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依嘴硬,“你抱我去床上,压我身上的时候可没管谁先动的手和嘴。”
秦南山拒绝再跟她讨论这件事,他觉得眼前这人真是一点没变,依旧是那样偏要在嘴皮子上分个胜负,他自知争不过她,转移话题,“有多疼,需不需要去看医生?”
闻依笑说:“比那晚你的手按得疼一点。”
男人“嚯”地站起来,脸不明不白地沉着,“给你叫了粥,我去看看怎么还没到。”
说完大步迈远,开门出去。
闻依看着门无情合上,嘴角扯了扯。
没劲。
十来分钟后门铃响,闻依下床给他开门。
秦南山收拾好之前的菜,把粥打开,“试试看,不吐的话多吃点。”
小房客可能睡着,闻依顺利吃下一碗粥,吃完摸着肚子问:“你还不回去?”
秦南山收碗筷,随口答:“明天周六,我留下来。”
“啊?可我这是大床房,你要跟我睡吗?”
秦南山黑眸难得浮出情绪,瞥她一眼,“我刚刚下去开好房了,你明天什么时候结束?和你一起回去。”
“中午。”
他拎上一大袋垃圾,“早点休息,还不舒服的话给我打电话。”
“噢。”
门再一次关上,闻依呆呆在椅子上坐了会,一下不知该做什么,桌面上手机闯入视线,她拿过来,打开微信,找到新添加的新朋友。
上高中那会全面屏手机还未普及,也没有微信,只有Q.Q,闻依作为交际花还是班长自然坐拥全班同学Q.Q号,当然,除了秦南山,他是唯一一个例外。
本来想着透过朋友圈看看他过去的生活,可打开一看,懵圈,一片空白,不是屏蔽人的空白,是真正的空白,一条朋友圈没发过。
她重新点回去看他头像,一只狗。
闻依做销售,闲下来时爱琢磨心理学星座一类,既能主动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还能看人,不说百分百准,但也准个三分。
曾经的学习内容就包括“如何通过一个微信头像看出对方性格”,文章写的头头是道,闻依后来专门验证,还真挺准。
什么投射啊映像啊这些心理学概念她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各个类型代表什么,比如卡通图案,通常代表心理年龄不太成熟,内心渴望依恋与纯真的爱。
至于动物......没记错的话应当是“动物形象一般表达了使用者一些内在特质”,而狗狗即是忠诚的代表。
闻依欣慰。
这段没感情的准婚姻好似多了一层无形保障。
她翻了个身,切出去,给乔恩发消息,那边迅速回:【咋了闻经理。】
闻依不喜欢打字聊天,直接打电话,寒暄几句,抱着被子直奔主题:“你还记得秦南山吗?”
“记得啊,怪物天才嘛。”
闻依眉一拧,沉声:“不是说不要这样叫人家。”
“我没叫,只是你问我记不记得,我脑海里第一印象就是这个词。”
秦南山理科好得出奇,特别是数学,从闻依知道这个名字起,他的每一次数学考试都是满分,无一例外。
天才确实是天才,但这个人话不多,偏偏长得好,总有人想靠近,然后碰一鼻子灰,“落败者”不甘,说他是怪物,又害怕“怪物”这个词有霸凌的意味,渐渐地衍生成为“怪物天才”。
闻依觉得不好,没跟着喊过,她当时朋友多,劝过几句,但仍有不以为然的,这些后来都慢慢断了联系。
闻依从回忆里抽离,继续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乔恩属狗,嗅觉敏锐,“怎么突然问这个,你们搞上了?”
“......”
乔恩笑:“你不是不喜欢这种类型吗?我可印象深刻呢,毕业那次聚会,大家讨论择偶标准,你声音大得全世界都能听到,幽默风趣、意气风发、积极向上,还记得不?”
闻依气急:“现在也是!”
“那问秦南山做什么?”
闻依一听自己曾经追求,觉得丧气,不想在好友面前承认屈服于现实,死要面子,“没什么,偶然碰上。”
突然提起尘封在记忆里的人物,不可能没事,乔恩思考一会,说:“依依,你们是不是不太合适?”
她这样说不是没有缘由。
闻依和秦南山性格完全不同,一个是没心没肺的热情女孩,一个是只顾埋头学习的内向男生,如同赤道与北极,永无交汇点。
高一开学那会学校组织秋游,地点是郊区一个森林公园,秦南山这人平时存在感几乎为零,集合离开时才发现他丢了,老师们要回去找,身为班长的闻依不顾老师反对也要进去。
天渐晚,森林公园黑魆魆一片,没找着人,老师们陆续出来,一点名,闻依也丢了。
老师报警,半夜十二点,失踪的俩人从另一头出来,脸上没有惊慌,反倒是像结下什么深仇大恨,站一块都各自觉得晦气。
乔恩问她当时发生什么,闻依一听,自己也愣了一会,许久才回:“我们当时应该是吵了一架。”
“啊?”
闻依又摇头,恍惚说:“但也没吵起来,你懂吗?拳头打进棉花里,一点反应没有。”
太久远,闻依记忆零零碎碎。
那会她拿着手电筒往森林深处走,走了好远终于在一个小亭子找到人,秦南山一见她,脸一沉,问她怎么来了,闻依生气,说好心找他还不知好歹。
她转身准备走,他却不动,说乱走容易迷失方向,最好等人来找,闻依自信,觉得自己既然能找到他就一定能带她出去。
秦南山依旧岿然不动,闻依不想管他了,自己往外走,他只好跟上,果不其然,俩人再次迷失在森林里,这下连庇护的小亭子都没了。
闻依害怕,正好他怨一句不该贸然行动,她瞬间点燃,实质上是想通过说话来转移注意力,后来就是她骂骂咧咧无理取闹说十句,他应一个字。
所以才有乔恩印象里那一幕。
乔恩若有所思:“那这么看,他还挺能包容你臭脾气。”
闻依盯着头顶天花板,想着可能出现的未来,颇有些生无可恋,“可是多没趣啊,我倒希望他能跟我吵起来,两个人过日子,永远一个人表演有什么意思。”
......
第二天中午,闻依开完会回酒店收拾行李,秦南山发消息说吃完午饭再走,在酒店餐厅等她。
她现在只能吃清淡食物,吃得也不多,午饭简单解决。
闻依上了他的车,大众帕萨特,确实代步款。
车如其人,干净整洁,车上唯一一个杂物是一包抽纸。
闻依也不爱花里胡哨的装扮,但车子开久总会有使用痕迹,留存一些车主人常用物品,她左右看看,问他:“你车刚买吗?”
“没有,买了两年。”
闻依心里“啧”一声,这车子的崭新程度估计他一辈子不用换车,她指着副驾驶前面抽屉:“我可以打开吗?会不会有女人的东西。”
秦南山扭头睨她一眼,又转回去,启动车子,“可以。”
抽屉里的东西倒让她惊讶,除了一件反光衣居然还有烟和打火机!
这人居然会抽烟!多稀奇呀!秦南山可是好学生代表。
她于是问:“你会抽烟?”
专心开车的男人只点了点头。
闻依叮嘱:“以后在我面前不能抽,我不能吸二手烟。”
“嗯。”
她闲不住,像正房妻子检查副驾驶,又像绿茶女搞破坏,一下打开扶手箱看,一下调座位,一下照镜子,关上时还像模像样故意留个口子。
好不容易安静两分钟,又觉得无聊,“放首歌听吧。”
他手机连着carplay导航,“你自己放。”
闻依拿起他手机,锁屏随即亮起,锁屏界面是手机自带壁纸,面容解锁失败,跳出密码键盘,她问:“密码是?”
“123456”
“.......”
闻依没有窥探别人秘密的喜好,解完锁直接打开音乐软件,随便选了首页每日推荐播放。
当一段小提琴纯音乐缓缓漾出时,闻依皱眉,按下一首,而下一首,纯爵士乐。在放到第四首后闻依果断连上自己手机,放她列表收藏音乐,又换了几首终于停手。
女人闲折腾一幕收入余光,秦南山不太理解为什么听个音乐要这么复杂,过了会,他出声提醒:“导航。”
闻依打开地图,导到御庭府,随后按灭手机郑重说:“我不喜欢听那些,以后胎教音乐要放我喜欢的。”
秦南山听着车内音箱播放的节奏强烈的摇滚乐,微微蹙眉。
闻依看见,不悦道:“要先满足妈妈,妈妈身心愉悦,宝宝才会喜欢。”
秦南山无奈,只能应下。
第5章
两个小时车程,他开车稳,旋律分明的音乐到最后成催眠曲,闻依睡得香甜。
进入市区后走走停停,闻依转醒,揉揉双眼看窗外,声音微哑,“准备到了?”
“嗯。”
音乐不知什么时候停止,她脑袋一片空白,醒神间呆呆看着前面汽车尾灯。
忽然地,肚子响了声,在宁静空间里格外突兀。
秦南山转头看,闻依尴尬,抬起下巴:“干嘛,饿了不行啊。”
他笑,“先去吃饭?”
“不了,回家。”
话题打开,闻依也醒过神,问他:“有件事我一直忘了问,你那天怎么会去参加医学论坛?”
他斟酌片刻后回答:“吴老师是医学院教授,前阵子他找我共同写了篇文章,我是二作,那个论坛他要用这篇文章汇报,让我上。”
闻依没有跟完全场论坛,只参加后面的聚会,这样一看是错过他精彩发言了。
这个吴老师她听说过,二院老奸巨猾的老头,还有两年退休,尽会压榨人,就连她手底下医药代表都帮他跑过好几趟腿。
闻依嗤:“把你当免费劳动力呗,什么一起写,我猜全是你写的吧?最后他挂一作,算盘打得真响。”
秦南山没接话,这样的事常有,但大家都看破不说破,默认它发生。
她转过身子面对他:“你是不是经常帮人写论文?”
秦南山犹豫几瞬才应:“没有。”
肯定有!
要是他在她手下,她非得把人狠狠教训一顿,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傻子才干。
真是傻子,闻依心里骂,也是,就他这闷葫芦能拒绝谁?
不过俩人现在没什么实质关系,她也懒得说教,自己气了会后接着问:“你那天晚上怎么会在那个房间?”
按照严赋计划,那个房间本来应当住着个闻依合作过的男医生,这个男医生最近正在接受调查,处于风口浪尖。
她提前知道,让前台给换了,按道理那间应当是空房。
秦南山说:“不清楚,前台给我的房卡。”
那也许是误会一场,开错房这样的事不是没有发生。
秦南山后来也大概想明白她那边怎么回事,这会说到这里,他问:“要是那天晚上不是我......”
话没说完被严肃打断,“你什么意思?”
秦南山闭嘴,不问了。
闻依却不依不挠,“你是不是想说不是你也可以是别人?我来者不拒?”
“我没有这个意思。”
闻依抱胸,像只无事生非的暴躁小猫,“哼,是你不穿衣服勾引我的!”
正好红灯,秦南山一脚刹车,俩人同时前倾,他惊愕不已望向她。
可能孕激素作祟,闻依气血上涌,“我是那种人吗?你在怀疑我的人品!再说你也没好到哪里去,我们俩见色起意,都不是什么好货,谁也没资格说谁。”
闻依恨恨瞪他,破罐子破摔,“反正现在搞出人命,我自认倒霉,你不想认也得认。”
秦南山不知如何辩驳,“我这不是认了......”
“我没逼你认,我本来要打掉的,是你说什么‘这个孩子来到我们身边创造了概率学奇迹’,你自己做的决定,现在不能怪我,以后也不能怪我!”
他说:“是。”
“你是不是只会说一个字?”闻依来了劲,故意似的:“你心里指不定怎么想我呢,用个孩子就赖上你赖上你们家,像个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对不对?”
闻依看他脸色,他只轻轻皱眉,情绪稳得一批,仿佛没听见她话,衬得她像个胡搅蛮缠的泼妇。
绿灯亮起,车辆启动,秦南山握着方向盘,手背凸起暗青色脉络,声线不渝:“我从来没有这么想。”
闻依胸闷,开窗透风,这两天天气倒是好,风都带上暖意。
又一个红绿灯,车子缓缓停稳,路口一个阿姨推着婴儿车等,孩子咿咿呀呀的叫,闻依觉得烦,拿过手机换了目的地。
地图软件机械女声提示行程变更,秦南山问:“去哪?”
“我妈家。”
闻依盯着他,认真又较劲地,字句清晰:“秦南山,我不要你户口不要你钱,我不差,身材好长得漂亮,工资是你两三倍,关于婚姻的选择很多,这件事虽然是意外,但我们谁也没低谁一等,你如果不合适,我们会离开。”
没人比闻依清楚世人对未婚先孕、单亲妈妈的批判,人们总是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社会、家庭与无能男友让女孩们自责内疚,痛不欲生。
她不是不懂事的年轻小姑娘,他也没有不负责任,奉子成婚是她选择的一场豪赌,赌上自己一生。
但她不会妥协,这条路要是让她和孩子受了委屈,她不可能继续走。
......
长乐巷。
闻依没让他一起,走到家门口,又想起闻红毓换过锁,敲门,好在闻女士在家,不然她真成孤家寡人。
“妈,给我配根钥匙呗,好好的换什么锁呀,没见哪家防着自己女儿的。”
闻红毓指指鞋柜上一根新钥匙,语气不善,“谁防你,锁坏了我给换了个锁头,倒是没见哪家女儿一个月不回家。上次来也是,饭都没吃几口就走,怎么,我这有鬼?”
闻依笑了两声,来到饭厅,掀开饭桌上的小菜罩,大失所望,转身撒娇:“妈,亲爱的妈妈,您宝贝女儿好饿啊......”
闻红毓瞪她一眼,进厨房做饭。
不是正点,闻红毓给她煮了碗番茄鸡蛋面。
闻依用筷子翻了翻,闻红毓无情敲桌警告:“没买菜,煮什么吃什么。”闻依努努嘴,小心把番茄撇到一边。
可刚吃两口,身体当即出现反应,闻依捂着嘴巴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这次来不及到卫生间去。
抬头一看,对面闻女士神色绷紧印堂发黑,闻依明显感觉到风雨欲来。
果然,她沉沉说:“你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