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微微垂眉,道:“你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秦瑶光和原著中的女主不太一样……我觉得,陆慎和原著中的妖神,也不太一样。”
原著中,妖神乃是世间至暗之集合,没有动机,没有感情,降临人间,只是为了涂炭生灵,将一切没入黑暗之中。这样的存在,和无双现在知道的陆慎,并不像是同一个人。
009没有回话,似乎是在思考无双的话,屋内一室寂静,只有屋外的月光照亮了无双沉思的眼。
*
夜色浓重,浓黑的天幕之上,疏星点点。屋内烛火摇曳,暖光中无双与月长仪对坐,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异常紧张。
月长仪一身绛紫长裙,在暖光之下如同日照紫烟,她将一只木匣子放在无双面前,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柄短剑。
无双将剑取出,剑鞘一去,剑身红光大盛,炽热得仿佛九天骄阳,让人睁不开眼。
“啪”的一声无双将剑推回剑鞘,从身后取出两把短剑。剑身短小但锋利异常,上面刻有诸多复杂的纹饰,散发着荧荧蓝光。
她将它们慢慢地推到桌面上,道:“秦瑶光身上有一件法器,埋于她体内,可以清消人的记忆,让人钟情于她,无法自拔。你只需将这两柄剑分别插|进秦瑶光和我师尊的胸口,她身上的法器就无法运转,真相自然也会大白。”
月长仪犹豫地看了看桌上的两柄短剑,深吸了一口气,问:“你是让我去杀了长渊仙尊和秦瑶光……”
无双摇了摇头,她随意地拾起短剑,忽然将剑尖插入自己的掌心。
月长仪倒吸一口冷气,却见无双神色如常,剑尖没入,手中一滴血也没渗出来。
片刻后,无双抽出短剑,将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莹白如玉的手心,没留下一丝伤口。
“你放心,这剑只是用来去除法器的,不会真正害人性命。”无双声音漫漫。
月长仪看了一眼面前短剑,又看了一眼装着南海剑的木盒子,片刻之后,将盒子推到了无双身前,又将短剑收回了自己怀里。
正在这时,未免忽然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咚、咚、咚”,声音很轻,然而在这寂静深夜却显得格外清晰。
两人的目光同时转向门口。无双问:“谁?”
“师妹,是我。”陆慎的声音响起。
无双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外,而月长仪则是抱紧了怀中的两把短剑。
片刻后她道:“既然叶道友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言罢,她转身开门,快步离开了房间。
房门打开,夜晚的庭院中,古老的青砖上落了几片残叶,在惨淡的月色之下,更加凄清。
陆慎一反常态地穿了一身白袍,在月光的沐浴下,似笑非笑地站在门边,倒是比往日平添了几分妖异。
他眼见月长仪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长廊尽头,转头进入无双的屋子里,轻飘飘地问:“月长仪?她来做什么?”
圆桌前,无双正端坐,身后的画卷随着夜风飞起,画上的仙鹤徐徐欲飞。
她手握茶杯,不紧不慢地说:“没什么,聊聊天。”
陆慎忽然笑了。
笑声很轻,那模样与他平日温和却十分不同,眼下似有阴翳。无双后背汗毛忽然立起,她下意识地往后坐了坐。
就在这片刻之间,陆慎已经进了屋子,轻巧地坐到了她身侧。
烛火照耀下,他翘起二郎腿坐在无双对面,还未开口,却先打了一记响指。
无双身后,装着南海剑的木盒子应声而开。
陆慎的目光越过无双的肩膀,落在那柄南海剑上,笑道:“想必师妹与那月长仪一定聊得十分尽兴,她才会将这藏珏宫的镇宫之宝都拿来赠与师妹。”
闻言,无双心跳急促,但仍试图掩饰内心的紧张,她挑了挑眉,嗓音清脆:“师兄识货。”
陆慎唇角笑意更深,目光从南海剑上落回到了无双脸上,他忽然道:“我自然识货,这世间能杀死我的东西不过寥寥,每一件,师兄当然都要倍加留意。”
陆慎话落,无双心里警铃大作,面上却不显,她手伸向桌上的枯骨扇,握住了扇子,装作若无其事道:“师兄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只不过见着南海剑稀罕,这才借来一观。”
“哦,是吗?”陆慎挑了挑眉,话锋一转,“今年真是古怪,阴年阴月阴日,又逢满月,本不常见,可今年一年便出现两次……一次,在半年前,赫连羽消失那晚,另一次,就在后日。”
他声音低沉又有磁性,本来像是山涧泉水动人,但是却听得无双背后寒毛乍起。
她微微抬手,握紧了枯骨扇,紧了紧喉咙道:“我不明白师兄所言。”
陆慎哂笑一声:“不明白,师妹三番四次试探与我,也是这九宗之中第一个探得我真实身份的人,可是这天下寥寥……明白人。”
话音刚落,无双眼角却忽然捕捉到陆慎欺身向前,她本能想躲,却慢了一步,瞬间被他逼到了角落里。
她整个身体瞬间没入了他的阴影之中,白袍上银线滚绣的狐狸图似乎是在嘲笑她的大意。
陆慎垂头,又笑了。无双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胸口震颤。
脑海中,009的声音响起:“宿主不要着急,防护罩将在三十秒后启动。”
“三十秒,我已经被他捅成筛子了!”
无双在脑海中暗骂,面上却是用尽全力保持镇静。她笑:“师兄这是做什么?若是想要这南海剑,拿去便是。”
陆慎笑得更厉害了,肩膀都在抖动,他微微垂眸,看向她,墨绿色的眼流光回转。
他忽然低头凑近她的耳边,气流拂过无双的耳框,带起一阵战栗。
“师妹,想要妖丹吗?”
无双闭唇不语,陆慎嘴角笑意却更甚。
他再次凑近她耳边,声音低沉戏谑,仿若情人密语:“我同师妹说过,师妹想要什么,师兄都给。”
009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有十五秒。”
无双紧了紧喉咙,还想再说些什么,一抬头,却见月光的映衬下,陆慎的眼眸显得深沉而又炙热。
他的脸忽然接近,下一刻,无双只觉得唇上一热。
他竟然吻了上来!
无双挣扎,却被他死死地固住双手,挣扎不得,陆慎低头,微微张口,舌尖灵巧地抵开了她的唇。
下一刻,无双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气流从他唇间传出,沿着她的唇,缓缓进入她的体内。
仿若一股数九寒气进入她的丹田,无双只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随着这股寒气狠狠地收缩起来,瞳孔一震,翻江倒海的痛楚瞬间蔓延了她浑身上下。
她身子一软,被陆慎扶住。
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声音嘶哑:“你,你做了什么?”
陆慎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肩上,拥着她,声音低沉:“妖丹,我将自己的妖丹给了你一半,会很疼。”
话落,无双感觉那坠在自己丹田,冰坨子似的东西似乎开始源源不断地产生能量,那能量与她体内的灵力合为一股,互相纠缠,撕裂,不断增长。
她浑身上下,仿佛每一个细胞毛孔都被这股力量重塑,她双手死死地攥住陆慎的胳膊,牙关紧咬,面色苍白如纸。
痛处如海潮翻滚,一浪接着一浪,但是随着这股痛楚,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她体内快速汇聚。
这股力量如洪水般滚滚涌来,那层她二十年不曾击破的壁垒在一瞬间被这股力量冲垮,破碎成片。
与此同时,天边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雷声,仿若天道怒吼。
她脚下,破境的图腾冉冉升起,合体初期——合体中期——合体后期——合体巅峰——渡劫前!
每一个境界都在瞬息之间被打破,脚下的图腾由绿变蓝,忽然只见一股低沉的气压降临,伴随着低沉的雷鸣之声。
窗边素色云纱微微被外面的风吹得波澜起伏,屋外乌云密布,一阵雷声隐隐约约地响起,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陆慎转头望向屋外阴沉的天,皱了皱眉,“你要破渡劫境渡雷劫了,我们得换个地方。”
话落,他扶住无双的身子,轻轻将她抱起,左手一挥,沧澜剑瞬间从鞘中飞出,在黑夜之中青光一闪,化为三丈之巨,带着他们朝逍遥宗的方向飞去。
山峰间,风起云涌。雷劫如影随形,一路跟着两人回到了雾霭崖底。
乌云密布,雷霆四起,体内的剧痛让无双无暇顾及其他。
恍惚之间,她听见陆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吃了我一半的妖丹,身体正在与之调和。我无法引导,一切只能靠你自己。”
无双微微抬头,双眸含血,瞪着陆慎,半响,吐出半句:“我……”干|你娘!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体内新一轮的剧痛再次席卷而来。就在此刻,她脚下的图腾光芒达到鼎盛。
九天雷劫似乎已经准备了许久,在这一刻,如怒神般俯冲而下——
无双皱眉,忽然意识到,妖神本不为天道所容,不然当初陆慎也不会在渡劫的时候被雷劫劈成焦炭。
而她身为异世之魂,只怕也早就被天道盯上了。
两项叠加,今日天道是铁了心要将她劈死在这里。
“009,你的防护罩呢?快来啊!”
“系统探测,外界能量十分危险,加强防护罩将在五分钟后启动!”
“我|干|你……”
无双此时已经不知道该骂什么了,望着那乌云之中滚滚闪电,她心道,自己今日难不成将要命绝于此?
雷霆落下,无双近乎绝望地闭上了眼,然而意想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
夜风吹过,她微微抬头,只见陆慎一身白衣,挺立在她面前,手中沧澜剑挥舞,将面前雷劫尽数劈碎。
可是天道不肯作罢,雷劫越发凶猛,像是要将这一切化为齑粉。
雷霆中闪烁的紫色电弧如同疯狂的蛇群,在空中交错盘绕,散发出一种毁天灭地的力量。
雷劫凶猛而密集,陆慎却将她死死地护在身后,沧澜剑剑影不断,但是还是有雷劫透过剑光,落到了陆慎身上。
天雷劈过,剧痛如同烈火焚身,但陆慎只是咬了咬牙,身形未移分毫。
风中夹杂着雷霆的炙热和焦糊的味道,陆慎月白如玉的衣衫在瞬间被打得破碎,鲜血随着周身破碎伤口缓缓渗出,与被雷劫烧焦的衣衫交织在一起,染得浑身一片猩红。
无双跪坐在他身后,模糊视线中,他像是不知疲倦似地挥舞着手中的剑。
只是天道有心,又岂是人力可抵挡?
雷劫如雨点般落下,雾霭崖底万千生灵都没能躲过这场浩劫,雷劫如狂风骤雨般倾泻,树木被瞬间焚烧成灰烬,百兽的哀嚎声在风中回荡。
第19章
雷霆的咆哮声响彻天际,黑云压顶,空气被一道道闪电撕裂,电光如同蛟龙翻滚,在黑幕狂舞。
天地间弥漫着压抑和恐惧,连空气中都似乎充满了刺鼻的焦糊味。
风急雨猛,雷声震耳欲聋,随着越来越凶险的雷劫劈下,陆慎的身体逐渐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便会倒在这肆虐的雷劫中。
但就在这危急之际,一道金色的光芒突然从无双身上爆发。那金光在瞬间扩散开,形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金色防护罩,成功地将那凶猛的雷劫隔绝在外。
在一刹那的安宁中,陆慎的身体明显松弛下来。
浑身像是被血水浸泡过一样,他缓缓转过头,与无双四目相接时,墨绿色的瞳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愉悦。
他声音低弱:“我就知道,师妹与我……都是天道难容之人。”
无双正欲叱骂,却看到陆慎突然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量,身体软弱地倒下,隐隐之间只能看到身躯还在轻微起伏。
雷霆仍在肆虐,虽然被防护罩隔绝,但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还是不断地敲击着无双的耳膜。
疼痛再一次席卷而来,无双将注意力从陆慎身上收回,双目紧闭,调动自己体内的业火之力,与之前吞下的妖丹和体内的灵力进行融合。
随着时间的流逝,三股力量在她体内旋转、缠绕,最后融为一体,化为一个新的、更加强大的能量,在她体内激荡起无尽的狂潮。
防护罩外,雷霆咆哮着,电芒四射,然而,每一次雷劫冲击到009生成的防护罩上,都仿佛火星落入冰山之中,瞬间化为无形。
防护罩内,无双身上的剧痛逐渐减弱,身上山呼海啸的痛楚被能量流转的畅快所取代。
她趴在地上深吸了两口气,而后费劲地爬了起来。
衣衫破烂,身上满是尘土,她却顾不得那么多,怒火中烧下,她三两步走到陆慎面前,将破布似的男人拎起来,一把拽住了他的头发。
“你满意了是吧?”她喝问。
陆慎被雷劫劈伤,无法完全维持人形,头上暴露出了一对毛茸茸的狐耳,随着无双的动作微微颤抖,身下,那蓬乱的九尾也露了出来,落在自己的血污之中,雪白的狐尾染上了血腥之色。
他似乎体力耗尽,一双眼半睁半眯,有些迷离地看向无双,嘴角却仍旧挂着那丝浅浅的笑。
无双只觉一股怒火“噌”一下地窜上了天灵盖,她右手一抬,枯骨扇凌空而起,扇叶如锋利的刀片,紧紧贴在他的脖子上。
扇叶刺破他的颈脖,带起血珠点点,陆慎眼中的笑意却依然未散。他缓声道:“我分了一半的妖丹给你,我们两人从此同源同命,师妹若是死了……我,不能独活,我死了……师妹也活不了。”
听他言,无双的眸子猛然睁大,怒火越烧越旺,近乎失控。
她死死地攥着陆慎的头发,怒视着他。半响,手中枯骨扇倒转,扇柄如同如同一把重锤般,重重地砸在陆慎脸上。
玉似的脸瞬间露出一道红痕,陆慎被她打翻在地,仰头看她,笑意仍在。
“你怎么敢?”无双低声咆哮,桃花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然而话刚出口,她却忽然意识到,似乎是问错了问题。
她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子,拎着他的领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既然你知道我要杀了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反倒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陆慎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一双墨绿的眼深深地凝着她的眼,半响,有些费力地朝她伸手——
罩内的光线昏暗,透过那厚厚的防护罩,只见外面的雷劫如同蛇群,狂舞不止。
无双和陆慎靠得很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浓烈的血污味,混杂着薄荷香,组成一种奇妙的味道。
她下意识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冷眼看着他。
陆慎似乎并不在意,他微微伸出手指,指尖轻轻地划过她的脸,声音沙哑,声音里带着些许戏谑:“虽然知道,可我,舍不得。”
空气仿佛被凝固,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滞。无双能感受到陆慎指尖灼热的温度,却忘了要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