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把你才要拉去卖了，你这个黑心肠污心肝的贱人！”
“你生出个报应儿子那是你活该，你的福气还在后头，你不信走着瞧，以后有你哭的时候，不怕你现在嘴巴臭！”
黄春菊骂人直往对方心窝子上戳，对方正好只生了三个女儿，没有生儿子，一直就是一块心病，现在被黄春菊当着众人的面这么骂，自然也咽不下这口气，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了，两边就这么在晒场上对骂了起来，谁也不让谁，就差撸袖子干一架了。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干活了，还不抓紧时间干活，太阳都要偏西了。”妇女主任肖红见两个人越吵越凶，活都不干了，沉下脸来把两个训了一顿。
“我告诉你们，今天的任务是秋收，要是耽误了收谷子，你们两个都要受处罚。”
一听要受处罚，吵架的也不吵了，看热闹的也不看了，赶紧拿起工具去干活了。
人都散了，陈娇娇也拿起工具去干活了。
黄晓红也拿着工具去管她那一块晒场的谷子，黄春菊一脸难看地走过去问她话，黄晓红委屈巴巴地把顾景强的事情跟她说了，谁知黄春菊不仅没有安慰她，反而骂了她一句，“没用的东西，连自己男人都看不好！”
黄晓红瞪眼看着黄春菊，气得也回了她一句，“他还是你儿，你怎么没把他管好，儿不教母之过，他上回去赌输了钱，你就该把他栓在裤腰带上，不让他出门！”
黄春菊一噎，“……你个蠢货，你管不住你男人，你还有脸凶我！”
“吵什么吵？”妇女主任肖红看了过来，扫了两个人一样，口气严肃地道：“黄春菊，你到下面那个晒场去干活，这里交给黄晓红。”
黄春菊不敢跟妇女主任肖红叫板，只好把手里的工具一丢，转身走了。
黄晓红对着她的背影瘪了下嘴，翻了个白眼儿。
真是一对极品好婆媳！
黄春菊当初绝对想不到娶了黄晓红这个儿媳妇儿，完全就是跟她一模一样，活脱脱的翻版。
……
一整天，所有人都在忙着打谷子，晒谷子，收谷子，一直忙到天都黑尽了，月亮都爬上半空中了，白天晒好的谷子都收回谷仓了，大家才收了工回家。
“妈妈，妈妈，我今天在田里捡稻穗，捡了满满的一篮子，好多叔叔阿姨都夸我能干，连刘队长都表扬我了，说我是所有孩子里面干得最好的一个。”
顾志杰在稻田里捡了一天的稻穗，浑身上下糊了不少的泥巴，黑色的头发丝上也沾上了泥巴，额头上也抹了一根手指印，左边脸颊上也有一块黑乎乎的泥巴，明明又累又饿，却又精神抖擞，兴奋地跟陈娇娇说着他今天去队上干活挣工分的事情。
他的眼睛亮亮的，嘴角往上翘起，因为干了活得到表扬开心得不得了，笑容灿烂。
陈娇娇当即就表扬了他，竖起大拇指夸道：“杰杰真棒。”
得到陈娇娇的表扬，跟吃了蜜糖一样，比外面的叔叔阿姨和刘队长他们表扬他还要令他开心。
“我明天还要去捡稻穗，要捡更多更多的稻穗，把整个提篮都装满。”顾志杰双手比划着，已经决定好了，他明天还要去干活挣工分，以前他也是要去干这些活，但现在干得更有干劲儿了，最主要是能得到妈妈的表扬，让他很高兴。
“好，明天又去。”陈娇娇揉揉他的发顶，将他一把抱起来，抬脚往屋里走，“今天晚了，我们先去洗澡，洗香香，洗干净了睡个好觉，明天才好有精神继续干活。”
“妈妈，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洗。”顾志杰不好意思让陈娇娇帮他洗，他觉得他自己已经是大人了，洗澡就该自己洗了。
“你头发上都是泥巴，自己洗不干净，还是先让我帮你把头发洗了，剩下的你再自己洗。”
陈娇娇把顾志杰抱进屋里，放在地上，拿盆子打了烧好的水，又加了一些冷水，混成不冷不热的温度，再把盆子端到顾志杰的面前，伸手把他的头按在盆子里。
哗啦哗啦几下把头发打湿，快速洗上一遍，清了面上的泥巴，再打水清洗第二遍，抹上香香的洗发水，双手揉着他的头发，揉出绵密的泡泡，仔细地洗上一遍，再打水把泡泡洗干净。
湿漉漉的头发耷拉在额头上，陈娇娇拿来干毛巾帮顾志杰擦了头发，顾志杰几次都想把毛巾拿过去自己擦，不过陈娇娇没给他机会，三下五除二就帮他头发擦干了。
“好了，剩下的你可以自己洗澡了。”陈娇娇去给顾志杰打来一大桶热水，放在他的身边。
顾志杰脸蛋儿红扑扑的，眼睛亮亮地看着陈娇娇，“妈妈，你先出去吧，我洗好了叫你。”
“好。”陈娇娇笑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外面堂屋门口，顾秋玲坐在小凳子上，双手撑着下巴，望着天上又大又圆的月亮。
“在看什么啊？”陈娇娇走过去，蹲在顾秋玲的面前，笑眯眯地看着她。
顾秋玲抬手指了指天上像圆盘一样又大又亮的月亮，“妈妈，看月亮，好大的月亮。”
陈娇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天上，黑色的天幕上挂着一个大大圆圆的月亮，月光亮如白昼，照亮整个大地，很像她小时候的月亮，那么大，那么亮。
今晚的月亮真的好圆好亮啊！
陈娇娇揽着顾秋玲的小身子，一起坐在门口看月亮。
渐渐地夜深了，十里村都陷入了一片宁静里，只留下又大又圆又亮的月亮挂在天上。
天黑尽的时候，偷溜出去失踪了一两天的顾景强回来了，他还买了肉打了酒提回家，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着让他妈黄春菊给他做红烧肉吃。
黄春菊看到宝贝儿子回来了，还买了酒和肉，欢喜得不得了，直夸顾景强能干，笑眯了眼睛，嘴里夸个不停，就差抱着她的能干儿子在全村大肆宣扬一番了。
顾景强回来了，还有酒有肉，黄春菊就做了一大锅的土豆红烧肉，一家人在屋里欢天喜地，兴高采烈地吃肉喝酒。
“我要吃肉，我要吃肉。”顾家宝拿着碗筷叫得可大声了。
“来，给你吃肉，吃块大的。”黄春菊笑着就夹了一大块肉放进顾家宝的碗里，顾家宝美滋滋地吃起来。
“我敢说，我们十里村，再也没有比我儿更牛逼的人了。”黄春菊喝着烧酒，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了。
她把顾景强一通好夸，说他能干，说他有出息，才出去两天就挣到钱回来了，又顺便把顾景华和顾景明踩了一通，把他们说得一文不值，连顾景强的一根毫毛都比不上。
黄春菊的大嗓门，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丝毫不落地传到了隔壁张大妮的耳中，当时张大妮一个人在家里，顾景华出去帮忙干活去了还没回来，她听到黄春菊狠狠贬低顾景华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隔壁黄春菊还在夸着她的宝贝儿子顾景强，把他从出生到长大成人，小时候捣蛋，偷了别人的鸡，堵的别人家的烟囱这种事都拿出夸了一通。
顾家宝也听得津津有味儿，心想我爸爸干了这些事，我奶奶还夸他聪明能干，那我以后也要去干这种事。
“我以后也要像我爸爸学。”
“家宝以后跟你爸爸学，你爸爸可能干了，比谁都能干。”黄春菊的大嗓门，恨不得让全村的人都听到。
隔壁屋里，张大妮听到黄春菊说的那些话，好笑了一声。
这时候，外出帮忙给人干活的顾景华回来了，他浑身都是泥巴臭汗，累得不得了，只想赶紧回家把拿回来的炒花生给张大妮吃，他也好喝碗水，洗个澡，早点上床抱媳妇儿睡觉。
谁知他刚踏进院子大门，还没回屋里喝一口水，歇一下脚，就被黄春菊当场叫住了。
“顾景华，你等一下，你这么晚才回来，干得这么辛苦挣了几个钱？”
顾景华一时有点儿懵逼，没懂他妈问他这话的意思，就拿手臂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愣愣地摇了摇头。
黄春菊这个当妈的，在看到浑身泥巴劳累辛苦的顾景华之后，不仅没有一句关系，甚至没有问一句他饿不饿，累不累，吃饭没有，就劈头盖脸地数落起他来。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一天到晚干活干活，就知道干活，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挣到，钱挣不到几分，肉都挣不到两口，比起你哥来差远了，你看看你哥出门一趟，就给我买了肉回来，你给我买了什么？”
顾景华没想到劳累了一天回家，前脚刚踏进院门，后脚就背他妈数落，心里又委屈又难过，一时语塞，竟不知道怎么跟他妈黄春菊说。
倒是张大妮在屋里已经听了一晚上黄春菊的大嗓门，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再听到黄春菊这么当着自己男人的面数落，心里的火气顿时就上来了。
她直接就冲到了房门口，既心疼自己男人，又怨恨黄春菊的偏心，对着黄春菊一通毫不客气地输出。
“我男人当然没有你宝贝儿子能干，我男人起码不会像你宝贝儿子一样去赌，上一回你宝贝儿子才输光了家里的钱，差点儿把你都拉去卖了你不记得了，不就是找了几个钱回来，你就不得了了，要飞上天了，小心飞得越高，摔下来越疼！”
自从张大妮跟黄春菊分家之后，也不怕黄春菊为难她了，以前她顾着她是婆婆还稍微有点儿顾忌，现在是完全放开了去了，变得比以前泼辣多了，当然她本身也有底气，她娘家的几个哥哥就是她的底气，她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黄春菊敢欺负她男人，她就敢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你宝贝儿子能干，你就跟你宝贝儿子过，拉着我的男人干什么，还问我男人挣了多少钱，他挣了多少钱都跟你没关系，我们分家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张大妮把黄春菊一通好骂，直骂到她还不上嘴来，脸一阵红一阵白，傻了似的站在院子里，她才把顾景华喊回家去，砰地一声关上门，甩了黄春菊一脸。
当然黄春菊回过神来之后，也没少在院子里阴阳怪气地叫骂，但是张大妮没空也懒得搭理她了。
……
第二天又是一个大晴天，陈娇娇起了一个大早，带着两个孩子吃了早饭后，又去队上干活，今天还要继续忙秋收。
顾志杰跟着其他孩子去田里捡稻穗去了，陈娇娇拿着工具走去晒场坝。
此刻的晒场坝上，已经有一些人在了，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天。
陈娇娇拿着工具走过去，就看到黄春菊和黄晓红亲亲热热的坐在一起，两个人喜笑颜开地说着什么，好像有什么很值得高兴的事，已经找不到一丝一毫两个人互相嫌弃的影子。
睡一觉两个人关系就这么好了？陈娇娇可不信她们关系能真的变好。
“陈娇娇，你看什么看？”黄晓红忽然冲陈娇娇呵斥了一声。
陈娇娇瞬间回了她一个白眼儿，“你没看我就知道我在看你了？我没问你看什么看，你还好意思问我看什么看？”
黄晓红：“……”
一秒让黄晓红闭嘴。
陈娇娇拿着工具转身走到旁边的大树底下，大树枝叶茂密，形成一把绿色的大伞，遮挡住头顶的太阳，只余一些细碎的阳光从叶间缝隙洒落在地上。
大树底下好乘凉。
陈娇娇把手里的工具放在脚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取下头顶上戴着的草帽，拿在手里卷一卷，当做扇子扇风。
“大嫂。”张大妮来得稍晚一点儿，看到陈娇娇坐在大树底下，笑着几大步走了过去，直接无视了旁边黄春菊和黄晓红两个人，径直走到陈娇娇身边挨着她坐下。
“给你吃，很好吃。”张大妮从身上掏出一把花生来，炒花生，花生壳上带着一些金黄和焦黑，一看就知道这种炒花生又脆又香。
“谢谢。”陈娇娇伸手拿了几颗炒花生。
“全部都给你。”张大妮笑着一把抓住陈娇娇的手，把手里抓的炒花生全都放进了陈娇娇手里，“吃吧，很好吃的。”
之前陈娇娇经常给她东西，她也想有好东西的时候分给陈娇娇，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今天这炒花生还是昨天她男人顾景华出去给人帮了忙，主人家给的，她昨天晚上吃了一些，剩下的都给陈娇娇拿来了，就是为了给陈娇娇也尝尝味儿。
陈娇娇拿起一颗炒花生，剥了焦黄的壳，把花生粒放进嘴里咀嚼，果然很香。
还真别说，这年头虽然物资短缺，能吃到的东西少，不如几十年后各种小吃花样百出，应有尽有，但就是这简简单单的炒花生，却感觉好像比几十年后的好吃得多，又香又脆，就是纯粹的用柴火铁锅沙石炒出来的花生，不是几十年后那种机器炒的，两者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