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转身就走,这里齐博正为自己说错话而懊恼,听见她这话,不由大惊失色,连忙一把拉住了她,勉强笑道:“我只是一时情急说的气话,你怎么就当真了?明知道我不是冲你。”
苏兰心忙甩开了他的手。看她那惊慌样子,仿佛自己的手是一条毒蛇似得,这个想法让齐博的脸倏然沉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就见苏兰心正色道:“王爷这话可笑,刚才你不是冲我是冲谁?我就算枉做好人,终究也是为了方姑娘和王爷好……”
“为了方姑娘和我,为了方姑娘和我……我他妈和方姑娘有什么关系啊?你到底要为了方姑娘和我怎么个好法儿?这……这简直是见了鬼了,方姑娘怎样与我何干?与你又有何干?”
苏兰心吓了一跳,忍不住道:“怎么会没关系呢?不是说皇后娘娘对方姑娘很好……”
“那是皇后娘娘,她喜欢方姑娘,我难道拦着她不成?可皇后娘娘只是我娘,又不是我,她喜欢的不代表我非要喜欢吧?苏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误会?我现在只怕别人误会我。”苏兰心简直要哭了,瞪着齐博:“你敢说你一开始就没对方姑娘动过心有过意?芳龄和我说过,你的婚事皇上皇后不会干涉,若不是你自己喜欢,皇后娘娘会对方姑娘这么好?”
“我没对她动过心,真没动过心,我可以对天发誓。”
齐博急了,见苏兰心脸都白了,他懊恼地挠挠脑袋:“我承认,当初在太子府看见她时,我是考虑过那么一点点,可这考虑并不代表就动心了,我只是想着她的条件还好,若是与我志同道合,也许将来我会……喜欢她。但……但我还没考虑清楚呢,母后就召她进宫,赏赐这个赏赐那个,接着就出了下金陵的事,黄良娣拜托太子哥哥不由分说将她们一家人塞到了我船上,先前我还生气,不过如今看来,这倒很好,最起码让我看清了她的为人,知道自己和她不可能成为朋友,更别提进一步的关系。所以刚刚我一听你话语里,也如太子哥哥和母后那般想将我们强行往一起凑,我……我就恼了,这是我不对,我也不知怎么如今这么厌烦这件事,苏姑娘大人大量,原谅我有口无心好不好?”
这算是剖白心迹了吧?堂堂王爷,对我这样一个草芥之人,只因两句口角,便坦诚至此,我还能说什么?
一念及此,苏兰心也不禁叹了口气,苦涩道:“王爷的心意,我已明白。只是……希望王爷也明白我的苦衷。您说我厚脸皮也好,没有自知之明也好,方姑娘对我的态度您也看见了,将来回京,您和她再无关联,只要一句解释就好,可皇后娘娘,黄良娣会怎么想?我虽是丑女,人人都不会想歪你和我的关系,然而时日长了,却也保不齐会有什么样的流言传出。我二叔只是个大理寺卿,我父亲又只是个商贾之人……”
她不等说完,就听齐博道:“姑娘可是怕母后和黄良娣迁怒与你?这个无妨,我自会向她们解释清楚。更何况你怕什么?只要你不违法犯罪,有我护着你家,又有谁敢无辜冤枉陷害你?”
苏兰心长叹一声,心想你若是嘲笑我想得太多,我倒放心了。最怕就是你说出这样的话,那么聪明的人,怎么这件事却拎不清呢?
因摇头叹气道:“王爷,恕民女放肆,民女不求您的照拂,只求国公府的三宝案子解决后,王爷再莫要和民女有瓜葛。”
齐博眉头一拧,沉声道:“难道你这就畏惧人言了?连我们曾经说过的,一旦有悬案我请你帮忙的约定都要抛弃了吗?”
苏兰心咬着嘴唇,心下犹豫不定。理智告诉她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自己就该果断抛弃这个约定;然而想到那精彩人生广阔天空,想到依靠自己便可以和母亲生活的很好,她又实在是割舍不得。因沉思良久,到底还是不能完全舍弃,便小声道:“这个约定……我不舍得抛弃,但也……仅限于这个约定。”
“意思就是说,没有案子,我们连朋友也不做了?”齐博松了口气,但旋即心中又起了贪念,咄咄逼人问了一句。
“不做。”苏兰心抬起眼,这一次脸上表情无比坚定:“请王爷体谅民女的苦衷。”
“苦衷苦衷,你明明说过,别人怎么看算得了什么?这会儿却又说起了苦衷,你……你原来也是个言不由心的女人。”
齐博跺脚,却见苏兰心嫣然一笑,点头道:“我本来就是个普通女人,出尔反尔,言不由衷,口蜜腹剑,这些我都是会的,所以其实我也不比方姑娘好多少,不过仗着几分小聪明,能在某些悬案上给王爷提供点思路线索罢了,王爷千万不要高看于我,那便是大幸运了,善哉善哉!”
说完翩然而去,留下齐博在书房里生了半天气,忽地颓然坐倒,喃喃道:“我是怎么了?失去理智了吗?本来就知道不可能的事,怎的……什么时候竟然存了这样念想?苏姑娘说的没错,她只是一个民女,害怕迁怒,我本该理解的,可为什么我竟然不能理解,还对她发脾气?”
脑子里千头万绪,正呆呆想着,就见芳龄端了盆水进来,小心翼翼道:“爷洗把脸吧,看您额头上都是汗。”
齐博看向芳龄,只从这丫头的面色,他就明白了,因站起身苦笑道:“刚才我和苏姑娘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芳龄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算是承认。
“那你说,我和她究竟是谁有理谁无理?”齐博往脸上鞠了一捧清水,直到搓了好几把脸皮,才听芳龄小声道:“恕奴婢直言,奴婢觉得苏姑娘的担心……挺有道理的。”
“所以倒是我无理取闹了?”齐博自嘲一笑,见芳龄面色一白,他就拿起毛巾擦了把脸:“你不用怕,我这会儿也寻思过来,好像是我没理。罢了罢了,不就是个君子之交淡如水吗?我难道连自己的心也控制不住?我是谁?堂堂的睿王爷,除非我不想控制,真要控制的话,谁能让我失控?”
说完将白巾一把抛进水里,看那白巾浸了水慢慢沉到水底,一圈圈涟漪荡起,却很快消失,他便沉声道:“除却公事,不相往来。苏姑娘,我……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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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苏姑娘。”
转眼间就过了五天,叶承平天天来打听消息,但因为这货的风流性情,齐博并不敢告诉他关于烟云的事,只得一直敷衍说自己还在调查中。
如今终于派出去的青山绿水回来了,不管什么样的消息,肯定能带回几样来,齐博已经迫不及待,看见两人行礼,便气道:“行了,赶紧把你们这一次出去调查到的事情开门见山说出来,多一句废话就是一板子。呵呵!也就是我了,不然换成别人,承平这会儿大概都能把人给吃了。”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身份暴露
苏兰心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没听见青山绿水说废话,倒是某人一直喋喋不休。”
“呃……”
齐博无话可说,“哀怨”地瞪了苏兰心一眼,他不敢冲这位姑奶奶发火,就只有将怒气撒到两个小厮头上,狠狠催促道:“快说。”
“是是是。”
青山绿水连声答应,青山便先说道:“回公子的话,我查到那户邻居投奔的亲戚在苏州,就赶过去了,结果找到了他们的亲戚,可是据亲戚所说,早在四年前,苏州遭了水灾,老两口就死在大水里了,之后他们的儿子也不知所踪。我见那家人谈起这儿子,眼神语气都透着鄙夷,就觉得奇怪,问她们是怎么回事?结果他们说,那个儿子不争气,是个二尾子……”
“什么是二尾子?”苏兰心不懂这民间说法,连忙问了一句,却见齐博咳了一声,小声道:“就是不男不女的人,民间通常将这种人叫做二尾子。”
“呃……”苏兰心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不由脸都红了,但很快就是一怔,喃喃道:“二尾子?不男不女?”
“是啊,那户人家说,有好几次看见那小子在房间里穿女人衣服,学女人走路说话,看得他们都起鸡皮疙瘩了,所以对方没了踪影后,这家亲戚也压根儿没有寻找,只把那老两口草草埋了了事。”
齐博和苏兰心对视一眼,两人心中同时升起一个怪异想法,不过却谁都没有说出来。
齐博看向绿水,于是这小厮会意,也连忙回禀道:“奴才追查那出戏的源头,好容易追查到点线索,这出戏原是金陵鸳鸯班的曲目,他们便是靠着这出戏,由一个不入流的戏班子混到了现在的二流戏班行列。因为这戏当初十分受欢迎,所以班主倒还记得来源,说是四五年前,有一个漂亮少年过来给了他们这么一个本子,还给了他们十两银子,要他们将这出戏编排传唱出来。当日这戏班子唱戏的时候,并没有任何人说过是影射国公府,后来不知怎的,这谣言就传开了,他们纠正了几回,并没有人相信,而国公府也没下力气追究,所以日后也就这么将错就错了。”
齐博点头道:“四五年前,看来这事儿果然和国公府的人没有什么关系,漂亮少年?呵呵,就是那个邻居的儿子吧?果然他对承平是恨之入骨啊,竟不惜用这种办法来败坏其名声。”
他说完便看向苏兰心,沉声道:“苏姑娘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苏兰心一挑柳眉,轻声道:“我的想法着实有些怪诞不经,王爷确定要听?”
齐博眼睛一亮,哈哈笑道:“怪诞不经么?那大概还真与我不谋而合,来来来,咱们且不要说出,只将答案写在纸上,然后印证一下,看看是不是一样的。”
“喂!这么大的事情,你玩心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重啊。”苏兰心哭笑不得,齐博却哪里肯听她的,早已起身拿了两张信笺,又递了支毛笔给苏兰心,然后自己将纸铺在膝盖上,提笔写下了一行字。
苏兰心无奈,只好也如法炮制。写完后两人将笔交给青山绿水,将纸摆到桌上,就见苏兰心的纸上写着:“男扮女装入国公府。”而齐博的纸上则写着:“烟云就是昔日那个邻居之子。”
“哈哈哈,果然是一样的,我就说嘛,我与姑娘当真是心有灵犀。”
齐博一声长笑,但旋即醒悟自己的话有问题,不由连忙住口,心中懊恼道:你先前还明明决定和苏姑娘撇清关系,怎么一到了关键时刻又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苏兰心见他头也不抬,都不敢看自己,抱怨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只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沉声道:“先前我们猜测烟云是被那邻居之子利用,在国公府帮他做事。可是这几天问了许多丫头小厮,都说她一年里多说出去两三回,在府中也没见和哪个小厮仆役交好,那时我就奇怪,既是棋子,总要有人指挥才行,她这样和外界几乎不联络,却是从哪里得到消息?如今想来,若真的是那邻居之子易容改扮男扮女装,这个问题便有解释了。”
齐博也沉吟道:“没错,更何况你之前也说过,烟云不喜欢佩戴首饰,可是女子爱美,有几人能不爱珠宝?还有她始终洁身自好,如果因为她是一个男人,她自然也不敢和世子有什么牵扯,不然还不全都露馅了?”
青山绿水眨巴着眼睛,只觉着苏姑娘和王爷的话每一个字他们都能听懂,但合在一起就有些高深莫测:男扮女装?谁男扮女装?烟云吗?别傻了,这怎么可能呢?
苏兰心和齐博还没看见两个小太监的嘴巴已经张得能装下鸡蛋,仍在推敲这件事的可能性,苏兰心纤纤玉指敲着桌子,喃喃道:“当日第一次见她,就觉着她的身材不似江南女子般娇小,倒像北方女孩儿一样高大些,如今想来,若她是男人,这个身高倒是符合江南男子的身高。”
“没错。这样看来,此事没有九分准,也有六七分了。如此紧要关头,只要有六七分准,便值得一试。”
“万一她不是男扮女装怎么办?我们现在也并没有什么证据能够逼她吐露实情,所以此事还需巧妙周旋,不能鲁莽。”
齐博肃然道:“好险,我差点儿忘了此节。既如此……待我想个办法……有了,只要叫人泼她一身水,她必定要回去换衣裳,到那时安排个人假装找她有事,闯进去看看她的真面目。就算她防备着,不教人看清她的身体,也必然可以从她的反应看出端倪。”
“这个办法倒好。只是有一条,此女若真是男扮女装,她能够在国公府潜伏如此之久,必有过人之处,所以你挑的人选一定要慎之又慎,务必一次出击就有收获,不然下次再想故技重施,就不容易了。”
“我晓得。”齐博点点头,长长吐出一口气,轻声道:“终于要拨云见日了,但愿天随人愿,让咱们一击成功,我还要为太后采买寿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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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下湿漉漉的衣服,发现连胸前的白布都湿透了,烟云懊恼地低叫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次竹林中和方琳交手后,她心里就时时升起不祥预感,总觉得暗中仍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一个方琳不算什么,不过是个冲动暴躁的官宦千金。然而那位以睿智著称的王爷,还有那位以聪慧闻名京城的丑女,他们在干什么?连方琳都能够察觉到的问题,他们可能察觉不到吗?若是察觉到了,他们又会怎么做?是不是这时已经将她的底细调查清楚了?不然为什么今天无缘无故就会被三姑娘的丫头泼了一身水?
一念及此,烟云加快动作,迅速将那白布解下,从箱子底拿起另一块白布,刚刚在胸前缠了一圈,就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一个慌张声音叫道:“烟云姑娘,世子爷和夫人吵起来了,差点儿动手,您快去……呃……”
烟云恼火地将白布系好,然后抓起中衣穿上,一面冷冷道:“宋妈妈看够了没有?世子爷和夫人不是还吵着呢吗?你就不去劝一劝?”
“嗨!我们哪敢去啊。烟云姑娘又不是不知道世子爷的性情,也只有姑娘您,在世子和奶奶面前都能说得上话,这劝架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烟云自嘲一笑,淡淡道:“说得上话吗?呵呵!我却不稀罕这个呢。为了不让世子爷对我有念想,你看看我把自己打扮成什么模样了?连胸脯都得紧紧缠平了,唯恐引起世子爷的……唉!你看哪个有地位的大丫头,活得像我这般憋屈?”
“也不能这样说,恰是因为如此,才会连奶奶都敬重姑娘。”宋妈妈哈哈一笑,语气中已经没了素日里的恭敬亲热,只听得烟云心中一紧。双眼轻轻闭上,她知道:自己的劫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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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的没错?她不是女子?”
宋妈妈是世子院落里的老妈妈,素日十分伶俐,所以听说齐博要找一个稳重可靠眼光毒辣的人时,叶世子和夫人便不约而同推荐了她,如今这将近五十的老妈子果然不负齐博期望,为他们带来了第一手消息。
“王爷,老奴不敢拿这颗人头担保。但是从那情形来看,他的确不像女子。我进去时,那白布刚只围了一圈,若真是胸脯大……呵呵,只有一层布,万万不可能裹得那样平。更不用提她那身子虽然瘦削,但老奴看得出来,那骨架却比女人要大一些,天爷喲,打了好几年交道的人,竟然是个大男人,这谁能想得到啊。”
苏兰心扭过头去,假装没听见宋妈妈对于胸脯的评论,此时方回过头对齐博道:“有妈妈这句话,再加上她那句欲盖弥彰的言语,我觉着,是时机去找烟云姑娘谈一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