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并不担忧魏湛的处境。
南嘉王将魏湛想的太过于简单了,以为这么简单愚蠢的计谋就能把控大周的江山,无论是在战场上打败魏湛还是操控幼主把持江山,这两件事他们一件也做不到。
谢韵相信魏湛的能力,更相信自己,她腹中有皇嗣,这江山就算易主,也该落在她的孩子手上。
南嘉王的算计也只能是算计了,没有办法付诸行动。
没一会,魏呈和魏潋走进来,并且带来了天子回信给宗亲,没有否认那宫女腹中皇嗣的消息。
谢韵提前得到了魏湛的密信,对此并不意外。
聊了会朝堂上的事情,魏呈和魏潋便走了,他们俩本是富贵闲人,手上的差事不多,但自从上个月得知谢韵有孕后,他们便对朝堂上的事情用了几分心思,在暗处帮着谢韵做些事情。
沈家虽然不知道和谢韵是什么关系,但看沈家兄弟对谢韵的态度就知道沈家是站在谢韵身后的,这么多事下来,魏潋魏呈和谢韵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无论是看在和谢韵的交情上,还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他们都得护着谢韵平安生下皇嗣。
皇家这代的亲王公主总共就这么几个人,都和谢韵交情匪浅,谢韵肚子里的孩子若是皇子,恐怕这储君之位就没跑了吧。
......
年节转眼就过去了,二月初,南边传来收复四城的捷报,一同传回来的,还有调派恒王魏泽去离城镇压流匪的圣旨。
离城靠近边疆游牧部落,匪患猖獗,北方的敌族听闻大周内讧,在边疆虎视眈眈,有借机咬一口肉的架势。
霍修竹镇守京中走不开,魏湛便解除了魏泽的禁令,命魏泽带骑兵北上剿匪。
朝中不是没有带兵的将领可用,但魏湛却偏偏用了从没上过战场的魏泽?
这圣旨下得令人疑惑,魏泽被禁足在恒王府才是最安全的,出去时刻有性命之忧,谢韵不知道魏湛将魏泽派出盛阳城是什么意思,但她现在无力阻止,只能静观其变。
谢韵搬回了沈家养胎,八个月的身子走路缓慢,做事疲乏困倦,她精神头有些差,不愿多计较魏湛此举的深意。
魏泽走得匆忙,谢韵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只能写信去问魏湛,图一个安心。
日子匆匆而过,转眼又是一个月,这些日子,皇宫中传出了御前侍女怀有龙嗣的流言,流言传播速度很快,没多久就传遍的盛阳城内外,像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样。
沈府自然也有些下人在暗中讨论此事,下人们当成饭后趣事说说。
但听在木氏耳里却不是这样,她整日担忧,生怕女儿听了这个流言会心情郁闷,不利于身子。
这日,木氏带着绣娘送来了开春要穿的衣裳,谢韵兴致不佳,让乐窈帮她随意挑了几件,托盘上的衣裳首饰看都没看一眼,挺着肚子坐在院中的躺椅上看杂记。
木氏见女儿心情不好,便提议出院子走走,多走动也利于生产。
谢韵应下,与木氏一起走了院子,在花园中慢慢散步。
但她们走大一处廊下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清扫庭院的几个婢女聚在一处说笑。
谈论的就是御前婢女怀有皇嗣,将要飞黄腾母以子贵的流言,她们距离皇家的太遥远,只是当个笑话听听,但这话被木氏听了,她当即就变了脸色,命身后的几个婆子去惩戒这几个乱说话的婢女。
“韵儿,你、你别多想,沈家站在你身后,任何人都越不过我的女儿去...”
“我没多想。”
见谢韵面色淡淡,木氏就更加担忧了,心里大逆不道地将当朝天子问候了几遍,无比心疼女儿。
但谢韵还真不是因为这事心情不佳的,那个皇嗣是假的,魏湛早就在信里解释过,谢韵不会因为这些传言生气,她送出去打探魏泽消息的人没有传信回来,她有些担忧魏泽在离城出事。
毕竟林储洌一直都想拉拢魏泽,现在魏湛将魏泽放出去剿匪,也不知道是在试探还是真的无比信任魏泽,帝王多疑,谢韵很难不多想。
佳贵妃对她有恩,没有佳贵妃她就不到现在,魏泽更是护着她长大,这么多年的交情,如亲兄长一般,他们彼此都将对方当做亲人,无法坐视不理。
她现在怀着魏湛的孩子,魏泽对她还尚有防备之心,更何况是魏泽...
皇家长大的兄弟,有几分手足之情呢?
但她无暇担忧了,时间很快就到了三月底,她即将临产,沈府将她看得紧,进出的所有下人都要经过严格检查,为了平安生下孩子,沈府都闭门谢客了,谢韵的院子更是密不透风,严阵以待。
第70章 、公主
四月初, 南边传来捷报,天子率领的大军已经将南嘉王的叛军逼回了南嘉王的属地之内,大军压成, 只等这最后一战过后, 便是凯旋。
主营帐内, 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帐篷里,随军的御医急匆匆地备着药箱往营帐里面跑, 生怕晚了一步就会被拉上断头台一样。
凌晔站在太师椅旁边, 看着御医给座位上的人包扎伤口。
他眉头紧蹙, 面色凝重,“陛下, 这次...有些激进了, 您是一国之君, 万万可不再亲自上阵, 陛下若是受伤,伤及国本,军心不稳。”
就算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魏湛依旧面不改色,闻言他淡淡点头,双眸略微出神,“是有些激进了,方才心口紧,冲得靠前了些, 没有下次了, 这场交战结束之前, 就由你领兵上阵,朕在后方指挥。”
现在正是攻入南嘉城的关键时刻, 南嘉王的军队都被逼到了城中,损失惨重,这本是困兽之斗,是他们稳赢的局面。
方才攻城只是一场试探而已,他们并不准备全方位进攻,但他刚刚领兵上阵,突然心口一窒,心神不稳间,他骑马向前冲了一段距离,杀红了眼,结果被城墙上的弓箭手射伤了手臂。
手臂上的伤口不算深,只是皮外伤而已,但这还是他这次领兵以来的第一次受伤。
前些年领兵出征的时候都是亲自上阵杀敌的,冲在第一列,大伤小伤无数,但现在不同了,阿韵和尚未出生的孩子还在京中等着他,他不敢死,时时刻刻告诫自己要惜命,要安然无恙的回去。
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浮气躁,总是出神。
阿韵的月份到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孩子是否已经平安降生,她有没有因为生育受苦...
“京中可有信件送来?”魏湛问。
凌晔摇头,恭敬回道:“暂时还无,大军从暨州一直逼到南嘉城外,就算有信件送过来,估计也要费上一些时日。”
“南嘉城被围困多日,没有粮草支持估计支撑不了多久了,两日后继续攻城,月底之前务必拿下南嘉城。”
“是。”
......
此时,千里之外的盛阳城内已然是风起云涌。
传闻中的御前宫女怀有皇嗣的消息差不多是被证实的状态,宗亲和朝臣们三缄其口,但也堵不住城内的流言蜚语。
几个月之前,谢少师蓝颜惑君的流言还纷纷扰扰地流传着,君上偏爱宠臣的事情算是朝臣世家们默认的事情,但短短几月过后,往日深得天子宠爱的谢韵就被发落云州当差,而御前宫女却怀上了皇嗣,母以子贵飞上枝头。
谢韵没有什么交好的世家,在这个时候看笑话倒是不少,甚至有世家专门派人去云州探查消息,以雍王为首的宗亲重新提起谢韵杀害溪山郡王的事情,派人去云州探访。
但几家派去的人都是无果而归,与雍王同气连枝的官员和宗亲有些急迫,听说陛下将南嘉王的队伍打的落花流水,不日就会得胜归朝,等陛下回来,也不知道宫里的皇嗣能不能牵绊住天子,若是天子还对谢韵有意,那谢韵岂不是又有了靠山。
所以现在就是除掉谢韵的最好时机,宗亲们有保护皇嗣的功劳,现在除掉谢韵,等天子回来也没有理由拿他们怎么样。
可关键是,谢韵失踪了,这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云州和盛阳城都不见人影,谁也不知道她躲去了哪里。
沈府内,经过了一个晚上的提心胆颤,阴云密布的沈府已经重新见到了久违的阳光,春风拂过屋檐,晨光照耀,在这里,大周又迎来了另一个辉煌时代。
生产的过程出奇顺利,这可能也是谢韵身强体健的缘故,半夜子时发动,折腾了两个时辰,晨光破晓,也就是帝姬诞生之时。
魏l宜一大早就悄悄地从沈府后门进来,刚踏进谢韵的院子就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医师说谢韵很可能会在今日活着明日发动,所以她今日过来是准备在这里陪阿韵住几日的。
没想到惊喜来得猝不及防。
“这...这就生了?这么快!”魏l宜很是惊讶,站在院子里茫然了一会。
木氏出来请嘉阳长公主去侧屋看望小公主,但魏l宜非要先去看谢韵,木氏就只好带着公主进了主屋。
魏l宜本以为生产过后的妇人都是虚弱的,没想到谢韵只是脸色微微发白,精神头还好,而且能下地走动,也能坐起来吃饭。
她小心翼翼坐在饭桌旁边的圆凳上,惊奇地看着正在吃饭的谢韵,“阿韵!你怎么能坐着呢!不需要好好躺着休息么!”
“还好,吃点饭,身上又有力气了。”谢韵笑了笑,低头摸了下空荡荡的肚子,还有些不适应肚子里空荡荡的感觉,“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现在已经不那么疼了,就是孩子虽然生下来了,但肚子还是圆滚滚的。”
木氏坐在另一边给谢韵承汤,柔声安慰道:“没事的,刚生完孩子都是这样的,过一段就好了,医师已经在府中住下了,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随时就能过来,奶娘也都找好了,小公主身子康健,不用什么都不用担忧,安心养身就好。”
“诶,我还没有见到我的小侄女呢!小公主长什么样子,皇兄和阿韵都这样好看,小公主定然无比可爱!”魏l宜兴奋地看着谢韵。
“呃...”谢韵迟疑地看着魏l宜,一言难尽。
只要想到那个小小的,红红的,像个小猴子一样的小婴儿,她顿时心里一塞,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是怎么也想不到,那么丑的小孩子,居然是从她肚子生出来的,明明她和魏湛都不长那样...
木氏一看谢韵表情就猜到女儿在想什么,她忍不住笑出来,想到女儿今晨第一次见到孩子的表情,就忍俊不禁。
“都是暂时的,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养一段就好了,陛下和韵儿都是天人之姿,小公主肯定差不了,虽然还小,但能看出来五官是标致的,以后肯定是大美人,比你这个做娘的还要好看。”
谢韵轻叹一口气,十分忧愁。
不过木氏说的也有道理,小孩子还是要养养才能看出来长得什么样子,毕竟木氏都要四十了,还这么美,霍氏太后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l宜出落得也很好,亲缘在此,估计差不到哪里去吧。
听说战场大捷,也不知道魏湛那边怎样了,他回来要是看见是女儿不开心的话,她就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小公主的大名自然要等到魏湛回来再取,但木氏说让她先取个小名叫着,取名这件事对谢韵来说还挺难的,虽然是个小名。
谢韵拖着不给女儿取小名,沈家众人只能叫小殿下了,魏l宜和魏潋是皇室里的长辈,自然不能给也叫小殿下。
魏l宜就在沈府住下了,说什么也不肯走,她给小侄女叫乖乖,谢韵听了之后也跟着叫乖乖,小公主见了魏l宜就开心,比见了亲娘还亲,这归结于魏l宜成天陪小公主玩。
乐此不疲地带了一个月孩子才搬回公主府。
大约过了半个月多,谢韵的身子就恢复的差不多了,腹部收了回去,人也精神不少,又养了半个月,她几乎是变回了怀孕之前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孩子的娘。
这段时间,北方传回来魏泽剿匪镇压敌族,完胜归朝的消息,但魏湛却还没有回来。
谢韵给魏湛送过去的信件也没有传回来,小公主降生之后,她又写了一封信送过去,但是没有将孩子出生的事情写上去,只是寥寥几句问候,魏湛若是看见了应该能猜出这是孩子已经平安的出声的意思。上一封信件没有传回来,谢韵怕是信件被人中途拦截,所以不敢将孩子的事情写在信上。
没多久,战场又传来消息,南嘉王与边疆部族勾结,不知道许诺了什么优渥的条件,引得那些吃人的部族调兵相助,竟然坚守住了南嘉城,而且旁边的两座城池也归顺了南嘉王,与朝廷倒戈相向。
魏泽带着五万兵马回朝,路上临时收到圣旨,直接改道去南嘉城支援。
圣旨能传回来,但她的信件却传不回来,谢韵猜想是她身边的人出了问题,在魏湛回来之前,扣押所有知道公主降生消息的人,包括接生医师,府中下人和乳母这些人。
沈府密不透风,府兵和暗卫都看守在府中,之前生产的时候,霍修竹也派了信得过的士兵过来暗中守护,但没有多久,青州水患再次爆发,城外多了流民,青州也需要人手,霍修竹分派了一半的将士去了青州,本人依旧留在盛阳城中。
小公主三个月的时候,宫中那个宫女诞下了一个男婴,男婴的皇嗣身份没有确定,天子尚未班师回朝,但雍王却联合宗室对外宣布了皇子降生的消息。
佳贵妃掌权的几年里,后宫留下不少南嘉王的暗桩,谢韵也曾用过这些势力,她知道掌管后宫尚宫局的尚宫本是佳贵妃的人,这次皇宫对外宣布皇子降生的消息,也有这位尚宫大人的参与。
夜里,霍修竹派人送信进沈府,在沈府与谢韵见面。
青州的水患不能不救,这天灾来的不是时候,断送了霍修竹完全掌控盛阳城的局面。
他知道沈家护着谢韵诞下了皇嗣,为了皇嗣的安危,他此次前来是为了送谢韵和小殿下暗中出城的。
出城的人不能太多,霍修竹只能送谢韵、魏l宜和小殿下一起走,沈家目标太大,必须留在盛阳城中。
沈季楠观盛阳城中的动向,也知道城中快要不太平了,他赞同霍修竹的想法,同意让他带走谢韵和小殿下,木氏有些不舍,但也没有阻拦。
唯一反对的人是谢韵。
她换回了男子装扮,挡在女儿的屋子前面,不同意霍修竹带走女儿,“为何要走,皇宫虽然落入宗室之手,挟持皇子,软禁了几位摄政老臣,但我们也不是失去了盛阳城的控制权,你手中还有兵权,我们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霍修竹站在院子里,面色冷肃,“你和小殿下现在出城就是最安全的出路,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我送出去的信件都被拦截,出去也未必安全,还不如死守盛阳城。”谢韵拿出魏湛留下的密旨,举在霍修竹面前,“既然皇宫失守,那就拿下皇宫,有些事他们能做,我们也能做。
”
拿下皇宫不是不可以,可是陛下临走前嘱咐过他,护住皇嗣,也要看住谢韵,提防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发生。
但他们谁都没想到,宫里会突然冒出来一个怀有皇嗣的宫女,会多出了一个皇子,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人不是谢韵,变成了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