发布新成果。”
“你究竟在说什么!什么秘钥!什么蛊惑?那药物明明是我自己研发出来的,我是第一个试药人,如果我都没有出事,为什么其他人会有事!”张怀英从梦魇口中得知了真相,却完全无法接受,哪怕肩膀被刺穿,依旧拼命挣扎,想要抓住梦魇问个清楚。
因为挣扎,所以肩膀的伤口撕裂开来,剧烈的疼痛让张怀英五官狰狞,却依旧无法让她冷静。
梦魇有些不耐烦,明明之前看这人挺冷静的,怎么现在像一个疯子,“我操控了你的思维,才会有这些事,你这人怎么还不明白,你不会以为脑海中真有两个声音在互相说话吧,你以为激烈的心理斗争过程,只是因为在和我争执而已,然后我说服了你,就这么简单。我现在已经脱离你的身体,你怎么还这么神叨叨。”
梦魇不知道,其实张怀英已经明白了一切,她只是无法接受。
外面的声音已经小下来,蜂群的集体自杀即将结束。
因为旧王而生的魔鬼蜂随着旧王一起死去。
而随着新王一起诞生的魔鬼蜂正在醒来,只是这一次,魔鬼蜂是半人半蜂的样子,根本没有什么促进灵力大幅增长的药物,有的只是魔鬼蜂的秘钥而已,那些在体内汹涌的灵力从来不属于人类,而是属于那个占据身体的魔鬼蜂。
灵力的上涨只是一个魔鬼蜂逐渐复苏的过程,而人类的身体就是他们最好的培养皿。
张怀英低着头,痛苦地哭了起来,她看着自己的手纸破开,透明的羽翼从里面舒展开来,她现在还能保持神志清醒,只是因为蜂后没有发话而已。
魔鬼蜂只是蜂后的附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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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现在外面所有服用过药物的人类生死都掌控在梦魇一念之间。
他心念一动,就会有成群的人排着队自杀。
*
“故事讲完了。”梦魇故作无辜地摊开手,“所以现在你不能杀我。”
“为什么?”今夏反问,难道她看上去像是很容易心软的人吗?
“因为我掌控着很多人的生死,你看见外面那些自杀的魔鬼蜂了吗?因为上一任蜂后死去,所以他们也无法独立存活。而我是这一任的蜂后,你猜有多少人服用了秘钥,成为我的眷属?离开我,他们根本活不下去的。”
“关我什么事。”
“等等。”梦魇倒退一步,他确实不知道今夏对于人类的态度,说好吧,她好像对谁都漠不关心,说不好吧,她又兢兢业业在人类世界打工。
明明有着征服世界的能力,却甘愿做一个打工人。
太没有出息了!
魔鬼蜂对于今夏情绪复杂,一方面他慕强,一方面他又觉得今夏浪费天赋,要是他有这么好的本事,早就将整个世界都纳入麾下。
“如果,服用药物的人里有你在意的同事呢?”梦魇拍拍手,一个人被丢了出来,是战二,“还不止他哦,还有你的队长和副队长。”
除了幸运值点满的丁铛,因为回家测异能所以逃过梦魇魔爪,其他人全部都掉入了圈套。
*
战二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存在于自己的身体内部,却无法被揪出来。
那是一颗埋在心脏内部的炸弹,而引燃炸弹的开关却握在梦魇手上。
战二环顾四周,看见了和他一样身体发生异变的人类,看见了洋洋得意的梦魇,看见了哭泣的张怀英,也看见了站在对面的今夏。
他和今夏相处的时间太久,所以哪怕今夏现在表情变化不大,战二也明白她在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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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他们这些人只是注定被废弃的人质。
难道按照怪物的指令走,就能得救吗?
不可能的。
怪物只会尝到甜头,胃口越来越大。
“你还在犹豫什么!”虽然被梦魇抓住,但是战二依旧毫不畏惧,“快点走吧,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的。你逃出去,说不定还有希望。”
今夏站在原地没有走。
战二继续苦口婆心劝说,“梦魇是S级的怪物,不是我们现在能够对付的,死在他手上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但是他现在没有抓住你,所以趁现在快跑,不管他什么都不要听。”
梦魇困惑低头,看向一脸激动的战二,这小子在说些什么?
为什么劝今夏快跑?
难道他在人类心中的形象如此厉害?
眼看着全场没有一个人在听他讲话,战二心里升起一股绝望,难道今夏已经被控制住了?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唤起今夏的感知,“不要相信深渊,也不要相信怪物,他们都是最擅长操控人心的东西。还记得你给我讲过的那个故事吗?关于魔鬼的猴爪,欲望的大门一旦打开,就难以摆脱,每一个愿望的实现都伴随着更大的陷阱,只有及时抽身才是唯一正确的道路,所以你快点离开,不要被怪物控制了。”
这时候想起来,猴爪的故事就像是一个预言。
最开始只是试探性地想要一点钱,结果失去了儿子,想要找回儿子,却迎来了恶魔,最后时刻,男主人当机立断选择让一切恢复平静,斩断了欲念,平息一切。
而张怀英也正是如此,她太想让儿子死而复生,所以被梦魇钻了空子,被操控着犯下大错。
她千辛万苦复苏的并非儿子,而是毁灭世界的怪物。
*
梦魇迟疑着开口,“你究竟在让谁快跑?让谁不要相信怪物?”
难道这小子在劝我吗?
梦魇有些错愕,总不可能真的在劝今夏快跑吧?
战二比他更惊讶,“你会人类语言?”
那岂不是他刚刚说的一切都被听见了?现在这些怪物怎么这么全能?
梦魇冷笑,“我看上去像是文盲吗?你小子究竟在劝谁快跑?”
战二迟疑,他刚被丢出来,其实并不知道前因后果,只是根据现场情况下意识做出了判断,“难道你不是在试图用我们要挟今夏,让她成为你的傀儡吗?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你只能控制住我们的身体,却永远控制不住自由的灵魂。”
梦魇:……
你小子挺会说啊。
恰在这个时候,被今夏召唤而来的怪物都来到了现场。
战二一眼就看见了阿多尼斯,作为分局的编外员工,虽然每次一分开就完全想不起来这位新同事长什么样子,但是战二依旧把他当成可靠的朋友,毕竟除了有严重的洁癖无法与人肢体接触外,阿多尼斯的每项工作都能认真完成,因此现在眼看着阿多尼斯走进来,战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梦魇就是在拿他们当人质,迫使其他人屈服,成为傀儡。
战二心中升起一股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情感,他可以被抓,可以赴死,却绝对不能成为敌人的工具,因此战二大义凛然,继续高呼,“我知道你们都很好,但是只有你们活着才能为我复仇。”
没有人搭理他。
梦魇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正在赶来的怪物身上,在失落之境中,恐兔反水,梦魇被重伤,只能提早启动计划,本来,他是打算等到药物全面推广才开始复苏,结果被今夏追杀,计划被迫提前。
他已经和蜂后融为一体,现在所有诞生的魔鬼蜂都是他的眷属,成为他力量的源泉,因此梦魇的实力在飞快上涨,可是他依旧没有把握能够和今夏正面对抗,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手上的人质分量足够,可以让今夏给自己一个成长的缓冲期。
随着阿多尼斯进来的还有地底的白骨,但是摆放在桌上的植物却依旧生机勃勃,在感悟情感后,阿多尼斯对于力量的把控越发精进,可以精准命中攻击对象,却不伤害其他人。
梦魇下意识后退一步,又觉得在这个关键时刻,自己绝对不能怂,他冷笑,“亡灵法师,我知道你最擅长控制死者,可是就连你也无法做到让人起死回生,所以你的力量对这些被秘钥控制的可怜蛋来说毫无作用。如果你强行进攻,得到的只有尸体。”
战二在一旁听得茫然。
什么亡灵法师?谁是亡灵法师?等等,这地上的白骨看着有点眼熟,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自己就是在西郊被这玩意追杀。
如果阿多尼斯是亡灵法师,那么自己又是谁?难怪他总觉得自己实力进步得有些快,每天下班都筋疲力竭,像是被人榨干了脑子,天天和S级的怪物相处,能不累吗?
原来每天的疲惫感是身体在报警!
小白狗冲了进来,棉花团子一样膨胀起来的绒毛,随着跑动一路向后飘。
战二认出来了,这正是今夏捡到的那条小狗。
多么可爱的小狗,即使在这个时候也不忘保护主人。
梦魇继续冷嘲热讽,“这不是地狱犬吗?”
战二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在脑海中检索了一下地狱犬的长相,一个那么大,一个那么小,一个面目狰狞,一个可可爱爱,哈哈,怎么可能是同一个啊,梦魇也太会……
下一秒,小白狗变成五六米高的巨大怪物,米粒大小的白牙向外凸出,感觉能一口一栋楼。
战二缩了缩腿,想起自己还试图抱起小狗。
那个时候今夏特意在家门口挂了牌子,家有恶犬,小心被咬。
而自己是怎么笑的来着?
——就这小狗,我胳膊伸出去,它也咬不动啊。
现在战二只想感谢今夏的提醒。
门口又有一个人冲进来,是公司的保安,每天准时打卡上班,看上去非常憨厚老实,被夸奖的时候会羞涩地低下头笑。
因为名字太复杂,所以战二每次都喊他小土,还一直困惑,什么家庭取名字会把有这么多的土字。
五行缺土也不至于把土往名字上堆啊。
现在眼看着圭垚跑进来,战二一时间也有些迟疑。
就保安那点工资,不至于让人冒着危险跑到这里来吧,总不能小土也是怪物吧!
怎么可能!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就被战二扑灭,他印象中的怪物都长得狰狞且凶恶,比如站在旁边的梦魇,就非常符合他对于怪物的刻板印象。
小土连说话都有些羞涩,明明是个上进的好青年,还会利用业余时间做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