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名村干部骑着摩托要去市里办事,不成想雪越下越大,很快就铺了厚厚一层,摩托骑不动了,但又不能扔掉,这名村干部左看右看,就把摩托车推到路边一锁,伸手拦了一辆过路车,打算办完事回来再把摩托车骑走,估计到时候雪也停了。
但就这么巧,这过路车司机与村干部同村,且两人正好在争下一届村干部名额,本来就有一些矛盾正斗着气。
这司机一看,好家伙,你小子也有吃瘪的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于是一踩刹车,把村干部叫了上来。
其实车靠近以后,村干部也看出来这是谁的车,本来不想上,但这天气,市郊车本就很少,下一辆不一定什么时候过来,一咬牙,坐就坐,谁怕谁。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思,一同往市区行去,这司机也不是个善茬,待到了目的地村干部下了车以后,他便给自己哥们打电话,让他把摩托车偷走,说是要治治村干部。
村干部哪知道司机背地里使了坏,司机把他顺利送到了办事地点,他还寻思回头去感谢感谢,缓和一下关系。
结果等他下午返回停摩托车的地方时,才发现车不见了,而这摩托早就被司机的哥们卖给了二手,白拿一笔钱。
一辆摩托车并不便宜,不能说丢就丢,村干部报了警,这事当时闹的还挺大,因为这村干部给村里谋过许多福利,村里支持者也众多,当时就有很多村民纷纷赶来,围在街头议论纷纷,痛骂偷盗者太恶劣,连好人的车都偷。
经过调查摸排和调取监控,很快就找到了偷窃者,司机一看事不好,那小子进去了肯定得给我供出来,于是连夜跑了。
他想得没错,那哥们审讯刚开始就直接把兄弟卖了。但由于司机已经跑路,警方只得发布了追逃令。
追逃刚过了 2 天,有一个人悄咪咪地摸进了周时的办公室。
周时抬头瞅了一眼:“你找谁?”
那人的打扮看上去还挺阔绰,五十多岁,不过似乎从来没见过领导似的,一张口就结巴了:“我,我我我我……”
“你怎么了?慢慢说。”周时耐着性子问。
“哎呀,领、领导,求你为我儿子做主啊!”这人说完这句话,弯腿就要跪。
周时吓得从桌子后跳起,一把拉住他往上提,呵道:“你有话好好说,跪什么跪,我都还不知道你找我要干啥。”
那人劲头贼大,周时用力拉,他就用力跪,两人这么一撕扯,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就把一个红包塞进了周时的口袋里。
当然,当时周时并没有发现,他把那人拽起来按到凳子上问了半天,这才搞清楚原来这人是司机的父亲,说来说去就一个诉求,让周时放过他儿子,车不是他儿子偷的,也不是他儿子卖的,反正盗窃者也抓到了,不如就这么算了。
周时严词拒绝了他,这人倒也不再啰嗦,又说了两句话就利利索索地离开了。
待他走了十分钟,周时才发现口袋里竟然多了个红包,打开一看,足足有一万元。
旁边还附着一封信,称感谢周时的大恩大德,他们全家无以为报,将来绝对为周时当牛做马,还特意提到了他们家在村子内外都有产业,意思不差钱,如果周时有需要,他们绝无二话。
周时一脸黑线,谁特么答应他们拿钱消灾了。
为了避嫌,他没有亲自去那司机家里送还红包,而是直接把张立阳叫来,让张立阳去跑了这一趟。
二个月后,司机被抓捕归案,这期间那家人再也没来送过钱。
那时的周时哪知道,司机的父亲根本就没有找过周时。
自家儿子吃喝嫖赌不学无术,在家里经常摔摔打打的,还妄想争村干部,跟人家闹的不可开交,父亲早就看他横竖不顺眼了。
无奈孩子养废了,自己也管不了,他正巴不得警察能给他一个教训,让他去监狱里蹲上两天吃吃苦,所以当他听说儿子指使别人偷摩托车,直接当了甩手掌柜,心想,抓走,赶紧抓走。
张立阳去送还红包时,他正好不在家,红包给了他媳妇,媳妇以为孩子爸真的花钱托人去了,所以就收下了红包也没有多问,等司机的父亲回家听说这件事后,估摸着是不是警察弄错了,等了几天,没人来找。
于是心想,这天上掉馅饼的事,不拿白不拿,这件事就这么理所应当的过去了。
然而实际上,去给周时送红包的人,是孟开良花钱顾的,这起盗窃案当天他就知道了,后来有一搭无一搭地关注了一阵,直到听说指使者潜逃了,这才动了个脑筋,决定试试周时是不是真的刚正不阿。
这个案子是有特别之处的,可操作的空间就在于,这名司机虽然受到了他哥们的指控,但他毕竟没有亲自上手,除了口供,没人能证明他是背后指使者,而口供这个东西,毕竟说变就变,所以要不要抓他,周时完全可以操控。
那一年,周时的工资一个月还不到 2000 块,1 万元够他辛苦干半年的,但凡稍微动点心,这笔钱都不可能还的回去。
不过,他最终还是做出了令孟开良满意的选择。
但这就完了吗?并没有,刚正不贪,只是最基础的品质,孟开良想要考验他的,还在这个之上。
***
没多久,机会又来了。
当年年底,一家快餐店发生了一起劫持案。
劫持者 30 岁左右,本就因为生活和工作屡屡受挫,经济紧张导致精神压力很大,在中午就餐时,由于挑挑拣拣又意外被卖餐人员嘲讽了一句,精神一下子就崩溃了。
当时就跃进柜台里,劫持住那卖餐人员,让她把钱都交出来。
现场人马上报了警,周时迅速带队抵达。
天南是个中等城市,那几年,局里还没有配备什么谈判专家,有事只能周时上。
于是周时面对劫持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磨破了嘴皮子,但没能打动其一丝一毫。
当时狙击手也在外面做好了准备,然而劫持者把自己藏的很好,卖餐人员反而因为惊吓不住地颤抖,眼看要扛不住了。
周时决定转变策略,实在不行就得先把人质替换出来。
谁去呢?
平日里不言不语的赵博生突然站了出来:“周队,我去换,队里我岁数最大,你们家里孩子都还小需要照顾,万一出点什么事,家里就塌了,我孩子已经供到大学了,不用操心了。”
周时没说话,皱着眉头,摆了摆手。
他把外套脱了下来,把身上的武器也都卸了,举着双手就往前走去。
赵博生连忙喊他:“你不能去!你是现场总指挥,你不能去!”
周时没回头,还要往前走,这时一个人从边上窜出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急急地说:“警官,我多少懂一些心理谈判,不如我替你去吧。”
赵博生也追了上来:“周队,你不能出意外,这个人情绪非常激动,万一做出什么过激行动,弟妹怎么办?孩子怎么办?咱们警队怎么办?”
旁边那陌生人继续劝:“警官,没事,我学过这种谈判技巧,我去替换人质,替换以后我就可以近距离做他的工作,要不让我试试。”
周时那一刻是有点纳闷的,这人是哪来的?怎么这么英勇无畏啊!
他哪知道这人就是孟开良,正在给他做第二道选择题。
不过孟开良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测试周时,另一方面,他也的确是不希望周时出什么意外,毕竟他是元元的救命恩人,将来谭满的案子可能还要指望他,他安全,他们才有希望。
周时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他只知道,自己是绝不可能让一个普通人去冒险的,说出天花也不可能。
至于赵博生,他也没想过让他去,自己是一队之长,当然要带头冲在前面,不管刀山火海,都不能自己往后退,把弟兄们顶上去,在他周时的价值观里,那是窝囊废。
情况危机,他懒得废话,瞪起眼睛,冲着俩人就吼:都给我滚开!”然后头也不回地从包围圈中走了出去。
话说回来,那天周时无比幸运,劫持者见周时越走越近,情绪激动地大喊:“不要过来,我不同意交换!”周时忙停下脚步,继续做工作。
哪知说着说着,劫持者突然就晕倒了,毫无预兆地晕倒了。
离他最近的周时一扑而上,先把人质拉到了安全地带,其它警察马上控制住了劫持者,拉到医院一检查,原来此人本身就有高血压,一激动,血压直冲 200,自己先晕了。
劫持案圆满解决,没有一人伤亡,而周时,也顺利通过了孟开良的第二次考验,勇敢无畏、舍身取义,是孟开良给予周时的第二个评价。
不过孟开良还是不放心,如果在某一个案子上,有上层给他施压,他又当如何呢?
这关系到谭满案一旦重启,周时即将面临的局面,如果他扛不住,谭满的案子就将被永久埋藏。
可,这个怎么测试呢?他又无法左右周时的上级。
正苦思时,老天竟然给了他一个机会。
第二十六章 人格测验(2)
周时任刑警队长第 3 年,谭元元进了当地报社成为一名记者,但没人知道她是孟开良给弄进来的。为了不让人知晓他们的关系进而怀疑她当记者的目的,谭元元和孟开良在外面十分慎重小心,没让任何人知道他们之间是认识的,也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留下过同行的影像。
二人的联络,还以那个出租屋为根据地,谭元元任职以后,就搬进了一个更好的小区,但这间出租屋并没有退租,每一周的固定时间,他们都会在出租屋内秘密见面,如果谁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则会通过公共电话进行联络。
谭元元经常开玩笑说,咱们两个好像地下党,在和敌特势力做斗争。
孟开良回她,你以为呢,咱们的敌人可不就跟敌特一样。
之所以这样谨慎,是由于沈铭阳的死始终让他们心惊肉跳。
前脚他们才找了沈铭阳获得了最直接的证据,后脚他就出事了,说明什么?说明背后有人一直盯着当年的几个涉案人。没人找沈铭阳就罢了,可时隔这么多年,突然有人找上门,那一定是情况有变。
既然是这样,谭元元肯定被纳入那个人的视线里了,孟开良认为,他自己倒不一定会被关注到,他和谭满没有什么关系,和谭元元认识这件事,身边也没有人知道。
但谭元元一定会被对方盯住,谭满姐姐的身份很容易就能查出来,所以谭元元做事需要比孟开良更小心。
如果谭元元不再进行调查,让谭满案不了了之,可能她会一切太平,如果她还在继续活动,孟开良也不知道那个“敌人”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事情。
因此,他们必须从明面转入暗面,表面上让人认为他们没有任何瓜葛,暗地里,孟开良就可以替谭元元做很多不方便她去出面的事情。
原本他们的关系就没有人知道,现在为了麻痹住那个潜在的“敌人”,他们只需要断掉一切外在联系和表面行动,大体就可以稳住对方,也保护住谭元元的平安。
小心驶得万年船,在孟开良的心里,他是希望能帮谭元元实现愿望的,但是没有什么比她的安全更重要。
这一年,是孟开良公司的起飞年,赶上了政策利好的风口,经营的产品一下子成为时下最热门的东西,他的公司也一跃成为天南市新晋 5 强明星企业。
孟开良在天南市行走的段位也跟着水涨船高,由于经常出席当地政府组织的各种活动,顺理成章地就结识到了各种权贵。
孟开良却始终惦记着,周时到底能不能扛得住上级的压力,还有一轮测试没有做。
是的,即便是孟开良现在不可同日而语,但他还是依然把宝压在了周时的身上。他对当年办案人的怀疑并没有消除,赵博生也是这个意思,不能轻举妄动,不然沈铭阳的悲剧说不定会再次重演。
而且就算以他现在的身份,结识了周时的上级,甚至更大的官,其实也没有什么用,官场上的点头之交,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关系非常脆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动用这些关系。
正当他苦思冥想的时候,老天帮了他们一把。
***
那一年,周时一举端掉了本市最大的“销金窟”。
这是一家立足天南长达 20 年的夜总会,名叫“人间天堂”,老板姓金,这家夜总会之所以长盛不衰,和这位金老板的用心经营密不可分。
天南市无人不知,“人间天堂”这样的声色场所,里面要多乱有多乱,据说小姐都有一百名以上,且分有严格的等级,从最低级的陪酒女郎,到最高级的“头牌”,身份不同,对应的客人也不同。而小姐的晋升也非常苛刻,有着极为严格的选拔标准,正是因为这样,外界对里面的“头牌”抱有强烈的好奇心,甚至经常有外地人千里迢迢赶过来,就为了见“头牌”一面,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天姿国色。
至于“人间天堂”的客户,金老板早就将天南市有头有脸的大老板拿下了,他们是最有钱挥霍的人,也是他最大的金主,逢年过节,金老板从不吝啬给这些大老板们送会员卡等礼品,一来二去,“人间天堂”就成为这些人群谈业务、娱乐、宴请的必去之地。
但这样的地方,有是就有非。
公安这边隔三差五就能接到举报电话,称“人间天堂”涉黄涉赌,可等警察到达现场的时候,一切痕迹都没有了,各个包厢里都是正常的唱歌、喝酒,抓不住一点把柄。
警方拿“人间天堂”没有办法,反过来金老板还不干了呢,跑去投诉,说警察天天去查他,让他生意难做,影响了他在业内的信誉,天南就是这样对待一个积极缴税、经常做慈善的、对社会有贡献的企业家的?
这可把周时气坏了,天天骂,姓金的不要脸,得了便宜还卖乖,倒打一耙,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过也就是嘴上骂得欢罢了,如果做不到捉贼捉赃,你怎么抓人家呢?
这个时候,“人间天堂”就出了一个大案子。
一名女大学生意外丧身“人间天堂”,家属报案,称自家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被骗进了“人间天堂”,第二天就死在那了,而且连尸体都没还给家属,他们自己就找个地给埋了。
这期间家属联系不上孩子,先是报了失踪,直到一个月后,才查到孩子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人间天堂”,于是在那里,家属大闹了一场,让金老板把他们家孩子交出来。
金老板怎么说的呢?
“你们家孩子的确是在这实习过,工作期间突发急病死了,我们也不知道她的家属是谁,好心出了钱将她进行安葬,我现在不跟你们要丧葬费就不错了,怎么还赖上我们了?”
家属一听就懵了,孩子死了?好好的孩子,从没有过什么大病,怎么说死就死了?痛心之下报了警,说金老板害死了他们家孩子,尸骨无存。
周时接到案子的时候,毫无意外,他就知道,像“人间天堂”这样的地方,早晚得出大事,他相信这个女孩一定是在里面被害了,不然他们怎么会匆匆就给埋了,如果真是突发疾病,他们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