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漫摇了摇头：“明天可能？或者后天吧, 就说了句到时候回来了会来联系我们。”
颜婳点了点头。
等他们回来了，让顾廷烨来她们这套房子里检查下好了，如果有什么监控或者窃听的东西，就麻烦他帮忙动点手脚，不然连回到住所了，都还要担忧着有话不能直说的，烦。
*
这几天的比赛都是海选赛，颜婳几人并没有再去看，日落之后，几人久违地踏出了永恒大厦的大门。
来K19区这几天里，她们一直都在大厦内活动，都没有好好打量打量这一座繁华的城市，趁着突围赛还没有开始，刚好可以四处走走逛逛。
即便是太阳落了山，整座城市依然是超过42度的高温。
走在街上，纵然绿化还不错，空气中还是带着难忍的炙热，呼吸到鼻子中的气体灼得鼻腔生生的痛。
K19区日落后比白天要繁华热闹很多倍，这种天气下，就算城市有这个条件，也并不是每个人都开得起空调，与其闷在被暴晒了一天的屋子里，不如出来外面走走。
许多工作也是在晚上才开始进行。
沿着主干道一路往下走，可以看到各种摊位在路旁错落摆放着，宛若她们之前在K56区外看到的黑市一般，上面琳琅满目的，什么东西都有。
几人就像刚进城的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这看看那看看，见什么都新奇。
颜婳给柳心鱼新买了好几个玩具，还有一双一踩就会闪光的公主鞋，柳心鱼一手拿着烤肉丸，一手揪着几个小羊小鸭子气球，两只胳膊肘还各夹着两只布娃娃。
小姑娘笑得一脸餍足。
她是真的这辈子都没有离开过阳光福利院，什么公主鞋，各种形状的气球，都是见都没见过的，布娃娃倒是有，每年都会有哥哥姐姐给她们买，但是那都是大家一起的玩具。
她们在福利院里，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这些东西都是大家的，姐妹们要一起玩，不能抢。
但现在这些玩具不一样，这些都是小鱼儿自己的。
虽然要离开的时候，可能带不走那么多玩具，但是这一刻她是真的很开心！而且几个姐姐说了，以后还会给她买好多好多的玩具！
一路走走逛逛，等到将附近几条街逛了一圈，又吃了许多K19区的特有美食后，时间也走到了深夜。
她们这才慢悠悠地往酒店里走。
0点过后，温度比起日落时分，总算要低个几度，不过仍然很热，几人的衣服后背始终都是湿漉漉的，汗水就没停过。
路过一条小巷子前的时候，一道猫儿般轻微的声音响起。
“可怜可怜我吧，我两天没吃饭了……”
几人向前走了两步，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巷子口旁边有个小孩，光着头，穿着一件又大又破明显是大人衣服的T恤衫，低着头蹲坐在墙角，身前还摆着个破破烂烂的小碗。
在这繁华安定的K19区中，竟然也有流浪乞儿。
那孩子明显年纪还很小，也不比柳心鱼大多少的样子，他身上的T恤衫宛若斗篷版，在地上垂着打了好几个褶，更显得他瘦巴巴的就那么一团。
江漫看着他就想起了当初的柳心鱼，有点于心不忍，走向前去，将她手中提着的一袋子泡芙轻轻放在他身前的破碗上。
小孩手中也没有手环，也不可能说给他两积分，这泡芙的分量不少，至少可以让他吃个两天。
颜婳的手中还提着几个袋子，其中有一袋是她的衣服。
她买的衣服尺码都不大，至少比起他身上那件破了许多个洞又格外宽大的好许多，她将那袋子衣服也放在旁边的地上。
这一袋子也就三五积分的事情，无论他是拿去自己用，还是和别人交换，应该都能换几天吃食。
凑巧遇到了，几人确实没办法看到这么个小孩子就这边饿死在跟前。
柳心鱼心里有点舍不得，不过还是忍痛将自己怀中的一只小猫咪玩偶放在颜婳衣服的袋子里，轻声说：“哥哥这个送给你~”
那小孩声音很轻，不住地点头，说着谢谢。
江漫的那袋泡芙并没有扎起来，喷香的味道直往他鼻腔里钻，口水泛滥成灾，他胡乱地伸出手去扒拉，浑然不顾自己那枯瘦的手上脏兮兮的，往嘴里一连塞了好几个泡芙。
芳香甜蜜一下子在嘴里融化。
泡芙松软，不用怎么咀嚼就能吞下去，也不会噎住，几个下肚，小孩感觉自己饥肠辘辘的胃得到了一点慰藉。
江漫在他身旁蹲了下来，轻声道：“你慢点吃，不够的话姐姐再去给你买。”
那小孩一怔，速度果真慢了下来。
他往嘴里又塞了几个泡芙，身体动了动，将泡芙和颜婳递过来的袋子一起扒拉到自己脚下，看到那只小猫咪玩偶，手顿了一下。
“谢谢，谢谢你们。”
小孩的声音沙哑，好似利刃滚过刀子一般，也不知道是饿了多久渴了多久了。
江漫转过身要去找宁一心拿水给他喝，下一秒，那小孩的手突然快如闪电般，一把伸到江漫腰侧，拔出她因为蹲下而露出一半的那把手.枪，也不知道饿了许久的身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就转过身飞快地消失在巷子里。
同时消失的还有江漫递给他的那一袋泡芙。
空气中只留下一句轻得像浮梦一般的“对不起”。
“哎呀！”
“哥哥怎么跑了！”
柳心鱼没有看到他的动作，还有点纳闷。
江漫站了起来，摸了摸空了的腰侧，有点无语：“这小孩，怎么这样。”
她转过身去看颜婳，颜婳却看着小巷子的方向没有动弹。
“怎么了婳婳，要不要追？”江漫道。
以颜婳的性格，出现了这种事，一般情况下颜婳应该会追出去才是，她的速度下，这小孩跑得再快，被颜婳追上也是一两秒的事情。
但是今天颜婳却没有动。
颜婳弯下腰，将刚刚放在地上的那袋子衣服提了起来，将小猫咪玩偶又还给了柳心鱼，这才道：“那是个小女孩，看着也不比小鱼儿大多少。”
“啊？”
这下不仅是江漫了，连宁一心都吃惊道：“是小姑娘吗？”
“嗯，”颜婳点了点头，“虽然她剃了个乱糟糟的光头，又穿着男士的宽大衣服，声音那么沙哑，不过，刚刚她起身跑的时候我看到了，她脏兮兮的头皮应该是故意抹黑的，流汗后不少地方都斑驳了，可以看到头皮和额头处明显比脸要白不少，末世前应该是个留着齐刘海长头发的小女孩，且她跑起来的姿势，明显就是个小姑娘。”
一个小姑娘，在末世里把自己剪成了光头样，涂得脏兮兮的一团，在深夜中乞讨一口吃的，对衣服什么的都没追求，只偷走了枪，想也知道，肯定生活也挺艰难的。
“我们要追上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吗？”江漫问道。
颜婳摇了摇头：“今晚就算了吧，改天出来有看到再说，她刚抢了东西，肯定怕得要死，我们这样追上去，她恐惧下还不知道会怎么办，反正就那一把枪，留着给她防身也好。”
柳心鱼抱着那只小猫咪，有点可惜：“唉，可惜小姐姐跑了，不然小猫咪我还是愿意送给她的。”
宁一心低下头问她：“她抢了漫漫姐的枪，你还要把小猫咪送给她吗？”
柳心鱼对“抢”这个行为是深恶痛绝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柳心鱼听到“抢”字也愣了一会儿，不过她还是认真地想了想，才道：“可是小姐姐她没有抢我们的食物，也没有抢我们的东西，”她指了指众人手中的大包小包，“所以她肯定不是故意要抢我们的枪的，她肯定是遇到坏人了，坏人欺负她，所以她才想要一把枪。”
因为我曾经也好想要有一把枪，把那些人都杀了。
宁一心没想到柳心鱼会这般说，点了点她的鼻子道：“那她可以说呀，为什么要直接抢呢？”
柳心鱼撇了撇嘴，一副心心姐姐笨的表情：“因为你们大人肯定不会给小孩子枪的呀！你们肯定要说[小孩子拿什么枪，多危险]。”
小孩子，总是更容易带入小孩子的视角。
在什么时候，会让一个饥肠辘辘还不知人事的小姑娘无视美食和玩具，只盯着杀人工具看呢？
只有在她真的被逼到了绝路上的时候。
柳心鱼在这一刻，对着这个跟她差不多身量，但比她更瘦更落魄活得更糟糕的小姑娘，深深地共情了起来。
宁一心揉了揉柳心鱼细软的头发，叹了口气。
这小娃娃还是太柔软太懂事了。
“你们在这儿等我，我自己上去看看吧。”颜婳将手中的包裹递给江漫，众人点了点头。
她提步慢慢朝着小巷子深处跑去，在尽头拐过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栋栋破旧的贫民窟。
楼房很密，一栋连着一栋，房体看起来已经很老旧了，一扇扇破破烂烂的窗户上，偶有几扇透出微微的黄色亮光。
这儿的楼栋密集，一条条小巷子里很暗很暗，都看不到人影，也不知道那小姑娘跑进了那一条。
颜婳抬眼看着被黑暗笼罩的破败老旧的贫民窟，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灯火璀璨明亮如白昼的商业街，她分明就站在这条小巷子尽头的分叉路口，却好像站在两个世界的交接点一般。
一面是充满绝望和痛苦的贫穷与破败。
一面是充满掌声和欢呼的热闹与繁华。
K19区繁华安定的背后，原来也是如此的……
她收回了目光，并没有再去小巷子里一条条钻，转过身朝江漫几人身旁走去。
就一把□□，既然没找到就算了，颜婳和她们讲了下巷子尽头的模样，几人都有点唏嘘。
原以为这事情就这样揭过了，不过，第二天一早，颜婳领着柳心鱼等人下楼吃早餐的时候，却有服务员上前道：“颜小姐，几位小姐，不知道你们是否认识一个老太太，她领着个小孩在酒店大堂，说是来找你们的。”
颜婳与队友对视了一眼，老太太？小孩？
第82章
几人几乎是同时想起了昨天晚上碰到的小孩子。
颜婳手中的动作不停, 拿着餐夹夹了几片烤得松软喷香的面包，又拿了两瓶牛奶，找服务员拿了个袋子装上, 这才道：“不确定认不认识, 你带我们去看看吧。”
那服务员连忙在前面引路。
*
夜很黑。
乔霜一手提着那一袋泡芙, 一手握着枪，心砰砰直跳着。
跑出小巷子后, 脚下的路触感完全变了, 老旧的沥青路上有许多细碎的砂石和水泥碎块, 饶是她赤脚走过无数次, 脚上早就结了厚厚的茧了, 还是会磕得生痛。
但今天她好像感觉不到痛一般，瘦小的脚迈得飞快, 很快消失在没有灯光的某一条巷子里。
乔霜心跳如鼓, 攥紧了枪的小手上一片汗津津的，指节处因为握枪握得太用力了，泛起斑驳的白色。
不敢相信, 她竟然真的抢到枪了。
一想到那几个姐姐轻轻的温柔的声音, 还送她东西吃, 还要送她衣服和玩具, 她就觉得万分羞愧。
但那份羞愧很快被她压了下来。
没事的，她会把枪还给她们的，等她做完了她想做的事情，等她把那个人杀了，为爸爸妈妈报仇了, 她一定会把枪还给她们的。
某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口中，她轻轻推开一扇长满了铁锈的老铁门, 猫一般钻入了楼道中，贴着墙站在楼道中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夜很黑，楼道内很黑，但是在黑暗中生活习惯了的人，却能透过淡淡的天光看清楚路。
乔霜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特别狼狈，一个脏兮兮的光头，穿着垃圾堆里捡来的衣服，连双鞋子都没有。
她想起了刚刚看到的那群姐姐，里面还有个小女孩，看着和她一样大的样子。
她不敢抬头看那小女孩，但是她知道，那小女孩肯定是个特别漂亮特别幸福的小公主，因为她看到了她脚上闪着光的公主鞋，她的裤子干干净净的，怀里还抱着娃娃抓着气球。
那样的公主鞋，乔霜曾经也有一双，那是爸爸守擂胜利后买给她的，特别特别好看，她都舍不得穿。
后来爸爸没了，家里的所有东西也都被坏人抢走了，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乔霜不嫉妒那小妹妹有的东西，但是她很嫉妒小妹妹的幸福，很嫉妒小妹妹身边有那么多爱她、宠她的人。
不像她，她现在只有奶奶了，可连奶奶都好像要离开她了。
想到奶奶，乔霜伸出手在脸上抹了抹，把眼泪擦干，提步就往楼梯上走。
走了两步又顿了顿，她拿起手中的枪看了看，咬着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