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抱怨那晚被陶景然忽悠去参加聚会的事。
“我都猜到了!”岑岭捧腹大笑说,“他要请那学霸吃饭,我们跟人家又没有什么关系, 熟都不熟,那我们去干什么呀?也就你和粲粲愿意凑这个热闹, 巴巴地赶着上去。”
“诶, 不过粲粲愿意陪着你去,倒是挺稀奇啊。”
他说着说着,还纳闷道。
“那当然,粲粲脚崴了在家里躺了都快一个星期了, 再不出门走走,外面世界进步都快把她给忘记了。”
林嘉佳倒也讲义气, 黎粲暂时没有公开和邵轻宴关系的打算,她就也不会主动在别人面前多嘴。
即便大家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发小。
黎粲这几天出门还不能穿高跟鞋, 今晚的聚会,脚上也只是踩了一双黑色的平底马丁靴。
但她的身高, 即便是不穿高跟鞋,也从来都是聚会的焦点,个中的翘楚。
她还没走到沙发边上,何明朗就一眼看见了她,朝她招手。
“这里!”
黎粲几步走到他们身边,熟络地扔了包包坐下。
“来了,粲粲,脚怎么样了?”岑岭一见到她就问。
“还行吧,勉勉强强,慢慢走,这辈子总能走到目的地的。”黎粲难得地自我调侃道。
“哟,看上去这是心情还不错啊?”岑岭说,“我还以为你这几天在家,该郁闷无趣死了。”
“大哥。”黎粲翘起二郎腿,终于递出了自己今晚第一记眼刀,“我已经出关快一个星期了。”
“也是。”岑岭笑笑,“都怪我这周在外面出差,没能回来看你,我自罚一杯。”
他说着,直接就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
黎粲看着他手里的长岛冰茶,转头问向何明朗:“菜单有吗?”
她今晚还没吃晚饭,也想点点吃的喝的。
何明朗从边上拿起菜单给她。
黎粲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毕竟这里是清吧,也属酒吧的范畴,所以第一页菜单上面,全部都是一些特调的鸡尾酒。
想起自己的确是有一阵子没来过酒吧了,黎粲菜单上一个一个地看下来,其实的确是有点心痒的。
昨晚的果酒没有什么劲,虽然好睡,但的确味道不够强烈。
但是她的脚毕竟刚好,昨晚喝了酒也就算了,今晚要是再喝,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的。
她只能暂时忍痛,把菜单翻转到了第二页,点了几道简餐拼盘。
来酒吧不能喝酒,黎粲点完餐之后,就没劲地靠在了沙发上,听着大家有的没的,又聊起了天。
现在正是晚上时间七八点钟,是云城最热闹的时候。
外面的马路上,依稀可以听见一些厚重又刺耳的喇叭声,上班族们忙活了一周,就指望着今晚下班能够放松放松,和亲朋好友们聚在一起,小酌几杯。
所以,周五晚上的云城,从来都注定是个不夜城。
陶景然因为加班,一直到九点钟过去,才姗姗来迟。
黎粲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一身西装革履,领带束身,倒是也真的有几分精英白领的样子。
“我感觉我现在就是个最卑微的打工仔!”
然而他抱怨说。
大家闻言,不禁都笑了起来。
黎粲也跟着发笑,正想听他再说说自己最近的遭遇,恰好手机里却进来一条新的消息。
她看了眼,居然是邵轻宴主动给她发的消息。
他今天下午到的广州,晚上和同事一起住在酒店,吃的是肠粉。
她看着邵轻宴主动给自己发的照片,本来就有些上扬的嘴角,不禁又更明显了一点。
看了眼桌子上大家喝的七七八八,可以说是满桌子混乱的酒,她突然举起手机,对着它们拍了一张照片。
她刻意把自己面前那盘简餐给截掉,然后把照片发给了邵轻宴。
果然,没过几分钟,她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黎粲嘴角又露出一点恶作剧得逞的笑意,晃着手机对他们说:“我去接个电话。”
随后就自己走了出去。
“喂,黎粲?”
邵轻宴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
“嗯。”
黎粲走出清吧门外,靠在酒吧外面的墙壁上,不轻不重地回复道:“怎么了?”
“你现在在外面喝酒?”邵轻宴问。
“是啊,和林嘉佳他们。”黎粲故意说道。
邵轻宴好像深吸了一口气。
“黎粲,你的脚才刚好。”他说。
“我知道啊。”黎粲说,“但是我就只喝一点,我又不贪杯,就跟昨晚一样,只喝一点。”
“黎粲!”
她不提起昨晚还好,一提起昨晚,邵轻宴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她昨晚一连喝完了三瓶果酒的战绩。
“昨晚已经喝过酒了,今晚就先别喝了,行不行?”她听见他低jsg声问道。
“邵轻宴,你用什么身份管我呢。”
没有确认关系的好处就是,黎粲永远可以一遍又一遍的,没有理由地戏耍着邵轻宴玩。
她可以明显地听见,在她抛出了这个问题之后,对面邵轻宴的呼吸,都比刚才要安静了许多。
是的,他没有立场。
他现在,没有任何身份。
“粲粲。”
黎粲听见他又喊自己。
“身体是你自己的,不管我有没有立场,都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他认认真真的,在电话的那头说道。
黎粲听着他的声音,好像是终于绷不住,捧着手机笑了出来。
“邵轻宴。”她笑到好似整个胸腔都在震动,“我逗你的,我没喝酒,那都是陶景然他们的酒,我就点了点吃的,一个鸡肉三明治,还有一份烟熏培根沙拉,哦,还有一瓶冰红茶。”
她刚刚出来的急,忘记了带围巾,跟他笑过了之后,经冷风一吹,又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清凉的声音紧随着笑声,也直接传到了对面邵轻宴的耳朵里。
邵轻宴无奈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了。
但是又忍不住关心她:“你现在站在外面?”
“是啊。”黎粲把手机稍微拿远一点,“这么明显的风吹,你难道听不出来吗?”
“听出来了。”邵轻宴说,“既然不喝酒,那就快进屋吧,晚上记得早点回家。”
“邵轻宴。”可是黎粲笑话完了他,还想再和他聊聊天。
“广东的肠粉好吃吗?”她问。
邵轻宴告诉她:“一般般,和公司楼下卖的好像没什么区别。”
黎粲又被他给逗笑了。
“那明天去吃吃外面的早茶吧。”她说,“我记得文化公园附近有一家还行。”
“好。”邵轻宴说,“明天有空就去。”
“嗯。”
黎粲捧着手机,没有任何准备的,又迎来了一阵大马路上寒冷的风吹。
她总算不再打算和他继续说下去,吸了吸鼻子过后,就匆匆地挂断了电话,自己回了清吧至少温暖的环境里。
—
接下来几天,邵轻宴一直待在广州出差。
虽然每天依旧会给黎粲拍自己吃的各种各样的东西,但是已经没有功夫和第一天晚上一样,和她简单煲个电话粥了。
按照计划,他需要在广州待上差不多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一共和陆敬文考察三到四个项目。
他们白天的时候考察各家公司,记录各种数据,报表,晚上的时候就在酒店里忙着做风险评估报告,对各家公司进行精准的数据判断,可以说是真真正正地一点空闲时间也抽不出来。
有几次,他也会忘记给黎粲发自己吃饭的照片。
但那从来不是因为他真的忘记了发,而是他压根连自己需要吃饭都不记得。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忙起来的时候,要连自己都忘掉,何况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心上人。
黎粲这晚也在工作室里忙到很晚,打开手机一看,邵轻宴今天果然又没有给她发什么消息。
她有点不满,但是也没有主动去找他说什么。
工作室里两个最年轻的小姑娘,只比黎粲小一岁,正在结伴下班,说着待会儿要一起去吃夜宵的事情。
黎粲正好也觉得自己肚子有点饿了,就问她们:“你们去吃什么夜宵?”
“鱼粉!”两个小姑娘一起说道。
黎粲愣了下。
她这辈子,只吃过一次鱼粉。
就是邵轻宴曾经带着她去过的那次。
藏在路边小吃街里的店铺里。
她站在原地,想了一下,好像已经记不起,当初那碗鱼粉是什么味道的了。
只记得好像的确很好吃。
虽然鱼片的品质不太行,虽然小吃摊的环境也不太行,但是那天她和邵轻宴两个人,一起分一碗鱼粉,怎么吃都感觉很好吃。
于是在回家的路上,她特地喊司机绕了路,找了附近最近的一家鱼粉店,去给自己也买了一碗鱼粉。
她提着司机买回来的鱼粉,回到了自己的三十三楼。
忙碌了一天,晚上还加了个班,黎粲坐在桌边,打开鱼粉的一刹那,其实是期待着香气扑鼻还有迎面而来的色香味俱全的。
但是没有。
出乎黎粲的意料,她面前的这碗鱼粉,最上层直接肉眼可见地铺满了花生和葱花。
那全都是她不吃的东西。
想起当初和邵轻宴一起吃的那碗,好像明明不是这样的……
黎粲只能撕开塑料袋包装好的筷子,把面前这碗鱼粉上撒的葱花和花生,全部都一点一点地挑剔干净。
前前后后忙活了有好几分钟,她才总算大功告成,本来以为,这样应该终于可以吃了。
但是黎粲突然又发现,她的这碗鱼粉,并没有鱼片。
好像是不信邪,她握着做工粗糙的一次性筷子,仔仔细细地把整只塑料碗翻了个底朝天。
是真的没有鱼片。
还以为是老板忘加了,她只能将就地先吃了一口。
只是一口,刹那之间,黎粲好像又跟意识到什么一样,自己打开了半夜的外卖软件。
她随便找了一家鱼粉店,点了进去,看见点单页面明明白白地写着:
原味玉米鱼粉,10元;
加一份鱼片,8元。
她望着这个点单页面,顿了很久。
加一份鱼片,8元。
她今晚的鱼粉,显然是没有加鱼片的。
那她当初吃的那份……又是加了多少的鱼片?
面前的鱼粉依旧在孜孜不断地冒着热腾腾的香气,黎粲握紧筷子,怔在桌边,却是忽然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一直等到面前的鱼粉彻底凉透了,坨成了糊,她才把它用塑料盖子重新盖上,丢到了厨房的垃圾桶里。
她慢慢地坐到沙发上,握紧手机,给邵轻宴打了个电话。
他好像是真的很忙,就连晚上十点多的电话,也接的有点迟。
“喂?”他惯常清冽的声音,这回好像透着浓浓的喑哑和疲倦。
黎粲不知道为什么,抱着手机,没有说话,居然先吸了吸鼻子。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下:“黎粲?”
“嗯。”黎粲蜷缩在沙发上,问,“邵轻宴,你最近是不是还是很忙啊?”
邵轻宴把手机放在桌上,双手还在不断敲打着笔记本上的键盘。
听到黎粲的问题,他默了默,然后告诉她:“是,最近有点忙。”
“很忙很忙吗?”
“嗯,很忙很忙。”
邵轻宴不明白黎粲是怎么了,从她寥寥的几句话里,他好像隐隐可以听出来,她今晚不是很开心。
他于是慢慢停下了数据分析的动作,拿起手机认真地问:“黎粲,你是怎么了吗?”
“没怎么……”
黎粲抱着手机,看上去是有点难过。
但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打电话给邵轻宴,是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呢?
想告诉他,我刚刚点了一碗鱼粉,里面居然一片鱼肉也没有;想告诉他,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想吃鱼肉是要额外加钱的;想告诉他,为什么也不告诉我,鱼粉里都默认要加葱和花生,那样根本一点也不好吃……
但黎粲默了默,知道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