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就不想学骑马,是顺治特意叫人给她做了骑装,她才勉为其难的带了一套出来,想着若是一切安然,学一学倒也无妨。
可如今董鄂婉瑜突然跟来,昭宁心里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以董鄂婉瑜的心思,不可能不知道她这么跟过来讨不到好处,既然她硬要来,那便是还有后手。
这猎场周围虽然遍布御林军,但毕竟范围太大,实难说是否当真没有漏洞,就连某电视剧里都有翻山闯围场的经典桥段,谁又能保证艺术不是来源于生活呢?
昭宁犹记得当初入京之时她在通州附近落水之事,若不是那次意外,如今她也不会在这里。
此次也算是半个故地重游,她不打算拿自己冒险,学骑马这种事,留着回宫里再学也是一样的。
于是等顺治和博果尔跑了一大圈回来,终于等到昭宁几人出现的时候,就瞧见在三个身着骑装的少女旁边,一身藕色长裙的昭宁分外的显眼。
“吁――”
顺治策马过来,翻身而下,众人纷纷行礼,只有昭宁被拉住了。
“不是叫人特意给你做了骑装吗,怎么不穿?”
顺治皱眉打量着昭宁,虽然在青青绿草的衬托下,昭宁这一身清雅脱俗,看着就舒服,但毕竟行动不便,不适合骑马。
“婉心小姐没带骑装,我便借给她穿了,”
昭宁颇有些俏皮的对着顺治眨了眨眼,“咱们做主人的,总是要叫客人们宾至如归才好,对吧?”
一句咱们让顺治再说不出什么不好来,只得回身狠狠的瞪了博果尔一眼――
都怪这小子约个人都约不明白,不但叫不相干的人跟来,还连骑装都不知道给自己媳妇准备,当真是个不会心疼人的!
博果尔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顺治,也不敢多问,只是挠了挠头发,然后走到董鄂婉心的身边,说道:“我给你备了匹踏雪白,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董鄂婉心有些慌乱的福身答道:“爷恕罪,我,我不会骑马。”
博果尔愣了一下,下意识的侧头去看昭宁,却见顺治已经牵着昭宁走远了,两个人的影子落在身后,看起来和谐而甜蜜。
博果尔心里一阵难受,赶紧收回目光,看向明显很紧张的董鄂婉心温声道:“无妨,我来教你。”
错过便是终身憾,不如怜取眼前人。
另一边,昭宁正在试图将自己从顺治的魔爪中拯救出来:“皇上,你看我穿成这样,就应该在棚子里好好坐着是不是?你就别去为难白兔了,估计它看到我这样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走路了。”
“放心,白兔比你聪明,”
顺治自是不肯放手,“而且有我在呢,你怕什么,我带着你跑就是了。”
昭宁还想挣扎一下:“皇上你不是说要猎大雁吗?你带着我多不方便,当心被襄亲王抢了头彩。”
“他敢!”顺治不为所动,“再说了,猎大雁要等明天早上,今儿下午,我就专门陪着你,你既然不想学骑马,那就坐在我的马上,陪我跑一跑吧!”
说话间,侍卫已经将白兔给牵了过来。
顺治上前接过缰绳,可白兔却像是认出了昭宁,将大头凑到了昭宁的面前,略带着些小心翼翼的用那双温柔的大眼睛看着昭宁,看得昭宁心里暖暖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缰绳此刻在顺治手中的缘故,昭宁不似那日那般害怕,反而是大着胆子对着白兔伸出了手,白兔温顺的低下了头,让昭宁将手掌放在了它的脸上。
“乖啊,”昭宁轻声哄着,“等会儿你慢慢走,不要跑好不好?”
白兔仿佛听懂了一般点了点头,然后又轻哼了几声,仿佛在催促着昭宁。
顺治当先翻身上马,然后对着昭宁伸出了手。
昭宁做足了心里准备,方才踏上侍卫搬过来的马凳,将自己的手放在了顺治的手心里,顺治用力一拉,叫昭宁侧坐在身前。
其实对于初学者来说,最害怕的不是马,而是突如其来的居高临下。
即便是再娇小的马儿,坐在其背上也会有一种俯视感,让人不由得心慌,不过好在昭宁是侧坐,又有顺治牢牢的将她圈在怀里,倒是叫她安心了不少。
顺治轻轻磕了一下马镫,白兔顺从的缓慢前行。
一开始昭宁还紧张的抓牢顺治的腰带,将自己埋在他的胸前,过了片刻,适应了晃动之后,她也不再那般害怕,便好奇的回过头去张望。
目光所及是一片广袤的草场,远处是山峦,一侧是茂密的树林。
这里是皇家猎场,自然不会有其他人随意走动,只有一队侍卫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却无人敢出声打扰。
昭宁此时有种很特别的感觉,仿佛她和他真的是这天地间的主人一般,她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渴望权利的巅峰,因为这种万事万物仿佛尽在掌握的感觉,真的很容易叫人沦陷。
一路走到草场的最高处,再往下便是一道缓坡,顺治勒紧缰绳停了下来,然后用手指了指远处的高山,说道:“接下来我会让白兔跑起来,咱们到那边山脚下转转,你若是害怕,就抱紧我。”
这便是顺治和博果尔的不同之处了。
博果尔做事冲动,有时兴之所至不计后果,但顺治却会提前告知昭宁,因为担心她会害怕,
昭宁心中熨帖,伸手搂紧顺治的腰,方才点了点头,顺治哈哈一笑,然后策马扬鞭,一路从那草坡上冲了下去。
因为有了心里准备,昭宁虽然紧张,却并没有那么害怕,甚至还敢睁开眼睛,去感受那飞驰的快乐。
只不过马上颠簸,还没多一会儿昭宁便看的有些头晕,只好又闭上眼睛,却更能感受到飞奔的马蹄踏断青草带来的阵阵草香。
猎场本就不大,不多时,顺治便放缓了马速,低头问道:“怕不怕?”
昭宁也抬头看他,嫣然一笑,清脆的答道:“不怕!”
昭宁眼中真真实实的开心取悦了顺治,他这一路见昭宁闭着眼睛,还担心她会因为上次摔马心有顾忌,如今见她对他全然的信任,着实觉得,对她好是值得的。
“不怕就好,”顺治再次停下马,然后翻身而下,“来,陪我走走。”
昭宁展开双臂,由着顺治将她抱下了马,脚一落地,却差点没站住,幸而顺治没有放手,将她稳稳的抱在怀中。
“我就是脚麻了。”昭宁赶紧开口为自己辩解。
顺治垂眸而笑,低低的嗯了一声,其中的宠溺,叫昭宁不由得脸颊绯红。
寻了一块大石头,顺治叫昭宁坐下,然后蹲下来帮她检查了一下脚,这才放心下来,抬头道:“脚没事,缓一缓就好。”
这一抬头,正对上昭宁带着羞涩的双眼,顺治心念一动,顺势而上,结结实实在昭宁的唇上偷了一个香吻。
“哎呀,好多人看着呢!”
昭宁羞恼的推了顺治一把,叫他离自己远一些。
顺治却不肯,只是道:“胡说,哪里有人看着。”
昭宁转头去看,却见跟着过来的侍卫们都非常识趣的站在远处背对着他们,还真的是没有人看着。
昭宁轻轻咬了咬嘴唇,就在顺治以为她怕羞想要起身放过她的时候,突然被昭宁抓住了衣领,然后一抹温香便印了上来。
在这样的场景下,即便两个人注定是夫妻,即便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亲吻彼此,但却总有一种好似偷情般的别样快感,叫他们有些难舍难分。
唇齿交锋之间,终是先发起进攻的昭宁当先败下阵来,一把推开顺治,用力的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方才拍了拍胸口嗔道:“差点憋死我。”
“恶人先告状。”
顺治如斯总结了一句,然后站起身来,又伸手去拉昭宁,昭宁借力而起,跺了跺脚,总算是不再腿软了。
昭宁又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些侍卫们还是背对着他们,便大着胆子撩起裙摆,就往刚刚做的大石头上去,顺治赶紧伸手扶她,却并没有制止。
所谓站高望远,诚不欺人,虽然这石头算不得多高,可站在上面却自有一番别样的感受。
眼前的小溪,不远处的树林,以及那离得越近越觉得巍峨的山峰都仿佛更清晰了一些。
“看够了就快下来,那石头不平,当心摔了,”
顺治出声打断了昭宁欣赏美景的惬意,“这里还没有白兔背上高,也不知道你能多看到些什么。”
果然是个大直男。
昭宁偷偷翻了个小白眼,然后对着顺治展开双臂,顺治略带着些宠溺的埋怨了一句“自己下不来还非要上去”,却还是将人给轻轻抱了下来,然后牵在手里,拉着一起沿着小溪漫步。
到此时,昭宁方才想起来问道:“皇上,董鄂氏呢?”
“你还敢提她?”
顺治哼了一声,“你倒是会当甩手掌柜,叫我如何处置?”
昭宁赶紧顺毛:“那自是因为我相信皇上嘛。如今我身份未定,可她却是钦定要入宫的妃嫔,就算她姿态做的再低,我终究是不好处置的,只能烦劳皇上了。”
“按规矩,册封皇后的圣旨要等你额祈葛进京,你出宫之后才能由礼部和迎亲使前去宣读,如今倒是叫你难办了,”
顺治握紧昭宁的手,“礼部也提醒过应该早些送你出宫,只是我和额娘都舍不得你一个人去那空荡荡的宅子,便叫你仍旧留在宫里,等你额祈葛到了,再叫琪琪格陪你一同出去。”
“我若是出宫去住,可以出门吗?”
昭宁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问道。
顺治停下脚步,不满的看过去:“就算你住在宫里,如今我不也带你出来了吗?”
其实满蒙对女子的束缚不如汉人那般严苛,顺治也不是保守之人,不说孔四贞经常出宫去玩,便是太后也偶尔会出宫走走。
可顺治就是不喜欢昭宁这幅一听到能出宫就喜上眉梢的模样,总觉得在她好似随时随地想要离开他一般。
“昭宁,你想回到草原上去吗?”
这个问题在来的路上顺治问过一次,如今却又问了第二次。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不管昭宁的回答是怎样的,他都不可能放她回去,但就是很想要一个否定的答案。
昭宁痛快的摇了摇头,并没有一丝的犹豫。
虽然留在宫里,未来究竟如何实难预料,但对她而言,总比陌生的科尔沁要好。
更何况从她内心深处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抗拒,更是告诉她,绝对不能回去。
“是因为我,所以愿意留下来的吗?”顺治继续追问道。
他记得她曾经说过,她来到宫里是因为责任,可如今,他却想要更多。
这一次昭宁犹豫了。
虽然如今他们好似热恋中的情侣,感情甚好,但她心里清楚,距离全心全意的信任和依赖,还很遥远。
她是喜欢他的,可这种喜欢还不能让她完全放开心中的顾虑,而他,真的对她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吗?
亦或者,只是因为她是他未来的皇后,他才会理所当然的对她好。
昭宁知道自己这种割裂自己的想法很怪异,但她如今依旧觉得,她是她,昭宁是昭宁,她借着昭宁的身份得来的爱,就如同天空中的浮云,叫人心里无法踏实。
“算了,当我没说。”
见昭宁久久不语,顺治先退缩了,他害怕从昭宁口中听到什么不想听到的话,反正人现在是跑不了了,总有一天,心也一定会是他的。
昭宁松了一口气,赶紧转移话题:“皇上,你还没说,董鄂氏去哪儿了?”
顺治顺着她答道:“我叫她去帮着准备晚宴了,她既然愿意张罗就随她去,咱们只管玩咱们的。”
对于董鄂婉瑜,顺治也有些不好处置。
毕竟是尚未册封的嫔妃,总不能真的叫她在面前伺候吧?
更何况董鄂婉瑜找的借口也算是有理有据,他也不能太过苛责。
所以顺治干脆给她找些活干,这筹备晚宴看似风光,实则繁琐的很,董鄂婉瑜一忙起来,便没工夫再算计其他了。
昭宁对于顺治的处置颇为满意,又拉着他继续前行,二人没走出多远,便有侍卫匹马匆匆赶来,行至近前翻身下马跪倒在地,禀道:“皇上,董鄂小姐刚刚摔了马,公主让奴才请皇上和大格格回去看看。”
昭宁倏然一惊,赶紧追问:“襄亲王不是陪着吗,怎么会摔了马?严重吗?”
博果尔是什么情况,上次叫她摔了马就算了,怎么连自己未来媳妇都保护不好?
“回大格格,是马突然受了惊,”侍卫回道,“襄亲王救援及时,应是没有大碍,已经请太医过来诊治了。”
“好了,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此时侍卫们已经将白兔牵了过来,顺治打断了昭宁继续追问,拉着她走到马前,先将她托起来叫她在马背上坐好,然后自己再翻身上马,坐在她的身后。
“坐稳了。”
顺治提醒了一声,然后调转马头,小腿用力一夹,白兔便蹿了出去。
回去的时候他们跑的比来时更快,但昭宁心中担忧,也没有感到害怕。
不多时,白兔已经冲过了那草坡,再奔行一阵,便回到了他们出发的地方。
董鄂婉心如今人已经坐在凉棚下,琪琪格和孔四贞陪着,正有太医在诊治,博果尔站在凉棚外,见顺治和昭宁过来,赶紧迎了上来。
昭宁没有与博果尔说话,直接走进了凉棚,只见董鄂婉心脸色苍白,头发略有些散乱,原本崭新的旗装上沾了些许草叶和泥土,显得十分狼狈。
“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了马了?”昭宁看向孔四贞问道。
孔四贞摇了摇头:“我跟琪琪格在跑马,并不在近前,只听到董鄂小姐惊呼,似乎控制不住马,博果尔哥哥上去拉也拉不住,便抱着她一起摔下来了。”
昭宁再去看惊魂未定的董鄂婉心,心知从她这里定然是问不出什么的,于是转身回头看向站在棚外的顺治和博果尔。
顺治此时也正在问博果尔事情的经过。
博果尔一脸懊恼的回道:“那匹踏雪白是我养大的,虽然比不得白兔,但也一向温顺,从没发过脾气,今儿也不知到底是哪里不对付,突然就受了惊,连我都拉不住。”
“叫人检查过了没有?”顺治又问道。
博果尔点了点头:“已经叫马场的马医在检查了,不过刚刚我瞧着它已经恢复了正常,怕是查不出什么的。”
“这么快便恢复了正常,应该不是中了药,”
顺治沉吟了一下,然后吩咐道,“林升,你去将刚刚在附近的人挨个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第41章
正如顺治所想,猎场的马医仔细检查之后前来回禀,果然那匹踏雪白并没有任何异常。
倒是林升那边问出了点东西,说是当时有个宫女在附近采花,没有合适的篮子,便端了一个铜盆过来当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