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个，因为这群人太强了，我们也没办法……”
柳心鱼啃完了肉，将骨头随手丢在门口那些尸体上，抽出张面巾纸擦了擦手道：“那你们现在过来，是觉得我们不强吗？”
小孩子的声音，奶里奶气的，又轻又柔，放在平日里，根本没有人会当回事，小孩子，不懂事，不会讲话。
但是放在这里，末世丧尸，高温席卷，他们眼前横七竖八地倒着一堆的尸体，鲜血都浸透了他们破破烂烂的鞋子。
没人会不以为意。
甚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几个人不是不尊重他们，是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人家几十个壮汉都打倒了，在乎他们作甚。
那几人顿时噎住。
想前进的脚步也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不，不是，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来人连连否认，看着她们的米饭肉菜，咽了口口水，“我们就是想来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毕竟大家都是邻居，都是邻居，我们就住在隔壁的那栋楼里。”
他们胡乱指着旁边一栋低矮一点的废弃大厦道。
“嗯，没什么事别围观我们吃饭，我吃得都不好意思了。”
柳心鱼往嘴里又塞了一大口兔子肉，口齿不清道。
那几人面上不显，心里都快气炸了，我看你吃得挺香的啊！哪里不好意思了。
但此时他们眼下的尸体血腥味不停往鼻子里钻，几人就是想回怼也要看看自己的实力，一个个忙退了出来。
几人刚退到外面路口，迎面遇上刚刚嘲讽了他们几句的另一波人，眼神一转，嘁了一声朝另一处走去。
两拨人互相看不上眼，朝两处房子落脚去。
*
天色渐晚，饭饱喝足了的一群人也渐渐入睡。
夜色一点点弥漫，四周只剩下此起彼伏的虫鸣声。
某个地方，突然传来了几道微乎其微的动静声。
柳心鱼翻了个身，睁开眼睛来，就着朦胧的夜色，可以看到几个姐姐都呼吸沉稳，显然已经睡着了。
在沙漠中奔波了这么久，难得可以躺下来睡个安稳觉，大家干脆在门外和楼梯口各个方位设下了各种陷阱，五人一起睡觉。
确定几个姐姐和婆婆都睡了后，柳心鱼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小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我去上个厕所。”
眼角的余光里，看到她们并没有醒来，这才蹑手蹑脚地起了身，脚步几乎不沾地，消失在房间转角处。
绕过各处陷阱，柳心鱼的目光瞥向那间原本流寇住的房间，凝神一听，果然听到各种窸窸窣窣的声音。
今日那伙流寇的人数足有四五十个，被她们打倒的也不过三十几个，还有十几个残党，要嘛是事发当时不在现场的，要嘛是后来逃跑的。
幸存者并没有跑远，眼见颜婳她们并没有追上来，便停了下来，找了掩体观察着她们的动向。
眼见她们将他们这些日子来打下来的江山都搬了出来，个个都咬碎了银牙。
但再到她们并没有住在他们大本营中，而是上了楼找了个新的房间休息，惊魂未定的心又砰砰跳了起来。
他们想去搏一搏。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现在是那人，也是那鸟。
那屋子里有他们盘踞几个月来的积蓄，有些珍贵的东西混在他们的个人杂物、行李箱包中，那是可以保证他们活下去的物质基础，不能就这样落在那里。
好不容易趁着夜深了，估摸着人都睡着了，几个胆子大手脚灵活的，才敢蹑手蹑脚地返回他们的基地。
不知道颜婳几人会在这儿停留多久，但她们多停留一天，他们多拖延一天，这些物资被她们找到的概率就越大几分。
他们不能赌。
枪弹、手环、积分、晶核关乎他们之后生存的东西，不赶紧拿到手中，没有人睡得了安心觉。
“快点，你磨磨蹭蹭什么呢？”
“我找不到老大存晶核的盒子了，之前明明放在这儿的。”
“找不到的就先算了，枪弹都拿了吗？刀啊，先去把他们手上的手环取下来。”
他们逃出去后，望远镜里看得分明，颜婳几人并没有去翻尸体动手环，就算有，应该也不可能每一具尸体都去翻吧。
手环里的积分是他们铤而走险回来的最关键一步。
事实上，他们没有猜错，手握千万积分，再加上风尘仆仆赶了二十天路的颜婳众人，确实没有去动过那些流寇尸体的手环，一来是已经没有那么缺积分了，二来是真的太累了。
“来了来了，别催——”
那几个侥幸逃过一劫的流寇心里骂骂咧咧的，转过身刚想去院子里翻昔日队友的手环，冷不丁看到门口处站着一个身量堪堪只到他们腰部的小姑娘，披散着头发，正微笑着看着他们，一个个只惊了个魂飞魄散，差点惊呼出声。
那一瞬间，和末日前的鬼片也没差多少了。
即便来的人胆子再大，这一刻也被惊出了浑身冷汗。
“误会……我们不是来找事的……我们就是，就是来……”
柳心鱼却没有跟他们多废话，朝外面指了指：“走。”
那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不过还是抬起步子，跟随者她的指令往前走。
说起来，几个大男人，还是个异能者，被一个小女孩胁迫着是一个很丢脸的事情，但是此前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他们可没忘记，他们这四五十人的团伙是怎么一遭死的死逃的逃变成今天这局面的。
而且眼前这小女孩，当时明明被老大一只手抓住了，不知道做了什么，一下子将老大打死了，多少犯着点邪门。
今日过来的共有五个人，五人次序走出了那间房间，在柳心鱼的指令下，一个个乖乖地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等到完全走出了房间，那几人之间的间隔不过一两米，表面上乖乖往前走，实际上眼角的余光却不停扫着周围，等到看到四周只有柳心鱼一个人的时候，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只有一个人，只有这么一个小女孩。
如果他们配合默契，一击击中，联手将她制服的话……
几人一边老老实实往外走，一边互相使着眼色，待到确认确实只有柳心鱼一个人之后，瞬间暴起，朝着柳心鱼齐齐扑去……
就在那一瞬间。
几人背后透明的毒管瞬间穿透了他们的心肺。
他们至死也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胸口突然就一阵剧痛，为什么突然就被袭击到了。
柳心鱼小孩儿的模样，再加上隐蔽性强的透明毒针，要偷袭太简单了。
柳心鱼看到他们一个个躺倒在原本的尸体堆边缘，看上去就好似是白天就倒在那儿的一样。
完美！
这样大家应该不会发现吧？毕竟白天有多少尸体，大家也没注意过。
柳心鱼心情愉快，转过身轻手轻脚地上楼，心里无声地哼着歌，数着数。
她本来是想去将白天那些逃跑的人都找出来杀了的，但是城市太大了，也不知道他们逃哪里去了，她得好好想想，怎么开发出一个追踪的技能来才是。
踏上三楼的台阶，她正打算走入那间临时当成卫生间的房间，却看到里面有手电筒莹莹亮着，伴随着哗哗的水声。
柳心鱼脚步一顿。
颜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旋即是轻轻的脚步声。
柳心鱼手指蜷缩了起来，微微低下了头。
手电筒投射出来的光柱一点点靠近，颜婳几步走到柳心鱼身旁，在她身前蹲下，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子，语气温和：“小鱼刚刚跑哪里去了？”
……
第97章
柳心鱼心里各种思绪快速转过, 老老实实道：“我本来想要来上洗手间的，听到楼下有动静，就下去看了看, 白天那伙人有几个又跑了回来, 所以我就把他们都杀了。”
颜婳拉过她的手, 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我们小鱼没受伤吧？”
小鱼眼里有光闪过，心情也轻快了几分, 忙点头道：“没有哦！小鱼没有受伤。”
颜婳也顾不得地板的脏, 直接席地坐下, 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让柳心鱼也跟着坐下。
“小鱼, 你告诉花花姐姐，你是不是, 很恨很恨那一些撞开福利院大门, 害死大家的人，所以你想要杀了他们，想要杀光所有抢人东西的人。”颜婳摸着她的头, 声音很轻很柔, 像是怕惊扰到她一般。
柳心鱼一怔。
第一次发现柳心鱼的异常, 是那日离开那个服务站后, 听到的柳心鱼的低语。
那之后她反复观察了好几次，她们沿途以来，每次遇到强盗劫匪，柳心鱼的面色都会比以往更阴郁几分，下手也更狠, 近乎是抢在众人下手之前的，她就会先下死手。
“花花姐姐, 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对？”柳心鱼低下了头，语气低落，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朵蔫巴了的小花。
颜婳拉过她的手，正色道：“没有，小鱼这样是正常的，小鱼会怨恨他们，是正常的，这不是小鱼的问题。”
柳心鱼抬起头来。
“姐姐懂小鱼的心情，姐姐也想杀了那一群人。”
“但是小鱼呀，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对不对？小鱼是异能者，姐姐也是异能者，我们两个人的异能，就完全不一样，对不对？”
“姐姐给你举一个例子，比如，我们今天遇到了两伙强盗，分别是强盗组合A和强盗组合B。A呢，无论是谁，只要碰到的人全都抢了，无论是穷人富人，好人坏人，无论那笔钱是不是救命钱，反正都抢了，抢来的东西，都用来他们自己吃喝玩乐了;B呢，他们不抢穷人好人的，他们只抢那些很坏很坏的大人物的东西，抢了他们的东西后，还会把东西分给穷人。”
“这样子的话，A和B这两伙强盗，他们一样吗？”颜婳看着柳心鱼。
柳心鱼摇了摇头。
“好，现在再来两伙强盗，我们就叫他们C强盗和D强盗吧，C强盗抢劫，但是他们每次都不会抢光，你有100块，他们就抢你50块吧，并且他们抢了你的东西后，还会顺便做一点事情，比如顺便帮你把附近的丧尸杀了，顺便帮你把家里的苦力活干了;D强盗抢劫呢，则是所有的东西全给你拿走，不仅把你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全拿走，还要杀了反抗的人，还要把女人小孩抓回去做奴隶，直到折磨他们到死，榨干所有的价值。”
“这样子的话，C和D这两伙强盗，他们一样吗？”
柳心鱼又摇了摇头。
“当然，我们都有一个共识，抢人东西，无论是什么程度，什么方式，都是不对的，这个是明确的。”
“但是，就算都是错的，也不是每个人都该死，因为不是每个强盗都是一样的，对不对？不说强盗，我们就说普通人，你看我们一路走来遇到了这么多人，有的人看起来很善良，实际上想要卖了我们，有的人看着凶神恶煞，却把我们当弱者照顾。”
“所以呢，我们对一个人做判断的时候，不要因为他的身份，就下意识地做判断，我们小鱼这么聪明，应该用眼睛，用小脑袋瓜思考，他是坏人吗？他该杀吗？如果不杀的话，要给他什么样的惩罚？”
柳心鱼垂下了眼睫，想着颜婳说的这番话。
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强盗A，他们是大坏人，可以杀了他们。强盗D，也是大坏人，也要杀了他们。”
“对，小鱼说得对，”颜婳摸了摸她的头，鼓励道，“那B和C呢？”
柳心鱼面上有挣扎，心里也不太好受，不过想了想，最后还是开口道：“强盗B，他们，他们抢的是坏人的东西，我们有时候也抢坏人的东西……”
颜婳一听就笑了起来，她们这一路来，确实遇到过几个嚣张跋扈的地方掌权者，个个不干人事欺压鱼肉平民，几人顺手就找机会端了他们，还顺走了不少东西。
彼时的柳心鱼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她觉得自己是在做好事，此刻颜婳说了，她才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抢大坏人的东西，其实本质上，也是抢，她们那时候也是“强盗。”
“还有强盗C，他们……”
柳心鱼想了一会儿，才组织了言语道：“他们是坏人，但好像也没有那么坏到要杀了他们……”
他们是坏人，但坏得又不够彻底，所以抢劫也不会抢干净，抢一半留一半，还要帮你做点事，好像这样就不是抢了一样，说到底，更像强买强卖。
颜婳心里舒了口气，对柳心鱼竖大拇指：“我们小鱼真棒！我们小鱼分析的，和花花姐姐想的一样呢！才5岁就这么厉害啦，以后长大了肯定比大家都厉害~”
柳心鱼原本以为颜婳知道了这件事后，是要责怪她，此时听着她温声细语地和她讲这些，夸奖她，忍不住眼眶一红，搂着她的手靠在她手臂上。
“花花姐姐，你真好。”
颜婳看着眼前这小小一团，忍不住笑了笑：“傻姑娘，我们小鱼也很好，我们小鱼又勇敢，又坚强，还乖巧听话，懂得体贴人照顾人。”
柳心鱼被她夸得都有点不太好意思了，把脸埋在她胳膊里，好一会儿才露出一双眼睛道：
“当初我们在服务站遇到的那些人，因为他们没有杀人，也没有把别人的东西抢光了，还会帮别人杀丧尸，保护别人的安全，他们就是强盗C这样的人，所以花花姐姐才没有杀他们，对不对？今天我们遇到的这些人，他们想杀我们，还说会吃小孩，他们就是大坏人强盗，他们都该杀，对不对。”
颜婳点了点头，看着柳心鱼圆溜溜的眼睛，脸上一片温柔：“对，小鱼说的对。”
她指着天边一颗特别亮的星星，继续道：“小鱼，看到那颗星星了没有？那颗星星那么亮，一定是院长奶奶，还有她旁边那些一闪一闪的，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