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哪里有妾室,魏潋嘴里的妾室应该是元娘吧。
谢韵放慢了脚步,边听着几位贵女说话边下楼梯。
没错,这几位世家贵女嘴里说的妾室确实是元娘,不过元娘现在跟在霍修竹身边,应该碍不到她们什么事吧?
出了客栈的门,谢韵才问魏潋,“霍家又给霍修竹谈婚事了?”
“你猜的可真准!”魏潋回头看了一眼酒楼二层的方向,意有所指地笑道:“可不就是刚刚看见的几位之一么,姜家的二小姐就是霍家相中的人,只是霍修竹宁可脱离家族也不肯娶,这才一直僵持着。
不过这姜家也是没骨气,按理说人家儿子都这样嫌弃抗拒了,怎么说也该强硬的拒了才是,维护一下自家女儿的颜面,但姜家不,听说的姜家的那位二小姐看上了霍将军,在家里闹了好几次,非嫁不可呢!”
“还有这种事。”谢韵收敛了面上的笑意,缓缓点头。
她本是要进宫的,但上了马车之后却临时让车夫调转了方向,准备改道去元娘住的别院看看。
霍修竹为元霜枝置办的听雪小筑不大不小,但也够两个人和一些仆人住了,院子里的布置还算风雅,谢韵看着别院里熟悉的风格,一眼就看出来这都是元娘的手笔,因为当初的谢府就是这样的风格。
别院的下人进进出出,看起很是忙碌的样子,守门的下人认得谢韵是谁,连忙请了谢韵进去。
最里面的院子里,元霜枝在绣娘的指挥下抬胳膊,看上去是要量尺寸做衣裳。
咋然见了谢韵,元霜枝惊喜得止不住笑,连衣裳尺寸都不量了,高高兴兴地抱着谢韵的胳膊撒娇说话,问她都这么忙了怎么还有空来这里,不等谢韵回答,又说谢韵瘦了,问她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
“你问的太多,我都不知道该先答什么好了。”
无视下人们惊讶的眼神,谢韵拉着元霜枝在院子石凳上坐下,面色温和地回答这些问题。
“没瘦,也吃好睡好了,就只最近太忙,可能是累到了吧。你呢,我看你这院子里进进出出的,看样子是在置办什么?好些物件都捆起来了,这是要搬家了?”
提起这个,元霜枝抿唇,有些心虚地说,“是啊,我们要搬走了。”
“嗯?”谢韵不解地追问:“你们一起搬走?去哪里?怎么没和我说一声呢。元娘,你...你们,是不是遇上什么难办的事了?”
元霜枝叹气,但看着院子被捆起来的物件,还是有些开心,“还不是之前的事情,老生常谈了,算不得什么,修竹说,他请旨外放,我们一起去青州,等调令下来,我们就在京中成婚,婚事办完,我们立刻就走,不给霍家上门闹事的机会。”
霍家是太后的母家,霍修竹的父亲是天子的亲舅父,若是有要顾忌霍家的脸面,霍修竹就直接请旨,让天子为他和元娘赐婚了,但这样会打霍家的脸,霍家是天子母家,打霍家的脸就是打天子的脸,所以霍修竹不能这么干。
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请求外放,带着元娘去别处生活,再不回霍家了,离得远些,就没有令人烦忧的事情了。
“元娘,你在盛阳城生活了这么些年,你告诉我,你想离开吗?”
“当然是不想的,但是,我们也算好不容易走到现在了,阿韵,就算霍家再阻拦,我也不想放手,不想妥协,我偏要堂堂正正地嫁给他,做唯一的妻。”元霜枝低头不敢看谢韵的眼睛,她害怕阿韵会因为她的想法而看不起她。
“那就再等等。”谢韵握紧元霜枝的手,认真的地说:“元娘,你相信我吗?”
“相信。”
“你若是信我,就听我的,你们再等等,先不要离开,霍修竹这么多年都等了,他不会在意这几个月。明日,你来明德书院帮我做事,在我恢复身份之前,你先不要走,好吗?”
元霜枝当然同意,无论谢韵是让她去做什么,她都会去的,只要谢韵开口,她就会无条件相信,哪怕她并不知道谢韵的用意是什么,也不知道前路如何。
夜里,谢韵进了宫。
她想要先去偏殿里看望归云,但临寿拦住了她,说小公主此时正在主殿中,由陛下亲自看顾着。
“他真的会带孩子吗?”谢韵对魏湛究竟会不会照顾女儿的事情存有怀疑态度,魏湛也算不得什么温柔的人,他那双手都是兵器磨得老茧,力气大的惊人,不会做什么精细的事情,自小被人伺候长大的皇亲贵胄,怎么会照顾孩子呢?
但事实上,这是谢韵误解他了。
大殿的大敞着,谢韵脚步轻轻地走进去,好奇的往里面张扬着。
魏湛平常批阅奏折的书案是空着的,书案上没有他的身影,也没有奏折在上面。
“乖乖,这个不能吃。”
男人的低沉又温柔的声音传出,谢韵更加好奇了,她往里面走,终于在平塌上看见了父女俩的身影。
摆在平塌中央的小桌被移到最边上,桌面上堆满了明黄色的奏折。
而空出来的大片平塌上,零零落落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小玩具,归云已经会坐着了,她此时正靠坐在魏湛腿边,手里拿着一个小老虎哈哈笑着。
魏湛一手拿着奏折,一手扶着女儿的后背,处理政事和带孩子真是两不耽误。
谢韵看了好一会,直到魏湛叫她,她才缓缓走过去,拉着归云的小手稀罕了一会。
“她正玩自己的呢,你别闹她。”魏湛垂眸看着谢韵全身心专注在女儿身上的样子,淡淡地说。
“哦!”谢韵抬头看他,挑眉浅笑,“陛下不让我闹她,那我闹谁?我看陛下正忙着看奏折,我也不敢打搅啊!”
说完,她继续低头与归云说话。
“就你嘴贫。”魏湛看谢韵不识趣,顿时扔了手里的奏折,不大乐意地冷哼一声,“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别以为生了孩子,朕就会无条件的惯着你了。”
这下,谢韵终于站起身来,垂眸凝视魏湛的眼睛,伸手挑起他的下巴,有恃无恐地说:“不然呢!”
第79章 、高攀
“朕看你就是欠教训。”魏湛边说着, 边拽着谢韵的手,将人拉近了自己怀里,翻身将她压在了平塌上, 旁边还坐着瞪大眼睛围观的小公主。
“嘶。”谢韵抓开腰上不安分的大手, 没什么威胁力地嗔责, “归云还在呢,你别闹!”
“无妨, 归云还小, 她看不懂。”魏湛故意逗她, 一只手抓着谢韵的两双手,将其按在头顶, 薄唇顺着脸颊吻下去。
“不行不行, 你快起开!”脖子上面太痒, 谢韵忍不住又笑又叫, 两人就这样挣扎嬉闹起来。
“哇哇哇~”
突然,归云的一声大哭让不正经的两个人停下来。
魏潋连忙起身,回头看向女儿。
归云还是坐在刚刚的位置上,手里拿着黄色的小老虎,身上没有一丝伤口。
“朕的小公主,你是怎么了?”魏湛半蹲在女儿面前,温声哄着,连忙女儿查看孩子身上。
这没尿没拉的,刚刚才吃的晚膳, 应该也不饿, 怎么就突然不开心了呢, 要知道归云平常可是乖得很,轻易轻易不会哭闹的。
“啊!”小公主一张小脸哭的满是泪痕, “啊啊”地对魏湛喊着,还将手里的小老虎猛地扔到了地上。
魏湛低头看着从脸庞擦过的小老虎,思量一会,抬头看着女儿,轻轻地问:“归云,你这小老虎是要扔父皇的是吗?”
“你有瞎说什么呢,归云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她还能用小老虎扔你?”谢韵坐在一边看戏,没有上前来哄着归云。
谢韵话音刚落,归云再度“啊啊啊”地喊了起来,伸出小手一下子拍在了魏湛脸上。
这巴掌打得猝不及防,纵是小孩子动作慢,魏湛也没有躲过去,愣愣地看着女儿往他下巴上胸口上打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随后无奈地看着谢韵,“你看,她真的在打我。”
“......”
“哈哈哈哈哈...”
对不住,实在是忍不住了。
谢韵直接笑出声来,倒在平榻上哈哈大笑,原来归云突然哭是看见魏湛与她亲热,小孩子不懂,还以为魏湛是在欺负她,这才气哭了。
“这小家伙...脾气挺暴躁啊~”谢韵单手撑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盯着女儿看,“小脾气怪有意思的,以后,不会是飞扬跋扈那一类的吧?”
“朕的掌上明珠,什么脾气都好使,就算飞扬跋扈不讲理,也有朕给她撑腰!”
魏湛不算是护短的人,亲妹妹魏l宜年幼时任性骄纵,他经常教导惩罚,硬生生将魏l宜的骄纵性子给扳回来不少,但现在有了女儿,从前的原则就都不算数了,他的女儿,以后想怎样就怎么样,过的开心畅快就成,无论是什么性子他都喜欢。
“好了,不气了,父皇没有打你娘,我们只是在玩闹而已。”魏湛耐心解释,就算归云听不懂,但他还是温柔地说了好几遍,一直都哄她。
但好像不大管用,小家伙认定亲爹在欺负亲娘,被气得不行,小脸都有些发红了。
魏湛无奈,朝着谢韵伸出了手,“来,打两下。”
“你干嘛。”
“快点,打两下。”
没想到咱们英明一世神勇无比的年轻天子也有憋气屈服的时候啊!还真是稀奇呢!
谢韵笑他幼稚,但还是扬起手打了两下,她下手可不客气,“啪啪”两声,干脆利落。
这下,小公主彻底蒙了,她止住了哭声和动作,样子呆呆萌萌的,看了会打人的亲娘,又看了会被打的亲爹。
她似乎是犹豫了会,才转头对谢韵“啊啊啊”了几声,这几声远没有刚刚声音大,也没有被气到。
就好像,亲娘被打时,归云气势汹汹地找亲爹报仇,不仅凶狠地骂了几句,还必须要打回来才行,而亲爹被打,她就只是象征性地对着亲娘说,“你轻点打哦。”
“啧啧,乖乖啊,你怎么还能偏心呢?”魏湛很是郁闷,女儿明显是向着谢韵的,可是日夜带她的人不是谢韵啊!明明他才是出力费心的那一个!
谢韵乐不可支,忙着过来对着归云的脸颊猛亲一口,欢喜地抱着女儿,“我的乖乖,娘最喜欢你了!”
“?”
“不行,你最喜欢的只能是我!”
魏湛瞥了谢韵一眼,将归云从她手里抱过来,抱着孩子往外面走,交给了守在殿外的乳母和宫人们。
殿门关上,魏湛缓步走回来,拉着谢韵的手腕将她从平塌上拉了下来,“现在时候正好,我们去后殿的温池里。”
谢韵安然地赖在魏湛怀里,一只手臂搭上了他的脖颈,笑着说:“好呀,不过我有一件事要请陛下帮忙。”
“不帮。”
“不行哦!”
......
懿成长公主的生辰宴在七月中旬举办,这是长公主离京前的最后一次生辰宴了,所以广邀宾客,盛阳城中的勋贵世家,几乎都云集于此。
就连天子也是要来的,天家姐弟间就算不亲近也要相互给对方面子,怎么说也是要来的,但天子一般都是最后露面走个过场,前面的宴席上还是世家子弟居多。
谢韵这次是与l宜、元娘一起来的,她们三人一进长公主府就引起了众人的关注,谁让谢韵一个大男人堂而皇之地和两个女子一同前来,三个人还都是一副好相貌,站在一起很是扎眼。
按照尊卑,魏l宜走在最前面,谢韵和元娘在其后,三人有说有笑的一起往园中走。
谢韵没有去官员聚堆的地方,而陪着l宜和元娘在女眷这边闲逛。
魏l宜这段日子心情不佳,所以直接无视许多前来见礼的女眷,都敷衍了事,懒得应付。
她到了成婚的年纪,虽说魏湛没有催着她成婚,但魏l宜自己却有些不开心,最近总有些年长的长辈往身边凑,没说两句话就要给她说亲,来回试探她的意思,搞得她很是烦躁,甚至有些羡慕懿成长姐。
魏照如养了许多男宠在府中,无视朝中诸位大臣的批判和流言,我行我素地过着自己的快活日子,真是让魏l宜好不羡慕。
但魏l宜尚未成婚过,她还是有着寻一如意郎君过和美日子的想法,养男宠的念头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并没有真正实行的意思。
路上,三人遇上了清远侯府霍家的大夫人魏氏,也就是霍修竹的亲生母亲。
魏氏出身皇室旁支,父亲是宗室里身份地位不算高的县君。但就算出身不高,也是沾了皇族的边,她自认为身份还算清贵,霍家也是钟鸣鼎食之家,所以霍家未来的当家主母自然的门当户对,是贤良淑德的世家贵女。
可霍修竹心悦的元霜枝与霍家预想的儿媳妇差了太多,元霜枝家里落寞了,全族获罪逐出京都,还是嫁过人的,嫁的人还是远近闻名的奸佞之臣谢韵,进去也不是做正妻,而是身份低微的妾室,连官府户籍都没有上过的那种。
这实在是...太难以接受了。
魏氏从前与元家大娘子有几分交情,所以对元霜枝也没有过分刻薄,想着给个妾室的名分接进府里,后来架不住儿子喜欢,她松口让元霜枝做贵妾,最后闹翻了,她说可以给侧夫人的名号。
退步如此,家里那个逆子还是不同意,魏氏尝试过找元霜枝说这事,但这个元小娘子也是个野心大的,不肯松口。
眼下见面,着实有些尴尬,更是一口气憋在心头,上不来下不去,魏氏本与几家侯府夫人说着话,一见谢韵和元霜枝走过来立马没有说话的心情,冷冷地看着她们。
元小娘子都要与她儿子在外面成婚了,怎么还与前夫拉拉扯扯,这成何体统啊!
魏氏是要脸面的人,没在众人面前给说什么,她看谢韵三人去了假山那边,连忙跟过去说理。
“站住!”魏氏绕到她们面前拦住去路,面色发青。
她先是对着魏l宜行了一礼,然后才对着谢韵和元霜枝开口,“我倒是没瞧出来,元娘子竟也是负心的人,我儿为了你连父母和爵位都不要了,说什么也要娶你做正室夫人,结果你倒好,大庭广众之下和前夫牵扯不清,这像什么话!
谢大人身居高位,我一介内宅夫人自是没资格说你的,但事关家族脸面,我不得不说上几句,朝里朝外都看着,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盛阳城里谁不知道谢大人大名,谁不知道谢大人和上面那位是什么关系,大家都是要脸面的人,谢大人也该知道知道轻重,大庭广众之下,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谢韵对魏氏作揖,话语还算客气,“霍夫人有礼,谢韵受教了。夫人说的话有理,但夫人也说了,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谢某也不是单独和元娘子走在一起,这不是还有嘉阳长公主在么,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实在是再清白不过了。”
“夫人,我与谢大人清清白白的,没有任何不合规矩的地方。”
元霜枝声音诺诺,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暗暗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魏氏,说道:“修竹既然已经脱离霍家,霍家也不肯松口让他回去,那我们以后的日子,也就与霍家没什么干系了,夫人也不必怕我们丢了霍家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