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是多少不重要了。因为本来就是她手腕酸得受不了了才让严湘停下来的。也就是说严湘真正的识字量还远大于此。
没有人教他。连乔薇薇都没有教他。
只不过乔薇薇和乔薇在给严湘反覆讲同一个故事的时候,总是将严湘抱在怀里,母子里一起看著书页。乔薇薇是这样,乔薇则是延续了她这做法。
于是在反覆的阅读中,严湘把妈妈的阅读发音和具体的字对上了,记住了。
他就认识了这些字。
纯自学。
而且这只是个幼儿园小班年纪的小孩。
乔薇想明白这些,已经基本可以认定事情就是刚才她猜想的那样了――
严湘,可能不是普通的孩子。
他可能,他极可能……是天才萌宝。
7岁就成为了全球顶尖黑客,在金融市场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攻坚国家科技难题等等等等。
但天才萌宝一般都在都市言情文里。一般不出现在年代文里,尤其不在后妈文里。
严湘,这个原文里沉默寡言的少年,这个被后妈林夕夕用来展示自己贤惠善良的工具人,他后来考上了首都的大学。
但这个是在正文HE结尾的时候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嘴的东西。没有细说。
他到底是哪年考上的?很模糊。结尾提到这点的时候,男女主都儿孙满堂了。
只说他是严家第一个大学生,给后面的弟弟妹妹做了好表率。
继子能考上大学,也再一次证明了原女主是个好后妈。
狗屎。
狗屎。
天才萌宝这种buff在身,有没有后妈人家都一定能上大学的。
说不定后妈还妨碍了人家的求学之路呢!
因为严湘是天才萌宝这件事,在正文里根本没有体现出来。顶多他就体现了个“优秀”,但这种程度的优秀,根本匹配不了“天才萌宝”的设定。
乔薇想到这里,火蹭蹭地就起来了。
但又一想,也不一定。
年代文为什么少有天才萌宝,因为时代特殊性,不好写。
这个年代天才萌宝能干嘛呀,造电视机还是造原子弹啊。
造电视机,写出来没什么苏感,造原子弹,涉政题材网文哪敢写。
天才萌宝的属性不能体现可能还真不能怪林夕夕。
林夕夕自己也才不过是小学文化,家庭主妇背景的中年阿姨。她的特长是家务和厨艺,严磊的乡下穷亲戚来了,她能独自烧七八个菜,能把这些人招待得满口子都是夸她的话,回乡传的都是她贤惠的名声。
她可能根本都没有发现严湘的天才萌宝属性。九十年代人根本没有天才萌宝的概念。
对严湘她也就是管衣食,从来不打不骂。
正文里随着严湘年纪长大,念了两年小学,后面学校太乱了,严磊直接不让他去了。托了人买了书给他在家看。
严湘就每天在房间里看书。
林夕夕还嗔怪严磊逼孩子读书,累着孩子了。
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其实就是中学校里的学生。严湘的年纪倒是赶不上上山下乡的,等到恢复高考他可能也才十五六的年纪。
但在他的儿童期和少年期,最重要的求学期,由于特殊的历史原因无法系统地接受教育。
这么一想,也真的不能怪林夕夕。
天才萌宝生在这个年代确实支愣不起来。
乔薇现在有点怀疑,会不会是原文作者一开始想添加天才萌宝元素,然而一写起来才发现这个元素在年代文里不好发挥,就搁置了。
感觉这是最接近真相的了。
那现在,这个天才萌宝被她接到手里了,该怎么办呢?
乔薇瞧着窗户外头蹲在院子里挖呀挖呀挖的天才小萌宝,咬着指节想了半天。
特殊年代,唉,特殊年代。
这时候很明白原作者为什么把天才萌宝元素搁置成闲笔了。真的是有种无能为力之感。
真可笑,她原本还打算每天四五个字地教孩子认字呢。
乔薇把那几张纸全揉了,站起来扭了扭腰。
人一旦经历过生老病死,能看透,倒是有一个好处,就是遇到什么事都不焦虑。
或者可以说,就是很佛系。
天才萌宝就天才萌宝呗,尽力教就行了。
在国家的教育体系恢复正常之前,她能教的尽力去教。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尤其是这种特殊年代,谁都别去当出格的人。出格就意味着危险。
天才萌宝也是宝宝。
宝宝就应该有快乐的童年。
乔薇走到大门口叉腰问:“要不要我帮忙呀。”
“不用,我自己来。”傲娇的小声音,“我是男子汉了。”
“噢,好吧。”
今天是星期二,吃完午饭严湘照例去睡午觉去了。
今天乔薇没睡,她等人呢。果然到了差不多的时间,有人来敲门了。
打开门一看,外边站着两个男人:“是严团长家不?”
他们身后还有一辆平板手推车,上面放着几根木头。
“是是,就等你们呢。”乔薇热情地打开大门。
先只进来了一个男人,大概看了看院子里的情况:“装哪?”
再一看:“噢。”
地上画了个圈,乔薇吃完中午饭就把地方圈好了。
男人又出去,很快两个男人把木头扛进来,在乔薇指定的地方把乔薇盼了好几天的“人力洗衣机”给安装好了。
跟她那个图画得一模一样。
装完,一个男的还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你看看是不是这样的?”
乔薇接过来打开一看,正是她画的那张图。
乔薇乐了:“一模一样。师傅你们手艺可真棒。”
她准备了凉凉的绿豆汤和烟给木工师傅。
他们一边喝绿豆汤,一边问:“听严团长说这是洗衣服用的?”
乔薇欢快地说:“对!”
她说:“我试试。”
木工们也好奇,等着她试。
乔薇早泡了一盆衣服。
这时代洗衣服的大盆可不是后世那种小脸盆。装了衣服装了水,乔薇得用拖的才拖到洗衣架底下。
幸好试了一下,那根垂下来的木头悬得有点高,入水太浅。
木工又解开绳子给调整了一下。
再试,就顺手了。
乔薇抓着小手柄,用木棍在盆里划起了圈圈。
水哗哗地,跟着旋转。
就像洗衣机一样,而且并不费力,还顺便活动了肩关节呢。
做这个只是为了洗衣服省力而已,乔薇也没想到真用起来这么解压。
天清气朗,阳光热烈,水流哗哗旋转。
左三圈右三圈。
可惜有人在,不能扭扭屁股扭扭腰。
但也很快乐了,太快乐了。
俩木工吨吨干掉几碗甜甜的绿豆汤,凑过来,有点抓耳挠腮:
“那个……我试试?”
“我也试试!”
第46章
“别说, 这个还真省力。”玩得不亦乐乎的木工师傅说。
另一个则背着手俯身去看:“这能洗得干净吗?”
“差不多。”乔薇说,“我预先泡过了。我用矬子矬了肥皂屑,热水化开泡的。”
但小镇上的原住民很多和乡下村里是一样的, 不舍得用肥皂。
乔薇看到俩木工师傅的脸上的神情,改口说:“改天我再试试皂荚,我想了, 先把皂荚用蒜臼子捣碎了,再热水化开泡衣服, 应该和肥皂是差不多的效果。这样我可以把肥皂省下来。”
这时候最难得的其实还不是粮食, 是工业品。
肥皂这种东西很多人家舍不得用。但乔薇一换成皂荚, 立刻木工师傅们就觉得这玩意没有距离了。
他们甚至还建议她:“灶灰泡衣服也可以。“
灶台烧的一般都是木柴、干草,所以灶灰是草木灰,也具有去污的能力。本来就是老祖宗流传了千年的法子。
“对!”乔薇说,“这个其实就是把捶衣服改成转衣服了。捶衣服不也是为了让皂荚跟衣服混均匀吗?原理上是一样的, 就是表现形式不一样。”
她用词遣句听着就像是个文化人。
谈吐气质也很不一样, 特别大方自然,一看就像是大地方来的人。
两个木工都高看她一眼, 一个还问:“那图是你画的呀?”
“图是我画的,点子不是我想的。”乔薇笑道,“我以前在别处见过,想学起来,省点力气。”
一个木匠数个大拇指。
乔薇笑得灿烂。
两个木匠离开了严家, 推起平板车, 边走边聊。
“这干部家也没我想的富贵啊。”一个说, “怪寒酸的, 你瞧见没,还挂着草鞋呢。”
另一个说:“那凉床上摆的也不知道是啥, 靠腰的?全是土布做的。还只有一个是染过色的。”
乔薇的三个靠垫里有两个原色的,一个靛蓝的。
土布本来就不贵,原色的甚至比靛蓝的还更便宜,因为不用染色。
这严团长爱人甚至没舍得做三个靛蓝的,她只做了一个靛蓝的,另两个用了原色的。
是布没买够还是咋的?
这有点……寒酸哪。
“哪能叫寒酸呢。”一个木匠说,“你看人家绿豆汤多舍得糖,给烟也大方。人家不是,人不是那个……”
另一个也说:“对对对,不是寒酸,不是寒酸,嗯……是,嗯……”
“艰苦朴素!”
“对,说的对,艰苦朴素,不忘本。”
乔薇哪知道两个木匠在背后这么议论她的田园风。她开开心心地洗了一盆衣服。
正好严湘午睡起床了,叫严湘过来帮她一起拧,主要是有长裤子,不太好拧。
虽然严湘力气小,但他只要死死地抓住别放开手就行。
两个人就好弄多了。
严湘还玩了一会儿“洗衣机”,玩得很开心。
周二是严磊开会的日子。
例行的事务都讨论完了之后,严磊向领导提交了“关于养牛取奶提高部队家属儿童营养补充的建议”。
部队的家属儿童是谁啊?
是这一桌子领导干部的老婆孩子啊。
尤其严磊被乔薇科普过,关于长高和补钙的问题,他给大家也科普了一轮。
领导觉得:“这个好。搞起来,搞起来!”
部队本来就自己养猪也养羊,本来也是有牛的,但养的是肉牛。牛跟牛可是能差很多的。
而且,如果是要保障所有,或者至少是大部分干部家庭儿童的牛奶,那可不是一两头牛能解决的事。
这个事必须得交给后勤部门讨论、规划一下。正经提上日程。
以部队的能力,很快就能实现了。
严磊上午开完会,下午跟政委请了假提前走了。
他走了,政委还端着搪瓷缸子喝着茶跟别人说:“严今天瞅着怎么这么精神?有什么喜事?”
别人:“没有吧……”
稀奇。
因为干部们是一起坐吉普车回家,所以严磊基本每天回家的时间非常稳定。乔薇会掐着时间准备做晚饭。
但今天到了那个时间也没瞅见严磊回来,正奇怪,赵团长家的英子来了:“姨,我爸让来说一声,严叔叔今天有事请假办事去了。说可能晚点回来,叫给他留饭。”
“噢,好的。谢谢。英子别走~”
乔薇喊住英子,开罐子拿了两块饼干给英子:“喏。”
英子接了饼干,开开心心地回去了。
自己路上吃了一块,剩下的一块拿回家,掰成两块,一半给了军子,一半给了五妮儿。
俩小的立刻塞进嘴巴里了,生怕慢一步就要被哥哥们抢走了。
多孩家庭,吃东西练的是手速。
“哪来的?”杨大姐看见了问。
“乔阿姨给的。”
“死妮子,跟你说了不许跟人要吃的!”
“我没要!我都要走了,乔阿姨把我喊住特意给我的。”英子梗着脖子,“乔阿姨可大方了。那可是高级饼干,人都舍得买。还舍得打开吃。”
杨大姐眼睛一瞪:“谁家能跟她家比,就一个娃。我这养活你们多少张嘴呢。”
英子:“切。那你别生这么多啊。”
肉眼可见人家严湘的小日子过得比她们几个好多了。前几天五妮儿说在严家吃了黄桃罐头呢。可馋死她了。
喊她妈去买,到供销社去问,哪还有啊,早没了。
杨大姐给了她一下子。
“不过,”杨大姐称赞说,“你乔姨大气是真大气。这个别人比不了。”
严湘稍晚回来了,他还带着人,是个老乡。
“来来来,就搁这。”他自己拎了个麻袋,领着老乡进院子。
老乡肩膀上扛着好大一卷干草。
乔薇从屋里出来一看,立刻就明白了:“买干草去了呀?”
“没买,没买。”老乡忙摆手,“我送给他,送的。”
乔薇薇吐吐舌头:“对对对,送。”
个人与个人之间可是不能谈买谈卖的。
严磊虚点了她一下,进屋去了。很快他出来,拿了钱还有粮票给老乡。
票证是城市特有的东西,农民是没有粮票的。但农民出于各种原因,还是会对粮票有一些需求。
九十年代的春晚里有一个小品,演的就是农民推着自行车“粮票换大米”。农民用大米跟城市居民换粮票。
老乡拿了说好的钱和粮票,磨叽了一下,想要回麻袋。
这年月就是连张破纸都舍不得扔,什么东西都是恨不得反覆用到烂。
严磊没跟他计较,把麻袋里的干草倒在了凉床上,把破麻袋还给了老乡。
他这么大方,老乡很开心,走之前还叮嘱:“有事还找我啊,我离得近。”
严磊关好门转身,乔薇正在用手捻那些干草:“怎么有散的还有草垫子啊?”
原来麻袋里装的干草是散的,老乡扛进来的那一大卷展开是扎好的草垫。
“这个给你塞垫子。”严磊说,“这个铺床。”
“这个厚度可以了,以后不会让你膝盖疼。”他捏了捏帽檐,眼中有光。
同志,你别穿这身衣服谈这个事啊。
乔薇压力巨大,有种把正经人教坏了的负罪感,忙推他:“换衣服去,换好吃饭。”
严磊顺手把草垫抱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