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今天终于得了母后派人通风报信,知道苏兰心在玉宁宫前受阻,所以他立刻就赶了过来:多好的机会啊,不但终于可以和心爱的兰心并肩作战,哦不,破案,还可以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从天而降,这基本上就等于是英雄救美的戏码了,也许自己只要威风点儿,就能让那无情女人芳心暗许,从此后荆棘满布的情路将变成一条金光灿灿的坦途……
简直想想都激动地不能自已啊。
齐博悄悄擦了擦嘴角,怕自己定力不足,流下可耻的口水,那样不但芳心暗许没戏,最怕苏兰心把他当做见色起义的猪哥,然后本来就荆棘满布的情路怕是要变成刀山火海了。
“贵妃娘娘的意思,是让母后为这个奴才用凤印下懿旨么?”
刚走到苏兰心身后,就听见岳贵妃的叫嚣,齐博暗赞自己赶得早不如赶得巧,眼看苏兰心没有回话,却也不肯后退半步,他便连忙上前与心爱的人并肩站在一起,悠悠回应了一句。
岳贵妃面色一变,十个苏兰心也比不上齐博的分量,如果这位六皇子一定要蛮横带走安隆,那就算自己撒泼,恐怕也保不住对方,更何况自己身为贵妃,根本不可能真的放下身段来撒泼搅闹。
思及此处,岳贵妃的冷汗就下来了,现在她已经没有别的念想,只要能抢下安隆,给他一个自尽的机会就行,至于其他的,真是顾不上了,反正安隆不能落在皇后手里,他实在是知道太多秘密,就算再怎么忠心,在慎刑司的手段下,只怕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苏兰心惊讶扭头,就见齐博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旁,这个男人是如此高大,仿佛一棵参天大树,能够让自己完全依靠。一瞬间,大姑娘的芳心似是被狠狠撞击了一下,竟情不自禁生出一些连自己也无法明白的异样滋味。
不过她很快就又将心思放到了眼前局面上,微微思虑一下,大姑娘终于松了口气:齐博是皇后亲子,许多自己没办法出口的话,由他来说就是天经地义,一心为母。
就例如现在这话,齐博可以说,你丫的凭什么敢让我母后为一个太监用印?可苏兰心敢这么说吗?她可以假装反问岳贵妃难道信不过皇后?因为这话不管暗里意思如何,表面总还是说贵妃是相信皇后的。但如齐博这种明摆着的质问,她的身份就绝对不能说。
“六哥你现在威风了是不是?怎么?瞅着玉宁宫好欺负,就欺到我们头上来了?”
就在此时,齐博身后忽然又响起一个声音,回头一看,七皇子齐宇施施然走过来,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就来到岳贵妃身边,轻声道:“母妃,怎么回事?”
“宇儿。”
岳贵妃身在后宫近三十年,演技早已炉火纯青,看见自家儿子,便忍不住泪如雨下,一面哭道:“欺人太甚,没有证据,他们竟然就要押走安隆,凭什么?莫说我还是一宫主位,就算是个寻常嫔妃,也没有这么被欺负的,把这后宫当做了什么地方?难道我是任人宰割的寻常民妇吗?”
“六哥,你和你的女人到底要干什么?我母妃向来要强,从我懂事起,还没见她这样伤心过,奉劝你们莫要欺人太甚,父皇还没到对母妃不闻不问的地步。”
齐博紧紧盯着齐宇,就连苏兰心手心里都捏了一把冷汗,没想到贵妃和七皇子竟会联起手来,母子配合着耍无赖,这还要不要一点脸了?
她觉得这一次自己有些冒失,只怕连皇后都没有想到,自己带着她身边两个太监,却连安隆这个嫌疑人都带不回去:岳贵妃牛,真的很牛。
齐博忽然笑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甚至出现了一点怜悯,他看着七皇子,淡淡道:“老七,你别以为现在胡搅蛮缠,事后拼着让父皇责骂一顿,就能如愿以偿。告诉你,今儿这安隆我还非带走不可。和欺负你们母子没关系,我这样做,是因为我和苏姑娘是得了父皇的授意,彻查芳嫔自尽案,在这方面,我们是有独断专行权的。如今安隆既然有重大嫌疑,那他就没有半点脱逃或者是畏罪自杀的机会,若你和岳贵妃不放心,大可以去坤宁宫旁听,如果还是不放心,你们就去父皇那里哭诉吧,若能让父皇一起旁听,我是欢迎之至的。”
话音落,他看了一旁满脸恐惧的安隆一眼,忽地冷笑一声,对岳贵妃和七皇子拱拱手:“言尽于此,我们告辞。”说完一转身,拉住苏兰心的手昂然道:“我们走。”
坤宁宫的两个太监得了这一句话,当即再无顾虑,反剪着安隆双臂便将他推了一个踉跄,让他不得不跟着人群迈动脚步。
“你……你们是要造反啊……”
岳贵妃再也顾不上什么风度,在齐博等人身后疯狂大叫,可惜,这一切已经于事无补,论耍无赖,谁能耍的过六皇子啊,那可是苏姑娘盖章定论的无赖之王。
玉宁宫距离坤宁宫大概有一刻钟的路程,走在路上,齐博似是随意地问苏兰心道:“你今日怎么来的这样早?”
打草惊蛇的目的已达到,苏兰心也就没有隐瞒,将这两天自己瞒天过海的事说了。接着又看向齐博道:“是皇后娘娘让你来的?”
“是啊,我今儿凌晨一接到宫里传来的消息,就赶紧赶过来,路上还遇见了一个事儿,等出宫后再和你说。”
齐博说完,便轻蔑地看了安隆一眼,只见对方嘴角边淌出一缕血迹,他就嘲笑道:“别做梦,咬舌自尽这种事情难度很高的,你一个阉人,根本没办法完成。不要被那些戏曲和传奇给骗了。”
之前两个太监制服安隆的第一时间,就是掰开他的嘴检查他的牙齿间是否藏有毒囊,然而事实证明,安隆虽然可以在事情败露后毫不犹豫地畏罪自杀,可在此之前,他还是有着巨大的侥幸心理,并不敢用这么危险的手段,这要是因为什么事情一个激动,把毒囊咬破了被毒死,冤不冤啊。
听了齐博的话,安隆面色整个灰暗下来,忽听齐博又道:“岳贵妃识人不明啊,就你这种惜命到连颗毒囊都不敢放的孬种,竟然让你参与夺嫡大计,我看她真是昏了头。”
安隆猛然瞪大眼睛,险些失声惊叫,但他旋即就醒悟过来,齐博这是在诈他的话,于是连忙紧紧闭上嘴巴。
“你以为我在诈你?”齐博笑了:“呵呵!你也配我用这样心机?你那主子和老七气急败坏的模样早已经露了底。当日我就和苏姑娘说过,能让芳嫔惊惶逃走,并且事后竟不惜甘冒风险害她灭口的事,一定是个惊天秘密,而有资格成为惊天秘密的,除了谋反,也只有夺嫡了,不是如此,以岳贵妃的城府,老七的心机,会这么不管不顾地胡搅蛮缠阻挠我们审你?苏姑娘,你说是不是?”
话题涉及到谋反和夺嫡,苏兰心可不敢随便议论,只好轻轻点头。
安隆面如死灰,齐博的话给了他致命一击,令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却听齐博又悠悠道:你这会儿怕是还在想着怎么抵抗酷刑不出卖主子,甚至苦思怎么寻找自尽的机会对吧?别白费心机了,就算你畏罪自尽又如何?贵妃和老七的表现是看在众人眼里的,到时候我们再将这个推论告诉父皇,父皇就算不会轻信,也一定会起疑心,起疑心后他会怎么做呢?当然是彻查了,谋反夺嫡这种事,禁得起查吗?所以啰……从岳贵妃开始想留下你,到最后老七也加入,仅凭这一点,你们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安隆已经不是面如死灰,他连心都成死灰了。
齐博话说到这里,知道打击的目的已经达到,被喂了这些话的安隆,在酷刑下恐怕支持不了多久。一念及此,他的心情也不可抑制的好转起来,心情一好转,就立刻想到了刚刚齐宇说的一句令他激动地浑身颤抖的话。
“哎!老七就是那么个口无遮拦的性子,你不要放在心上哈。”齐博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向苏兰心解释着。
苏兰心疑惑看了他一眼:“什么事?我没放在心上啊。”
齐博:……“就是……就是那个……老七说的……你是我的女人嘛,你真没听到?”
苏兰心额头下了一排黑线,没好气道:“我本来忘了,让你这一提,又想起来了。”
“哦,我……我不是故意的,咳咳!”齐博咳了两声,掩饰之意浓厚的让所有太监宫女都纷纷侧目,暗道六皇子要不是故意的才有鬼了。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倒打一耙
苏兰心则是面无表情地一刀捅过去:“哦!无妨,这种胡说八道我怎会放在心上?”
齐博心里小小吐了口血,暗暗发狠道:哼!很快就不是胡说八道了,等我搞定皇祖母,让她说服父皇,我就去提亲,唔!现在看起来,搞定皇祖母和父皇都不难,难的是这个无情女人……她不会拿大扫帚追打我吧?还好,到时候可以喊未来老丈人救命。哈哈,现在看来,有个趋炎附势的老丈人也不错嘛。
正在心里狂笑,忽听耳边一个冷淡声音道:“王爷高兴什么呢?”
“哦?高兴?我高兴了?”齐博这才发现自己嘴巴都快咧到耳后了,连忙面色一整,严肃道:“那个……没什么,苏姑娘没把老七的话放在心上,我很欣慰。”
苏兰心:……是真的欣慰才好啊。
太监宫女们:……王爷这话你骗鬼去吧。
安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六皇子看上去好像变蠢了,但……或许我还有垂死挣扎的机会?
事实证明,玉宁宫的总管太监绝不是草包,虽然苏兰心只用一夜时间就顺着藤儿摸到了他这颗瓜。
不管刘太监说什么,安隆就是咬死不认。他胁迫刘太监的把柄倒是暴露出来了,这种情况下刘太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太监都贪财,他也不例外,早年利用职务之便偷了一些司珍局的陈年宝贝出去卖,被安隆抓了现形,从此后就不得不生活在对方的阴影下。
当然,刘太监也知道,这个罪名一招供出来,自己不死也要脱层皮。继续当司珍局的首领太监,那是想也别想了,能被打发去守陵就算好的。然而江小路已经供出了他,在他房间里还搜出剩下的绞肠痧毒,人证物证俱在,他是无论如何抵赖不了的。这种情况下还不招,别说刘太监没有这么硬的骨头,就算是有,那也不可能硬挺着:凭什么?我是被谁害到这个境地?不是你安隆拿着我的把柄要挟我,我至于有今天?现在我完了,什么把柄都没关系了,呵呵,不拉着你这个罪魁祸首垫背,倒自己硬扛?我是傻子吗?
没错,刘太监就是这种心理,所以当费太监搜出了绞肠痧毒,他又亲眼见到还活着的江小路将他供出来后,就知道自己完蛋了,连岳贵妃也不可能救下自己,于是痛痛快快就招了,都没给苏兰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外加用刑的机会。
然而谁也没想到安隆竟会如此狡猾,对于他指使刘太监害死竹韵一事,就是一个矢口否认。
说我指使刘太监?证据呢?没有证据就不是我。什么?为什么不供出别人就供出我来?那是因为他做坏事被我知道了,一直对我怀恨在心,所以有了这个机会就疯狂报复。为什么他不招供真正指使他的人?那我怎么知道?也许这老小子深受对方大恩,所以要拼死保护呗。
面对这滚刀肉一般的家伙,皇后只气得凤颜震怒,转头对齐博和苏兰心道:“行了,我是看出来了,这个奴才便是铁了心要耍赖,不动大刑他是不会招供的,来人,把他送入慎刑司。”
安隆丝毫不为所动,等到两个太监把他拖出去了,他才扯开嗓子长嚎道:“皇后娘娘饶命啊,贵妃娘娘真的从未对您有过不敬,这么些年她协理六宫,也是皇上安排的,即便如此,重大事件她哪一次不是请示皇后娘娘定夺?娘娘,我们玉宁宫对娘娘真的是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啊,娘娘,您就是打死奴才,这个罪名奴才也不敢认啊!”
“这个天杀的恶奴。”
皇后一拳捶在桌子上,气得身子都颤抖了,齐博和苏兰心连忙赶过来,与谭嬷嬷等人一起拼命安抚。
“恶奴,真是恶奴,你们听听他的话,句句是诛心之言。”皇后深呼吸,一双手还有些发颤:安隆竟然临死还要往她头上泼一盆“打压陷害贵妃”的脏水,对于她这个皇后来说,这是最敏感忌讳的话题,怎不由她气得五内俱焚。
“娘娘,都怪微臣低估了这安隆的恶毒与阴险,还以为有刘公公的证词,就算不能让他认罪,也可以将他送入慎刑司,用大刑迫其开口,没想到他竟用出了如此无赖恶毒的招数。”
苏兰心沉声道,不等说完,就见齐博摇头,淡淡道:“不怪你,后宫本就不同于民间,你又怎知这些人的险恶?就连我,还是生长在这里的,如今不一样着了这个恶奴的道儿吗?”
苏兰心道:“说到底,还是我冒失了,人赃要并获才能让罪犯俯首,如今我心急之下,只有了人证便去拿人,却忽略了物证……”
不等说完,就被齐博打断道:“这也是无奈之举,刘太监被抓的消息也只能瞒一晚上,若是想着什么人赃并获,那安隆第二天知道这个消息,怕是早就畏罪自杀了。也幸亏你当机立断,才能用最快速度将他捉拿,让他失去了畏罪自杀的机会。至于现在这恶奴用出这其心可诛的手段,那也无可奈何,且先让他用去吧,我就不信他能熬得住慎刑司的酷刑,到时候只要他招供了,真相便可大白,到那时谁还会信他?”
齐博和苏兰心都是不主张大刑逼供的,然而面对安隆这阴险无赖的奴才,两人在没有物证,却又心知肚明对方就是幕后主使的情况下,倒也不介意用大刑好好折磨折磨这个家伙。这俩都不是拘泥不化之辈,在这一点上,他们仍然保持了惊人的默契。
“母后放心,清者自清浊者更浊,这奴才的话根本不会有人相信。母后要打压岳贵妃,还用得着等到今天?等到她成为贵妃几年后才下手?宫里人哪有蠢笨的?这点道理人人都看得透。”
皇后叹了口气,轻声道:“看得透又如何?心里看得透,嘴上就会说出来吗?罢了,为了给芳嫔一个公道,我就算被污蔑又如何?但愿慎刑司能有手段,让这个安隆早日招供,让案情水落石出,告慰芳嫔的在天之灵,那我即使受这污蔑,也认了。”
“母后放心,儿臣和苏姑娘一定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齐博郑重下了保证,回头看见苏兰心眼睛里有一些血丝,他便心疼道:“一夜没睡吧?罢了,我送你回家,这安隆不是个好相与的,慎刑司要出结果,最早也是明天,且我府里还有一件大事,还要请姑娘和我一起过去,帮我参详参详。”
“什么大事?”苏兰心立刻就警惕起来,她算是看出来了,六皇子这里的大事,和麻烦的意思是一样一样儿的。
“你跟我走就是了。”
齐博仗着在皇后面前,厚着脸皮打起了马虎眼。苏兰心偷偷看了一眼皇后,满心期待余怒为息的皇后娘娘能用眼前茶杯给这货一下,娇叱一声“好好说话。”
然而她失望了,刚刚还气得颤抖的皇后这时候只是用十分无奈的眼神看着齐博,没好气道:“行了行了,快走吧,别忘了你答应本宫的,这案子要查个水落石出。”
苏兰心叹了口气,暗道自己也是痴心妄想,这是人家亲儿子,堂堂皇后娘娘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能帮理不帮亲吗?
和齐博一起出了皇宫,苏兰心忧心忡忡道:“这安隆看来是铁了心,如此滚刀肉,慎刑司也未必能撬开他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