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给你的自信,你就不怕朕恼了,真的砍了你?”
大手扣住纤细的腰身,猛地往身前一拢,谢韵顺从的靠在他怀里,一只手有些用力的掐着他的大腿,翻着白眼开口,“差不多得了,冷脸收一收,你昨夜可是一点没有手下留情啊!”
第35章 、心软
“还不都是你自找的, 欺君罔上这四个字朕已经懒得再说。”魏湛嗤笑一声,掐着掌下的细腰,调整姿势, 让谢韵坐在了他怀里, “朕要是真的要计较你从前种种, 你就是死千百次都不够用。”
谢韵舒舒服服地靠在魏湛怀里,慵懒又嚣张, “谁让陛下舍不得呢, 不趁着现在逍遥, 等以后陛下对我失去耐心了,岂不是就没有快活的机会了。”
“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就没长心。”
看她笑的明媚张扬, 魏湛眉宇间的阴霾散了些许, 嘴上虽然在骂, 手臂却抱得更紧了些。
就这样抱着她,心仿佛就被填满,世间苍茫,却还是有一个人是独属于他的,若时间在此刻停下,也没有什么遗憾可言了。
只可惜,这只桀骜的狐狸并不是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的。
谢韵偏头去看桌上的盒子,干脆直接地问:“这木雕对陛下而言,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越是看着寻常不值钱的物件, 也许就越是珍贵, 难以替代。
魏湛眸色幽深, 缓缓道:“年幼时,太后曾亲手刻过母子木雕赠与我, 只是...”
当今太后是新帝魏湛的生母,闺名霍泠,出身清远伯府霍家,是霍家嫡女,也是先帝元后的表妹,先帝的原配皇后出身辅国公府姜家,姜家老夫人与霍家老夫人是亲姐妹,故而辅国公府和清远伯府也是同气连枝,荣辱与共。
原皇后无子,看见着佳贵妃盛宠,接连诞下公主和皇子,辅国公府和元皇后也是越发着急,迫不得已,只好让同气连枝的霍家表妹入宫,借腹生子。
霍泠初进宫时封嫔,没两年就诞下了五皇子魏湛,晋为静妃,孩子生下来就被皇后抱走,养在了中宫膝下,霍泠替姜皇后生下了儿子,就像是失去了作用,姜皇后防备她,不让她见亲生的儿子,也不许宫中人在魏湛面前提前生母。
久而久之,魏湛从懂事起就认为姜皇后才是他亲生的母亲,并不知道静妃霍泠才是生母,他只匆匆见过霍泠几面,没说过话。
霍泠不争宠,被先帝以往在后宫中,霍家又与姜家同气连枝,站在姜皇后那边,让她不要与姜皇后争,离五皇子远些。
她在后宫被打压了几年,终于不肯屈从与命运,起了争宠的心思,成功又怀上了一胎,也就是公主魏l宜。
有了圣宠,她终于有能力出现在亲生儿子面前,那年,她亲手雕了一个母子木雕,准备送与魏湛当做生辰礼物,但是...
魏湛那是尚且年幼,见到姜皇后因为先帝的冷落而伤神,加上宫人有意的挑拨,他便以为静妃是个抢走母后宠爱的坏女人,在霍泠将木雕送给他时,他看都没看,扬手就将木雕扔到了湖中。
那晚,霍泠早产,她因生育伤了身子,诞下了小公主也因月份不足而体弱,细心养了好几年才养回来。
从那以后,魏湛就没有亲生母亲的疼爱了,就算后来知道了真相,他再三弥补,霍泠也再没理过他,甚至不肯亲自抚养年幼的公主。
往后的十多年里,她不肯承宠,也不见先帝,更不见亲生的子女,终日闭门谢客,过起了孤独又安静的日子。
她似乎恨上了所有人,不肯再释放出一点爱意。
魏湛亲手扣上了盒子的木盖子,将掩去眼中的落寞,平静地开口:“有些事,终其一生无法弥补...”
他那时放过谢家,也正是因为如此,两个人的恩怨好解决,也好化解,但若是隔了亲人的性命,那就是血海深仇,没有追悔的可能。
所以,他在知道谢韵是女子之后,所有的手段都变得轻柔了起来,因为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有后悔心软的一天,如果真的有,那就无法挽回了。
这个教训和遗憾,此生只有一次就够了。
谢韵默默从魏湛怀里钻出来,坐在旁边听他讲往事。
本想说些安慰的话,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毕竟她自己还有没有对亲生母亲释怀,将遗憾和不甘深藏于心,怎么去劝解他人宽心呢。
“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过一段时间,一切就结束了...”魏湛垂眸,轻声地自言自语。
“结束什么?”谢韵没懂魏湛说的结束是什么意思,他要结束什么?怎么结束?
“不关你的事。”魏湛转移话题,端起桌上的茶盏,嗓音平静,“人也救了,故事也听了,时辰不早,你该出宫了。”
谢韵眨眨眼,扯着他的衣袖往外面拽,“是该走了,这一去至少两个月不见,不如陛下送送我吧。”
看魏湛一副被抛弃了的样子,她还有些不习惯呢。
“还要朕亲自送你出去?谢大人,你脸面也太大了些。”
他嘴上虽然这样说,但还是任由谢韵拉起来,随她往紫宸宫外面走。
魏湛没有乘帝王銮驾,与谢韵一路走到了宫门口,他第一次觉得这段路是这么近 ,希望走路的时间再长一点。
看着谢韵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处,魏湛抬头看了一会碧空如洗的天空,轻轻地笑了。
终有一日,他会让桀骜的狐狸心甘情愿的站在他身边。
......
去往旧邸的马车中,谢韵和昭意一同坐在其中。
“做什么?”昭意看着谢韵向自己伸出的手掌心,警惕的往后面靠了靠。
“别装。”谢韵将手掌心伸到了昭意眼前,不怀好意的笑着,“魏湛肯定肯定给你银票了吧,你又不会掌家管财,还是快快交出来的好。”
“陛下说了这钱由我保管,不能让你随意花的。”昭意捂紧了钱袋子,继续说道:“而且,这是在外面,你还是不要直呼陛下大名的好,以免招惹祸端。”
“我这身上分文没有,你总得给点吧,而且...什么叫不能随便花?帝王私库历代传承,不会供不起我一个人的花销吧。”谢韵扼腕叹息,叹气一根手指摇了摇,“唉~这还没有别的女人呢,他就这么抠了?以后后宫进了年轻貌美的贵女们,他得一毛不拔吧。”
“陛下说了不会有别人的。”
谢韵瞥向昭意,“一时不是一世,现在这么想,以后便不这么想了,看不出来,你还挺相信他的。”
昭意一脸正经,正色地点点头,“我信。”
谢韵:“......”你主子你当然信了,还挺衷心。
她倒也不是不信,只是这话能保证当下不能保证永久就是了,世间男儿皆薄幸,现在或许是真心,但是这点真心和情谊会被时间消磨,以后就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马车停在谢韵旧日的府邸前,谢韵看见府邸门上的“谢府”两个字时,略微诧异了一下。
“以后盛阳城中,就只有一个谢府了。”昭意脸上带着浅笑,语气轻快的说道:“怎么样,这府邸收拾的还可以吧,陛下半个月前下旨让人重修了这里,就是为了你出宫做准备的,他早就有了放你出宫的想法,并不是因为青州水患才临时起意。”
这块牌匾上的“谢府”两个字,明显就是魏湛亲笔所写,她常常翻阅魏湛亲笔批注过的书册,对他的字迹已经熟悉了。
府门两侧有奴仆小厮看守,里面隐约能看见婢女侍卫走动的身影,看来魏湛是连府中下人都安排好了。
谢府万事俱备,只等主人归来。
就连乐窈和曾经跟在身边的几个婢女都被寻了回来了,除了元娘...一切都像是以前的模样。
府中修养了几日,临行前,魏湛的圣旨终于到了府中,出乎意料的是,这次青州之行,魏泽居然也会同去。
魏泽作为六部御史之首前去治理水患,她的任务则是带领随麟卫整顿灾民。
出城那日,谢韵坐在马上,见到了队伍最前面,久违一月多的魏泽,他递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带领队伍缓缓往城外走去。
随麟卫跟在她的后面,离她的最近的少年笑意开朗,与气势深沉的随麟卫显得格格不入,明显是临时被塞进来的。
谢韵诧异的下了马,走到沈清牧面前,抬手拍了拍少年肩膀上不存在灰尘,笑着问:“沈二公子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勤政殿当侍卫,怎么跑到随麟卫里面来了。”
看见沈清牧在这里,她自然是开心的,但也有些不解,不理解沈清予怎么会这么急于让沈清牧出来历练,这小子明明才十五岁,不急着放出来历练的。
“是陛下的旨意,说是让属下跟着谢大人好好学,不要辜负家中的期望。”沈清牧心思单纯,丝毫没察觉陛下此举的深意,真的以为是让他出来好好见世面的。
“原来如此。”
魏湛占有欲强,那日看见她和沈清牧说话还有些醋劲,怎么这会又不介意了,还将人放在她身边?
难不成,他是知道了沈清牧与她的关系,所以才故意这样安排?
心中猜测无从验证,谢韵也不纠结,心情不错的上了马,随着队伍缓缓走出城门。
尚未走远时,她回头看了城墙一眼,见城墙上面立于一人,正往这边看着。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观其身形,谢韵心中总有种预感,觉得那是魏湛。
半日之后,队伍抵达里盛阳城较近的兴都,在兴都城外的驿站暂时修整。
没一会,几名士兵穿着的人快马过来,路过驿站是暂留一刻,让驿站敲响了丧钟。
丧钟响了三声,就像是在所有人的心头敲了三下。
谢韵愣了会,下意识地望向盛阳城的方向,然后穿过层层士兵走到魏泽身边,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魏泽浅浅叹息,轻声道:“太后薨了。”
他没见过太后几次,但是太后的薨世让想到了母妃,难免心头哀伤。
沉默一会,他命队伍修整行囊,继续往青州的方向行进。
见谢韵还看着盛阳城的发现出神,魏泽出声叫她,“队伍要继续走了,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点上马去。”
谢韵往马匹那边走,牵着缰绳沉思许久,最终还是走回了魏泽身边,将指挥随麟卫的令牌教导他手上,神情坚定的说:“殿下收好,你们照常赶路,我明日便快马追上你们。”
魏泽一愣,被谢韵的异于寻常的选择震惊到,“别告诉我,你现在要回去?”
“是,我要回去。”
魏泽久久不能回神,看着谢韵和昭意策马远走的背影,最终轻笑一声,无奈地将令牌收好了。
能让这么冷的心肠裂开一点缝隙,看来魏湛还是有些手段的...
第36章 、陪伴
棺椁替停于凤宁宫, 丧仪自然也是在这里举办。
太妃宗女和命妇们已经相继入宫,宫门外停了许多马车在外面等候。
谢韵和昭意赶到宫外时,正好赶上宫门下钥, 这个时辰是不能随意出入宫门的, 但是谢韵手中有天子亲赐的贴身金牌, 依仗着金牌的威慑,两人顺利进了宫中。
紫宸殿外, 纵是身侧的女官和宫女百般阻拦, 也拦不住魏l宜往殿里冲的脚步。
教导公主举止的女官挡在魏l宜前面, 苦口婆心的劝着:“殿下,今日是太后娘娘的仙去的日子, 除了在城外不能回来的, 所有的公主和王爷们都已回宫吊唁, 跪在凤宁宫守灵, 您身为太后娘娘的亲生女儿,这个时候就更应该在凤宁宫尽为人儿女的孝道才是啊!”
“让开,本宫要见皇兄!”魏l宜的眼睛红肿,明显是刚刚哭过的,她神情不甘又愤怒,发髻凌乱,衣裙上也尽是褶子,她挣脱出身边人的阻拦,愤怒地往紫宸殿中走着。
“殿下三思啊, 紫宸殿中此时还有几位重臣在里面议事, 您现在进去了, 这是要了奴婢们的命啊!”贴身伺候的婢女跪了一地,不敢放魏l宜这样贸然的往里面闯。
公主殿下是陛下亲妹, 她肆意妄为不会出什么事,可是贴身伺候公主的奴婢们就不一样了,不能劝诫好公主的德行,她们轻则仗刑,重则毙命啊。
魏l宜忍着眼中的泪意,无力地看着跪了一地的宫女们,茫然的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殿下。”谢韵从不远处走来,叫住了正要哭出来的魏l宜,“殿下这是怎么了?”
魏l宜推开旁边的宫女,连忙快步走到谢韵身边,眼眶红红地看着她,哽咽道:“谢大人,我要去见皇兄,皇兄吩咐她们拦着我,不让我进去。”
“殿下别哭。”谢韵从袖子中拿出一块白色的帕子,放在魏l宜手中给她拭泪,然后亮出手中金牌,安慰道:“臣带殿下进去。”
魏l宜看着谢韵手中的金牌愣了会,止住了哭声,呆呆地点头。
“阿韵不是出宫去青州了么,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魏l宜攥住了谢韵的手,在她身后轻轻的问道,“你、你是为了皇兄回来的么?”
谢韵拍怕魏l宜的手,避而不答。
“殿下进去吧,臣等你出来之后再进去。”
魏l宜点头,摸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提步进了大殿之中,殿门口的宫人们见是谢大人和公主殿下一同过来的,谁也不敢阻拦,纷纷退后一步不敢阻拦。
大殿内。
魏湛身上穿着纯白的孝服,坐在书案前提笔写着什么。
“谁让你进来的,还不快去凤宁宫守着。”魏湛站起身,绕过书案走到魏l宜面前,嗓音低沉,“l宜,别在这个时候胡闹。”
“我没胡闹!”魏l宜冲上去,猛地拽住了魏湛的衣袖,眼泪喷薄而出,声音激愤,“皇兄你不能这样,你去把母后给我找回来!我要母后回来!”
“她已经死了。”
“你胡说,都是你干的,都是你干的,你快点把母后还给我!我要母后回来!”
“魏l宜!你已经长大了,不需要母亲陪在身边了。”
放在寻常时候,魏l宜是万万不敢和兄长这么说话的,但是她此时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完全控不住情绪,眼泪止不住的留,声音沙哑,“我要,你不要我要!都怪你,都怪你,都是因为你,我以后都没有母后了...”
“l宜,你想要她陪在你身边,但却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留下,你想要母亲,但母亲不一定要儿女,以后,你没有母亲了,不要再提她,也不要去问,彼此相忘,才是最好的结果。”
魏湛扣在魏l宜胳膊上的手收紧,又缓缓松开,将魏l宜往外面推了一下,垂下眉眼,冷声道:“守灵去,若是让他人看出端倪,朕立马就你嫁的远远地,让你此生不能回来。”
“哼!”魏l宜狠狠甩开了魏湛的手,哭着跑了出去,“你就是送我去和亲,我也不去守灵!”
魏湛头疼的扶额,以免魏l宜真的坏事,只好叫人将魏l宜关在宫中禁足,短时间内不让她出来见人。
临寿领了天子的口谕后没有立刻出去,面色迟疑站在原地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