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主卧的房门被敲响。七海快速拔掉U盘,关掉电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之後,走出房间。
屋子里面只剩下小林一人,她正将身上的围裙脱掉挂在椅背上,招呼七海吃饭後的水果。
七海微微恍神,就好像两人结为夫妇,现在这一刻不过是日常生活当中最普通的一个片段――失神过後,他回过神,暗自苦笑了一下,坐到小林的对面,问:“虎杖呢?”
“说是同伴忽然联系他要出任务,于是就先走了。”小林淡淡道。
七海迟疑了一下。
小林撇嘴:“我还没变态到在你的餐後水果里面放辣椒。”
果然,这回七海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将手伸向小林买来的小番茄上。红彤彤的小果子看上去很诱人,咬破之後酸甜酸甜的浆汁在口腔里面爆开,很好地缓解了之前因为巨辣而麻木掉的口唇。
七海面无表情地一连吃了好几个。
小林十指交叉撑着自己的下巴,就这麽看着他吃完一颗又一颗,直到七海的动作停下来之後,她才道:“前辈……还真是一点辣都不能吃呢。”
“如果要问我怎麽知道的,你怪就只能怪公司里的那几个小姑娘几乎都把你的口味给摸透了。”
七海建人一向不怎麽注意自己的那些追求者们,这回是第一次这麽讨厌自己在公司的“高人气”。奇怪的是,他虽然很对自己的人气很是方案,但是对始作俑者小林却丝毫提不起一丝生气的情绪。
他暗自回想,似乎在公司上班的时候,也没少听男同事们八卦小林的信息,怎麽这个时候都想不起来了呢……
沉浸在自己思维里面的七海没有察觉到,小林不知什麽是时候离开了自己的座位,然後朝着他的方向走来。纤细白嫩的五指搭在他的衬衫上,弯下了自己的腰肢。
她低头,吮吸着,卷走了他口中残留的酸甜汁液,甚至还不怎麽满足,得寸进尺地坐在七海的大腿上,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七海眼角微微一颤。
她含着唇,眼底暗暗藏着隐晦的笑意,言语在唇齿摩擦间变得含糊不清:“前辈……不会是……在想我的弱点吧……”
他们两人所处的境遇其实差不多,同样是公司里面的俊男靓女,同样属于优质对象,基本上可以轻而易举地打听到他们的年龄丶好恶等等。
小林其实和七海一样,都没有特意去观察这些东西,但是小林的优势在于――她有一个好闺蜜。
在情报方面,七海还是略逊了一筹。
但是这并不妨碍七海反客为主――原本坐在他大腿上的女人,直接被他掐着腰,按着後脑被吻得七荤八素,最後连逃都逃不掉,差点窒息。
气喘吁吁的两人分开之後,小林脸上的红晕迟迟没能褪去,于是干脆发烫的脸紧紧贴着七海的脖侧,这样起码让他看不见狼狈的自己。
“那上面,是不是又写了些让你为难的话?”
小林突如其来的一句问句,打破了刚才还有些旖旎的氛围,两人都看不见对方脸上的表情,小林甚至只能从七海胸腔里面发出来的闷响来猜测,他似乎说了声“是”。
小林发出若有若无的叹息:“你就这麽纠结,就不肯相信我确实害怕那些玩意儿吗?”
“你不了解咒术师上面是怎样的结构,”七海也好像在叹息,“事情远比你要想象的复杂的多,不单单是上面,同样也有很多与咒术师组织相关的集团盯上了你。”
“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除非……”七海没有说接下来他想要说的话。
小林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撇撇嘴巴。随着深入了解,她也大概知晓了七海所处的那个世界的“尿性”。
与其畏畏缩缩的东躲西藏,还不如让对方知晓到底是哪一方的拳头大。
只要是她看上,并且认定的男人,就像是抓住猎物的猛兽一般,说什麽也不会再轻易放手。
一连几天,七海建人早出晚归,行踪神秘,就连虎杖少年也没有来吃饭,一时间房子空荡荡。
小林找了个时间,与琴酒见了一次面,果不其然,受到了对方的白眼。
“这个任务的奖励,扣除一半。”
“你抢钱啊!”小林没有想到琴酒开口就说要砍掉她一半的报酬,她当然不肯。
琴酒压着自己帽子的帽沿,同时也在压抑着自己的怒气,说:“我再给你最後一次机会,还是还搞砸的话,我保证,下一个任务的目标就是你的脑袋。”
也许是听过的不止一次琴酒的威胁,小林现在在面对他的怒气时,都可以坦然处置。
“既然如此,那我拒绝这一次的任务。”小林的後背往後一靠,双手交叉放下胸前,一副耍无赖的姿态。
果然,原本就一脸冰冷的琴酒表情变得愈发难看,他冷声:“你这是什麽意思?”
“就是你鲜花的那样,”小林气定神闲,“我和你们组织合作的唯一理由,就是你们开出的报酬还算是丰厚,要是连唯一这点理由都满足不了我,我实在想不到自己为什麽还要把这断关系维持下去。”
琴酒的眼底很明显地浮现出怒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
小林点点头,表情嚣张。
琴酒的手指在面前的桌子上点了点,“……你要知道,这份工作并不是你想辞掉就能全身而退,拒绝任务的话,你知道後果的。”
小林挑了挑眉,她一开始觉得琴酒大概不会说得那麽直白,按照他的性格,更像是会在背後悄无声息地干掉你那种人……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麽,干脆说得再清楚一点怎麽样?”小林故意前倾自己的身子,想鹿一样双眼此时闪烁着精明的光。
这种肆无忌惮的口吻,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尝试过了。
随後,不等琴酒再一次开口,她滑开自己身下的椅子,起身:“看来也没什麽好问出来的了,毕竟你也只是组织里面养的一条狗,什麽事情都问你的话,也太为难了,不是吗?”
琴酒此人越愤怒的时候,反而越安静。现在坐在小林面前的他,小林感觉就像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地.雷,沉默却危险。
小林稳住自己的状态,继续输出:“实话跟你说好了,上一次你们交给我的任务,作为目标的那个男人开出了更高的价格,买我为他们卖命。”
“你也知道,我只要钱,帮谁做事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小林潇洒地甩了甩自己的手,“所以,就这样,咱们也好聚好散。除非你们出的价更高,我还能考虑考虑。”
话音一落,小林便用自己的馀光偷瞄琴酒的脸,可惜他的帽沿压的低,她什麽也看不到。
小林感觉颇为遗憾。
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後,她一边走,一边摸出手提包里面的手机。与此同时,琴酒几乎同步摸出了自己的手机,两人同步拨出了一个电话。
琴酒压着自己的嗓子,沉声说道:“查一下之前那个诅咒师的背景,最好将他背後的势力也摸个透。”
小林扬着自己的嘴角,声音欢快:“喂,你待会儿有时间吗?我有点事情想要和你说一下,嗯……嗯,没错,是关于两面宿傩的事情……好,下午两点,地铁站旁边的咖啡馆见。”
她摁灭手机屏幕,脚步轻快,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琴酒怎麽也不会想到――在与他见面之後,小林很快又约见了夏油杰,然後几乎在他面前说了与自己听到过的一模一样的话。
小林:打起来,打起来!
第30章 第三十刻
…後面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许多。成攻将黑衣组织的视线引向夏油杰他们之後,组织放在小林身上的精力变少了许多。
当然,小林也不会天真的以为黑衣组织就这样放过了自己。接下来的几天,她打起精神,一下子放出了自己饲养的几百只小鬼,作为她的“眼线”布散整个东京。
凭借一己之力,她揪出了不少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黑皮老鼠”们,小施惩戒,给所有人都种上了“一个月内霉运不断”的诅咒。
之所以没有下达“必死”的诅咒,是因为小林也不想将她与黑衣组织的关系推进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如过让组织将自己看作是“首要排除目标”,便得不偿失。
没有下杀手,同时营造出一种自己正在狼狈逃窜的感觉,果然,没过多久,针对她的追捕力度小了不少。
黑衣组织将大部分的经历都放在以夏油杰为首的诅咒师集团身上。这个小团体本就没有刻意隐藏,被察觉到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现在小林只不过是加速了这个过程。
作为罪魁祸首的小林坐在观\席上最佳的位置,看着他们狗咬狗。现在黑衣组织认为夏油杰会影响到他们的活动,而夏油杰也察觉到了黑衣组织的动作,准备做出反击。
後面两方到底会怎麽排兵布阵就不是小林关心的问题了,她关心的只有如何让七海建人留在自己身边这件事情。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另外一件事情所打断,有一天虎杖悠仁突然来到七海的公寓,哭着恳求她去救一个人。
小林沉吟片刻,把虎杖拉进屋里,强制给他裹了条毛毯,手里还塞了杯热腾腾的可可。
他的手实在凉得吓人,整个人的状态就像是刚刚从冰天雪地里面被挖出来的一样,浑身都在颤抖。
喝着热可可过了一会儿,才算缓过来,他带着祈求的目光看着小林,恳求:“老师,帮帮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说实话,望着虎杖那双湿漉漉可怜巴巴像是落水小狗狗一样的眼神,小林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差点脱口而出说“好,我帮你”。不过最後一秒,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她用尽量温和的声音询问道:“你先不要着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麽?”
虎杖看着温柔的小林,咽了口口水,理智回笼,用平缓的语气慢慢叙述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原来,不久之前,他遭遇了一些十分糟糕的事情,因为那件事情,他的好朋友被一个缝合脸男人变成了失去人形的怪物,现在他的朋友就在高专接受治疗。
“可是家入医生对此也毫无办法,能够治好顺平的……只有你。”
听完这一切後,小林沉默了一会儿,然後说:“是七海叫你来找我的?”
“其实不是……是家入硝子老师叫我来找你。”虎杖悠仁乖乖回答。
闻言,小林的双眉纠结在一起。如果自己选择帮助虎杖,她的存在将完全暴露在那群咒术师面前,但是选择不帮忙……她撇了一眼可怜兮兮的虎杖悠仁,她又下不了这个口去拒绝。
天人交战了许久,她最终叹了一口气,松口:“好,我跟你去。”
这是小林第一次来到东京咒术高专,也是第一次见到家入硝子。
但是对方的视线让她感觉有些不太自在,于是在简单的互相介绍之後,她便极力想把注意力转移到她需要治疗的那个孩子身上。
参照前法,没用多少功夫,小林便叫手下的小僵尸治好了那个名为“顺平”的孩子,看到顺平双眼睁开的瞬间,虎杖喜极而泣。
顾不上虎杖少年的道谢,小林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但是还没等她道别,就被家入硝子给拦了下来。
“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你,赏个脸?”家入硝子懒懒地E起自己的眼皮,眼底含着暗光。
大约是察觉出来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虎杖连忙站起身子,想说:“家入老师……”
小林止住少年的话头,一副岿然不惧的模样:“没什麽,我和你老师聊几句,虎杖先带着你朋友休息一下,最好多吃些糖,他看上去有些贫血。”
虎杖转头一看,果然顺平的脸色十分苍白,状态极差,犹豫了一下,还是听取小林的意见,率先照顾起了自己的小夥伴。
家入硝子含着嗓子,低声在她的耳边说道:“明智的决定。”
小林则露出了进入高专以来第一个冷笑:“别误会,我只是不想让孩子看到这些东西。”
两人心照不宣地走进一件空置的房间,硝子示意了一下自己可否抽支香烟,小林说“请便”。
家入硝子点燃了自己的女士烟,靠在一边的墙壁上,良久吐出一圈烟雾。
“七海真的把你保护的很好,不是吗?”她沉默许久说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对此,小林表达了自己不一样的意见:“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有自信不是坏事,但是恕我直言,”家入硝子缓缓吐出肺中的烟雾,“上面的人,仅凭你是应付不来的,你需要其他人的帮助。”
“比如说我。”
小林抱紧自己的双臂,搓了搓。她从这个女人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帮助我?凭什麽?你应该不是那种会随意发善心的女人吧。”
家入硝子耸耸肩:“能获得比反转咒术更精妙的术式,为什麽不呢?”
小林终于搞懂了她的目的,表情冷淡下来:“那看来我们没有什麽好谈的了,这种反转术式,你学不了。”小林拿起自己的挎包,准备往外走,“恕我告辞。”
“等一下!”家入硝子喊住她,“你也太性急了……我这里有几条免费的建议,你不想听听吗?”
七海建人隐隐感到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并没有抓住这份异样的根源。
他按照上头的指示,离开东京,去往其他的地方拔除咒灵,直到最近才被召回。
因为有情报指向涉谷站,无数的高阶咒灵在那里出入,很可能在那里会发生一场屠杀。
最糟糕的事情像猜测中那样发生了。
――2018年10月31日晚上七点,万圣节前夜。以东急百货店丶东急东横店为中心,出现了半径约400米的帐,被後勤人员检测,记录在案。
――20:14,帐步下一个多小时後,七海建人带着他的同伴出现在帐外。
开始行动。
过程不太顺利,七海断言自己几乎遇到咒术师生涯中最艰难也最危险的一次行动。
但是选择了这条路,他就一定要坚持走下去。
果然如他所料,他遇到了远在他能力之外的强大的咒灵,即使数名高级咒术师围攻,也只是堪堪将其击败。
咒术师就是狗屎……当他捂着自己腹部那个最大的创口时,如此想到。
拖着重伤的身体,七海继续往前走,他实在放心不下那些孩子们,而且――整件事情都给了他不好的预感,有什麽非常糟糕的事情即将发生。
浑身麻木地不断将咒灵拔除,拔除,拔除……七海的视野通红,腥热的血液充盈着他的眼眶,让他整个人就像是从地狱里面走出来的修罗。
当力量随着鲜血一点点从七海体内流逝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意识到,恐怕这就是自己的结局了。
然後他看到了之前见到过的那个长着缝合脸的男人。
一瞬间,他浑身的血液都好像被冻结了,良久才慢慢恢复。那一瞬间,无数的思绪划过七海的大脑,所有略过之後,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