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暴君倒计时——筝我【完结】
时间:2023-11-28 14:36:15

  她口中的鲜血再也压不住,只能任由它们涌出。
  苏了桃躺在地上,笑得极为快意:“微生夜,我只想要你的命啊!”
  幸亏系统正被屏蔽着,不然听到这话,少不得要跑出来为进度阻滞许久、忽然间突飞猛进的“907”鼓掌喝彩。
  早有这个觉悟多好啊!
  从被屏蔽那一刻起,它都想好墓志铭该怎么写了。
  苏了桃的话震碎了微生夜最后一丝希望。
  “杀我?”
  他愣片刻,抬起沾血的手,捂住半张脸笑起来,“原来是来杀我啊,哈哈哈……”
  他还以为,她是因为舍不得他,所以才回来的。
  他还以为,她是回来爱他的。
  自作多情的人,从来不得好死。
  微生夜发冠散乱,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颓如山倾倒。
  屋内的动静闹得太大,侍卫们大批冲进来。
  *
  苏了桃被以刺杀王上的罪名扣押在天牢,没人敢定她的罪,一切都要等微生夜醒来才能定夺。
  牢中潮湿,苏了桃铐着枷锁,缩在角落,眼睛毫无神彩。
  好痛,浑身都在痛。却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痛。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一头碰死在这里。可又偏偏知道,现在的她死不了,除了把自己弄得更狼狈外,没有任何益处。
  苏了桃灰心垂眸,又暗含期待。
  她在等微生夜来见她,哪怕是辱骂,她也想见到他。
  她等了很久,期间除了送饭的宫女,没有任何人来到牢房见她。
  此情此景,确实也不会有人想见她了。
  苏了桃是重犯,隔壁只躺着一个神智不清的犯人。
  那人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惊天动地大事,竟然配和苏了桃这个刺杀王上的关一起!
  犯人衣衫褴褛,一幅被关了很久的模样。
  牢房外传来开锁的动静,苏了桃抬起眼,却发现是王后,于是又失望垂眼。
  她其实知道自己落水是因为王后的算计。
  但她从没和任何人提起过,也不打算计较。
  “微生夜呢?”苏了桃不死心问道。
  “你问王上?”林挽苑一笑,“他都快死了,怎么会来这里。”
  苏了桃茫然地重复:“死?”
  “是啊。”
  王后屏退了周围的看守,用保养得宜的长指从带来的食盒中取出汤药。
  林挽苑心情好极了,拖长语调缓缓说着:“倒是多亏你,不然可没人能搞定那个疯子。”
  “不过反正他也快死了,你就先下去等他吧!”
  王后猛地掐住苏了桃的脸,将汤药往她嘴里灌。
  林挽苑也不确定微生夜还会不会醒。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趁这个关头,先送苏了桃上路。
  即使微生夜醒了,想必也已对苏了桃失去了所有耐心。
  她替他杀苏了桃,他该谢她才对。
  如果微生夜不醒,那更好不过。
  林家扶持微生明景登基,同样不能留下苏了桃这个祸患!
  一碗汤药灌尽。
  王后耐心十足,唇角始终挂着微笑,从容收拾好碎碗的瓷片,戴上斗篷走了出去。
  林挽苑离开后,苏了桃靠在角落,嘴角溢出大量鲜血。
  她的呼吸带着血腥气,渐渐沉重。
  隔壁神智不清的犯人被刺激到,连忙凑过来,他抓住围栏,冲苏了桃念念有词。
  “王上……王上……”
  苏了桃耳边仿佛有一百个小人在叽叽喳喳,她蹙起眉头。
  “哇”地一声,吐出更多鲜血。
  这并不全是因为王后的那碗毒药,那碗毒药顶多算催化剂,最根本的原因,是她这具身体快撑不下去了。
  眼前一片眩晕,苏了桃痛苦地闭上眼。
  隔壁的犯人却伸过手,猛地拽住她一小缕头发,想将她扯过去。
  苏了桃的头发瞬间被扯断。
  不过这点痛与身体的痛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王上……王后!”见了血,犯人的神情异常激动。
  他凑近苏了桃面前,神经质地拂开杂乱的枯发,露出一张爬满沟壑的脸。
  苏了桃不明白他想干嘛。
  下一刻,犯人似乎害怕至极,失声尖叫起来。
  他大叫道:“王后,杀了王上!”
  苏了桃倒在地上,闻言费力睁开眼去辨认。
  竟然……是他?!
  尽管眼前人苍老许多,但于苏了桃而言,不过小别时日,认出他是件很容易的事。
  血雾糊住她的眼,苏了桃想,迟来的报应终于降临到她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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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繁华曲
  在晟国,王后的地位总是岌岌可危。
  晟国王室自称日神之子,历任王上体内,传承着不息的圣火。
  换言之,没有太子。
  再换言之,圣火选中的人,就是储君。
  本该王后儿子的专属宝座,变成了后妃都能争抢的香饽饽。
  这哪里得了!
  受宠的王后,为了保证自身与母族的利益,只要是皇子,一出生就会被接到她们膝下亲自抚养,自小培养感情。
  无论哪个皇子成为王上,她们都会是太后。
  当然,不受宠的王后就没这个待遇。
  比如微生夜的生母,妫清月。
  妫后难产,哀嚎三天三夜,微生九皓也没去看过一眼。
  众人都道,王上厌恶极了妫后。
  第三日夜,冬至。
  婴孩的啼哭划破长夜,惊飞了枝头乌鹊,太医们吓得跪满一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生怕项上人头不保。
  直到王后薨逝的丧钟传遍晟王宫,王上才在礼官的催促下,匆忙从贵夫人的寝宫中起身。
  微生九皓双眼黯然,下巴长出了淡淡的青茬。
  来了王后宫中,他没有质问任何人,更没有发落任何人,整个人身上散发着颓靡气息,看不出一点怒气。
  直到快重新睡过去了,微生九皓才强撑起精神,向宫人问:“王后可有留下什么话?”
  被问到的宫人瑟瑟发抖,吓得跪伏,她不敢作答。
  因为王后的遗言 ,是微生九皓的名讳。
  见宫人久久不答,微生九皓摆摆手让她下去,不想再听。
  宫人感恩戴德退下了,直到离开殿内,才敢擦去脸上早已冰凉的眼泪。
  一旁的嬷嬷抱着终于止住啼哭的婴孩,上前跪倒:“禀王上,是位小皇子。”
  微生九皓心底厌烦,看也没看一眼。
  他敷衍赐了名:“夜晚出生的,那就叫微生夜吧。”
  在场众人,所有太医宫女侍从,无一不惊。
  晟为日神之国,与黑暗相对立。
  在晟国,连平民百姓都不会用“夜”这个字给孩子取名。
  这不是祝福,是明晃晃的诅咒。
  *
  “小怪物,滚远点!”
  几个虎头虎脑的顽孩踩在草地上,朝对面形单影只的小男孩砸石头。见砸中了,拍手大笑。
  御花园中,他们欢乐的笑声飘得老远。
  微生夜捂着眼角被砸出的淤青,不断往后退,试图寻找到一个能安全舔舐伤口的地方。
  他退到小溪边,清澈的溪流映出他此刻狼狈的模样。
  微生夜皱起眉,用小小的拳头砸在溪流上,被截断的溪流以他的拳头为中心,泛出一圈圈的涟漪,递荡开去。
  没一会儿,溪流又恢复平静澄澈,诚实映照出他狼狈的样子。
  微生夜明白过来,以他渺小的力量,无法与自然之力抗衡。
  他收回拳头,捂着眼睛小声嘀咕:“好痛。”
  哪怕隔得很远,微生夜也能听见岸上的男孩子们在大声议论他。
  可他打不过他们,没办法叫他们闭嘴。
  “哎呀,听说他一出生就克死了他母亲!是天生的扫把星!”
  “啊,真吓人!”接话的小男孩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补充道,“他的名字也很可怕。”
  “母亲说了,不让我和他玩,会被妖怪吃掉的!”
  “我母亲也这样说。”有人赞同道。
  “他身上总是脏兮兮的,是个野孩子,我也不要和野孩子玩!”
  “……”
  这些人真讨厌,微生夜想,能让他们永远闭嘴就好了。
  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把这些人高傲的的头颅,全都狠狠踩在鞋底,搓磨,蹍入恶臭的泥泞中,让他们永远无法翻身……
  报复性的想象还没来得及发散到更远处,微生夜身后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声音,吓得他及时收住想法。
  微生夜侧耳听着,乌乌的眸子里藏不住惊喜。
  妫霁风一身朱红朝服,刚下朝便往这里来了。
  他和蔼道:“小皇子们,今日可吃奶了,这么闲呢?”
  小小的微生明景站上前,挺起胸膛反驳道:“我们早就不吃奶了!我们是男子汉!”
  妫霁风笑了笑:“男子汉可不会在背后嚼人舌根。”
  “是哪些奴才教你们这些长舌的话?依臣看,得把他们的舌头连根拔了才好。”他话风一转,吓得宫人们恨不得跪给他看。
  几个皇子被他残忍的话语吓住,各自左顾右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唯独微生明景顶着一副不服气的表情,妫霁风俯低身,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妫将军!”
  贵夫人殿里的宫人快步上前,护幼崽一般,将微生明景拉回怀里,“贵夫人找小皇子还有事,奴婢们就先告退了!”
  宫人防备盯着妫霁风,生怕这战场上的活阎王,对微生明景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其余宫人们也吓个半死,慌忙将各自的小皇子领走。
  妫霁风目送他们远去,这才转头唤微生夜的小名。
  他知道微生夜一定躲在这附近。
  微生夜却假装没听见,蹲在溪边捏泥巴玩。
  可等了半天,微生夜拿着捏好的泥兔子,妫霁风还没找过来。
  小舅舅该不会找不到自己,就离开了吧?
  微生夜被这想法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去看,被近在咫尺的妫霁风惊了一跳。
  “舅舅腿都蹲麻了,你怎么才发现啊,真是个小呆子。”妫霁风笑着抱怨。
  微生夜摇摇头,一字一句说:“我才不是小呆子。”
  妫霁风:“那被欺负了,怎么不还手?”
  微生夜:“我现在打不过他们。等我长大了,打回去。”
  “好小子,还让你学会韬光养晦了!”妫霁风爽朗一笑,也不嫌弃微生夜泥糊糊的小手,顺手将他抱起。
  “走,去舅舅家玩!”
  每次去将军府,都是微生夜最开心的日子。
  府里的堂兄弟不会和宫里的皇子们一样嫌弃他。
  相反,他们总是羡慕地看着他。
  因为妫霁风很严厉,从来不抱别的小孩。
  他的怀抱,只属于微生夜。
  一大家子团团围坐,对月当歌,一派其乐融融。
  夜晚的天,却忽然变了。
  府里的欢声笑语变成哭天哀嚎,火把成片点燃,微生九皓亲自带兵,围了将军府。
  王以通敌之罪,夷妫氏三族。
  按理说通敌之罪,诛九族也是够的。
  但夷三族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微生九皓总不能蠢到把自己算进去。
  妫霁风将小小的微生夜藏进柜中,认真叮嘱道:“不许出声,不要乱跑。”
  他的脸上溅满了一路砍杀至此的人血,微生夜看着那些血迹出神。
  在妫霁风将要合上柜门时,微生夜拽住了他的衣袖。
  “舅舅,你别走。”微生夜颤声道。
  他知道外面很危险。
  微生夜以前总不愿意叫舅舅。
  无论妫霁风怎么哄他,他也绝不开口。
  现在却主动叫了。
  妫霁风愣了片刻,拉下微生夜的手,拍拍他的小脑袋,故作轻松道:“你藏好,等天亮了,舅舅来接你。”
  ……
  火光整夜未熄。
  将军府连着的整条长街,都飘着挥散不去的烧焦血腥味,搅得人心惶惶,却无一人敢出门查看,连打更人也刻意避开此处。
  妫霁风浴血战至最后一刻,仍不肯倒下。
  他记得对微生夜的承诺,还要去接他呢。
  妫霁风一生戎马,没死在战场上,反倒死在效忠的君王手里。
  一支穿心箭,破空而来,射灭妫霁风最后一丝生机。
  他的长枪支在焦土中,抵住了后退之势。
  妫霁风低头看着那支淬着剧毒的箭,张口想说些什么,浓稠的血先一步大口涌出。
  最后他颓然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微生九皓扔开手中弯弓,从簇拥的军士背后走出,亲眼看着妫霁风咽气。
  他盯着妫霁风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依稀能辨出年少时的模样。
  年少时,他们曾一同长街放马,从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各自长成帝王将相。
  “你当王上,我就做你的大将军。你当王爷,我还是只做你的大将军!”年轻的妫霁风抬起下巴,骄傲说道。
  往事随风散。
  记忆中稚嫩的脸庞已经染满血污,颓然掩进尘埃里。
  看着这张脸,微生九皓竟然失神。
  因为他想起,曾经挑起心爱女子的红盖头时,久违数年的悸动。
  那是个万物复苏的好时节。
  三书六聘,十里红妆。
  微生九皓向来不喜喝酒,他讨厌失控,只愿当克制的人,只做有把握的事。
  可那日,别人灌了他许多酒,微生九皓通通接了,来者不拒。
  喝够了酒,其他人终于肯放他跌跌撞撞进入喜房。
  合上房门,掩过身后满院的月光,他伸手抬起妫清月纤白柔净的面庞,细细描过。
  被酒意酿晕的思绪突然清醒,嗡鸣一声,忆起旧诗集中的古句。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要是个普通的王爷,许下的承诺自然能作数。
  可他是被圣火选中的帝王。
  本该杀伐果决。
  一切尘埃落定,妫氏百年世家,就此落幕。
  微生九皓凑近妫霁风凉透的尸体,低声遗憾道:“霁风,虽然你交了兵权,可我总不能放心。”
  帝王的真心话,只能说给死人听。
  *
  微生夜乖乖躲在柜中,妫霁风却再没来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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