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太夫人与向二小姐皆是满目震惊。
林醉也是,不明白杭七为何借题发挥到这地步——用得着么?对姐姐林林总总的事情有益么?嗯……并没有。
那他这是抽哪门子疯呢?
真是的。
这不二百五嘛。
她在惊愕之后,瞪了他一眼。
这下,轮到杭七惊愕了,心说这是什么事儿啊,自己为她讨公道,她还瞪自己……找谁说理去?
他算是看出来了,哪天死了,一准儿是被她冤死的。
小混蛋,早晚拾掇你。他腹诽着、磨着牙,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原太夫人,您就跟我交个底吧,还想怎么折腾,还想怎么折腾陆恩娆?
“她不是有耐性的人,沈慕江与我也不是多有耐性的人,这一点,按您这么老谋深算的人,应该早就算到了。
“这步棋,是最后一招,还是所余的奇招之一?如果只是奇招之一,那麻烦您下次选个样貌能看得过眼的,也省得我坐在这儿瞧着她就觉得难受。
“来人!送客!”
原太夫人闻言脸色骤变,听到末尾,站起身来,却非求饶,而是冷声警告:“杭七爷,不论您是谁,我夫君在世的年月,也是官居封疆大吏的人!他不在了才多久,您怎么就能这么欺辱我这么个妇人?!您就不怕我递折子给皇后娘娘么?”
一听这话,林醉不免担心杭七的前程,眼角余光瞥向他。
“甭跟我扯这个,没用。”杭七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您要是能上折子,您夫君病故之后就该上折子了——那么大的事儿,您都没找辙找后路,眼下的事儿,除非心里有鬼,也该早上了折子了。太夫人,明白点儿事理、长点儿脑子再说话,行么?不然啊,就您那蠢劲儿,我都恨不得当即给您一巴掌让您下地狱去了。”
原太夫人听完,嘴角翕翕,半晌说不出话。
向二小姐却惦记着自己那几十个耳光,起身跪倒在杭七跟前,连连告饶。
杭七不搭理向二小姐。
原太夫人缓了好半晌才能言语:“如此,老身叨扰了,七爷另有大事要忙,您忙着,老身告退。”
“去吧。”杭七漫不经心地摆一摆手,“只是,向二小姐明日要是没掉几颗牙,我可是容不得。”
“……”原太夫人面色颓败,“是。”
“啊?!”几乎在同时,向二小姐惊呼出声——三言两语的,就要把她打得掉几颗牙,凭什么?
“不为什么,就为了你听凭恶人摆布,你就该受这个教训。”杭七冷声道。
向二小姐对上他森寒的视线,立时胆怯,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就这样,原太夫人与向二小姐灰溜溜地离开了傅宅。
随后,杭七笑眉笑眼地看着林醉,“一说你师姐你就炸毛了,什么时候对我也能这样?”
林醉鼓一鼓小腮帮,又斜睇他一眼,“凭什么对你也那样啊?你拿什么跟我师姐比啊?”
“嗳你这小崽子,说这种话可就没良心了啊。”杭七起身,“要不是你说了那些招惹原太夫人的话,我至于放狠话么?”
“那不是早晚的事情么?凭你跟沈先生的交情,凭你的阅历,总不会看不出原太夫人的意图,难不成,您要先脚请景老爷景太太来说项,后脚就又替沈先生相中别的女子。可那也不成啊,沈先生的主,这种事的主,除了他自己,谁都做不了吧?再不然,是您相中向二小姐了?这事儿倒是好说,我就能请人帮您和她说项。”
“……”杭七给她气得不轻,“你啊,你太能说了……”杭七蹙眉,又掐着眉心,“这会儿给我走远点儿,我得消化消化。”
林醉失笑,行礼告辞。
这事情的结果,不出杭七所料,向二小姐被打掉几颗牙之后,哭天抢地地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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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亲的事情施行之后,沈笑山才意识到这件事的危害:他不能再随意地见陆语了,想要见面,就得编排出根底是偷偷摸摸明面上却是光面堂皇的理由。
这情形,先前怎么就没想到没事先留后招呢?
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事,眼下自己这份儿糊涂,只能归咎于被情意冲昏了头脑。
嗯,还昏得五迷三道的。
幸好还来得及想辙。
但是,对她,又能想什么辙呢?
这事儿真不是现想就有对策的事儿,愁的他够呛。
同一日的陆语,却在听方方面面得到的关乎原府的消息。
消化完之后,她就想:治标不如治本。过一两日,还是让原太夫人、向氏开开眼界为好。
转过天来,沈笑山的请帖送到陆语手里。他邀她去山中踏青、钓鱼。
踏青什么的,别说他提的不合时宜,就算正合时宜,她也没兴趣,可是,却对山中钓鱼有浓厚的兴趣——她儿时、年少时,就是跟着师父在山中长大的。
是以,收到信她就对姨父姨母扯了个谎,翌日天没亮,她就唤上无暇无忧,和自己乘坐马车,前去沈宅与沈笑山汇合,去往山中钓鱼。
渔具,她一直都有,准备得特别充分,只是少有出门钓鱼的机会而已。
路上她一直在想:也不知道自己擅长的钓鱼的法子,他是否知晓。
无暇无忧在这时候,则在检查小姐备用的衣物鞋袜有没有带齐全,见没有疏漏之后,又开始操心午间的饭食,在车里找了个遍,也没瞧见饭菜,便透过小窗子问跟车的护卫、婆子。
陆语听着就笑了,摆一摆手,“你们就放心吧,午间一定有人送饭给你们吃。”
“小姐,我们是为自个儿么?”无暇恨不得打她一下的样子。
陆语笑意更盛,把两个丫头先后扯回原处,“我都安排好了,你们乖乖地在山下等着就成。”
无暇道:“那可不成,您到哪儿,我就得跟到哪儿。平时也罢了,这次去的可是山里……您没个贴身服侍的人怎么成?”
无忧立时颔首以示赞同,“是啊小姐,我……”
“得了,我怕你们了,成吧?无暇跟着我上山,无忧在山下照料车马、看顾随行的人,此外,还要顾及齐叔有没有派送信的人来。这些事儿吧,应该是你们两个做,只留一个……”
无暇抢话道:“小姐,无忧肯定能担待得了。您方才说的这些事,虽然琐碎了些,但归根结底是没大事。”
“是啊小姐,您就放心吧。”无忧附和,频频点头。
陆语心知肚明,这两个丫头一向是本着既为她好又为彼此好的前提行事,由此不再说什么,颔首以示允许。
到了山下,安排好随行人等,沈笑山、陆语和无暇策马上山。
沈笑山在前面带路,引着主仆两个去往自山中自上而下的河流。
途中,他不免回首,细细打量陆语,先是讶然,继而失笑。
她换了男子装束,长发用竹冠束在头顶,上衣样式与短褐相仿,玄色,长度及膝;脚上登着一双玄色小靴子,高及膝下;中间现出一截同色的缎面中裤;而手里,则拎着个原木箱子,与书箱一般大小。
这样看起来,她像是个十三四岁的拎着书箱去上学的小男孩。
他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对她说了。却引来她的不满:
“钓鱼这种事,还要分男女么?”
“当然不分男女,”沈笑山连忙道,“我这不是觉着你累得慌么。”
陆语这才没再吭声。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前行的脚步却始终保持着同样的速度。途中,他们遇到了三个行人,一个樵夫,两个猎户。
山路越来越狭窄难行。
陆语慢走几步,让沈笑山走到前面去。
沈笑山再看了一眼她的马背上驮着的沉甸甸的箱子,对她伸出手。
“快走吧。”她不领情。
“我这马跟了我好几年了,受得起这点儿累,再重的行囊都驼过。”沈笑山说,“你那匹,一看就没出三两岁,忍心让它吃苦?”
陆语被他说得没话好反驳,便默默地把箱子交到了他手里。
早间,又是山中,袭来的风寒凉萧瑟,在马上驰骋时,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割。
陆语随着沈笑山策马到了一片山林中间,速度时快时慢,也不管地势陡峭或是平缓。
将要行至一个陡坡边缘时,陆语胯/下的骏马身躯猛然一震,僵立在原地。
陆语不明所以,展目一望,才知一旁是悬崖峭壁。
沈笑山的马反应如出一辙。他腾身落地,回首循着她的身影而去,疾步行至悬崖边缘时,语声和缓地道:“恩娆,把手给我。”
就在这一刻,原本在陆语身后的无暇赶上前来,“小姐,危险!您快躲一边儿去!”
在这一刻,陆语心头被莫名的暖意与悲伤抓牢,险些落泪。
下一刻,无暇策马赶到了她前面。
骏马险些栽到悬崖下边儿去,而无暇,也随着骏马的失蹄向悬崖下面栽去。
“无暇!”陆语急了,虽然生平没学多少功夫,但在这会儿,也把所学的一切用上了。
她什么都忘了,什么都顾不上去记挂,飞身扑向无暇。
万幸,在无暇跌落悬崖那一刻,陆语抓住了她的手。
可在此刻,她身形也已跌至悬崖边缘,她的力气也没多少,撑不了多久。
“小姐……”无暇哭起来。
“等着,等着!”陆语这才想起来,还有随行的人,扬声道,“沈慕江!你死哪儿去了?!”
刚喊完,便有一只有力的手扣住她的肩颈,“抓紧!”
随后,她身形一轻,站起起来,连带着的,也将无暇带上来。
无暇想要跪地行礼,陆语却将她推开去,“滚开去,要烦死你了——平白无故的,惹这么大祸……”
可就在她抱怨数落的时候,横出的斜坡崩塌了。
她与沈笑山同时一愣,亦同时栽下去。
马儿比他们的反应更敏捷,嘶鸣着退开去。
地势太过陡峭,两个人向下翻滚的速度很快。陡坡上的野草之间,分散着诸多坚硬的碎石,人的身形碾过,疼得尖锐。
陆语阖了眼睑,直到与他一同滚落坡底,才慢慢睁开眼睛。
沈笑山放开她,坐到一旁。
陆语双腿、后背疼得厉害,却懒得起身,只是换了个姿势。
她像是忽然之间丧失所有气力,不说话,静静地躺在那里,望着湛蓝的天空
沈笑山忽然起身压住她,双唇残暴地落下。与其说在亲吻,不如说他是在宣泄心中的怒火。
捏着她下巴的手似是铁钳一般,双唇也被咬得生疼。陆语不能再平静以对。
他身形忽然微微一僵。
陆语觉出方才手的触感温湿,她手势僵住,随即在他背部摸索,寻到了后肩胛骨周围那一块被浸湿的衣料。
他受伤了,方才被石块尖厉地棱角刺伤了。
沈笑山并不理会她在做什么,继续蛮横地亲吻着她。
她的安静、顺从,让她整个人都绵软下来。沈笑山的火气一点一点消减,与她唇齿间的厮磨也慢慢柔和起来。
逐步探询,加深这亲吻,带来的是那般美好的感觉。
最美最美的,无可替代的感受。
她战栗着,喘息着。渐渐地,予以回应。
她搂住他,搂住这个不论何时都把自己安危看得最重的男子。只这一点,就已让她动容至落泪。
沈笑山安然享有着这一刻。
他的恩娆,就在他眼前。
她就在他怀里,不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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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的有点儿着急了,末尾有些细节还需要完善修改,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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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出了点儿意外,腿给烫伤一片,再就是挨烫没过两分钟就摔了一跤,还摔得不轻,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一直留院观察治疗着~
一大家人,赶上哪个堂哥堂嫂抽疯,就得有人倒霉,一向是这样,这回轮到我了而已o(╥﹏╥)o
第36章 落定 、故人至
留在上面的无暇, 惊惶无助地呼唤陆语。
沈笑山扬声告诉她没事, “安心等着。”随即,关切地询问陆语, “你怎么样?”
“没事。”陆语坐起来,催促他, “我们快上去吧。”
“既然没事,就在这儿看看景致。”他说。
“你受伤了。快些。”陆语拉他起身。
沈笑山见她面带愧疚、紧张,问:“心疼了?”
陆语睇着他,“是又怎么样?”
他低低地笑着, 把她搂到怀里,抚着她的后颈, “真没事。别瞎担心。”
“嗯。”陆语的双手磨磨蹭蹭地到了他背后, 又慢吞吞地搂住他。
沈笑山留意到她的反应,心里暖洋洋的,俯首吻了吻她眉心,“傻乎乎的。”
陆语不明所以,“嗯?”
他数落她:“有我呢, 在上面你添什么乱?要是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陆语解释道:“我身边数来数去, 就那么几个全心全意待我的人。那时候哪儿顾得上斟酌什么。”
沈笑山拍抚着她的背。他总算是明白, 为什么在她遇到大事小情的时候, 也能控制住局面——她待无暇如此,待齐盛等人必然也是如此, 人心换人心, 心腹自然也会掏心掏肺地对她好。
“快上去。”陆语拉着他站起来, “除了后背,别处有没有伤到?”语毕,紧张兮兮地打量他。
“没了。”沈笑山环顾周围,寻到通往上方的路,携了她的手,“走着。”
这一次,她不同于以往,手始终安然地由他握着。
“今儿怎么这么乖?”他故意笑问她。
陆语斜睇他一眼,“怕你走不动啊。你少说也得比我大十来岁吧?”
“……”他磨了磨牙,“你这小孩儿吧,嘴忒毒。”
她逸出轻快的笑声,“那你还对我这么好。”
“好么?”他问,语声柔柔的。
“好。”
“好到什么份儿上了?”
“……嗯……”她的大眼睛忽闪一下,语声亦是柔柔的,且真挚,“好到我想嫁你了呀。”
“真的?”他停下脚步,眸子亮晶晶的。
“问的真多余。”她小声嘀咕。
他就笑了,笑得现出亮闪闪的白牙。
她绵软的小手一个翻转,反握住他的手,先一步举步向前,“我们快些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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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鱼的事,因了那宗意外作罢,可是沈笑山一点儿遗憾也无——陆语陪他返回宅邸,等到罗松帮他敷药之后,又与他下棋、谈笑到临近傍晚,期间少见地变得絮叨,一再询问他还疼不疼、是不是真的没有大碍。
搁平时,他一定会抵触,在今日,则是分外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