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急。”他磨蹭着。
陆语笑道:“我说真的,今晚不用顾及我,只管与修衡哥、飞卿哥把酒言欢。想也知道,你们就算同在京城的时候,也鲜少有三个聚在一起的机会。再说了,那可是我娘家人,为了我的娘家人,你几日不归,我和别人都只有夸你的份儿。”
沈笑山哈哈一笑,心境更为开朗,“倒真是那么回事儿。但咱先说好了,绝对不生气。”
“嗯!”陆语用力点头,“绝对不生气。明早再回来,回来早了我才真的会生气。”
沈笑山又哈哈地笑。要说之前一点儿顾忌没有,绝对是假话。他想和两个兄弟好好儿聚聚,但这日子,不免担心她觉得失落孤单。眼下好了,看得出,她是真的希望他珍惜与兄弟团聚的机会。“遇见你,我是几世修来的福?”他低声喟叹。
陆语认真地道:“千年修来的。”
他扬眉。
陆语笑着挣出他怀抱,“你这千年黑心狐狸精。”
沈笑山立时会意,想到早间的事,笑着凑过去,予以迅速而热烈的一吻,“早间的账,你只管记着,我等你报复回来。”
陆语推他,“快更衣走人。我等着明早看谁被灌倒。”
沈笑山给她掖好被子,才转去更衣,回了外院。
宾客道辞或到客房安歇之后,沈笑山与唐修衡、董飞卿去了书房院后面的花厅。
厨房最拿手的几道菜早已备下,三人落座后,罗松、景竹带领小厮鱼贯而入,奉上酒菜。
沈笑山交代罗松、景竹:“我们清清静静地说说话,闲人勿进。书房里备好的画轴卷宗,等会儿一并取来。”
二人笑眉笑眼地称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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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笑闹了那一阵子,重新歇下后,陆语毫无睡意,只好寻回先前在看的书,借读书助眠。
过了许久,有了睡意,她放下书,熄了床头的灯。
那三个人坐在一起,怎么可能只是扯闲篇儿、喝酒,少不得谈及一些要事、大事。是以,沈笑山今晚大抵不会回来就寝,最早也要天亮之际回返。独自睡在宽大的床上,她感觉也很好——安安稳稳睡一觉,养足精神,便该投入到全新的光景了。
翌日,事实正如她所料想的,沈笑山辰时才回房沐浴,而陆语已用过早饭。
她估摸着时间,寻到沈笑山所在的盥洗室,见他穿着中裤,中衣刚上身。
她细细地打量着他:整夜饮酒叙谈,眉宇间也不见疲惫之色,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以前喝醉过没有?”陆语问他。
“当然。”沈笑山和声道,“常喝酒的人,怎么可能没醉过。”
陆语扬了扬眉,“酒品怎样?喝醉了是什么样子?”
沈笑山想了想,“反正不撒酒疯不胡说八道,只管放心。”
“哦。”陆语放下心来,又好奇,走到他近前问,“现在醉了没有?”他言行举止如常,实在看不出端倪,只好问他一句——连喝两天了,真怀疑等会儿要带着一只醉猫回门。
沈笑山笑开来,“我要是说醉了,你还让我跟你回门么?我要是说没醉,那不就是醉了?”
的确,通常说自己没醉的人,都是喝醉的人。陆语笑了,“看出来了,没醉,不用给你备醒酒汤。”停一停,说起唐修衡:“修衡哥是今日走吧?”
“嗯。回姨父姨母那边辞行了。”沈笑山抚一抚她肩臂,“他不让我们送。”
“……”陆语沉默片刻,轻轻叹息。
“走了一个,还有一个。”沈笑山穿好中衣,半开玩笑地宽慰她,“走的那个哥哥多闷啊,剩下的这个欢实,那说话歹毒、一惊一乍、风一阵雨一阵的样子,跟你有得一比。”
陆语心绪转移,扬眉,“修衡哥怎么就闷了?我怎么就嘴毒还一惊一乍的了?嗳,沈慕江,你这三言两语的,可把我们兄妹三个都诟病了一番。”
“有么?”他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地说,“我一直以为,那都是夸人的话。”
陆语笑出来,戳了戳他心口。
他揽住她腰肢,托起她的脸,“昨晚睡得好么?”
“好得很。”
“不会说话。”他说,“你应该说,我不在,你怎么可能睡得好。”
“我才不给你脸上贴金。”陆语催促他,“快些,我急着回娘家呢。”
“不差这一会儿。”沈笑山一手托起她的脸,低头索吻。
“闹什么?我涂了口脂……”她言语被亲吻湮没,口脂亦被他一口一口吃掉,还含糊地说,“饿了。”
陆语无语得很。
一两日的光景而已,他的手就养成了不安分的习惯,手沿着领口为非作歹。
陆语索性也解开了他的中衣,想以此让他罢手。
他却是不以为意,不消片刻,便让她衣衫不整、气息不宁。直到她不轻不重地咬住他的唇,才低笑一声,不再胡闹。
陆语别开脸,把脸埋在他胸膛,调整呼吸。
他抚着她修长的颈子,温温柔柔的。
下一刻,她的手拨开他衣襟,咬住了他锁骨下方一小块肌肤。
沈笑山失笑,“这也值得炸毛?乖,我给你顺顺毛。”语毕,拍抚着她肩臂。之后,却是身形一僵——
她的咬转变成了啃啮,先是轻轻的,再慢慢加重力道。
那滋味……只几息的工夫,他已心痒难耐。刚想抱起她回寝室,便打消了念头:车马已经等在垂花门外。想阻止她,可那虽是煎熬,却是甜蜜的。
他在心里跟自己较劲的时候,陆语和他拉开一点距离,抬眼看着他,说:“我想吃樱桃了。”
第45章 第45章
一大早, 唐修衡就到了傅宅, 命随从准备启程。
傅清明和原敏仪闻讯连忙起身,寻到听风阁。
唐修衡告诉二人,自己是来辞行的。
傅清明由衷地道:“这般劳顿, 看着就不落忍。”
唐修衡笑道:“权当疏散疏散筋骨。”
原敏仪心疼不已, 叹息道:“算上路程, 少不得耽搁好几日公务,又得着实忙碌一阵。”停一停, 又殷切地叮嘱,“只是, 再忙也要照顾好身体, 少喝酒。”
“知道。高兴了才喝几杯, 平时真不胡吃海喝的。”唐修衡温言道, “倒是您和姨父, 身子骨需得好生调理三二年。”
“我们没事,”原敏仪忙道,“平日里其实很清闲。”
傅清明附和地颔首, “你就放心吧。”
“既然清闲, 得空去京城小住一阵吧?”唐修衡顺势与夫妻两个提及自己的打算, “我跟圣手严道人通过信件, 他说今年要四处访友, 便行踪不定, 明年春日到京城, 能住上一二年。您二位要是在京城, 有他亲自把脉开方子调理着,不愁早日复原。”
“这——”原敏仪与傅清明对视一眼,笑道,“要是那样,我们有什么好说的?以前就想过,到京城开开眼界。毕竟,那是天子脚下,藏龙卧虎之地。”
“到时静下心来住一阵,住哪儿都行。”唐修衡唇角徐徐上扬成愉悦的弧度,“习惯与否,我们再作打算。”
“好。”夫妻二人同时应声。
唐修衡神色真挚,“我说真的,不是突发奇想。”
夫妻二人笑出来,傅清明道:“我们也没敷衍你,明白你的意思,明年一定去。真的,说定了。”
“那成。”唐修衡逸出舒朗的笑容,“到时阿魏来接你们——还记得那小子吧?”
傅清明颔首,“自然记得。”
说定了这桩事,又叙谈一阵,唐修衡郑重行礼道辞。
原敏仪道:“早知道你这就走,我就唤人去叫恩姀了。”
“不用扰她,送来送去的麻烦。”唐修衡洒脱地摆一摆手,请夫妇二人留步,飞身上马,又拱一拱手,扬鞭绝尘而去。
林醉起床后前去请安,听说了此事,先是遗憾,随即又笑,“侯爷骨子里是洒脱之人,我们随着他处事便好。反正,迟早还能再相聚。”
“说的也是。”傅清明、原敏仪深以为然。
三个人用过早饭,坐在一起闲话家常,直到沈笑山与陆语回来。
是正经的外甥女婿了,沈笑山少不得行大礼拜见两位长辈。
傅清明、原敏仪和陆语都是感触颇深。与慕江是一家人了——到此刻,这种感觉才变得真实起来。
礼毕,五个人在厅堂言笑晏晏,至午间,一起享用丰盛的宴席。
饭后,傅清明与沈笑山到书房叙话,原敏仪和林醉一左一右携了陆语的手,和她一起回绣楼,说体己话。
路上,原敏仪道:“送你出嫁的时候,我和恩姀更多的是不舍,今日却是不同,心中只有欢喜。”
“嗯,我也差不多。”陆语笑盈盈的,如实回道。
林醉认真打量着她,笑容透着安心,“看得出,姐姐过得很好。”
原敏仪附和地颔首,“是啊。”
陆语默认。由心而生的知足、愉悦之情,做不得假。
原敏仪说起实际的事情:“这两日,我跟恩姀一起督促着仆人归置箱笼,再过一两日,让齐盛带人给你送过去,自然,到时候,齐盛就不需回来了。”
齐盛随着陆语走,这是没得商量的事。就算陆语肯对生意上的事情亲力亲为,齐盛也不肯违背在老东家面前发过的誓——除了陆语修道他不能陪同,别的情形,一定要在她近前效力。
陆语道:“齐叔跟过去就行了,至于那些身外物,就不用带过去了。”
“那怎么成?这事情就听我们的吧,明年我们要出门。”原敏仪和声给她摆道理,“惯用的东西、所余的藏品,自然要握在你自己手里。以慕江的财势,绝不可能觊觎你的嫁妆,倒是会帮你妥善保管——比放在家里更稳妥。”
“……”陆语无奈,“杂七杂八的,又得多少东西?我这是嫁人还是搬家?”
原敏仪轻笑出声,“又嫁人又搬家。”
陆语和林醉同时笑了。随后,陆语念及姨母刚刚的一句话,问:“明年要出门?去京城么?”
来的路上,沈笑山跟她提了一嘴,说唐修衡会邀请两位长辈到京城,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
当时她就问,是不是你和修衡哥商量之后决定的。
他说是。
原敏仪答道:“是。侯爷不外乎是为我们考虑。”随后,把唐修衡说过的话复述一遍。
“那就去吧。”陆语道,“先生在京城的宅邸颇多,到时候随意选一处住下。要是不愿意承他的情,我帮你们添置一所宅子。”
原敏仪斜睇她一眼,“那还不是一回事?你不要管这些,到时候我们和慕江商量就是了。”
“……”
林醉忍俊不禁,笑着揽住陆语的肩,“姐姐日后可要当心了,姨父姨母如今更喜欢外甥女婿。”
陆语连连点头,“我看出来了。”
原敏仪笑意更浓。
此刻,傅清明和沈笑山正在谈论往后的事。
傅清明先说了唐修衡邀约之事。
沈笑山道:“您和姨母在京城好生调理身体,住上一二年吧。我常住的宅院,是黎郡主督造而成,住着很舒心。”
傅清明颔首,“你的情形,我们已然知晓。恩娆的性情,便不需说了。你们顾念着我们,我们也要为你们考虑。到京城之后,少不得从长计议,留在那里。这事情倒不算什么,你们日后作何打算?——侯爷话里话外的意思,我听出来了,你近一二年不会回京城吧?”
沈笑山颔首,歉然一笑,娓娓解释:“短期之内,我不能和恩娆一起回京。回去之后,再出来就不容易了——七事八事的,不定被哪个枝节或哪个人绊住。
“起先我真没敢指望您和姨母到京城定居,想着守在你们跟前,确保你们无后顾之忧了,再与恩娆出趟远门,到名下位置偏远的地方转转。
“眼下既然是这样,您和姨母同意的话,明年我就和恩娆启程,要是不答应,也好,我们一家人一道去京城。”
傅清明不由笑了,“这话说的,我们可不管你们的事。恩娆喜欢游山玩水,是好事。”
沈笑山以茶代酒,“我敬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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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语和沈笑山盘桓到临近黄昏,起身道辞。
马车自垂花门外行至外院,沈笑山听到了杭七的语声,便吩咐车夫停下,撩了帘子,问道:“过来有事?”
杭七颔首,“找林小姐说点儿事情。”
“是你难得找恩姀一趟就被我逮着了,还是隔三差五过来?”
杭七哈哈一笑,“我总有事情需要请教她,隔三差五就得麻烦她拨冗相见。”
沈笑山微微一笑,“那行,不耽搁你了。走了。”
杭七则望向车里,扬声对陆语道:“嫂夫人,有用得着我的事情,找人传句话就成。”
陆语失笑,应道:“我记下了。多谢。”
目送马车离开傅宅,杭七举步走进待客的花厅。等了片刻,林醉过来了。
这一阵,杭七下帖子请她到外面相见的时候居多,起初不找借口,只是想跟她一起吃吃喝喝,她有时候赴约,有时候婉拒。随后他就总在吃喝之余找个似是而非的由头,信末总会附上一句“不见不散”。这四个字让她觉得有压力,怕这个闲得横蹦的人傻呵呵地等很久。于是,只好前去。
落座后,林醉看着他,问他为何事前来。
杭七道:“这些日子,我查了查开封附近的林氏。知道是哪一家吧?”
“猜得出是哪一家。”林醉平静地看着他,“早晚也要找到姐姐面前。你这样问我,是何用意?”
“我想问你一句准话,想不想见那家人。”
“不想。”林醉不假思索地道,“与他们相关的事,我早就忘了。”
杭七凝着她,想在她目光中探究她心绪,但她平静如初。
“真的忘了。”林醉慢言慢语地强调,“那个门庭中任何一个,都是我最不需要记得的人。”
忘记,自然是假的,她只是不想记得。杭七与她对视片刻,缓缓点头,“明白了。”
“关于那个门第的事,你什么都不管,就是帮我的忙。”林醉语气诚挚,“多谢了。”如果关乎自己的事,必须有人受累出面,在这男子与姐姐之间,她更愿意麻烦姐姐。
“……”杭七非常非常受挫。
这一阵,他与她一点点进展也无。她待他,仍如以往,但明显多了一份戒备,会在他试图表露心迹的时候岔开话题,打岔不成的话,索性编个借口甩手走人。
林醉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茶,道:“七爷,往后一段日子,我怕是要忙得晕头转向。是以——”
是以,以后就不用再邀她出门了。这是她的未尽之语。
得,帮忙不成,反倒让她决心和他疏远。杭七按了按眉心,“你不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