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卧里。
穿着真丝睡衣的顾北忱走到落地窗前，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掌，额前湿透的碎发滴落透明的水珠，刚好落在他的指腹，像极了刚刚的触觉。
他深吸了口气，仰头望向外面的霓虹世界。
裴南枝不会知道，他刚刚是如何努力克制自己，才会放开她。
如果他不出来，哪怕多停留一秒钟，顾北忱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把人抱到床上去做他想了许多年的事情。
手机嘀嘀嘀响着。
他拿来看了眼，发现是闻晟澜和温庭筠在群里议论。
温庭筠：[听说今天顾总去抢亲了？]
闻晟澜：[是啊兄弟，你今天没在真是可惜啊。]
闻晟澜：[我们顾总这尊大佛终于舍得动一下，亲自出马干掉了那个碍眼的，把他们家丑媳妇抢回来了。]
温庭筠：[虽然没亲眼见证，但能想象。]
温庭筠：[顾总抢亲是早晚的事儿。]
闻晟澜：[也是，就他那占有欲，能忍到现在不容易了。]
闻晟澜：[终于抱着丑媳妇回房间了，开心不开心？@顾北忱。]
顾北忱看着“丑媳妇”三字，想起裴南枝那低落的神色，对闻晟澜莫名来气。
[滚。]
闻晟澜：[哟哟哟，这订婚的大喜日子，顾总竟然还能闲出屁理我。该不会是被丑媳妇赶出来了？]
温庭筠：[你干吗非招惹他。]
温庭筠：[你不知道这一刻他等多久了，这会儿估计自己躲在角落里心潮澎湃呢。]
闻晟澜：[顾总别澎湃了，洞房要紧啊。]
顾北忱冷眼看着闻晟澜的头像，声音低哑得可怕：“你以为我不想？用你说。”
第28章
洗漱完, 裴南枝换上睡衣走出浴室。
到了这会儿，她才发现刚刚随手拿出来的睡衣，竟然跟顾北忱身上那套是同个牌子同色系的, 好像是情侣睡衣。
她低头思考着，要不要去换一套，停顿三秒, 还是决定，算了就这套吧。
也不知道刚刚顾北忱有没有看到, 如果看到了，她这会儿又换掉, 他会不会觉得她是故意的, 又是睡客房又是换睡衣, 好像要刻意跟他保持关系似的。
他一个不高兴, 待会她又要解释一通, 还会越解释越乱。
她掀开浅灰色真丝被, 柔软身姿滑了进去。
温柔的触觉让裴南枝身心都放松下来，她侧过身, 脸颊贴着质地清凉的枕头, 浓密眼睫眨了眨。
是不是该等他回来？
可是也不知道他要工作到什么时候，如果到很晚回来，看到她还在等着，会不会误会她在暗示什么？
也或许他不会过来吧。
去工作只是借口罢了。
他这人性情冷淡，即便是家里人，都不见得能跟他太亲近，更何况是她这个外人突然要跟他同床共枕。
虽然她现在身份, 也许，可能, 好像，不太一样了，但同床共枕这种事儿，也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吧。
这样刚好，突然要跟男人睡一起，裴南枝还是有点不习惯。
最好是晚上都不回来。
没错，他应该不会回来了。
这般想着，裴南枝翻过身，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个人的柔软被窝。
房间里亮着一盏浅黄色的台灯，暖色系的灯光让房间看起来很是柔和舒服。
经过一天“混战”，裴南枝累极了，这会儿窝在舒适的被褥中，她的眼皮缓慢往下掉，好似再也支撑不住，轻轻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间，裴南枝不小心蹭到什么，以为是抱枕，随手搭上去，蹭了蹭，继续陷入沉睡。
被抱住的是顾北忱。
他低头看着靠在自己怀中的女人，双手悬空而在，没敢动，怕动一下她就醒了。
等了好一会儿，确认怀里的人睡着不会再醒来，他才慢慢往后靠，呼出一口缓慢的气，手掌搭在她纤细肩膀，低头嗅了嗅她身上浓郁的海棠花香味。
然后，无声笑了。
他想起闻晟澜刚刚发的那句话：[克制这么久，还以为你今晚要变态呢。]
自己现在这举动，确实有点那个味儿。
这天晚上，裴南枝做了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的那个孤儿院。
她从有记忆以来，就生活在孤儿院。
孤儿院里有十几个小朋友，还有一个长得很严肃的院长妈妈。
小时候她不懂事，真以为那是“妈妈”，很经常缠着院长妈妈，院长妈妈总是不耐烦地把她推开，嘴里还会碎碎念着，“我一个月就拿几千块工资，天天给你们把屎把尿。走开走开！”
那会儿，她还不理解这话的意思，但能感觉到院长妈妈并不是真的喜欢他们。
也不知道是哪一刻突然就懂了，他们跟其他的孩子不一样。
别的孩子有爸爸妈妈，他们住在明亮的房间里，一家人吃饭，爸爸很和蔼，妈妈很温柔，不会像院长妈妈一样，一日三餐分饭用大碗装所有饭菜，晚上天黑了不许开灯就怕浪费电，不让他们靠近，不会给他们拥抱，甚至是笑脸都没多少。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另外一个妈妈，很温柔很好。
棠倩长得很漂亮，一头长发扎了低马尾，总是穿着柔软的职业套装，气质俱佳，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海棠花香，很好闻很香。
梦里，她被棠倩牵起手，一步一步从废墟走过，离开了那个孤儿院，来到宽阔美丽的花园里。
她站在一片海棠花中间，高举起双手，棠倩便会弯下腰来抱住她。
……
裴南枝知道这是梦，眨了眨眼睛，彻底醒了过来。
她蹭了蹭“抱枕”，转过脸，下巴搭在上面，习惯性想看看床头柜上的时钟，没想对上了顾北忱的黝黑眼眸。
她愣了一秒钟，下意识举起手臂，“对不起。”
昨晚听他那说话的口气，裴南枝以为他不会进来睡觉呢，所以才会这么放纵地睡过去。
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还被她压着，成了人形抱枕。
顾北忱悠然躺着，撩起眼睑看她，“对不起什么？”
裴南枝看他。
“对不起把我当抱枕靠了一晚上，还是对不起对我上下其手很是嚣张。”
裴南枝神色尴尬，“我有吗？”
“你觉得呢？”
许是从小在孤儿院锻炼出来的，裴南枝这人睡眠质量一直很好，不管是到哪儿都能安安心心睡着，并且中途很少醒来。
她压根不记得自己昨晚到底对冷面佛做了什么。
她舔了舔粉嫩嘴唇，“那就当有吧。”
没想到她会应承下来，顾北忱挑了挑眉。
“平日里在家休息的时候，我怀里总会搂着枕头之类的，觉得如此有安全感。昨晚太过疲惫，躺在这舒服柔软的被褥中，感觉很舒服，不知不觉睡着了，没察觉你进来。或许是睡梦里摸到什么，便习惯性抱住了。”
顾北忱还是不说话。
“很抱歉，我知道北忱哥不喜欢别人触碰，那下次——”
裴南枝本来想说，那下次他们分开睡，但想到昨晚两人的对话，顾北忱明显不喜欢她的擅自远离的主意，改口道：“下次，我睡得离你远一点，反正床大，我一定不会打扰你睡觉。”
顾北忱面无表情看着裴南枝，好一会儿才开口，“这么替我着想，为了让我有时间过渡适应？”
“嗯。”
顾北忱突然起身，润泽嘴唇抵在她嘴角。
“过渡完呢，继续抱着睡？”
裴南枝望入他黝黑如墨的眼眸，视线往下，能清晰地看到他嘴唇线条明朗，勾着一丝撩人的弧度。
不知道为何，她突然想到顾北忱说的那些话，要培养感情做真夫妻。
“顾总不是说，以后要做真夫妻，过渡完，不就得抱着睡。”裴南枝将眼神移开，“真夫妻都是这样的。”
“嗯？”
裴南枝想往后退，但身体像是被定住，“没骗你，真夫妻就是这样，亲亲抱抱的。那都是夫妻了睡一起抱一下不是正常吗？”
“既然正常，那你脸红什么？”顾北忱用手背碰了一下她的脸颊，“很烫。”
裴南枝双手捂住脸，“是房间里太热。”
“秋天，不热。”顾北忱定睛望着她，“你是害羞。”
以前，裴南枝就听顾扉寻说起过，她这位哥哥啊，说话一向直接，只是没想到如此直言不讳。
裴南枝抿住嘴唇，也没什么不敢承认，就是有点要面子。
“我这是没经验，第一次跟男人这样近距离，终归是有些不适应。等我有经验就不会了。”
顾北忱笑出声，“以前没谈过恋爱？”
“没有。”
“没跟男人靠这么近？”
“没有。”
“没跟男人在床上？”
“当然没有了。”
顾北忱了然点头，“那你这样不行。”
“啊？”
顾北忱低声说道：“虽然我们是订婚了，但裴家人盯着，指不定就想看看我们订婚后如何？你半点没有经验，连谈恋爱都不会，不是很容易让他们看出破绽？”
裴南枝顿住。
说得好像有道理。
“那我回去跟寻寻问问经验？”
“经验这种东西问了没用，得亲身经历才能叫经验。”
“那——”
裴南枝一时间没想到方法。
难不成现在积累经验？
她没能思考太久，顾北忱霍然起身，双手抓着她的肩膀将人摁倒。
裴南枝感觉自己陷入了柔软的被褥中，像是掉入深海，身体瞬间失重。
纤细的手指被他握住，慢慢变成十指紧扣的模样，压在她的头顶。
顾北忱低下头，如黑色玛瑙的眼眸盯着她。
“顾太太未免太小瞧我，还需要你刻意给我留时间过渡？”
“我不是那个意思。”裴南枝抬眸，刚好望入他眼眸深处，“没小看你。”
他的身姿越发低下来，宽阔的胸怀都快要将瘦弱的她包裹住。
嘴唇也几乎贴着她的。
“经验不足，那就抓紧时间积累。”
裴南枝感觉到了他的重量，有了前所未有的真实感，一颗慌乱跳动的心脏反倒是慢慢稳定下来。
从未想过的事情，当真在实行时，好似也没有那么难，她竟然第一时间适应了。
“好。”
顾北忱与她十指紧扣着，指腹一下一下蹭着她的手背，声音像是大提琴般浓重。
“要从哪里开始？”
“不知道。”裴南枝竟然还抽空认真想了下，“就平常谈恋爱的那种进程，可以么。先谈恋爱，自然而然牵手。”
“手牵着，然后？”
“然后，接吻？”
这话落下，裴南枝眼神立马撇开。
灰暗房间里，空气寂静，裴南枝好似能听到心脏砰砰砰跳动的声音。
她这人从未谈过恋爱，平日里应付应付追求者倒是还能装得清冷些许，只是面对顾北忱这般强势的存在，所有的伪装轻易被撕裂，坦露出最真实也是最笨拙的她。
他在前面牵引，而她配合回应。
本能的，羞赧的。
“接吻？”顾北忱轻笑了声，“行。”
裴南枝抿了抿嘴，转头看他。
行是什么意思？
这话说得，好像她在索吻，而他答应了。
她并不是那个意思。
裴南枝红润嘴唇轻启，正想着怎么开口解释，他突然低下头。
她只感觉嘴唇贴上一层细密的柔软，不同于她的温度，是略带冰凉的。
她紧张地抠着他的手掌，相叠着的曲线严丝合缝。
她感觉到了不一样的硬度。
顾北忱睁着眼睛，见她慢慢闭上眼，他嘴角勾起喜悦的弧度，转了头彻底深吻下去。
温柔深陷，他松开她的手指，慢慢往下，握住纤细的腰肢，如此让她再也无法逃。
隔壁房间。
顾扉寻窝在沙发上吃早餐，林薇薇和顾承允坐在旁边，将牛奶端给她，“宝贝，别光顾着吃面包，喝点牛奶。这个水果你也得吃点，补充维生素。”
“谢谢妈妈。”顾扉寻端着牛奶喝了口，“妈妈，爸爸，你们说哥哥跟吱吱昨晚在同一个房间里，会不会……嘿嘿嘿？”
林薇薇捏了捏她的脸颊，“你这小坏蛋，少管你哥的事情。待会他又要训你。”
“哼，要不是我多管闲事，他现在还没能找到老婆呢。”
“这倒是。”
顾承允：“妹妹这次可是大功臣，他怎么能说我们宝贝。寻寻，你哥要敢说你，爸爸替你教训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