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诏手握酒杯,温声道:“不知诸位此番前来,可是为了迎娶舒雅公主?”
鲜卑图兰双眸闪烁,显得有些不安,“非也。此番我等前来,并非迎娶,而是...求嫁。”
薛景诏疑惑地眯起了眼,“求嫁?”
“是的,”鲜卑图兰脸色古怪,“突厥此次愿意以雁门关外图塔尔三城为嫁妆,而且还承诺未来五十年内如期朝贡。”
听闻图塔尔三城,众人皆是一惊。长渡河畔素来是大昭与突厥起冲突的地方,图塔尔三城自高祖开始,便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纷争之地,如今突厥竟然主动拿来做了嫁妆,不得不叫人感到惊讶。大昭这边有的官员听见这话,甚至将手中的酒撒了出来。薛景诏眼中露出犀利之光,疑虑似乎得到了证实,他缓缓问道:“那么,不知道是哪位突厥贵女?又想要与宗室哪位世子联姻?”
鲜卑图兰目光飘向一旁的哥舒雀,他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其实,并非公主。”
薛景诏跟随他的视线,看向那位戴着金面具的青年。他的怀疑被彻底证实,忽笑了,有些玩味道:“难道...此次突厥想要和亲的,是你们的摄政王?”
此话刚落,气氛瞬间僵固。众人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但大都是惊愕,无人敢言。霎那间,全都看向了哥舒雀。
熊熊火光照耀下,他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而后再次起身,走到了无双面前,朗声道:“小王仰慕陛下已久,陛下可愿迎娶?”
哥舒雀话落,像是一滴水掉进了油锅里,殿内顿时炸开了锅。
自从大昭开国以来,历代帝王倒也不是没有迎娶过胡人皇妃,宗室之中也有胡人血统,可迎娶摄政王当皇夫,还是头一遭。
无双的身子被哥舒雀宽阔的身影笼罩,她站起身来,目光看向坐下大昭的一种官员,见薛景诏也正望着自己,脸上似乎带着些许迟疑。
她眯了眯眼,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一把捉住了哥舒雀的衣襟,小声且恶狠狠的道:“几年不见,你倒是长本事了!”
哥舒雀,或者说是陇雀,被她扯得微微一个趔趄,往前一倾,垂头看着无双,眼中笑意却更加明显。
他故作一副可怜的模样看着她,望向她,声音低哑:“陛下,您是因为心中还有旧人,所以不肯接受小王吗?”
说着“旧人”他回头看了一眼下首的薛景诏,眼中带着一丝阴沉。薛景诏的眼角抽了抽,似乎是不愿意见他得寸进尺,他抬步走近:“摄政王,陛下的婚事乃是国事,万不可仓促而决。”
见他来,无双的手指未觉自然地从陇雀的衣襟上滑落,但她的动作还未完成,就被他捉住重新放回了自己衣襟处。
“陛下怕什么?”他看着无双,挑了挑眉,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低声道。
这祖宗!
无双心底叹了口气,她抬眸看向薛景诏,又转头看陇雀,缓缓说:“薛卿说的没错,不过摄政王一片至诚,寡人甚为感怀。寡人久坐京都,也听得摄政王丰标不凡,只是两国联姻,非小儿之语,不妨从长计议。”
说着,她的目光掠过在场的大昭朝臣,又朝着陇雀使了一个眼色,让他见好就收。
她纳陇雀为皇夫,大昭未来的天子无论男女,便都有胡人血统。无双对此事不甚在意,可是这满朝文武中也不乏学究古董,她自然也要顾忌动不动就爱死谏的臣子们,免得明日这大明宫的柱子被他们撞断。
许久未见,陇雀虽在薛景诏面前做得霸道,可也着实怕真将他的殿下惹怒了,让步道:“中原有言,君为臣纲,妻为夫纲,小王一切便都听从陛下的。”
话落,在场文臣的脸色又都古怪起来。
所谓三纲五常,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突厥来的摄政王不知是儒学不好,还是故意为之,左右这婚事没定下来,态度倒是乖觉。
无双的手安抚似的在陇雀的胸口处拍了拍,这一幕又落进了薛景诏的眼里。他的目光被那只如玉般白皙的手牵引着,出神了一瞬,很快,另一只手温柔地覆上了无双的手。
薛景诏缓缓抬起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小小的青宫府卫,今日已成了突厥摄政王。只是当他看向面前的九五之尊时,目光却一如当年,温柔而痴迷,如在仰望神明。
第88章
这天晚上, 无双步入寝殿,那绣着银兰花的轻纱窗帘随着夜风轻轻摇曳。双凤铜镜之内,映照出她一双凤眼, 疲倦但依旧明亮。
今晚的宫宴让她身心俱疲。她轻倚在铜镜前,阿然轻手轻脚的走到她旁,娴熟地为她解去了那头顶的繁重珠翠,放入雕花的珠宝匣中。
之后, 阿梅捧上一盆温水,先为她洁面, 后取出细腻的棉布帕,浸入微烫的清水中, 缓缓覆于她面上。
略微滚烫的帕子将她包裹, 无双闭目, 轻声舒了口气。
不多时, 阿梅轻轻掀去帕子, 无双起身,走到双扇屏风之后。阿梅又为她解去身上繁重华丽的朝服,换上了柔滑如水的素色丝袍, 柔软的材质仿佛水波, 让她浑身轻松了起来。
“殿下, 澡浴已经准备好了。”阿梅轻声道。
无双便往浴室而去。
坤宁宫内的浴室是仿照上古时期建的,比起现在京中流行的小巧精致, 更加恢弘大气。浴池全由上好的京白玉铸造,乌金龙头之中,缓缓的往外吐着热水。
无双一进到浴室之中, 迎面而来的水汽里和着一股桂花清香。巨大的浴池内,层层密密的金桂散在水中, 随着波纹轻轻摇曳。
“这是去秋的金桂,和着冰片,更能祛暑解乏。”阿梅温声细语道。
这当女帝自然有当女帝的坏处,若是不想作亡国之主,变得兢兢业业的坐在这四方宫墙之中,日夜为民生万计所忧。可是当女帝,也有当女帝的好处;四海之内莫非王土,鼎铛玉石不过寻常,这万万人之上的滔天权势,即使是无双,也难没有片刻迷醉的时候。
无双摇摇头,晃去脑中各种杂绪,继而缓步走入滚烫的浴水中。阿然的眼眸顺着无双的动作,伸手欲捧玉勺为她浇水,却被她阻止。
她道:“寡人想独自一人,你先退出去吧。”
阿然显得有些意外,但还是恭敬的放下了手中的玉勺退出浴室之外。
浴室木门缓缓闭上,随着一声细微的吱呀声,彻底与外界隔绝。
室内的水雾逐渐升起,仿佛轻纱笼罩,将一切染得朦胧。那香甜的桂花香与水雾融为一体,在这水雾缭绕中,无双先掬了一捧清水净面,而后悠然的靠在池壁边缘,对着浴室黑暗的角落笑道:“人都走了,还不出来?”
话落,整个浴室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只听得到龙头吐水的哗哗声,然而下一刻,从浴室深沉的暗角,缓缓走出了一个身影,锦袍黑靴,脸覆金面。
他站在了水雾之中,与无双相隔数尺,目光穿透水雾与她对视。
无双眉梢一挑,笑道:“过来。”
青年瞳孔微动,身影隐隐在水雾中穿梭,越过这层雾气来到了无双身边,高大的身影瞬时将她笼罩。
蒸腾的水雾使无双的脸颊泛起微红,一双凤眼水波荡漾。她坐在浴池边缘,雪白的胸口下,层层桂花遮住了那妖娆旖旎。
“再近些。”她再次低语。
青年循声而动,低头,逐渐将自己的脸凑得更近。无双一笑,伸出玉臂,带起水珠滴滴答答的落入浴池之中,声似百珠落玉盘。下一刻,她揭开青年的面具,终于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比起三年前,青年那张如玉的脸上多了两份漠北的冷硬,只是那双眼,温顺一如当年。无双满意一笑,伸手在那脸上轻轻拂过,陇雀眷恋似的将脸往她手心里凑。
“殿下……”青年嗓间发出一声低吟,勾的无双心尖一颤。
无双轻捻腰肢,移至浴池边,趴在池壁边笑问:“摄政王,突厥不好吗?为什么又回来?”
陇雀不说话,只是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
“舍不得。”说着,他一双眼深沉看她,眼中泛起浅浅的波澜。
他从未有一刻愿意离开,府卫也好,玄衣奴也罢,亦或是什么摄政王,他所想要的,不过是留在她身边。
温热的唇拂过无双被热水浸泡的微微发皱的手指。无双只觉被他亲的指尖发麻,喉咙松了又紧。
三年不见,眼前人比之当年青涩,似乎多了些勾的人心痒的色气。
“舍不得……”她轻轻重复这句话。
陆慎也是这样说的。
她的心不知为何,忽然软成了一滩水。瞧着他,便开口道:“去,把衣服脱了进来。”
陇雀没有丝毫犹豫的拔下了自己身上礼服,顺着无双的额指示坐在了浴池边。水雾之中,青年满是疤痕的身上,肌肉线条流畅而分明。
无双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手腕上的水珠顺势落在了他的锁骨之上,在烛火的映照下,那水珠晶莹剔透。无双看他一眼,而后俯身,顺着他锁骨位置吮去了水珠。
无双可以感觉到青年身体猛然一颤,一抬头,便撞进那双炙热的眼里。
“可喜欢?”她问,手顺势在他胸膛作乱,一下接着一下的挑逗着青年的神经。
“殿下,”陇雀沉声又唤了一遍,眼底欲|火熊熊。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她笑问。
青年未曾犹豫,步步逼近,将她轻轻圈入怀中。无双的下巴轻靠在他的锁骨处,能清晰感受到他那如雷鸣般的心跳。
“您,我只想要您。”
情话缠绵,像是一瓢滚水,冲进了无双心口处,滚烫而熨帖。她反手搂住陇雀的腰,手拂过那密密麻麻的伤疤,而后亲了亲他的耳朵,浅声道:“那就如你所愿。”
一室春色。
*
第二日一早,晨光初初划破天际,阿然与阿梅站立于宫殿的大门之前,犹豫不决。
“咱们究竟该……”阿然小声嘀咕。
阿梅年长她两岁,主意向来比她多。
可是今日,阿梅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扉,也犯了难。
昨夜,她家陛下分明是一个人进的浴室,出来的时候,却被个男人抱在怀里,更叫她咂舌的是,这男人偏偏两人都认识,正是三年前那跑了的陇雀。
想起昨晚看见那一幕,阿梅恨不得把自己眼睛珠子扣下来。这下好了,看见了,便连装傻也装不得了。
不过片刻,她拿定了主意,皱了皱眉,对阿然说:“误了早朝事大。”说着,一不做二不休,决然地敲响了门,“陛下,该起身了。”
“进来。”女子懒洋洋带着些沙哑的声音道。
阿梅和阿然对视一眼,而后进了寝殿。
二人没想到的是,无双早已起身,此时正坐在圆桌边上,喝着昨夜剩下的冷茶。晨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入屋内,照出她身上素衣松垮。
阿梅目光转向床榻,果然,陇雀裹在锦被之中,身下裹着锦被,脸红的不像话,还在不停喘着粗气。
阿梅几乎是立刻就转开了头,不敢再看。
阿然胆子大些,目光先是在那喘得不像话的男人身上流转了一圈,而后又看向她们气定神闲的陛下。
无双将两个侍女的反应看在眼里,唇微微勾起,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睨了陇雀一眼。
让他没个休的闹自己,活该。
两人久不相见,今早一起床便又腻歪了一阵。许是每日在这书房里坐的久了,无双明显这幅身体的体力比前两个世界差很多,被他昨晚一闹,今早起来只觉腰要断了。却没想到这不知餍足的货,竟没|羞|没|臊|的还想同她缠|绵。
她说不,他便不知从哪儿学了些狐媚子手段勾她,惹得无双心头火起,这才出手整治了他一番。
看着那人面如春水的模样,无双只觉心又有些痒痒。
难怪有人总说,“春|宵苦短日高起”。
想来是有道理的。
让他没个休的闹自己,活该。
虽是这么想着,她却又趁着阿然和阿梅出去准备伺候她洗漱的时候,坐回了寝榻之上。
“真这么难受?”她明知故问。
陇雀有些难耐的坐在榻上,望着那一脸坏笑的女人,只觉方才缓缓压下的情潮此刻又涌了上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双眼发红,嗓音里都带着一丝颤抖,“真的…难受。”
“既然难受,就照寡人说的法子做呀,”无双嘴角挑起,笑眯眯道,“左右阿梅她们要一炷香的时间才能回来。”
陇雀听她话,有些紧张的摇了摇头,破天荒的朝她突出拒绝的话:“不,不要……”
方才无双被他缠的没办法,便说左右是不可能白日再予他,索性便换个法子让他舒坦,可谁知这面娇心歹的人,让他方才舒坦到一半,便说自己累坏了,收回了手去,下了床,远远地坐在桌边,还说要看他自己动手。
陇雀何时玩过这种花,被那画面一下子激的面红耳赤,却咬死不肯,这才出现了阿然和阿梅进来的时候瞧见那一幕。
无双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发现他的脸越发红润,越发的诱人。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故作娇憨的凑到他耳边道:“我想看,好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