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默然,却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皇上必不会亏待她,但我也知道,她心里没有皇上,皇上的心里也没有她,”
昭宁把玩着顺治的手指,“既如此,您为何不放她走呢?”
“昭宁,我也不能什么都由着自己喜不喜欢啊,”
顺治展开手臂,将昭宁揽入怀中,“以琪琪格的身份,断不可能将她配给宗室的,不留在宫里,难不成你想叫她落选?”
“落选,不好吗?”
昭宁抬起头看着顺治的眼睛,“让她回到她最喜欢的草原上去,继续做她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嫁给一个普普通通的草原汉子,一辈子都能幸福快乐,这样不好吗?”
顺治也凝视看着昭宁,突然问道:“你也想过那样的生活?”
昭宁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她伸出双手搂住顺治的脖子,问道:“那皇上您愿意跟我回去做个草原汉子吗?”
顺治也笑了,心里无比的受用。
他慢慢俯下身,试探着贴近昭宁,昭宁眨了眨眼睛,却没有退缩。
她这两日的要求确实多了点,也该给他点甜头才对。
昨儿孔四贞还偷偷跟她说,他许久没进后宫了,她也没什么好嫌弃的不是?
“这可是你招惹我的,”
顺治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琪琪格的事儿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但你也得先给我些好处才行。”
昭宁歪了歪头,状似不解:“皇上想要什么好处?”
顺治的笑意加深,手上突然用力,彻底将昭宁拉近,然后深深吻上昭宁的――
额头。
昭宁:……?
这是什么纯情的画面?
她可是他未来的妻子,这般毫无防备的躺在他怀里,他酝酿了半天,就亲了一口她的额头??
要不是知道他已有儿女,她还以为自己在引诱一个纯情少男呢!
昭宁用眼神询问:就这?
顺治不解,迷惑的眨了眨眼睛。
昭宁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用力再次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到最近,然后准确的亲到了那只会说不会用的双唇。
顺治完全没有意料到昭宁会如此大胆,倏然瞪大了眼睛,在昭宁不满的用虎牙在他的下唇上咬了一口的时候,方才反应过来,微微张开了嘴,开始反客为主,将这个意料之外的吻加深。
昭宁还是青涩的,面对顺治的进攻很快便丢盔卸甲,彻底丧失了主动权,她放开顺治的脖子,转而用双手抵住他的胸膛,试图在他想要得寸进尺之前,抢回自己的呼吸权。
顺治好不容易得了甜头,自是不肯轻易罢休,恨不得立刻将昭宁拆吃入腹,逼的昭宁无法,干脆大胆的用双手掐住顺治的脸颊,扯得变形了才将人拉开。
“我今天不想走了,”
顺治也不介意昭宁的胆大包天,抱着她不肯撒手,“反正早晚都是我的。”
昭宁努力喘了几口气,总算是呼吸均匀了,方才狠狠瞪了顺治一眼,怒道:“有本事皇上就别走,且看太后管不管你!”
太后,那必然是不会允许顺治在大婚前胡闹的。
这一点顺治也心知肚明,只得讪讪的放开昭宁,挠头道:“那还是算了,我可不想再抄孝经了。”
难得见顺治认怂,昭宁也不气了,转而笑弯了眼睛,调侃道:“我觉得,皇上需要抄的不是孝经,是静心咒。”
顺治气结,又拿昭宁没有办法,最终只是用力揉乱昭宁的头发,泄气道:“我明日就叫人督促礼部赶紧定日子,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都多久了,还不见折子送上来!”
……
顺治一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他既然答应了昭宁要想办法,就真的很快想出了办法。
昭宁本以为想要琪琪格落选,必然得叫她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就像是那日为了孔四贞的婚事在乾清宫门口的闹剧一样,可没想到第二日午后,太后便叫人来请了。
“昭宁啊,今儿叫你来是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思,”
太后将昭宁叫到身边坐下,慈和的说道,“姐妹同嫁本是满蒙旧俗,所以当初你额祈葛便叫你跟琪琪格两个一同来了京城,也是想让你们能互相做个伴儿。可今时不同往日,有些旧俗已经不太合适了,我想问问你,若是不叫琪琪格留下,你可会觉得不安心啊?”
昭宁当然不会不安心,她简直惊喜的想要原地起飞!
也不知道顺治到底做了什么,明明是她想替妹妹求一个落选,如今却变成了太后来跟她商量。
这手段要是让太后知道了,某人怕是又要抄书了。
昭宁自然不会过河拆桥坑了顺治,赶紧低着头强忍住笑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
“好孩子,我知道你懂事明理,也疼爱妹妹,所以才与你直说的,”
太后拉着昭宁的手继续道,“那日你也见过喜珠了,当年她刚刚入宫的时候,也是个如同琪琪格一般活泼可爱的姑娘,可我没能护好她,不知何时何事,叫她变成了这般模样。”
太后叹了口气,语气中尽是惋惜,“今天早上皇上过来请安的时候提起了喜珠,说她这两日不肯吃喝,非要闹着见我,我去瞧了一眼,看她那几近疯癫的模样,当真是心痛极了。回来之时又瞧见琪琪格跟阿贞在御花园里玩耍,却好似不复刚进宫时的天真烂漫了,着实是让我心惊啊。”
说道此处,太后眼眶有些湿润了,她握紧了昭宁的手,继续说道:“我已经害了一个喜珠了,当真不想再见到琪琪格也――,昭宁,我若是将琪琪格送回去,你一个人在宫里会觉得孤单吗?”
太后这一番话中全是慈爱,叫昭宁既感动又惭愧。
早知如此,她便不该算计,该将自己的顾虑说与太后听,也不必绕这么大一圈,惹得太后难过了。
“宫里有太后,有皇上,我怎么会孤单呢?”
昭宁轻轻靠在太后的肩上,“其实我也想叫琪琪格回去,她自小无拘无束惯了,适合留在自由自在的大草原上,若是太后您愿意成全,昭宁和琪琪格,都会永远感激您的。”
“只是苦了你了,”太后伸手顺着昭宁的脊背,“不过皇上爱重你,我也疼你,必会叫你在这宫里过的舒心的。”
昭宁应了一声,抱着太后不肯撒手,太后喜欢她亲近,含笑道:“好在你倒是能适应宫中生活,也叫我这心里啊,好受了许多。”
太后一向是个豁达的人,若非形势所逼,她是不愿意去强求的。
静妃姐妹两个的悲剧历历在目,她更是不希望昭宁和琪琪格也步上后尘,所以其实她心中明白今天的事情过于巧合,但也愿意当做不知道,遂了顺治的心意。
只要昭宁能稳坐中宫便够了,既然顺治不喜欢,也不必非要再搭上一个琪琪格。
昭宁又与太后说了一会儿话,两人倒是比之前更亲近了几分。
待到昭宁告退之时,太后依依不舍的将她送到门口,却突然又说道:“昭宁,身在这宫中,总会有些不能尽如人意之事,但有些事不过是表面功夫,你要学着看开些。”
昭宁懵然,不知太后所指,太后也没有再多说,便叫苏茉儿替她送送昭宁。
“姑姑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走出了慈宁宫大门,昭宁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太后是想让您先有个心里准备,”
苏茉儿点了点头,“董鄂家的二小姐已经定了给襄亲王做福晋,那她姐姐,自然不能他嫁,只能留在宫里了。太后说那日虽然您当面说不介意她留在宫里,但心里应该还是不喜的,不过事已至此,却是没有转圜的余地,还得请您放宽心。”
昭宁心中一沉,半晌无语。
她本想着等琪琪格的事情落地,再去处理董鄂婉瑜的事,毕竟顺治对董鄂婉瑜无意,想来应该不会不应。
可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时心软帮了董鄂婉心一把,却导致了如今的后果。
“大格格,皇上今儿早上还跟太后说不喜那董鄂氏矫情,想来便是让她留在宫里,也不会受宠,”
苏茉儿宽慰道,“只是为了给满八旗一个交代罢了,您只当她是个摆设,不喜欢便丢到一边不去理会便是了。”
昭宁若是不知历史,此时绝不会这般难受。
她总觉得,留着董鄂婉瑜始终是个隐患,但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她不愿意了。
“我知道了,多谢姑姑提点,”
昭宁勉强笑了笑,“既是我亲手给的她如意,便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无妨的。”
说罢,她便向苏茉儿告辞,径直回了景仁宫。
苏茉儿目送昭宁远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方才重新走回殿内。
太后关切的问道:“昭宁怎么说?”
苏茉儿答道:“大格格自是懂事的。”
太后点了点头:“这孩子心肠太软了,虽然纯善是好事,但若是事事都这般替人着想,岂不是要累死了?但愿这次董鄂氏的事情,能叫她长个教训,以后再想帮人,也该思虑一下会不会祸及自己。”
“奴才倒是觉得,大格格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苏茉儿却有不同的想法,“若是像格格您这样万事都要思虑周全,难道就不累了?大格格纯善,自有皇上和太后疼她替她善后,要是她能一辈子都不能改本心,那才说明日子过的舒心呢。”
“我是说不过你的,”
太后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你这话说的也对,她做事没有诸多顾虑,是因为福临宠着她,惯着她,叫她不必想太多,的确是好事。这后宫里诸多女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福临对谁这般上心的,为了讨她欢心,都敢骗到我头上来了。”
苏茉儿也笑了:“怎么能说是骗呢,咱们皇上啊,就是怕与您直说会叫您心里难受罢了。如今这话让您主动说出来,无论是皇上还是大格格,都记着您的好,不好吗?”
“你就替他遮掩吧,”太后嗔道,“上次他写的那孝经呢?等会你找出来,给他送回去,告诉他以后这种不上心的玩意,不要再往我面前送了。”
第36章
昭宁前脚刚回景仁宫,顺治后脚就到了。
顺治本是来讨赏的,昨日回去之后,他深觉自己太过谨慎,竟是让昭宁主动了,今日他帮昭宁解决了琪琪格的事儿,正好趁机叫昭宁知道知道他的厉害。
可没想到一进殿不但没看到昭宁高兴的出来相迎,反倒是伺候昭宁的宫女们一个个都不敢抬头,颇有些担忧的模样。
顺治轻车熟路的走进昭宁的寝殿,却不见昭宁,只看到床上有一卷被子,在不断的滚过来,滚过去。
顺治觉得惊奇,也不出声,走过去伸手挡住那被子卷翻面,裹在其中的昭宁吓了一跳,想要挣扎着从被子里出来,却被顺治坏心的按住了,怎么也挣脱不开。
“皇上!”
昭宁不用看也知道使坏的人是谁,“快放开我!”
顺治笑道:“那你跟我说说,为何要把自己裹成这样,我就放你起来。”
昭宁闷哼一声,然后破罐子破摔的不再挣扎,直接往顺治的方向一滚,顺治赶紧将人接住,隔着被子搂在怀中。
“你也是厉害,一个人怎么裹得这么严实的?”
顺治扒拉了半天,才将昭宁的头从被子里扒拉出来,不由得笑出声来,“怎么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难道额娘没告诉你叫琪琪格回科尔沁的事儿?”
“太后已经告诉我了,”昭宁闷闷的答道,“我很高兴,我替琪琪格谢谢皇上恩典。”
“你这可不像是高兴的模样,”顺治伸手帮昭宁将滚散了的头发稍微整理了一下,让她的脸完全露出来,“说吧,又怎么了?”
昭宁叹了口气,将心中的烦闷叹了出去,然后挣扎着将手从被子里拔出来,答非所问的感慨道:“可热坏我了。”
顺治无语,赶紧扒开被子,总算是将人给解救了出来,昭宁过河拆桥的将顺治推开,然后对着外面高声喊道:“谨雅,快进来帮我换身衣服!”
谨雅应声进来,十分客气的请顺治出去等,顺治不满的在昭宁的头发上揉了一把,才起身去了外间。
等昭宁再次出来的时候,却是换了一身水绿色的旗装,整个人看起来分外的清爽,头上插着一只青碧绒花,却是绿萼模样,栩栩如生,十分的精致。
“这身倒是没见你穿过,”顺治拄着下巴点评,“倒是适合夏日里穿,就是那绒花太过单薄了些。林升,去找一套碧玉的首饰来,要带步摇的。”
宫中不同品级的嫔妃用首饰有不同的规制,秀女们只能用绒花,庶妃们可用银饰和少量玉器,成为一宫主位的福晋方可用成套的首饰,而妃位以上的才可带步摇。
虽然昭宁尚未册封,但在顺治眼中,她早就注定了是他的皇后,见她只用绒花,他心里是有些不乐意的。
其实昭宁平日里首饰用的虽然也少,但除了复选那日,她也没真的死守秀女的规矩,通常都会簪些宝石珠花之类的小巧首饰。
今儿她故意挑了一朵绿色的绒花带上,也是为了同顺治玩笑,然而顺治却完全没看出她的深意,还嫌弃她的绒花不好。
昭宁气结,不理会顺治,自顾自的捧着谨雅送上来的樱桃窝在躺椅上吃,顺治还惦记着昭宁刚刚不高兴的事情,便也凑了过去,一边跟昭宁抢樱桃,一边试探着想要套出昭宁的话。
其实昭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懊恼些什么,若说她后悔帮了董鄂婉心倒也不是,毕竟这样一来既破了博果尔的宿命又全了董鄂婉心的意愿,是个一举两得的好事,不能因为董鄂婉瑜要留在宫中的事情就去否定,因为就算没有董鄂婉心的事,也未必真的能送走董鄂婉瑜。
道理昭宁都明白,但她就是心里有些不痛快。
当然,这不痛快不是冲着顺治去的,只是顺治偏要这时候来撩拨她,她自然也就顺势排解一番。
当顺治再次将手伸向樱桃的时候,昭宁一巴掌轻拍在他的手背上,然后将樱桃盘子往身后藏去,故意嗔道:“我好不容易得点好的,还想给琪琪格留着呢,皇上想吃回你的乾清宫去吃,不要来抢我的。”
顺治啧了一声:“没良心的女人,你以为你这儿的东西都是哪儿来的?还不都是我叫人送过来的,你倒是还小气起来了!”
昭宁知道自己没理,所以干脆就不讲理了:“给了我的就是我的,往回抢的人才是真小气!谨雅,快收起来,留着我等会儿带去给琪琪格吃。”
顺治自是不肯,将昭宁困在怀里非要去抢,昭宁被他碰的浑身痒痒,躲来闪去却依旧没能逃脱顺治的魔爪,连人带樱桃,都落入了顺治的虎口里。
等林升取了首饰回来的时候,顺治已经心满意足的霸占着躺椅抱着樱桃盘子惬意的吃着了,而昭宁则是气鼓鼓的缩在一角,用手帕擦着自己一脸的狗口水。
“皇上,奴才瞧着这两套首饰都很配大格格今儿的衣裳,实在难以抉择就都拿来了,您看看哪套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