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叫吴崖的道士昨日才进京,前些日子他一直在拜访京城附近的道观,昨日一进京就到了西市,跟今日一样在闹市中表演悬空术,为京城的乞儿讨一份救命钱。
“查查他进京后跟谁接触过。”胤G听完又嘱咐了一句。
胤G今日能明显感觉到康熙对那道士的十分感兴趣,怕是没几日就能在宫里见到那位吴道长,不查清楚些他不放心。
…………
四月十四,宜入宅。
胤祚在皇历上圈了一个日期,黑色的墨汁浸透了纸张,朝两边晕染开来,胤祚拿着皇历递给舒窈,道:“四月十四,这个日子怎么样?”
舒窈仔细看了一眼,五日后确实是个好日子,而且他们的行李已经搬的差不多了,“是个好日子。”
胤祚点头,“那我让人把这个日子报给阿玛,五天后我们就能搬出去了。”
一提到搬家,舒窈来了兴致,也没了心思喝茶,起身指挥宫女开始收拾正院里的东西,摆件花瓶,大件东西一律先打包。
胤祚托腮盯着那道忙碌的身影,比起初见时的消瘦,成亲一年舒窈倒是圆润了不少,胤祚十分满意自己的投喂成果。
“怎么了?”舒窈发觉胤祚的眼神,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腰腹,苦恼的说了一句,“您瞧我是不是胖了?”
胤祚诚实的点了点头,谁知下一秒舒窈就不高兴的扭过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胤祚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四月十四当天,浩浩荡荡的车队从宫里出去,装了约有二十来辆的行李,这还是提前把几个库房和大件送了出去。
乌雅氏站在阿哥所宫门处,眼眶微红的看着鱼贯而出的车队,直到今日她才真正的意识到胤祚要离开他了。
虽然孩子大了确实要放手,只是一想到日后每月只能见几天,乌雅氏就觉得伤心。
“开府后你要好生照顾你家六爷,他从小养的精贵,但是小时候遭了几次大难,所以身子骨弱些。”乌雅氏拉着舒窈的手细细嘱咐。
“还有,不能由着他的性子做事,宫外的东西虽然新鲜,但也不干净,听说你出阁前也跟着家里嬷嬷学了做菜,小六的身子日后就交给你了。”
舒窈露出恰好的微笑,一直附和着乌雅氏的话,“额娘放心,儿臣会照顾好六爷的。”
站在婆媳俩身边的胤祚有些无奈,“额娘,贝勒府里那么多下人厨子,哪里需要舒窈亲自动手。”
乌雅氏轻瞪了他一眼,不就是劝他福晋洗手作羹汤,弄得好像自己是恶婆婆一样,舒窈嫁进宫一年她也没逼着下厨房做羹汤。
“六爷,额娘也是关心您。”舒窈轻轻拽了一下胤祚的衣袖,“你厨艺是宫里公认的好,咱有了自己的小厨房,我也想跟着你学。”
胤祚两三下就被哄好了,满口应下等住进自己宅子就教她做菜。
两人亲亲热热凑在一起讨论菜肴,一旁的乌雅氏被自己的儿子儿媳塞了一嘴狗粮,再悲伤的情绪都消散不见了。
住进贝勒府第一日,舒窈就拉着胤祚开始大扫除,贝勒府面积大,光前院就能抵他们在宫里的住处。
舒窈只留了后院几个稍大的院子,收拾出来后,又把其他的院子都锁了起来,她想起刚见面时胤祚就说过不会纳妾,舒窈从未把这话放在心里,只是后来胤祚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不仅能说到还能做到。
乌雅氏几次都说再指几个姑娘给胤祚做侧福晋,话还没传到舒窈这里,就已经被胤祚挡了。
“主子,这是贝勒爷让人送来的宴请名单。”暮云从门外进来,把手里的册子递给舒窈。
贝勒府已经收拾好了,接下来便是暖宅,请的人除了自家兄弟姐妹,还有一些平时交好的官员。
舒窈粗略翻了一下,四五十桌的宴席是跑不了,光靠自家的厨子肯定做不出来这么多菜,她准备提前在酒楼定上一些。
“如今天气暖和了,后院女眷的宴席就摆在花园旁边花厅里,还有就是把家里的丫鬟婆子都调动的,都让她们守在花园里,尤其是湖边,不许出现哪家贵人小姐跌落湖里。”舒窈细细嘱咐道。
暮云有些迟疑,她如今管的是后院的丫鬟婆子,最是清楚府上有多少人,暖房当天宾客众多,各处都要安排丫鬟婆子,哪有那么多人守在湖边。
“主子,咱们府上人不够…”暮云硬着头皮道。
明月忽然道:“主子,不如去问四福晋借些丫鬟婆子?”
舒窈此时还在低头想着去买些丫鬟婆子回来,只是距离暖房时间太短了,新进府的丫鬟婆子又需要时间调教,可她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咱们刚搬来就去麻烦四嫂,怕是不妥。”
“什么不妥?”胤祚掀开帘子进屋,一双含笑的眼眸落在舒窈身上,“你找四嫂有事?”
舒窈也不遮掩,把事情明明白白的都说了出来,还着重强调了一下自己的担忧,毕竟暖房可是他们荣贝勒府上第一件大事。
“光借人怎么够,你第一次操办这么大的宴会,我又要在前院招呼客人,顾及不到后院,把四嫂也借来,让她教你如何操办暖房宴。”
“这…”舒窈见他态度十分坚定,却又怕打扰了四福晋,告到四哥处,会影响慎贝勒和胤祚之间的兄弟情。
“四嫂近来也忙,膝下孩子年幼,后院的李格格刚生了个小格格,慎贝勒府也忙的不行。”
胤祚知道这事,当年宋格格也生了个女孩,只是没多久就没了,那日四哥拉着他喝了许多酒,为这个刚到世上没多久就逝去的孩子心痛不已。
这次也是个小姑娘,小姑娘的生母李格格高不高兴胤祚不知道,但是他明显能感觉到四哥很高兴。
“小格格有乳母生母照顾,四嫂不过动动嘴的事情,让她来帮你,你也能松快些。”胤祚坚持要去请四福晋,舒窈也只能歇了劝慰的心。
胤祚的动作很快,第二日四福晋就带着一帮丫鬟婆子上门了,舒窈面对四嫂的调侃,忍不住闹了个大红脸。
什么为了让四福晋来帮她,胤祚就差抱着四哥大腿耍无赖了。
舒窈羞红了脸,“四嫂别笑我了,我家六爷也是担忧我搞砸了暖房宴。”
话虽这般说的,她心里却如同灌了蜜一般,或许额娘说的也不是绝对。
“六弟最护短了,搞砸了又能怎样,谁敢笑话你。”四福晋捂着嘴轻笑。
贝勒府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起来,舒窈更是忙的跟个陀螺似的,四福晋只能每日来上两个时辰,指导舒窈处理各种问题。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暖房宴当日,天还未亮,府里的下人已经起了大半,烧水的,布置桌椅的。
胤祚还给康熙递了帖子,只是康熙让人传话,最近事务繁多,一时半会还出不了宫。
康熙不来,最尊贵的就剩下一个太子,兄弟俩又是十分要好的,胤祚派了管家在门口接人,等着胤i他们要来时他再出去接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宴会的宾客来的差不多了,就剩胤i没来。
胤祚把前院的宾客丢给了几个兄长照看,自己一溜烟跑去了正门,守在门口的人瞬间清醒过来。
“贝勒爷,太子殿下还没来。”
胤祚不在意的点点头,眼睛却一直盯着巷口,不知是不是兄弟俩心有灵犀,胤祚刚来没多久,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朝他们过来了。
一炷香后,马车停在了正门台阶下,胤i从马车上跳下来,径直走向胤祚,而他的身后紧跟着下来了一个人。
胤i高大的背影挡着,胤祚有些看不清后面那人的长相,当能肯定的是那人不会是二嫂,二嫂这会还在他家后院帮忙。
直到那人走到正门门口,胤祚才看清了那人,竟然是之前遇到的吴崖,这人怎么能跟他二哥同乘一辆马车,还跑到他家里准备参加宴会。
“二哥,他怎么来了?”胤祚压低声音道。
“我当时在乾清宫跟汗阿玛汇报事情,这个吴崖刚好也在,他听说你要办暖房宴,他就跟汗阿玛要了一个恩典,出宫给你祈福。”胤i无奈的解释。
兜兜转转这个吴崖还是进了宫,就这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里,吴崖就成功获取了康熙的信任,在宫里可谓是风头正盛。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吴崖落了半步跟着胤i身后,朝胤祚微微弯腰,“贺喜荣贝勒搬新居,贫道也来沾沾喜气。”
他的话说完,身后的小道童上前几步,把手里的贺礼交给贝勒府的小厮,一大一小两个木盒交叠在一起,胤祚的视线落在只有婴儿巴掌大的木盒上。
“这是贫道近日研究出的丹药,具有延年益寿的作用,今日献给荣贝勒。”吴崖的声音很温和,听不出一点阿谀奉承的意思。
胤祚收回视线,吩咐迎客的小厮,“带吴道长入席。”
小厮应了一声,领着吴崖进了贝勒府大门。
待人离开后,胤祚才打开小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粒黄豆大小的黑色药丸,光看外表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这东西给我,日后他给的东西都单独收起了,不要吃也不要碰。”胤i神色冷淡,声音中带着对吴崖的一丝厌恶。
李胜用帕子小心从盒子里拿出药丸,然后装进随身携带的小瓷瓶中,贴身放好。
兄弟二人并肩走在抄手游廊上,廊上挂着喜庆的红灯笼,胤祚最近一直忙着搬家的事,对于吴崖只知道那次在西市遇见没多久,康熙就把人接进了宫,专门在宫里设了个道观。
“我记得他在宫里,就是为了给阿玛讲道经,怎么也做起了丹药。”
从吴崖进宫,胤i就派了人监视他,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温和的道士,心思却十分深沉,第一个月他几乎雷打不动的给康熙讲道。
直到第二个月开始,吴崖求了康熙,给自己弄了一个炼丹炉,一开始他只给自己炼些丹药,后来被康熙无意间得知,又成了康熙专用的炼丹炉。
“阿玛不会已经在吃了吧?”胤祚见二哥沉默了良久,忽的瞪圆了眼睛道。
“汗阿玛又不是无知小儿,这些日子练出来的丹药都让人试着药,汗阿玛还未入口。”胤i解释道。
胤祚松了口气,这丹药都是用了些有毒的东西做的,经常吃就等于慢性中毒,一点点把人身子拖垮。
胤祚道:“二哥你在宫里劝着些阿玛,是药三分毒还是少吃的为妙,而且我瞧这个吴崖就是个神棍。”
两人走过拐角处,一副十分热闹的场面映入眼帘,先他们一步进来的吴崖被众人簇拥在中间,好似他才是这场宴会的主人。
不知谁喊了声太子殿下,正在谈笑风生的众人停了下来,纷纷跪下向胤i行礼,唯一未跪的只有吴崖一人,他行的是道教的礼。
胤i凌厉的视线从吴崖身上滑过,随后叫众人起身入席。
待胤i走远后,吴崖才松了一口气,这时他才惊觉自己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天家父子果然不简单。
幸好他为了取信康熙,并未跟其他阿哥来往密切,而荣贝勒则是因为当初在破庙相遇,算是有了交集,来参加宴席也说的过去。
宴席上亲爱的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副热闹极了的模样,胤祚喝的脸色都有些晕红,喝了杯冷茶压了一下灼烧的胃。
胤祚又叫玳瑁去后院瞧瞧,后院除了来赴宴的夫人,还有她们带来的年幼孩子,胤祚担心舒窈一人忙不过来。
“六哥,弟弟敬你一杯。”胤俄端起酒杯看向他。
席间几兄弟的目光都投向了胤祚,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朝着众人举了举杯,随后一饮而尽。
胤K嘿嘿一笑,“今儿是六哥的好日子,六哥可不许再偷偷把酒换成水。”
说着又给胤祚倒了一杯酒,几轮下来,胤祚眼神都飘忽起来了,抱着酒壶一脸傻笑,活似地主家的傻大儿。
灌酒的几个小的都有了些醉意,看着其他桌热火朝天的气氛有些眼热,却又不敢当着胤i的面胡闹,只能偷溜下去另开一桌。
骰子划拳行酒令,几个十几岁的少年玩的不亦乐乎,却丝毫没察觉重开一桌拿上来的酒和之前的不一样,喝了大半个时辰都没什么醉意。
一阵喧闹声忽然由远至近,原本应该在后院招呼客人的舒窈脚步慌乱的朝前院来了,她身后还跟着四福晋和几个眼生的夫人。
一个年轻夫人一脸惊慌失措,怀里还抱着个小孩,只是孩子的脸已经憋的有些发青,一动不动的躺在母亲怀里。
玳瑁快走在几人前面,先她们到了前院,准备跟胤祚报个信时,才发现人已经喝醉了。
“太子殿下,陈大人家的小孙子突发疾病,这会陈家太太急得不行,抱着孩子就要找小陈大人。”玳瑁凑到胤i耳边低语。
胤i眉头紧锁,“你把人带去前院的厢房,孤带着人过去,太医可请了?”
“已经派人去请了。”玳瑁说完又急匆匆离开。
察觉不对的胤G看向胤i,眼里带着疑惑,“出什么事了?”
“谁?谁出事了?”胤祚猛地坐起来,迷茫的眼神四处张望。
胤i将事情简单说了几句,嘱咐胤G几句,带着李胜找来的小陈大人就离开了。
前院厢房里,几个女人脸上都露出了惊慌的神情,舒窈还带着一丝恐惧,人是在他们府上出的事,出了事他们怕是也会被康熙斥责。
“轩儿,你看一看额娘,呜呜呜…”小陈夫人紧握着儿子的手,泪水如同断了线珠子。
她身边的几个夫人都是自家亲戚,见此场景也忍不住用帕子擦着眼角,更有甚者怀疑孩子是不是中毒。
“詹夫人说的什么话,今日宴席上大家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我家的孩子不也没什么事。”四福晋冷下脸道。
那位詹夫人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们眼前二位可都是贝勒福晋,可不是她们就能得罪的,连声致歉。
“几位夫人心急我和四嫂也都知道,只是如今太医还没来,咱们这些对医术一窍不通的人,还是不要乱说话。”舒窈柔声反击了回去。
舒窈的话音刚落,胤i就领着那位小陈大人进了厢房,小陈大人是个约二十多岁的青年,官至礼部郎中,他们今日来是替他的父亲,吏部尚书前来赴宴。
夫妻二人一对视,小陈夫人泪流的更凶了。
“夫君,轩儿他…”小陈夫人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完。
“别急,太子殿下已经派人去请太医过来了,轩儿究竟怎么回事?”小陈大人急切道。
小陈夫人呜呜咽咽说出了全部过程,自家小儿子还不到两岁,原本应该跟在她身边,只是轩儿瞧见和自己同龄的几个孩子,吵闹着要去玩。
她便让乳母嬷嬷跟着,自己则跟其他夫人闲聊,只是还没聊多久,一个陌生的嬷嬷跑来说自家儿子出了事,再见到儿子时,小小的一个人儿抽搐不已,脸色憋得通红。
小陈夫人当时就崩溃了,抱着自家儿子不顾阻拦,强硬着要去前院见自己夫君。
“二哥,先让吴道长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