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的五条悟很轻地笑一下,拿起手边的刀叉,慢条斯理地切开煎得外焦里嫩的牛排。
“你晚上想吃什麽?”
嗯?可以点餐?!
原本垂着眼睫的五条觉顿时支棱起来,蓝眼睛亮晶晶的:“寿喜锅!打开空调吃!”
五月已经逐渐热起来了,不是个多适合吃热腾腾的寿喜锅的季节。但如果开着空调吃,那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了!她超爱的!
看到五条悟点头後,五条觉的神情慢慢从高兴转变成狐疑:“这麽干脆?”
虽然五条悟在这里的时候,她就没吃过外卖,但是点餐这种事情可不常有,而且几乎每次都要拉扯一番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她。
“毕竟接下来很久你都要自己吃外卖了嘛。”五条悟笑眯眯地说。
“欸?”五条觉顿了一下,“你要回去京都了吗?待在那边不无聊吗?”
“不是哟,准备出国去一趟非洲。”
出国,还是非洲?!
五条觉本来下意识地想问‘你又没有证件,出什麽国’。张口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他们所拥有的背景,让他们有非常多的手段出国。
用自己的合法证件办理签证丶购买飞机票不过是最常规也最方便的办法罢了,而不是唯一。
于是,五条觉改口道:“去非洲做什麽?难道你在那边还有认识的人?”
“有哦。百鬼夜行事件的时候,有个非洲来的家夥拖住了我十几分钟,然後跑掉了呢~”
“咦?”五条觉非常感兴趣地睁圆眼睛,“谁啊?我也要去!”
五条悟早就猜到五条觉的反应,此时,他慢悠悠地说出後半句:“不过,是因为米格尔持有一个能够扰乱术式咒具啦。”
这句话基本等同于一盆冷水泼下,五条觉顿时失去兴趣,并且发现一个疑点。
“这种东西能拖住你十几分钟?百鬼夜行……对你来说就是去年吧?”
扰乱术式的确很降战斗力,但不代表最基本的咒力操作会受影响。而且相应的,使用这个咒具的人肯定也没办法使用术式。
五条觉不觉得,现在的这个世界上有术师可以用体术和她打十几分钟,最後还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跑掉。当然了,五条悟不包含在内。
“嘛。这种原因那种原因,总之就是被拖住了啦~”五条悟语气轻快地说。
五条觉露出嫌弃的表情,没有追问。顿了顿,她似乎想到了什麽,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你不会是想提前去拿到那个咒具吧?”
不会吧?他要干嘛啊?虽然是有阴谋隐藏在暗处,但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这是什麽笃定她会出事的诅咒啊???
五条觉在想什麽五条悟看得一清二楚,他叹息般地点头自语:“毕竟担心某个小朋友出事嘛,唉,像我这样关爱小朋友的好心人可不多了~”
“唰!”
话说到一半,一颗小番茄擦着五条悟的耳朵飞过去,啪地砸在後面的落地窗上,开出一朵汁水横流的小红花。
“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朝五条悟比划着餐刀的五条觉,神色不善地说。
五条悟闷闷地笑了一声,从善如流地改口:“其实我怀疑狱门疆要麽已经在那个人手里,要麽就应该在国外。米格尔当时虽然参与了百鬼夜行,但实际上他是个赏金猎人。在国外找东西的话,他比我们更加得心应手。”
五条家找狱门疆已经找了一段日子了,可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他那边的世界没有注意到狱门疆的消息很正常,因为他不关注这个,五条家自然不会特意去寻找。
再说,狱门疆就是一个封印,又不能杀人,而且还只能封印一个对象。
这对绝大多数的术师来说,都是个很鸡肋的特级咒物。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当收藏品。
这样一来的话,只要有心想找,多少会有点消息。但五条家找了这麽久,甚至连狱门疆上一次出现是什麽时候都不确定。
再结合那个人还觊觎杰的术式这件事来看,那人至少得在杰出现在咒术界的视野里丶甚至是从高专叛逃後,才有了想要封印他的计划。
所以,狱门疆不会是很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总不能那麽巧的是那个人的家传吧?这种概率也太低了。
所以,他更倾向于,狱门疆在很久之前就流落到了国外。反正现在也没什麽事,他想试着去找找看。
最重要的,事情没发生的时候可以不在意,但是他都被关进去了,还要放任它被别人拿到手,然後计划着去关另一个小朋友的话,那也太不符合他的性格了。
去找狱门疆而不是去拿那个什麽扰乱术式的咒具,虽然同样是去找能牵制她的东西,但是狱门疆好接受多了。毕竟这家夥被那玩意儿关了嘛。
五条觉放下餐刀,随意地应了一声:“哦。”
顿了顿,她又道:“等下记得把玻璃擦干净。”
五条悟挑眉:“你自己乱丢东西让我擦玻璃?”
“是谁故意挑事惹我生气的!”
“我怎麽知道啊。”
第29章
一扇扇厚重的金属门镶嵌在潮湿阴暗的石壁上。
门的上半部分依稀可以看出它刚刚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样子,但是越是接近地面的部分,颜色似乎就愈加的深重黏稠。
特别是门缝边那些黏稠的黑暗。虽然理智上知道是一种因环境潮湿而长出来的青苔,但西川每次看到这副情景时,都会下意识把这些青苔的痕迹幻视成某种邪恶的触手,由人类的怨气和鲜血孕育的那种。
因为,这里几乎时时都能听到有凄厉崩溃的哭叫,从不知道那哪一扇门的背後传出来。
这里是港口黑手党的地下暗牢之一,被送进这里的人,很难有再活着出去的。或许,那些被关进这里的人也不想有出去的机会,因为——
“咚。”
西川的视线才在某扇金属门上落定没几秒,那扇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在外面的四人顿时神色一凛,恭敬地站好。
“哎呀,好像一不小心做得有点过火了。”一名穿着黑色皮夹克的青年从里面走出来。
青年虽然打扮得标新立异,但浑身干干净净的。他的神色也并不凶狠,换成别人看来,大概只以为是一个叛逆不羁的非主流少年,而不像是一个待在刑讯室的人。
但是在这里和他共事了好几天的黑西装们,是一点都不敢小瞧他。
看到外面多了一名黑衣人後,青年甩了甩手臂:“是来要结果的吗?”
“是。筒木组长让我来问问进度怎麽样了。”顿了顿,西川装补充道,“筒木组长说,河田先生你要是遇到了困难,他可以帮忙。”
“噢~”被称为河田的青年笑眯眯地应了一句,“筒木组长还真是热情啊,不过不用哦,该说的差不多都说出来了,但是红叶小姐说需要他现在还活着。嗯……接下来最好还是送医疗部吧?”
十五分钟就把事情都交待了吗?这种速度……
黑西装们的心底对这名才来组织不久的年轻人更加忌惮了几分。
原本值守在这里的两名黑西装立即上前,准备进去刑讯室内给里面的人进行简单的处理,另一人则道:“我们马上联系医疗部过来。”
河田挪了一下步子让黑西装们进去,他站在门边,脸上仍旧挂着那副有些阴郁又轻快的怪异笑容:“要和筒木组长报告的话,最好还是确认一下细节吧?他好像是个很负·责的人呢。”
某些字眼似乎被加重了。
面前的人是前不久刚加入组织的,并且还是被他们情报部顶头上司尾崎干部亲自带回来的。虽然没有给职位,但是一上来就给了他审讯权限。
情报部的其他骨干,立即意识到了有新人将要威胁到他们的地位和利益。
筒木组长说的‘帮忙’,其实是暗指:干不了就识相点把事情交出来。
而一进组织就被放到刑讯室来的河田显然也是个聪明人,他和筒木组长只见过一面,就已经察觉到了那个笑面虎的真面目。
【负责】,情报部里的老人,谁不知道筒木组长是最狡猾善变了。
察觉到青年言外之意的西川心中暗叫倒霉:上头这些人的争斗,关他这个小喽啰什麽事啊。他是情报组的没错,可最讨厌来暗牢了。
虽然心中有太多想要吐槽的,但作为一名资深的合格社畜,西川早就练就了一副岿然不动的面瘫表情。
“多谢河田先生配合。”
“请。”河田擡手。
西川也进入了那间刚刚被使用的刑讯室,被审讯的人大概是晕死过去了,所以一般这种时候里面没有说话声是正常的。
可是西川觉得好像有点安静过头了。他的那两名在解着束缚绳的同事也一言不发,室内能隐约听到窸窣的织物摩擦的声音,像是有什麽小虫子在爬一样。
心里隐约浮出一点异样的西川改变了一下角度,透过同事们之间的缝隙看向那个绑在刑椅上的人。
那是一名男性,他的头颅无力地垂下,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一缕缕的坠在额前,看不清脸上的情况。
只是他那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几乎到处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红色,让西川的密集恐惧症一下子就犯了。
这是开发了什麽新的刑具吗?不过虽然恶心了一点,但对比其他那些血肉模糊的应该也还好吧?怎麽就——
又走近了两步,借着悬在头顶的灯光彻底看清男人身上的伤之後,西川立即僵住了,手指忍不住的蜷缩,努力抑制住反胃的生理反应。
密密麻麻丶密密麻麻。
男人裸露的皮肤上到处都可以看到针孔一样的痕迹。那些星星点点的红色,不止是浮于皮肤上血珠,还有一些肉筋一样的东西。
就像一只被拆掉了所有缝纫线的破布娃娃,内里的棉絮从针孔中挤了出来。
西川终于後知後觉地想起来:河田先生他……好像是异能者吧?
“部长,暗牢那边送来一个人,是以往没有见过的伤势,您要过去看看吗?”
听到部下的报告,坐在窗边思索着什麽的男人转过头来,阴鸷的视线从修剪整齐的刘海後面望向站在门口的人,而後微微笑了一下:“是吗?那就去看看吧。”
说着,男人握着旁边的输液架站起身来,对别人而言合身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异常消瘦。
这个一看就是一个身体极度不健康的男人,却是港口黑手党医疗部的部长,而且是靠本身实力获得的这个位置。
男人在组织里的代号就叫医生,他在北美获得了医学博士的学位,还不到三十岁便已经拯救了上千人的生命。
只是,在救人之馀,他也故意剥夺了几乎相同数量的人命。
医生的信条是“每救一个人,就离神更近一步。”而他的目标是拯救两百万人,这个数字刚好是上帝在《圣经》中杀死的人数一样。
为了达成这个夙愿,他才加入的港口黑手党。因为现在只有这里才可能接触到大规模战争。
不过他的恐怖之处是对外人而言,医疗部的人十分尊敬他,所以即使是露出那种阴鸷的表情,来报告的人也没有害怕。
医生跟着部下来到那间特殊病房。
病房里有病人丶有护士丶有医生,还有一名不速之客。
见来人的视线落到自己的身上,那坐在病房中的人很大方地擡手打了个招呼:“我是负责这个人的河田,因为红叶小姐特地交代过他还不能死,所以在这里看看没关系吧?”
医生的目光从上到下地打量了河田一遍後,才继续迈开步子,走向房间中唯一的那张病床。
“请便。”
“部长。”原本站在床边的医生让出位置,让医生查看患者的情况。
男人身上遍布细密血孔和红紫色的伤痕。细密的血孔大部分都已经被激活的凝血系统自行止血,能看到淡黄色的血清凝集。而那些伤痕,实际上是皮下出血造成的。
医生伸手轻轻按了按男人的胸口,触感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像是按压一块布满空隙的海绵。
这个男人在受审时,曾经被人用线一类的东西进行了缝合。或许先是腰腹开始,然後慢慢往上转向了手臂。
因为要留活口,所以那些线钻得并不深,内脏和主要血管应该都没有受损。不过这些聚集起来的疼痛就已经足够致死了。
让黑西装头皮发麻的伤口,对同样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的医生来说却没什麽太大的触动,甚至有点想切开表皮看看现在他的肌理组织。
医生检查完之後,直起身子来,发现那个名为河田的年轻人一直在好奇地盯着他看。
见到他回望过去之後,年轻人露出礼貌的微笑:“抱歉,我好奇心有点重。”
好奇什麽?好奇医疗部?医生?还是其他什麽?
医生并没有对河田的这句话做出回应,而是问:“河田先生学过医疗知识?”
“不算学过,但有些感兴趣。”河田擡手比划了一下,“我喜欢缝东西时候的节奏感。”
他的小臂丶手指丶下颌丶上唇,包括额头,都有狰狞的缝合线。
医生能看出来,那些缝合线的存在大部分都并非是为了缝合伤口,而只是单纯的作为某种装饰或者“象征”留在身体上。
不过……
医生的目光从河田下颌角的缝合线缓缓移到额头上。
下颌那里曾经应该是受过伤的,只不过额头上的那个……他倒不能确定了。
坐在沙发上的河田大大方方地让医生打量着,但也没有想要解释身上这些缝合线的意思,只是用略带期待的目光看着医生说:“如果医疗部需要帮忙的话,我很乐意效劳~”
说着,他擡起手,做了一个拿针缝东西的姿势。
河田这种行为,放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十个人里最少九个人会认为他是个变态。
但在本身就是一个暴力组织,并且吸纳了无数怪人的港口黑手党来说,他并非组织里最奇怪的家夥。是以,病房内的所有人都对他的行为接受良好。
“那大概要让你失望了。”医生不咸不淡地说,“我不喜欢有非专业人士在这里捣乱。”
医生的话很不客气,不过河田也并没有表露出什麽不满:“意思是,如果有专业执照,就可以来了吗?”
他说这话时,神情和话语都充满了期待,显然是真的很想来医疗部。
医生看了他几秒:“你就是情报部的新人吧?这麽明显的跳槽趋向,不怕带来麻烦?”
“欸?你知道我吗?我这麽有名了吗?”河田高兴地自语了一番,然後摊手,“不算跳槽吧,反正都在组织里,而且——”
原本有些阴郁虚无的眼睛,在说起这个的时候,亮起兴奋的光芒:“两边的事情我都可以做嘛,我喜欢和人聊天,特别是干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