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姨感慨：“你们两个青梅竹马，小时候感情那么好，怎么长大后反而变成现在这样了？”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
居可琳也想不明白症结所在。
是从她搬过来，李京屹让她滚说她恶心开始，
还是因为那个闷热夏夜，她下楼倒水，被他拦在楼梯口，俩人接了个充满酒气的吻。
总之等反应过来，她和李京屹之间已经是一塌糊涂。
孙姨劝解她：“我说这些，不是偏心阿屹替他说话，只是觉得你们两个要好好谈一谈，有问题就解决，别白白辜负这么多年的情谊。”
昨晚的一幕幕电影似的在眼前回放，那些歇斯底里和口不择言，经过一整晚的沉淀，形成道道划痕刻在心底，他们两个之间一直有条线再牵扯着对方，现在那条线经受不住崩裂开，已经没有再修复的必要。
但居可琳不想孙姨惦念，若无其事点头：“知道了。您放心。”
孙姨给她弄了几个培根吐司卷，和必备水果一起装在一次性餐盒里，朝院外张望一眼，没看见老赵过来，问居可琳怎么走，居可琳说朋友送。
来时没拿行李，回去也是轻装上阵。
一个Saint Laurent托特包，还有孙姨准备的餐包。
看时间差不多，居可琳像每次分别一样，抱了抱孙姨，穿上外套就要走，玄关处传来指纹解锁成功的滴滴提示音，门拉开，挺拔清瘦的身影出现。
李京屹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脸上带着口罩，眉眼恢复淡漠，黑发凌乱，卷着屋外潮湿的雾气和风尘。
视线和他在半空碰上，居可琳指甲扣进掌心。
在经历一次声嘶力竭的争吵后，
两人措不及防打个照面。
第28章
都很平静。
昨晚剑拔弩张恨不得弄死对方的气势冷却， 现在他们两个就像是街上随处能见的陌生人。
看向对方的眼里有任何情绪。
同时撇开视线，也没有要和对方说话的打算，居可琳跟孙姨道再见， 往外走，李京屹口罩遮住大半张脸， 辨不出情绪， 径直上楼。
两人就这么擦肩而过。
唯一旁观者的孙姨见状， 无奈叹气。
问题还得他们自己解决， 当事人不愿意沟通，她劝再多都是白费，干着急。
郑思莞特准时， 居可琳刚出院子，一辆玛莎GT Modena分毫不差停在她跟前， 红漆张扬又耀眼， 驾驶位车窗降下来， 墨镜拉到鼻尖，地痞流氓似的上下打量一眼居可琳， 吹哨：“上车吗美女，免费。”
朋友的作用大概就是如此， 三言两语就清走萦绕在居可琳心头大半的阴霾， 她勾唇还郑思莞一个笑：“神经。”
绕到副驾驶上车， 暂时没胃口，包什么的都放在后面。
能玩到一起， 要么三观一致， 要么臭味相投。
居可琳和郑思莞审美喜好都差不多， 大到处事原则小到听的歌。
两人歌单十首有八首一样，站在车外没仔细听， 现在离得近，才发现郑思莞车里播放着耳熟能详的广场舞曲。
嘹亮女声穿透心灵，节奏感强烈：
“是郎给的诱惑
我唱起了情歌
再渴望的天空
有美丽的月色”
还是降调DJ版本。
居可琳好整以暇看着中控屏现实的歌词：“
你这口味？”
“前两天带我妈出了趟门，人嫌咱爱听的歌吵，自个儿在我车上捣鼓的。”郑思莞墨镜又重新推上去，七拐八拐驶出小区，进入主路，油门下踩加速：“别说，听久了还真挺带劲的。”
居可琳由衷夸赞，竖起大拇指：“郑姨潮流。”
郑思莞哧哧笑两声回应。
居可琳早上订完机票就给郑思莞发了消息，问她有没有空送自己去机场，打车去还要出租车来，浪费时间，自己开车去也是要找人把车再弄回家，赵叔今天休息，居可琳不想折腾他，于是任务就派到郑思莞头上。
再熟悉的人面前，怎么放松怎么来，听着DJ舞曲，郑思莞时不时跟着哼两句，握着方向盘扭两下，要不是二十多年交情，居可琳还真不放心坐她车。
郑思莞突然“诶”道：“弟弟呢，怎么不叫他送你，他不也要回港城。”
“忘了。”从昨晚见到李京屹到今早出门，居可琳脑子乱糟糟就没消停过，压根没想起段思恒。
居可琳不随身带烟，一是她没瘾，二是怕薛芷岚翻出来，虽然薛芷岚没有明确要求过她不允许做什么，但在大部分长辈眼中，抽烟的都不是什么好女孩。
知道郑思莞平时把烟放哪，轻车熟路打开扶手箱，抽出根万宝路黑冰咬在齿间，爆珠“噗”一声爆开，滑轮擦过，火苗在白日里蹿动，她偏头点上。
吸一口又呼出，灰白烟雾缭绕。
郑思莞等红灯间隙得空瞅她一眼。
人今儿穿了件深灰色宽松毛衣，下摆破洞设计，紧身裤长筒靴，波浪卷发随意散着，没化妆，素面朝天，纤细指间夹着一支烟，吞云吐雾间眼眸半眯。
她怎么样都漂亮。
她的美是五官给人的直观感受，更是一种感觉。
此刻居可琳就像是灵感尽失的艺术家，由里到外都透露出一股颓靡劲儿。
又是一记轻哨，居可琳扭头，墨镜挡住郑思莞一双眼睛，只能看见她唇角扬起：“别掰我了呗，我真想老老实实当个直女。”
居可琳无语，习惯她的不正经，拿烟的手朝前点点：“绿灯了，开车吧。”
……
居可琳算挺准，到机场办完手续就到登机时间，挥别郑思莞，检票过安检。
三小时航程落地港城，才过中午。
机场外的士整齐有序排着队等客人上车，居可琳随便挑了辆上去，报太平山顶别墅的地址。
没打算再住下去，既然要断就断得彻底，断得干净。
藕断丝连不是她的作风。
薛芷岚对她严格是一方面，并不妨碍她爱她，京北、沪市、港城这种一线城市，薛芷岚都有购置房产，全都记在居可琳名下。
选了一处离学校近的大平层公寓，提前联系好保洁，告诉她门锁密码，让她先过去收拾着，房子买下来就没住过，没什么贵重物品，居可琳也不担心。
到太平山顶，付款下车，进门直奔二楼，找出行李箱，有条不紊地收拾着她的东西。
期间心情十分平和，放佛只是简单搬个家。
刻意忽略掉和李京屹一起生活过的痕迹。
比如浴室同款不同色的牙刷牙杯、穿插进他黑白灰三色衣服里她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一起插在床头的充电器。
居可琳面无表情整理着，等全部搞定，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看着地上三个行李箱，以及放满三个纸箱要扔掉的废品，有瞬间恍惚和惊疑。
原来她和李京屹在一起这三年，前前后后添置了这么多东西。
该丢的丢完，行李箱搬到车上，走得毫不留恋。
*
与此同时，京北。
工体Ark酒吧。
这趟出差很顺利，李京屹去时看好的AI智能管家系统也成功谈下，后续推进还需要他在场，短时间内还不能回港城。
李京屹早上回了趟御林景苑，居可琳走后他也没多逗留，拿了几件换洗衣服，和孙姨交代一声，他最近都住外面自己的房子里。
然后回博荣总部，一待就是一整天。
八点左右接到蒋慕风电话，他在那边哭天抢地说自己失恋了，需要兄弟安慰。
李京屹不想搭理他，毕竟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天都在失恋，家常便饭一样，但又怕他出点什么事，只能过来捞人。
蒋慕风只叫了李京屹，他到时蒋慕风已经独自喝过一轮，烂泥似的趴在吧台上，周围是一堆空酒瓶。
坐到他旁边高脚椅上，李京屹也没出声，还是蒋慕风转过头才发现他。
“阿屹！”喊着人就直起来要往李京屹身上扑。
李京屹拎起个空酒瓶抵着他肩膀，防止他靠近：“好好说话。”
“我失恋了。”蒋慕风嘴角耷拉着。
李京屹嗯声。
“我这次是真的！”蒋慕风也知道自己什么德行，但不妨碍他不满意李京屹的反应。
“你哪次都说是真的。”李京屹拆台。
“你他妈——”蒋慕风现在万分后悔叫他来，不安慰就算竟给他添堵，想骂人骂到一半，李京屹轻描淡写撩过来一眼，他就又给憋回去。
爬在吧台，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酒。
开了瓶新的，倒上，见李京屹手边什么都没有，拿了个新杯子塞他手里：“陪我喝酒！”
继而看到他带着口罩，全副武装似的，抬手就摘：“cosplay大明星微服私访呢你。”
蒋慕风动作快，李京屹没有任何防备，就这么让他得手。
斑斓多彩的灯光切换到纯白，随意在场内扫射，李京屹脸被晃过，左颊巴掌印红色减淡，泛着淡青，唇角伤口轻微结痂。
蒋慕风瞪大眼：“我操，你被家暴了？”
蒋慕风和李京屹高中同班，十六七岁玩在一起，迄今为止也有大几年时间，自认对李京屹还算是了解，人不惹事也不怕事，性子冷打架狠。
蒋慕风一开始觉得李京屹细细瘦瘦的，有那么点弱不禁风的味道，结果高二那年，有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和隔壁职校的人打起来了，等蒋慕风收到消息赶过去，只有李京屹一人好好站着，狭窄的巷子里，他在阴影处，手里拿着根木棍，周身散发着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狠劲儿，
一对五，他赢。
多牛逼。
更别提现在大家都已经成年，步入社会学会看眼色识背景，就更少有人敢触李京屹霉头。
能给他弄成现在这样，蒋慕风觉得只能是他老子。
居可琳，
也算是家暴了。
李京屹再次嗯声。
想起昨晚居可琳甩他那两巴掌，扯唇意味不明地笑，在她妈面前乖得跟只小绵羊似的，到他这完全就是头炸毛狮子，还有那手劲，倒是不用再担心她在外面会受欺负。
蒋慕风好奇：“为啥打你？你不和冯家那位处挺好？”
他暂时只能想到这点，李京屹也没什么不良嗜好，就是比较难拿捏，又不乐意被束缚。
李京屹不愿意多说，随口敷衍：“没什么。”
熟悉他脾气，他要不想，蒋慕风就是说破天也得不到答案，不再浪费口舌多问，又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一口接一口喝着酒，等到再次上头，打了个酒嗝才开口：“我喜欢上了个姑娘，人长得特可爱，特讨喜，但我爸妈肯定不同意，就像我哥当初那样。”
“你说，就因为我们得到的比其他人多，就非要失去点什么才公平？”蒋慕风重重把杯子往吧台一放：“喜欢谁和谁在一起都不能自己决定，还有啥意思？”
蒋慕寒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蒋慕风没有勇气去明知故犯。
他讨厌这个圈子里的利益捆绑，更厌恶自己软弱无能。
“先是我哥。”他摇头轻笑：“现在就连你，也是乖乖听家里的话联姻。”
沉默寡言的陪伴有时候反而更加熨贴，蒋慕风给他和李京屹各自倒上酒。
纯威士忌。
没掺别的。
不知道敬什么，总之是和李京屹碰了个杯，咕咚咕咚干完，又去喝闷酒。
杯口递到唇边，烈酒入喉，一经刺激大脑却更加清醒，那句“好聚好散”、那声“哥”，清晰回荡在耳边。
李京屹撂下酒杯，淡声：“我不会联姻。”
好聚好散，
凭什么。
明明一开始，是她先招惹得他。
第29章
生活里缺少李京屹这人， 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居可琳照旧过好每一天，按时上课， 有空的时候就去部门转转，兴致来了， 叫上齐昭月去酒吧放松一下， 同时制定着寒假旅游计划。
人活三万天， 过一天少一天， 总以为年轻机会无限，想着下次再说，以后再看， 等到想出发的时候总是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绊住脚。
所以每次旅游居可琳都会精心准备，如果有机会来第二次最好， 没有的话也不会徒留遗憾。
人生太精彩了， 少一份爱， 少一个人，真的不算什么。
搬回橡树湾公寓已经有两周时间， 居可琳适应能力很强，仿佛李京屹从未在她生活里出现过， 一个人过得悠闲又自在。
和段思恒还有联系， 她到港城的当晚， 段思恒也回来了，都在一个学校， 虽然学院专业不同， 但放假安排大差不差， 他也得回来上课。
一起吃过两次饭，在食堂或者部门偶然碰上， 各自身边都有人陪着，不好聊其他，而且经过那晚，段思恒只要不傻，多少也能看出她和李京屹之间的怪异，居可琳摸不准他什么想法，不过他不主动提她也没上赶着问，就这么顺其自然相处。
橡树湾的公寓虽然是精装，但是许久没人住，一些生活物品还得添置，再加上居可琳又重新装修了下阳台，每天只要下课就回去盯着，没什么空闲，直到今天才彻底收工。
因为太晚，就没再请保洁，不能和李京屹的洁癖相提并论，居可琳也爱干净，受不了家里脏兮兮，她自己动手做了次大扫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