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约两米多的长方形水池,靠近院门的那边胤祚还让人修了几层阶梯。
柱子心不在焉的搅拌着水泥,一双眼睛贼头贼脑的四处打探着,怎么也没想到今天能进荣贝勒的庄子里。
昨天晚上他就去寻了主家,进不去太子的作坊,那人只能换了一个任务,让这条路永远也修不好。
柱子低头无声的笑出了声,这个可比潜进太子的作坊要简单许多。
“今天是给贝勒爷做私活,钱还是照给,管一顿晚饭。”何柱对几人道。
几个工人便一阵感激,更加卖力的干起了活。
人一多,修一个小泳池便十分的快,天刚暗下去,院子里的烛火还没点起来,泳池已经铺好了水泥。
“待会吃完饭,我会让人安排你们在这歇着,明日继续给泳池铺石砖。”
胤祚嫌弃灰扑扑的泳池不好看,准备从内务府里拿一批宫里用的地砖来铺,不过只能等到明日一早才能去要。
第一百一十章
胤祚今日歇在外面的事很快就传到了乌雅氏的耳朵里,晓得自家儿子又去庄子上捣鼓东西,乌雅氏微微蹙眉。
“都到了要成亲的年纪,怎么还这么贪玩?”
乌雅氏都要愁怀了,相看的那些贵女自家儿子是一个都不喜欢,唯一一个有可能的她又不喜。
“主子莫急,贝勒爷也才十五岁,民间都说先立业再成家,贝勒爷现在不就是正在立业,奴才听说这水泥路已经修好了一段,马上就完工了。”玉斐小声劝着。
乌雅氏面上浮现出一抹得意之色,她两个长成的儿子都十分出息,老大进了吏部,老二虽然在工部,却也做出来水泥这般奇物,只是一想到一个没孩子一个还未成亲就叹气。
“每次见着惠妃家粉雕玉琢的小孙女,本宫就喜欢的不得了,就盼着他们兄弟俩什么时候有个孩子,本宫就如愿了。”乌雅氏叹道。
玉斐眼皮一跳,心下有了个主意,“不如给贝勒爷寻个贴身伺候的宫女?”
玉斐说的宫女自然不是一般的宫女,荣贝勒如今身边还没一个侍妾,求到她身边的人可不少,但今日玉斐可不是为她们说话,实在是看不得自家主子这般烦。
“按理说贝勒爷早些年就该寻个宫女,当时四阿哥觉得贝勒爷还小便提议再往后推推,一晃贝勒爷都快十六了。”
乌雅氏赞同的点了点头,早些年她防着曹家那个小姑娘,只是几年过去,曹元儿一直在永和宫当个透明人,她便把这事给忘了。
乌雅氏跟玉斐感慨,“曹…那姑娘家世品行不差,只是没能投生在好人家里,眼看着都快十八岁了,不如哪日本宫跟万岁爷提一声,放她回家寻摸个好人家嫁了吧。”
主仆俩闲话了几句,忽然听见窗外清咳了一声,二人立即止了话,随后对视了一眼,玉斐轻手轻脚出了正殿。
幽深的廊下只点了几个灯笼,玉斐左右仔细一看,没见着什么人影。
“主子,外面没见着人。”玉斐回屋回话。
乌雅氏脸色有些不好看,她是想跟玉斐说些贴心话,才把人都遣散了,没想到让别人钻了空子。
“你待会去找人问问,今晚谁出来过?”乌雅氏沉声嘱咐道。
玉斐刚应下,窗外忽然又传来了声响,主仆二人再次安静下来,玉斐得了乌雅氏同意,脱了鞋上榻,小心翼翼朝外推开了窗户。
“喵~”一声细微的猫叫声传进了她耳里。
玉斐提在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打开窗户四处张望了一下,才转头对乌雅氏道:“主子,不知是哪来的野猫,刚才许是咱们听错了。”
“本宫听着像是只幼猫,去让人找些吃的喂它,免得偷溜进小厨房偷吃。”乌雅氏被幼猫细弱的叫声弄得有些心软,想着永和宫也大,养只野猫也不是没地方。
玉斐笑着记在心里,然后伺候着乌雅氏洗漱休息。
另一边,瞧见正殿窗户被关上,躲在暗处的小宫女才提着裙摆悄声回了后厢房,来到最东边厢房的窗下,喵喵叫了两声。
不一会,厢房门被打开了,一个身着宫装的高挑女子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朝她点头,小宫女心领神会,忙跟着女子进了屋。
是个一室一厅的小厢房,堂屋摆了一张八仙桌,和一个博古架,上面都是乌雅氏或宫里赏赐下来的东西,再往里走,便是曹元儿的寝室,窗下是个美人榻,小宫女平时就睡在这里。
“怎么样?”曹元儿神情冷淡。
小宫女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包括乌雅氏想放她归家嫁人,小宫女颇为她鸣不平,“姑姑伺候了贵妃娘娘这么多年,不说有功劳也有苦劳,姑姑的身世也不低,就是贝勒爷的侧室也是有这个资格的,如今…”
小宫女咬着自己的下唇,如今却到了这个年岁才要把人送出宫去,哪家的小姐姑娘不是十三四岁就相看人家。
曹元儿的心沉到了谷底,当年她以为贵妃娘娘得知了她的身份会把她赶出永和宫,却没想到贵妃为了看住自己,硬是把她留在永和宫这么多年。
这些年里她没少试探四阿哥和荣贝勒,前者对她十分厌恶,后者…荣贝勒对她不坏,却也没任何好感,为了能在宫里生存下去,她不惜花费了大量时间给自己拉拢了几个人。
“你去把贝勒爷留宿在庄子里的事告诉他。”曹元儿口中的他,是她大伯曹寅的人,她能跟宫外传消息全靠了那人。
小宫女接过曹元儿递来的银子,笑的眼睛都睁不开。
…………
天色渐明,清晨的凉风吹的人舒服极了,胤祚迎着风站在河边,河边是三三两两洗衣服的妇人,还有半大小子在河里摸鱼,玩的过分了,把上游的水搅混了,当即就被几个妇人一顿臭骂。
几个小子笑嘻嘻的又跑去了下游,腰间挂了一串用草串起来的小鱼。
“何柱,跟他们买些鱼,中午让厨房做鱼肉粥。”胤祚本来想吃香酥小鱼干,但又怕庄子上的厨娘没有宫里的手艺好,白白糟蹋了那些鱼。
胤祚在河边逛了一会就回了庄子里,后院的泳池已经铺好了石砖,正在放水清洗。
一个时辰后,泳池换上了干净的清水,要不是何柱拦着,说是要让太阳晒一晒才更干净。
胤祚失望的收回目光,倒不是因为不能要晒水,而是太阳太大,这会下水跟下热锅没什么区别。
庄子上也没冰,胤祚只能让人搬了张美人榻放在堂屋里,两边的窗户门一开,堂屋里凉嗖嗖的。
何柱从厨房端了一碗冰镇酸奶,里面放了密瓜和西瓜,都是庄子上自己种的,酸奶是何柱一早让人放进井里冰着。
这会拿出来还冒着一丝凉气,再加上密瓜和西瓜,淋上蜂蜜,老远就能闻见一股甜香。
胤祚:“应该把西瓜冰镇一会,没有蜜瓜甜。”
何柱劝道:“您一会还要下水,吃太多冷东西会不舒服。”
胤祚三两口就吃完了,把碗往何柱那边一递,“再来一碗,井里冰镇的哪有冰块冻的凉,你就是太小心了。”
何柱捧着碗又去了前院,管事一家住在前院的厢房,厨房就在厢房旁边。
“我给何公公也留了一碗。”管事媳妇还给何柱盛了一碗。
何柱道了声谢,就坐在厨房快速吃了,放下碗后拿着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视线落在一旁抄着大勺给工人熬绿豆汤的管事媳妇,心中不由得敬佩了起来。
这么热的天,守在灶火旁边也能这般面不改色,确实比当年那些中饱私囊的东西好上许多。
何柱拿着给胤祚的酸奶出了厨房,炙热的太阳烤的大地滚烫不已,树上的知了也叫个不停。
穿过抄手游廊,何柱刚到正院门口,就听见大门被敲的砰砰作响,何柱脚下一顿,看着管事媳妇出了厨房朝门口去。
何柱不再停留,再待下去碗里的酸奶就要被烤热了,自己非得挨贝勒爷的骂不可。
管事媳妇打开半扇门,外面站着约十几个人,几个丫鬟打着伞护着最中间的一个妇人和两个姑娘,敲门的则是她们的护卫。
“你们有什么事?”管事媳妇警惕的问。
“这位娘子,我家夫人和小姐途径这里,马车不小心坏了,想来贵地寻求帮助,让我家夫人和小姐暂时待上一会,等我们家下人赶着马车过来。”护卫十分恭敬的同她道。
管事媳妇细细打量了她们一番,确定只有三四个护卫才道:“我要去请示一下我家主子。”
被围在丫鬟婆子中间的妇人眼睛一亮,随后对一个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拿着一个荷包塞进了管事媳妇的手里,嘴上如同抹了蜜一般,哄着管事媳妇笑开了颜。
片刻后,管事媳妇来到后院,朝胤祚行了个不太规范的礼,“贝勒爷,外面来了一个夫人带着女儿想到我们庄子借坐一会,说是自己的马车坏了。”
胤祚正在和何柱嘟囔自己的酸奶不冰了,听到管事媳妇的话掀了掀眼皮,“把他们安排在前院厢房,不许她们到后面来。”
他待会要游水,可不想让陌生人瞧见。
管事媳妇领了命,匆匆往大门走去,随后叫了自己儿媳妇迎着门外的人进了屋,她引着人往东厢房去。
“这边一直都有人收拾,我家主子说了,可以让你们在这里歇一会,但是不许到处走动,还望夫人管好下人们。”
临走前,管事媳妇看在她们给的银子份上,又道:“夫人需要什么可以去西厢房寻我。”
那位夫人态度十分和煦的让人送她出去,看的一旁两个小姑娘有些微微吃惊,年纪稍小的缠着夫人的胳膊撒娇,“额娘,一个下人而已,您怎么还对她这般温和?”
夫人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有求与人家当然要客气些,况且咱们也不晓得这个庄子的主人会不会是什么皇亲国戚,惹怒了人家可就不好了。”
另一个稍大些的姑娘低着头默不作声,她今日跟着母亲妹妹一起出城上香,回来时小她一岁的妹妹闹着要看修水泥路,她们才改道往这边来,没想到半路上马车坏了。
“静姝,一会带着你妹妹在附近逛逛,咱们家的庄子可没这么大,一会你们姐妹俩好好瞧瞧。”
夫人一双带笑的眼睛落在静姝身上,静姝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艳阳天里她只感觉到了刺骨的冷。
“额娘,我才不要她陪,就把她关在屋子里,我刚才瞧见屋边还有河流,女儿想去那玩。”馨宁嘟着小嘴摇晃着钮祜禄夫人的胳膊,又恶狠狠的瞪了静姝一眼。
钮祜禄夫人捏住自己女儿的手,脸上的神情多了些严肃,“出去做什么,就留在庄子里,这么大的院子还不够你跑的吗?”
静姝按住了想开口的春杏,朝她轻轻摇了摇头,刚才管事媳妇的话每个人都听见了,显然这会有人不想遵守,她瞧继母那个样子,像是已经知道庄子的主人是谁了。
皇亲国戚!
静姝死死压住嘴里的惊讶,前些日子祖母想要给自己说门亲事,却被一向不大管她的阿玛给回绝了,说是已经有了人选。
什么人选能让阿玛这般沉得住气,莫非真的是某位皇亲国戚,不对,若真的是她继母不会由着自己踩在自己女儿头上。
她们能认识什么皇亲国戚,静姝想破了脑袋都没个思绪,余光突然瞥到丫鬟端进来的西瓜,静姝一愣。
她知道这是谁的庄子了。
顿时,她只觉得又羞又臊,帮了自己两次的少年,却被自己家里人当个猴子一样戏耍。
什么偶遇什么樱桃,静姝恨不得回到过去抽死自己。
“额娘,我想去厨房看看。”静姝忽然朝钮祜禄夫人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钮祜禄夫人看了她一眼,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她知道静姝平时就喜欢待在厨房做菜,简直跟个乡下妇人一般。
“去吧。”钮祜禄夫人眼中露出一丝鄙夷。
静姝跟没看见似的,带着春杏逃一般的出了屋子,穿过抄手游廊往西厢房去。
待她走远后,东厢房的门才轻轻掩上,钮祜禄夫人知道她是真的去了西厢房才放下心来。
“额娘,家里的马车什么时候来啊?这里破破烂烂的,分明就是下人住的地方,我不要待在这里。”
馨宁用帕子捂住鼻子,嫌弃的不行,原本只觉得能躲躲太阳,没想到被人安排进了下人住的地方,一双漂亮的眉毛皱在一起。
“额娘,就把那个小贱人丢在这,咱们自己回去。”馨宁抱着钮祜禄夫人的胳膊撒娇,说出的话却恶毒的很。
屋里的丫鬟婆子低着头,恍惚什么都没听见似的,钮祜禄夫人安慰似的拍了拍自己女儿的手,“今天额娘忤逆你阿玛的意思,把你带出来可不是上香那么简单,你别觉得这个院子不好,它后面的主人可不简单,待会…”
钮祜禄夫人凑到自己女儿耳边,轻声细语解释了起来,馨宁的眼睛越来越亮,随即想到什么,又恶狠狠抿了抿唇。
“阿玛好生偏心,上次就应该把机会让给我,也不至于如今还来劳累额娘。”
馨宁的目光落在厢房紧闭的大门上,少女的眼中充满了势在必得,她好似忘了上次因为见面自己被困在荒郊野岭一个时辰的事。
钮祜禄夫人满意的看着自己女儿的表现,“待会她回来我会让人把她锁在屋里,今晚咱们就借口住在这里,额娘会给你找机会接触荣贝勒,乖女儿,你的荣华富贵可就在这里了。”
钮祜禄夫人艳丽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向往,她好似看见了日后各家夫人太太恭维、巴结着自己,谁也不敢再说她不过是个继室的话,原配又如何,她和她的女儿都被自己踩在脚下。
馨宁却有些担忧,自己的家世并不显赫,甚至在偌大的京城里随便一个人都能打压她家。
“额娘,阿玛只是个五品官,咱家祖上也没有什么煊赫的人,若女儿当不了福晋怎么办?”馨宁白皙的小脸皱在一起,想到那日所见的少年,又忍不住偷偷红了脸。
“咱们家不是有一门显赫的亲戚吗?钮祜禄贵妃的母家,不是嫡福晋又如何?侧福晋那也是要上玉蝶的。”钮祜禄夫人已经盘算着这事成了,如何劝说自己夫君和钮祜禄贵妃家结成真正的亲戚。
馨宁见自己母亲已经为自己打算到这般程度,心里感动不已,“额娘放心,女儿不会让您失望的。”
钮祜禄夫人又低声说了一句,让嬷嬷拿出从家里带的一套衣服,年纪不大的馨宁见了,羞的满脸通红,随后就被钮祜禄夫人带到里屋去了。
另一边,静姝带着春杏找到了位于西厢房的厨房,管事媳妇正带着自己几个儿媳妇烧火做饭,见着刚才借宿的小姐来了,连忙擦了擦手迎上去。
“小姐可是需要些什么?”管事媳妇指着一边空余的灶台对她说,“那边没人用,若是想吃什么,小姐可以让自家下人做,柴火和水都在门外。”
“你们不是正在做吗?”扶着静姝的春杏狐疑的看着冒着热气的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