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本就干，放久了冷掉之后，更是干得噎嗓子，他却全然顾不上，拼了命地吞咽，忍不住都翻白眼打起嗝来，总算把那一大口饼都给咽下。
宁一心看着心有不忍，递给他一瓶水。
他接过后咕噜噜地一下子豪饮大半瓶，才舒了口气，放松地瘫坐在地上。
一个饼吃完后，勉强垫了垫肚子，他恢复了几分精气神来，抬眼看着颜婳一行人问道：“你们这是？”
颜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看着他胸前的铭牌道：“你是这儿的研究员？”
他的铭牌上写着他的身份信息：IV研究员裴度
裴度点了点头：“我是这儿的高级研究员，裴度，放心吧，我是个非异能者。”
颜婳放下斧头来，环顾了下四周问道：“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裴度扯开一抹难看的笑，嘲讽道：“那群疯子，求仁得仁，如他们所愿，实验成功了，那群异兽暴走，毁掉了整个实验基地。”
颜婳几人相视一眼，心中俱是一惊。
她们心中不愿相信的那个猜测成真了。
颜婳又给了裴度一个饼，裴度显然饿坏了，依然三口两口吃完了饼，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和颜婳等人讲了起来。
他们这个实验基地是从L47区移过来的，已经建成五年有余了。
原本的节奏一切还好，关于基因试剂的实验一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三年前，根据上头的要求，进度突然大幅度加快了，每人每天的工作量直接翻了几倍，从那时候起，他们基本就被软禁在实验室中，不得外出。
也是那个时候起，这个基地开始增加实验的种类。基因药剂的研究不再局限于那几种常规的实验体，而是延伸到各种生物的身上，甚至包括罹患重症的人。
再后来，正常人也成为了实验体。
不过没过多久，人体实验这个项目组被抽调到其他区域的实验基地，他们这个基地就专门操作大型猛兽身上的觉醒试验。
几乎所有的研究员都联名抗议，希望终止这项实验，因为随着药剂的不断改进，那些生物身上都发生了各种难以言说的巨变，它们开始变得更加暴虐、凶猛、且不可控。
但这个结果，正是决策团想要看到的结果。
他们不仅不叫停，反而加大了投资与研究力度。
十几天前，某项最新型的基因试剂再度被注册到这些实验体体内的时候，意外终于发生了。
某只巨大的异兽暴力扯碎了束缚住四肢和身躯的精钢锁链，砸毁了整间实验室，将现场的几个研究员都吞食了个干净。
以此为开端，整个实验基地越来越多的异兽暴动逃脱，引发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毁灭行动。
实验基地的安防措施也就只能对付对付人类，在这些人类亲手研究出来的暴虐异兽面前，根本就如同纸糊的一般，顷刻间就被撕碎了。
除了部分安保人员之外，实验基地内绝大多数的研究员和管理人员都是普通人类，在这些异兽面前，更宛如蝼蚁一般。
昔日朝夕相处的同伴几乎都没来得及挣扎，就葬身兽口。
事发当时，他所处的这一间实验室刚好因为仪器故障，没有进行异兽实验，他见到整个基地响起一级警报，下意识地熄灭所有电源，关上门躲进柜子中。
也正是这个举动救了他。
刚开始那几天，他听着外面不停的兽吼和慌乱沉重的脚步声，动都不敢动。期间好几次有巨大的撞击砸在他周边的墙壁，包括他这间实验室的大门上，他都没敢动弹，心惊胆战地蜷缩在柜子中，浑身都麻痹了。
后来实在是抗不下去了，才小心地从柜子里出来，翻找了一些食物和水，再度蜷缩进柜子里，甚至咀嚼都不敢大声，只能咬着食物，无声地慢慢磨碎。
他在暗无天日的柜子中躲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现在颜婳她们的出现。
颜婳等人并不是第一次知晓异兽的出现，对此并没有出现恐慌的情绪，她垂眼看向裴度：“你也接触过人体基因药剂的觉醒试验，对吧？”
裴度的研究员等级很高，如果江漫要觉醒异能的话，或许他能帮上忙，这也是她大发善心愿意给他食物的原因。
裴度闻言惊讶，没想到她们对于异兽的存在竟然问都不问，关心的竟然是人体基因觉醒。
他这几年来一直被困在实验室内，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何了。在他们的观念中，人体实验一直是非常反人类的实验，他们研究员的内心都是排斥的，只是奈何自己的命都在那群人手中，不得不被按着头进行。
他点了点头：“是的，此前的人体基因觉醒实验中，我是团队核心成员之一。”
颜婳闻言心神一松。
宁一心进一步走向前问道：“那你们实验室中，还有高级觉醒舱吗？”
裴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原本是有的，不过不知道在这次的异兽暴.动中有没有被破坏掉。”
宁一心语气上扬：“那就行，劳烦你带个路，带我们去看看吧，如果你能帮助我们的同伴成功觉醒异能的话就更好了，我们会用相应的物资来和你交换的。”
裴度皱起眉头，视线在她们五人身上转了一圈，神色冷峻问道：“你们知道，觉醒基因异能，这意味着什么吗？”
好似笃定了颜婳等人都是小白，年轻不懂事，以为这是好玩的事一般，裴度语气严肃：“将动物的基因，用在人体身上，通过毁坏人体固有基因、强化他物基因的手段，来让身体发挥出远超人类极限的实力，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应该存在的行为。这是对人类最大的亵渎，长期以往，人类还是人类吗？人类和这些动物之间又有什么区别……”
裴度越讲越愤慨，气得脸都红了，口沫飞溅。
江漫不知道何时却已经醒了过来，强撑着抬起头来，一旁的慈恩婆婆忙扶住了她。
她抬眸看向裴度，声音沙哑而虚弱：“裴研究员，你知道现在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吗？”
“什么怎么样？”裴度看向江漫，“外面的世界怎么了？”
裴度看向江漫，视线不由得转向她的手。
颜婳与宁一心见江漫醒了过来了，忙围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撑住了她。
裴度紧紧盯着她的手，喉间发紧，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你……你被丧尸咬到了？”
江漫看着他，虽然虚弱，但眼神却格外清明，回答上一个问题：
“现在外面的世界，丧尸爆发，异兽横行，一座座城市被摧毁，无数人丧生灾难之下，所有的秩序与律法毁于一旦，处处都是战火和硝烟。”
“在这种情况下，说白了，更多人只能凭本能地想要活下去，什么对人类的亵渎……这种事，太遥远了。”
裴度闭上了嘴，虽然眼神仍是不认同，但江漫说的也是实话。
他看向江漫的手，这种程度的感染，要治好很艰难了，就冲着这点，他也不欲再与一个将死之人争论。
更何况，他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丧尸的威力，更亲身经历过异兽的恐怖。
“你被困在这座研究基地五年多了，”江漫又开口道，她的声音沙哑无力，却直直敲在裴度的心上，“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家中是否还有亲人呢？你的父母？或者是妻儿？朋友？你有联系过他们吗，这些天里。”
“我……”
裴度闻言脸色大变，浑身都抖索了起来。
此时再看看江漫现在的样子，如果丧尸和异兽真的已经大批量出现在人类社会中，想起家中的老母亲和小儿子，心砰砰直跳着。
颜婳看着他脸上神情的松动，语气也缓和了下来：“裴研究员，如果可以的话，你帮我们个小忙，我们可以将你安全送出这个实验基地，并给你充足的物资，让你回家寻找亲人。”
她将斜跨在肩膀上的枪卸了下来，递给裴度：“虽然不能保证你一定可以活着回到家，但一定比你赤手空拳上路，来得更安全几分。”
裴度脸色挣扎，不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基地里还有血清，等下或许我可以尝试一下救你朋友，但是她被咬到应该好一阵子了吧？我不敢保证一定会成功。”
江漫脸色苍白，却格外坚定地摇了摇头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帮我试试基因觉醒。”
裴度闻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缓缓道：“我承认，你们刚刚说的，确实也有点道理，但是，基因觉醒真的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更何况，一来这儿的药剂基本都被毁坏了，也没有能量晶核，我就算空有机器，也没办法啊。”
宁一心打断了他的话：“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带我们找到觉醒舱，其他的我们自然会提供。”
话已至此，裴度垂下了眼眸，便是答应了。
他看向颜婳手中的枪和她们鼓鼓囊囊的包，心中虽然知道绝大多数人处在支配者角度的时候，不可能信守任何承诺，但他还是想赌一个小小的可能，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
如果她们真的能信守承诺，给他枪和食物，带他走出这片丛林，那么他愿意一博。
不过在此之前……
裴度推了推眼镜，气势一下子变了，顿时有了科研大佬的派头：“我不保证实验能成功，我们实验室的成功概率，截止目前为止，最高也只有37.4%，这还是在多人联手操作、药剂温和、基因适配性强以及投入大量能量晶核的前提下。如果是普通人，成功率不到5%，你们得保证，如果实验失败，不迁怒于我，信守承诺放我离开。”
颜婳看向宁一心。
宁一心脸上也有茫然，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他们的仪器和药剂，和我们的都不一样，成功率肯定也少不了偏差。”
两人都看向江漫，颜婳眼神闪烁，开口道：“要不暂时还是算了，这个成功率太低了，再往前，或许还有新的机会，我们先让他帮你试试看，遏制住病毒的扩散，等宁一心联系宁家……”
江漫苍白的脸上却浮现出罕见的固执来，握了握颜婳的手，坚定道：“我还是想要试一下。”
除了各种丧尸之外，现在还有大量的变异巨兽逃出了实验室，她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实验室中发生的事情，绝对不会是个例。
前路越发糟糕，她们不可能每次都足够幸运，可以顺利摆脱困境。
如果她成功了，那么颜婳四人不用再分出心神来保护她，不用带着病恹恹的她四处寻找治疗机会，不仅可以减轻团队负担，还能增加战力。
如果她失败了，那也是自己的选择，她宁可死在觉醒舱上，也不愿意什么时候变成丧尸，反咬颜婳她们一口。
特别是，颜婳经历过不得不杀死自己变成丧尸的朋友的事情了，她知道这件事在颜婳的心中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她不能让颜婳再经历一次昔日好友变怪物，不得不杀死它的经历。
那未免也太残忍了。
第50章
颜婳无权决定江漫的决定。
裴度原本以为是颜婳想要进行基因觉醒, 毕竟她始终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着就是个狠角色。这种人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不曾想竟然是江漫这个看着艳丽无害的女子, 不禁深深地看了她几眼道：“我必须先和你说好, 一旦觉醒失败, 实验体可能会爆体死亡，可能会丧尸化, 也可能变得非人非兽的结合体, 一旦觉醒过程中发生什么意外, 都是不可逆的。你比99.9%被感染的人都要幸运, 体内应该有对抗酶, 且中毒比较浅，还有晶核能量抑制病毒大量复制, 我可以帮你用血清再进一步遏制你现在身上的丧尸化, 这足以支撑你去到中高等区，接受治疗。你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以你的条件, 即便是末世, 找一个愿意保护你的男人, 也不是什么难事, 何苦非要搭上自己的命去赌呢？”
丧尸病毒对每个人的生效时长和效果都不一样，绝大多数人是一旦被咬到，立刻就会丧尸化。
但也有人在被咬后，体内会产生某种酶与丧尸病毒对抗，虽然基本都是被霸道的丧尸病毒入侵成功, 但可以将人体丧尸化的时间拖长。
江漫没有第一时间变成丧尸，就证明她体内存在这种酶, 只要多加利用，刺激这种酶的大量生成，最后就可以彻底消灭丧尸病毒，并且获得抗体。
只要医疗水平足够发达，这种人，其实是末世里最幸运的一批人。
裴度的这番话也是他的肺腑之言，江漫此时的情况，遏制丧尸病毒，获得抗体的成功率，远高于基因异能实验的成功率。
但即便对方是好意，这番话江漫听着也觉得刺耳。
她看向裴度，声音虚弱，态度却格外强硬：“裴研究员，并不是每个女孩子，都愿意躲在别人身后。我的人生应该掌握在我自己手中，而不是垂怜于男人的保护。”
牺牲宁一心的自由，折损颜婳她们的尊严，去祈求换来她活命的机会，然后再找个强大的男人，依靠自己美色来获得对方的保护……
这样的人生剧情，真的是烂透了。
江漫宁可选择变成丧尸，也不愿意拥有这样的人生。
裴度看着她那张浓艳昳丽的脸，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既然江漫坚持，众人也没有再废话，裴度伸展了下四肢，迈着仍酸麻的脚在前带路：“那一批人体觉醒舱在实验终止后，就被撤到了仓库中，我不保证它们没有被异兽破坏掉，如果坏了，那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一群人朝着一条幽深的走廊前进，所到之处，不停有小白鼠吱吱乱窜着，裴度神色紧张地左顾右盼，在临近仓库大门之际，步伐也越走越慢。
颜婳扭头看去，他的眸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声音都在颤抖：“仓库里，不仅有那些暂时封存的仪器，还有许多培养皿，我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