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脱下帽子，沈家宝伸着小手，“爸，帽子给我戴戴。”
沈开跃看着几个孩子亮晶晶的眼睛，笑了一下，一下把帽子扣到晓扬头上，顺手接过苏星夜手里的油饼放在桌子上，“老远就闻着香味了。”
沈家宝眼睁睁看着带着五角红星的威风大帽子戴在了大哥头上，再看看他笑出来的小白牙，想起来自己原本的目的。
“爸，后妈欺负我，大哥欺负我，晓柳和小哑巴也不听我话，你打他们！”
苏星夜正端着油饼和菜朝堂屋桌子上放，听他小嘴叭叭的，直接笑出声来，“哎呦，家宝，你可真委屈。”
沈家宝重重跺脚，他就是很委屈。
“爸，后妈不给我吃鸡蛋，不给我吃包子，还让我罚站。”
“自己做错了还有理”，沈开跃板着脸看了他一眼，想到刚刚刘大娘在胡同口说的话，问苏星夜，“他调皮了？”
第11章 跟妈妈的姓
苏星夜笑意更深，“吃了自己的鸡蛋，就抢弟弟妹妹的，我批评了一顿，把包子放高，他罚站道歉才让他继续吃。”
苏星夜看他，“你怎么知道他调皮的？”
沈开跃跟着她进了厨房端菜，“胡同口刘大娘说的。”
他想起刘大娘一脸看戏的表情，给苏星夜解释，“你见着她了？刘大娘是副团长刘建设的老娘，刘副团人不错，刘大娘，她说话你别理她就行了。”
苏星夜让他端着大米汤，自己拿着碗筷，两人并肩朝着堂屋走去，“看出来了，刘大娘就爱看人笑话，我也没理她。”
沈开跃点头，“供销社那边没肉了吧，供给车下次来的时候，多要些，你和孩子们吃，下午我找后勤部长问问，先从食堂那边拿一块肉来，等买了再补上。”
“那可是太好了”，苏星夜给他个赞赏的目光，“我正愁着没荤腥，孩子们吃不好呢，你看咱家这四个，一个个都和瘦猴一样，可得好好补充营养。”
屋里，晓扬听沈家宝喊了好几声大哥，这才把帽子递给他，“小心点别掉了。”
沈家宝点头，立马戴上帽子开始臭美，“敬礼！”
可他脑袋太小，使劲一抬头，帽子整个卡下来，一下盖住半个脑袋，惹得几个孩子哈哈大笑起来。
苏星夜把帽子拿下来，放到一边的桌子上，“好了，一会再戴吧，趁着热乎，先吃饭。”
馋了一上午的喷香饭菜上来了，几个孩子跟着苏星夜乖乖洗手，一人分了一块油饼。
沈家宝闻了闻，香的眼睛都亮起来，嗷呜一口咬下去，嚼了三两下就咽下去，“真香！”
苏星夜顾着沈月月，看他吃的狼吞虎咽，“慢点吃，喝口米汤，家宝，这可是后妈做的饭，你觉得好吃吗？”
沈家宝看看她，再看看沈开跃，能屈能伸，“你是好后妈。”
苏星夜噗嗤一下笑出来，“谢谢你的夸奖。”
沈开跃觉得对孩子，他永远不如苏星夜那么有耐心，抬腿碰了沈家宝一下，“叫妈。”
这个苏星夜倒是不强求，“叫什么都行，你可别强求晓扬晓柳叫你爸爸，慢慢来，孩子想叫自然就叫了。”
沈开跃咬了口油饼，点点头，“嗯，随他们。”
苏星夜心情更好，她果然没看错，沈开跃虽然，可丝毫没有什么大男子主义，看的出来，他挺尊重她。
投桃报李，苏星夜笑的更软了些，把带辣椒的土豆丝转到他那边，“这个，酸辣口的，单独给你做的。”
沈开跃又大口咬下一块油饼，闻言微顿，“不用单独给我弄。”
苏星夜不介意多多夸奖他，她对着孩子们说，“那不行呀，爸爸是咱们家的顶梁柱，是保护我们的人，还是光荣的解放军，我们都要爱护爸爸，有好吃的也要给爸爸吃，对不对？”
几个孩子难得没有分歧，狠狠点头。
苏星夜就笑，“你看，不给你做孩子们都不愿意。”
沈开跃低头喝一口米汤，里面她放了切成小块的地瓜，入口即化，油饼外酥里嫩，菜也是爽脆可口，比食堂里的大锅饭不知道好多少。
“很好吃。”他说。
苏星夜这才心满意足。
虽然是简简单单的一顿饭，可家里每个人都吃得香甜，几个孩子更是说不出的高兴。
他们小小的心灵不会表达，只觉得听着两个大人说话，时不时有笑声传出来，心里也跟着忍不住想要笑。
以至于午睡的时候，沈家宝看着关好的屋门，悄悄周晓扬靠了靠，“哎，你妈还挺好的。”
两个小的已经睡着了，他有些当哥的自觉了，声音压的小小的。
晓扬闭着眼睛不说话，沈家宝就伸手推推他，“我知道你没睡呢，你眼珠子都动弹啦。”
“大哥。”见对方还是一动不动，他又添了一句。
晓扬这才睁眼看他。
沈家宝忍不住又说了一句，“你妈做的饭，可真好吃，你真幸福。”
他奶奶以前可做不出来这么好吃的饭。
晓扬眼里闪过笑意，“你爸爸也很好。”
“当然好啦，对你比对我还好，那威风大帽子，都先给你戴。”沈家宝又想起来了，不满。
晓扬弯弯嘴角，“谁让你做错事，惹爸妈生气。”
“哼哼。”沈家宝不服气。
吃得饱饱的，被窝暖暖的，两个孩子不知又说了几句什么，慢慢睡着了。
外间，沈开跃正和苏星夜说话。
他先从怀里掏出一个户籍本来，递给苏星夜。
苏星夜眼睛一亮，“这么快就来了？”
他们当时扯了证呆了一天就走了，又赶上周末不上班，户口的东西一时改不过来，只能托大哥给办，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嗯，咱们走的隔天应该就办出来了，大哥走的加急。”
苏星夜笑起来，知道她哥是对周仁强那个渣男也受够了，恨不能立马把孩子的姓名改过来。
她接过户口本，随口问，“电报发出去了吗？”
他们安全到了边疆，家里哥嫂还惦记着，两人商量着，就发个电报。
沈开跃点头，“发了，放心吧。”
沈开跃的那二百块钱彩礼，苏星夜留下了，她给嫂子说了那些话，要是他们有想法，启动资金少不了，她总得支持一把，怕他哥知道了不要，她偷偷藏在睡觉的席子底下，一起写在信里了。
“那就谢谢沈同志啦”，看着户口上，手写的苏晓扬和苏晓柳两个字，她如释重负，“等他们醒了，就跟他们说。”
毕竟涉她前夫，沈开跃没多说，他又拿出兜里的二百来块钱，递给苏星夜，“以前我都在食堂吃，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大部分都寄回家了，这几年攒的也不多，前段时间花了不少，剩的不多，你先拿着，想买什么买什么，我工资一个月三十五，以后都给你，你看着花。”
苏星夜没想到，自己还没提呢，他倒是挺自觉。
既然他给，苏星夜也不客气，她跟着沈开跃，图的就是他能稳定挣钱，她能专心养孩子。
“那我就收着了”，苏星夜大方接过来，说着自己的打算，“这几年呢，孩子都还小，我想着，先专心养孩子，把营养都补上，孩子健康最重要，那我可就不省着花了。”
沈开跃点头，“你想买什么买什么，不用省。”
“我也不会胡乱花”，苏星夜起身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个木头盒子，“钱花哪里了，我都会记账。”
见沈开跃张嘴要说话，苏星夜解释，“不是怕你不放心，我是想做给孩子看的，教给他们学会记账，等以后他们会写字了，就让他们帮我记。”
她好像总是这样，每件事都能想到孩子。
沈开跃点点头，见木头盒子里有钱，顿时明白，她把自己的钱也放进去了，“你的钱你留着，先花这些。”
苏星夜抬头看他，“还用分这么清楚呀，虽然咱们是半路夫妻，可我那时候找你就说了，孩子我都当亲生的养，看的出来，你也喜欢晓扬晓柳，没事，等你以后挣的多了，再补贴我，让我也存点私房钱。”
她眉眼明媚，笑意盈盈，让沈开跃不自觉点头，“听你的。”
沈开跃见苏星夜低头整理木头盒子，轻咳一声，“我还有些票没支出来，回头支出来一些你用，院里小卖部那里不用给，直接扣。”
苏星夜点头，又有些好奇，“这样不麻烦吗，还不如都发给你们。”
从会记学的角度来讲，这样扯不清。
沈开跃解释，“月月发，没那么多票，家属院这边就三个月一结，小卖部花的就扣下。”
苏星夜点头，“原来是这样。”
话说到这里，正事就说完了，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错开，屋里突然静的人心慌。
“那我看看孩子睡了没。”
不约而同，两人同时说了同一句话。
屋里又静了一下，两人对视，又都笑起来。
“你什么时候去前面，累就进去睡一觉吧。”
沈开跃摇头，“一会就走了，我进去看看。”
他起身掀开帘子，轻脚进去了，苏星夜合上盖子，转头把木头盒子放回五斗橱上。
见沈开跃出来，她问，“睡了吗？”
沈开跃点头，“睡了，你也进去睡会吧，我走了。”
苏星夜问他，“晚上饭点回来吧？”
“嗯。”
“那我和孩子们等你。”
沈开跃想摇头，顿了顿，叮嘱，“要是饿了你们先吃。”
苏星夜也不反驳，“知道了。”
他一走，屋里都感觉空间大了起来，苏星夜到里屋，轻手轻脚把上午铺好的棉衣拿出来，开始缝边。
没有缝纫机，就得一针一线来，那抽空就得缝几针。
这刚来孩子们还认生，她能拘在屋里玩两天，正好适应适应这里的气候，等过两天，肯定关不住了，得赶紧做好才行。
下午孩子醒了，苏星夜第一时间说了晓扬晓柳改姓的事情。
晓扬听得眼睛一亮，“跟着妈妈的姓？”
苏星夜点头，“对啊，好不好。”
“好！以后我叫苏晓扬，弟弟叫苏晓柳。”晓扬少见的露出笑来。
沈家宝有些不明白，“你们应该姓沈，和我爸一样才对啊。”
苏星夜看他，“那不行啊，四个宝贝都跟着爸爸姓，没人跟我，我会伤心的。”
改了姓，算是和以前断绝关系，从今以后，就是崭新的生活了。
说完这件事，新鲜了一小会，三个小子就坐不住了，苏星夜没等他们说玩雪的事，就给他们找了个新任务，剥豆荚。
本来在镇上供销社，她是想买几斤豆子的，可巧就没了，看的出来，边疆小镇，常年物资供应不足，沈开跃就带他七拐八拐找了个地方，像个小集市，有倒是有，就是带着外壳，还比供销社贵一些，本来她还犹豫，想着下次去镇上供销社买，还是沈开跃，果断买了十几斤。
现在她想，幸亏买了，不然下去一趟那么费事。
她原本买来想给孩子做豆浆喝的，索性不少，先生一些豆芽吃吧，一直吃白菜土豆，大人腻味，别说孩子了。
她带头剥够之后，就让几个孩子继续弄，她在一边缝棉衣，小孩子的东西，做起来快，月月的棉衣已经锁好边了，中间引几趟线固定棉花就行了，照这个速度，几件棉衣两三天就差不多。
几个孩子俨然把剥豆荚当成了游戏，苏星夜每人给一个碗，听着豆子叮叮当当落在碗里的声音，玩的不亦乐乎。
晚上吃完饭，闹着还要剥。
屋里灯泡太暗，苏星夜刚想转移孩子注意力，让沈开跃说个打仗的故事听，就听到有人敲门。
第12章 来客
几个孩子纷纷好奇，沈开跃站起来，“可能是老赵，一连长。”
苏星夜就想起去供销社的时候，王凤说的话，“你和一连长关系很好？”
沈开跃点头，“我以前是他的兵。”
他出去开门，苏星夜给孩子们解释，“是你们爸爸的好朋友，来我们家玩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几声哈哈笑，沈开跃抱着个小女孩，后面跟着几个人进来了。
赵自广三十多岁，小麦色的皮肤，一张国字脸，长得也高高大大。
“这就是弟妹了吧，好好好，你这一来啊，小沈可算是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他把身后两个十来岁的孩子叫到跟前，又把沈开跃身上的小姑娘抱下来，“叫婶子。”
看的出来，他的孩子都很规矩。
又指指周大妮，“这是你嫂子。”
苏星夜让孩子们排好队喊了大伯，大娘，又给每个孩子分了一块糖，笑着和赵自广寒暄，“白天在供销社就见过嫂子了，应该我们先过去的。”
赵自广一挥手，“哎，我和小沈谁跟谁，我这条命都是他救的，什么你们我们的。”
说了两句，他就拉着沈开跃一边说话去了，几个孩子倒是很快玩一起去了，苏星夜和周大妮小声说话。
周大妮笑得有些腼腆，“你们刚来，也忙，老赵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说来就来了，没耽误你们事吧？”
苏星夜摇头，“哪有什么事，孩子们正无聊呢，我可巴不得有人来热闹热闹。”
她解释，“我这没想到这里这么冷，我们家那边，还没穿带夹的呢，这边穿着袄都冷，这不，这两天紧着给孩子套加厚的衣服，等我收拾好了，请你们过来吃饭。”
周大妮连连摆手，“可使不得使不得，妹子，你不知道，咱们这里，冬天实在太苦，前头那些个士兵，冬天一天就两顿干的，咱们这吃喝的也得省着来，不用讲那些。”
苏星夜拉着她的手，“嫂子你可不能推辞，我也可不是白请客，我有事请你帮忙的。”
她白天听到王凤的话就有这个打算了，“你看我们这刚来，以后肯定是要长住的，这街坊四邻的脾气，有啥要注意的，还得嫂子给我说说。”
周大妮露出个憨实的笑，“你不问我也想给你说道说道呢”，她先说白天的事，“刘大娘说话，就是那个样子，你别往心里去，她就是好说人长短。”
苏星夜本也没往心里去，“我知道。”
周大妮就和她小声说起这里的情况。
男人的事她自然是不太懂的，可女人之间那些事，她住了这好几年，也看的挺明白，就把主要的说了说。
正和苏星夜的意思，她本也不想听那些有的没的八卦。
半个小时的功夫，就差不多了，周大妮笑了笑，“等明天，我来和你做棉衣，有些别的，我再告诉你。”
苏星夜不愿麻烦她，周大妮倒是无所谓，“这天冷了，在家里待着也没事，孩子们在前头上学，我家带着小丫头，不碍事，我明天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