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人倒是挺大声的。
“那再多喝点热水。”她声音小了下去,把杯子递过来,看着他。
“不喝。”他拒绝,“把窗帘关一下。”
李言喻走过去,按了窗帘遥控器,屋子里顿时更加昏暗了,又看了看空调的温度,还算合适。
“别直直地杵在那儿,会影响我。”他幽幽吐出一口气。
李言喻只好坐下来,手放在膝盖上,等着他下一步的指示。
“枕头好像不够高。”周意叹了口气。
李言喻额上青筋直冒,还是好脾气地走过去,把另一个枕头也拿来垫在他腰后,将被子拉高,“这样行了吧?”
“嗯。”
等她马上走开了,周意又说:“不太舒服。”
“哪里不舒服?”她起身问,语调微微上扬,垂眼看他,有点忍不住了。
周意挑刺:“枕头要竖起来,横着硌人。”
李言喻只好帮他重新调整了一下,等他确认好了,才舒出一口气。
“还有什么事情吗?”没事的话她就要回去了,不然接下来十分钟她可能会忍不住要打他好几回。
“我还在想。”他说。
?
你他妈。
在李言喻刚想说“有什么事情你再叫我,我先回去了”的时候,忽然就有人敲门。
“咚咚咚——”
周意微微坐直了身体,扬声问:“谁?”
“周意,是我,”赵寻桥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显得闷闷的,“我有点事儿想问问你。”
“你稍等。”
周意说着就掀开被子下了床,要去开门。李言喻瞠目结舌,立马指了指自己,压低声问:“我在这里,你不怕被看见?”
“这是我房间,我怕什么?”周意不慌不忙,微微一笑,“你要是怕就藏起来。”
狗男人。
李言喻心惊肉跳,飞快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可供容身的遮蔽物——
这里不像酒店,既没有封闭式衣柜,也没有卫生间,连张桌子也没有。
她灵机一动,看向了那个拱起的被窝,再也顾不得什么,直接爬上去把自己兜头盖住了。
总比直接撞见强。
周意去而复返,拍了拍她的背,神情愉悦:“你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你在我床上是不是?”
李言喻立马探出一颗脑袋,焦急地问:“那怎么办?”
“办法也不是没有。”周意卖起了关子。
“你别开门就是最好的办法。”
“我都答应了。”
“那还有什么办法?”李言喻睁大眼,忍不住掀开被子呼了口气,被窝里好闷。
“等下你就知道了。”也没说清到底是什么办法,周意含笑拍了拍她的脑袋,转身就去开门了。
李言喻咬牙切齿,心如死灰,扯过被子罩住自己。
简直是农夫与蛇。
正当她忐忑不已的时候,门开了,然后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刺过来,床的半边倏地沉下去一大块。
有人上来了。
她还没回味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发现被窝里多出了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那双手精准地捞住了她的腰,将她往上一提,然后她整个人直接匍匐到了一双腿上,头差点挨到了他的腹部。
电视的声音很大,将一切窸窸窣窣的动静都吞掉了,包括李言喻从鼻尖发出的闷哼。
虽然她明白,他把她拉在腿上是为了帮她,但也觉得这个行为多少有点恶作剧,只连忙避开了他的重要部位,霎时满脸通红。
救命!
谁来救救她啊,好尬啊!
随后房间里响起了一声很轻的关门声,赵寻桥走了进来,隔得老远问:“你这么早就睡了?”
“今天比较累。”周意说。
赵寻桥点点头,“确实,今天你真的辛苦了,教了我们很多。”
“都是朋友,别客气。”周意很谦虚。
“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问问,”赵寻桥开门见山,语气稍显迟疑,“你觉得,李言喻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周意明知故问。
赵寻桥打量着他的表情,“就从男人的角度来看,你觉得怎么样?”
自从察觉到周意对自己有些微妙的敌意之后,赵寻桥就进一步发现,周意对李言喻有点不同寻常。说不好是亲近还是不亲近,他似乎超乎寻常地关注她。
比如就像群里他发的视频,他给每个人都拍了,而且都拍的差不多,但就是没有李言喻的。
是到底没有拍?
还是拍了没有发?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怎么想都很反常对不对。
周意素来是个很温和、知分寸的人,但他对李言喻总有点说不清的不耐。就怕这种一反常态的急躁,才是真心在意的表现。
又或者,那俩人表面上是针尖对麦芒,实则根本就是蜜里调油,在调情呢。
赵寻桥怕他们俩真有点什么,结果他又扎进来,三个人肯定很难受。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的胜算似乎不大。所以他才来试探试探,看看周意的反应,再做定夺。
“哦,一个女人。”周意说。
“只是这样?”
“嗯。”
赵寻桥又说:“我想追她,你能不能帮忙做一下僚机?”
“可以啊。”
李言喻听见周意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耳朵里,有点漫不经心,心里烦。
“但你想追她,也不该先来问我。她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你该去问问她的意见。”周意补了一句。
然后,李言喻敏锐地发现被子里有了什么动静,是一只大手探了过来,在她腰上的软肉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即便她已经足够克制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还是小幅度地颤了颤。
心里一边尖叫,一边伸手过去捉住那只手,一把攥紧,紧紧压在床单上,不让他动。
那只手果然就顺从地安静了下来,任她攥着、压着,再也没有使坏。
腰上后知后觉地窜起一股热烈的麻痒,说不清还有什么别的感觉,被窝里的热度烫得惊人,烫得她心里一团乱麻。
赵寻桥将一切动静尽收眼底,心里迷惑,问:“现在还不到十点,你这么早就睡了?”
“嗯,今天很累。”
周意语带笑意,对对面的男人有什么发现,表现得满不在乎。
“是有点,”赵寻桥一脸狐疑,盯着床上那不同寻常的一团,斟酌道,“空调的温度也不低,你盖那么厚的被子不热吗?”
李言喻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动不动,被子里的温度节节攀升,几乎要将她融化。
“我没穿裤子,总不能直接露给你看吧。”周意说。
这话一出,李言喻就下意识将视线上移,他腹部的被子盖得写意,透出晦暗的光亮,正好能让她看清那条灰色睡裤底下的形状。
李言喻立刻闭上眼睛,操!她在想什么啊!
赵寻桥闻言一脸复杂地看着他,半晌憋出一句:“不过你说得对,我是该去问问她本人的想法。”
“嗯。”
“那就不打扰你了。”赵寻桥起身。
周意客套:“早点休息。”
俄顷,门开了,然后又重重地关上了。
第十六章
等赵寻桥的脚步声走远,李言喻终于松了口气,一把掀开了被子,满脸怒火地瞪着周意。
其实她全然没发现,两个人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
她跨坐在他大腿上,满脸潮红,两个人面对面挨得很近,马上就能干点儿什么似的。
她忍不住质问:“你是人吗?我刚刚还帮你做这做那,你就这么对我!”
“难道我不是在帮你?”周意一边反问,一边恶劣地笑,“那不然让赵寻桥来评评理好了。”
“你……”李言喻满脸通红。
周意动了动被她压住的腿,问:“还要占我便宜到什么时候?”
李言喻这才意识到有多不妥,连忙恨恨起身,结果因为太着急,导致动作过大,她一个没踩稳,直接就栽倒葱似的往床下翻。
幸好周意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住,又抱回了床上。
正惊魂未定之际,头皮一痛,她皱眉“嘶”了一声,原来是他的手指不小心勾到了她的发丝。
周意连忙停住不动,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才垂眼将那一绺勾缠的发丝解开。弄完了就见李言喻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
“怎么?”
“你摸摸我头干什么?”李言喻张口结舌,他今天真的不太正常。
“那你之前亲我干什么?”周意反唇相讥。
李言喻忍不住辩解,“那时候是玩游戏,气氛到了。”
周意哂笑,“现在也一样,少自作多情。”
闻言,李言喻心里猛地窜出一股压制不住的邪火,她抬眸看了他一眼,陡然生出了一个非常恶劣的想法。
心随意动,她眼疾手快地扯过那团被子,重重扔到了他身上,压着被子扑过去蒙他的脸。
周意躲闪不及,直接被扑倒,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马上就迎来了李言喻更激烈的压制。
他在被子里发出几声闷笑,对自己的处境丝毫不以为意。
李言喻对他这个气定神闲的做派感到深恶痛绝,于是抽过枕头重压他的脸,已经全然忘了他刚刚还在胃痛。
这一番大动作显然费了她不少力气,又因为对方不怎么反抗,她也有些意兴阑珊。
刚准备撤走歇口气,手腕上一紧,一股强势到不容反抗的力道,猛地将她往下拽,她猝不及防栽倒下去,被窝里伸出另一只手臂抄过她的腰,一把将她拖进了被子里。
“啊——”
她用力推他,发现他简直就像铜墙铁壁,丝毫撼动不了分毫。
于是她改用脚踹,踹完一下就被他的双腿紧紧箍住,力道虽然不重,可却叫她动弹不得。
他的体温明显比她高,跟烙铁似的,又夹得紧,让人无法集中注意力。
“你……”
李言喻立马改换策略,伸手去挠他的痒痒,她知道他怕痒。
周意果然反应极大,一下就失去了招架之力,只背对着她往床的边缘拱,像一只被抛上岸的虾,弹成了一团,笑得整个人都在抖动。
李言喻见状,越战越勇,一双手几乎环抱过去挠他痒痒。
周意被她这样从背后贴抱着,动作幅度却变小了,只缓慢地往边缘拱,闷笑,李言喻追过去钳制住,继续挠他。
她双臂抄过他的肋下,手掌在他起伏的腰腹上逡巡,渐渐发觉有点不对劲,手上的触感真是妙极了,柔韧,紧实,块状分明。
而周意的反应也很奇怪。
他弹动的幅度明显变小了,也没用力挣脱,只是不停去捉摸索在他身上的那双手。
然而要捉不捉的,半天才覆住她的手背,也没有将她反制的意思,更像是带着她的手在……摸自己?
李言喻有点不确定,反握住他的手腕,往床单上摁。
她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背上,支起脑袋想看他的表情,动作间,胸却撞到了他的胳膊肘,些微的钝痛袭来,她弓身“嘶”了一声。
周意立即僵住不动了。
“……”
真的无语了,怎么会这么倒霉。
李言喻更恼怒了,伸手去掐他的腰,准备辖住他的手狠狠教训他一顿。
这一来一回,周意像是终于恢复本性,扯过被子飞快将她裹住,然后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在怀里,翻身就压了上来。
身上很沉,她立马就感到缺氧喘不过气,嘟囔了一句:“……我呼吸不过来。”
话一说完,脸上的被子就被大力揭开,李言喻整张脸都泛着诱人的闷红,急促地喘着,乌浓的长发在雪白的被褥上铺陈开来,像一匹流光织锦的华缎。
黛色的细眉微微蹙着,一双美眸泛着迷离水光,乍一眼看过去竟有种惊心动魄的妖冶之美。
周意停住了。
李言喻手脚并用往外挣扎,却发现被子像海藻,绞缠着她的四肢,拽着她往他身下沉。
她越用力,身上薄薄的T恤就越往胸前堆高,露出一截白皙的纤腰,在空气里微微起伏、脉动。
“别动。”周意哑着嗓子按住她的手腕。
“嗯?”
两个人叠在一起,她的鼻息喷在他的唇上,温热的,带着她无处不在的气息。
李言喻下意识往外挪了挪,腰上最柔软的地方忽然被他的膝盖顶住,两个人都敏锐地一愣,立刻意识到了不对。
李言喻这才注意到周意的反应,那双藏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特别幽深,伴随着起伏的胸膛,和紧抿的唇线,他就像一头蛰伏在月光下的野兽。
他的喘息沉在她耳畔,粗重、短促,让她想起某种潮湿阴暗的电影画面,光亮处一切正常,而一切暗潮都在光亮之下缓缓汹涌、激荡着。
她手脚发软,不能动弹。
“我来。”周意低声说。
他解开绞在她腿上的床单,伸出双臂搂着她的腰,将她从被芯里抱了出来。
原来刚刚挣扎间她竟然钻到了被芯里,难怪怎么挣扎也出不来。
然而李言喻却浑身僵硬,呼吸都轻了下来。因为在这短短的两秒钟里,她光裸的大腿擦过了他某个部位……
灰色的真丝短裤,太明显了。
她脑子轰然一声,脸烧红了。
周意却出奇镇定,目光转而落在了她手掌上,说,“消个毒。”
李言喻看过去,哦,冲浪的时候手掌没有什么遮挡,被泡沫板磨破了皮,现在还泛着红,有点刺痛。
周意很快就拿来碘伏,替她均匀涂在了患处,两个人沉默不言地坐在床沿上,气氛一下变得诡异至极。
李言喻觉得实在有必要说点什么,于是看着自己被海水浸泡得起皱的手掌,问:“你知道手泡在水里为什么会快速起皱吗?”
“为什么?”
他有些心不在焉。
“是因为手指里的小神经收缩引起的,这是一种神经条件反射,目的是为了人在水里进行活动的时候,能增大摩擦,抓紧猎物。这其实是人体的一种适应性小功能……”
李言喻语气平淡,但心里总是忍不住乱想。
这狗男人的心理素质,真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就这样漫无边际地发散着,空气都变得浑浊起来,好燥热。
“这是其中的一种,”周意拧着瓶盖,声音低哑,很配合地继续说,“第二种是因为皮肤的角质层吸水膨胀引起的,所以起皱的持续时间会长一些。”
“嗯,我是第二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