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能用。”
四个字简简单单,时音与芝爱都听到,慕夫人手上动作停顿,她没露声色,只是安静看一眼对面的慕羌,随后稍稍一点头,轻摆手让fancy退下。
慕羌好整以暇地用着餐,好像一切都无关他的事。
晚餐过后,慕夫人与慕羌在书房吵起了架,慕夫人句句压低,慕羌字字逼人,话题围绕在银行卡被冻结的事上,偶尔提一两句时音与芝爱。
时音在书房外听了会儿,平静地回房,关上门后疲惫靠墙,将发上皮筋拉下,长发都散下来。
然后她从桌上的包中拿易拉罐,拿手机。
浴室灯开着,芝爱在泡澡,她走到窗旁打那号码,接到耳边时她又往窗口走近一些。
接的人是栗智。栗智好像一早知道是谁,开口便说:“慕小姐。”
“我要跟他直接对话。”
“少爷正在用晚餐。”
“你说是我的电话。”
“少爷知道是你的电话。”
时音安静不说话的那几秒间,栗智唤了她一次,她仍旧不说话,然后挂掉。
三四分钟后,电话回拨过来,她接。
“脾气挺大。”席闻乐的嗓音清闲传来。
他那端还有汤浩严禹森的谈笑声,时音拉开一点点的窗帘:“你架子大,我脾气怎么好。”
“哪一天?”
他总是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对于时音的这通电话来意也捉摸地清楚,她闭眼,轻说:“明天。”
“但是……”她很快强调,“这件事除了你,我,和你那位女管家外不许有第四个人知道,我的家人你的朋友都包括在内,尤其是芝爱。”
“好。”
“你会信守承诺的对吧?”
“不做多余的事,后天开始就跟你妹妹交往。”
他继续说:“放学后去学校的后门,车子会等到你上为止。”
然后他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时音也将手机放下,浴室灯光依旧亮堂,她叹出一口气,接着收神向浴室走。
门开时芝爱没注意,她两耳都戴着耳机。
“芝爱!”
第二声才听见,芝爱摘耳机回过头,时音说:“明天傍晚你一个人回家。”
“你有事?”
“恩,要去见一个老朋友。”
“过夜?”
“恩,是个party。”
“好,我会帮你跟妈说的。”
时音关上门,芝爱也重新戴上了耳机,浴室的温蒸汽被门隔开,偌大的房间内有些冷。
3
第二天来得很快。
正午时阳光姣好,时音去操场,随身带了盒果汁,友佳不断说:“时音你真的不吃午饭啊?你真的不吃啊?”
“我最近胃口不太好。”
“那!真!是!谢谢你的便当了!”友佳抱着她送的便当爽到不行,时音则往草坪看,席闻乐早已在球场,他踢球很有看头,弄得女生们形成了每个午后观摩他球赛的习惯。与他之间暗达成的交易执行时间就在今晚,他本人却看上去一点都不放心上,那若无其事的态度做得跟时音一样好,她边看边喝果汁,突然友佳拉她的手臂。
“真没想到她能撑到现在,”友佳指台上的高衫依,摇头,“快倒台吧快倒台,讨嫌啊。”
时音看了高衫依一眼便收回:“可怜。”
“恩?时音你讲什么?”
“球。”
“啊?”
球场上的足球被人嗵一下高踢起,空中一个大弧度飞跃过许多球员的拦截,席闻乐远远盯着球,所有人都盯着球,球偏了方向直撞到草坪边缘,再因冲力弹上跑道,“敦敦敦”地朝入口处这边滚过来。
到时音面前时,她用脚抵住,球场那边立刻有反应,三个离得最近的男生同时动步,靠后的汤浩一句“我去”,那三个便不动,汤浩朝这边走来。
“时音我们走吧……”深知她前几天与席闻乐之间的不快,友佳后怕地拉她的手臂,她却在看到汤浩后轻拨开友佳,反将饮料盒给她。
“拿着。”
“诶?”
偏等到汤浩走上过道时退一步将球勾起,然后以迅雷之速踢向球场,汤浩被这猛球弄个措手不及,他快速往旁闪,球就直射向席闻乐,席闻乐反应也快,轻轻一侧身就躲过,最惨是严禹森又中招,讲战术讲得不亦乐乎时噗一下仰面倒地,席闻乐笑一声,回神后的汤浩怒火冲天地指过来:“慕时音!”
女生们已呆住,时音拿回友佳手上“供奉”着的饮料盒,不说一句话,不给一句解释,边吸边转身走。
“慕时音你站住!过来!”
时音充耳不闻,刚到的芝爱脚步中速地与她擦肩,远处席闻乐正准备走过来,这边芝爱一伸手就抓住汤浩横过来的手臂,两人电光火石间势均力敌,席闻乐停住,静看,而汤浩眉头一皱,嘶地一声倒吸气,迅速将手从芝爱掌心内抽回,慕时音早已走掉,芝爱慢慢将手收进衣袋,警告他:“不许碰我姐。”
友佳愣住,低喃:“时音芝爱……都好帅……”
此事席闻乐不管,就不了了之。
下午四节课后,放学铃响起。
时音收拾东西时有意朝后窗口看一眼,对面高三也到放学时间,学生奔走在阳台上,席闻乐从前门走出,他正好跟时音这边的视线交集上,刻意不移目光,这一天下来第一次这么明显地提示了昨晚的约定,随后他继续走,时音收回视线,理书时发出砰一声夹杂情绪的响声。
“我回家了。”芝爱从座椅起身,“姐明天来学校还是在家里休息?”
“会来学校的。”
“好的。”芝爱提包插衣袋走向教室门,时音很快将她叫住,她停在过道中央回头看。
“芝爱心里有没有理想型?”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她凝神一会儿,问:“像姐上次列举四个要求的那种?”
“恩。”
芝爱想也没想,走回来:“比我厉害的。”
“就这个?”
“恩。”芝爱俯身撑起了下巴,眼光看往对面教学楼,“他比我厉害。”
时音笑:“好,再见。”
“姐,拜。”芝爱接着出教室。
……
天色已暗,四周学生也三个四个走得快,不一会儿只剩稀拉几人,与最后一位同学口头道别后,教室里就剩了时音一人,她将手头收拾的东西都放下,慢慢撑起额头,望桌面出神。
“比她厉害的啊……”中途低喃出声,她叹气。
席闻乐是符合了芝爱的要求,但疯狂迷恋过后,过于悬殊的身份与气场长久下来会形成强大的压力,到时候还会不会幸福,坚持让芝爱进席家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这些都还是要仔细考虑的。
但是。
妈妈那边的问题不解决也不行。
……
……
车子一直都等在学校的后门口,与周围枫树景色相融自成一派严谨贵气。
时音边走边将头发清爽扎起,收手时转了下步子扫一眼寂静的校园,四周没有人,她才转回去拉开后车门。
一坐进就看到前座的栗智,栗智从后视镜内看着她,司机将车子启动,栗智问:“慕小姐用餐方面有什么喜好吗?”
“告诉你少爷我不吃晚饭,该在哪儿睡就把我带到哪去,他用他的晚餐,我等他。”
“少爷只让我问,慕小姐用餐方面有什么喜好。”
“那你也告诉他,我只回了这句。”透过后视镜与栗智双眼相视,一秒后收回,时音低头戴耳机,不再理人。
那抬膝而坐的模样纤柔漂亮,说话的嗓声轻柔,肌肤白,性格傲,是天生的大家闺秀,上车时的动作干净行为稳妥,是识大体的女孩。
栗智观察完毕,安静收回视线,向司机点头,车子正式驶动。
4
车子将她直接送到了席闻乐的别墅。
听芝爱讲过是座幽静的山宅,到达那儿时天色已全黑,两座古典别墅灯火通明。
时音坐的车低调停在侧门,栗智先下了车。
司机开门,时音而后下来,她抬头看别墅一眼,就低头上台阶入门。
别墅内部的装饰与色调典雅,墙为米色,地毯厚实柔软,壁炉内窜着火苗,墙上布满各式弓箭与猎物标本,客厅靠窗旁还有一架上等的德国钢琴,火苗光映照在这些收藏品上,一派西欧宫廷之风,像极了皇族休闲的别院。
转角的壁柜中供着一支俊长的猎枪,时音从那儿走过,二楼回廊有一块空间为用餐之地,桌上已摆好大餐与灯烛,周旁侍者两立。
栗智请她上楼。
时音到桌前不入座,只用指尖去点桌沿,侍者端来饮品,她也不用。
“房间在哪儿?”别头问栗智,但视线很快透过她身后宽阔的落地窗看到对面的副别墅,时音走过去,再问,“那里住着他的两位朋友是不是?”
“是的。”
她不多看,将身子从落地窗前移开以避人耳目:“带我去房间。”
栗智缓步领她向梯口走,淡淡提醒:“对面两位,平日里都晚归。”
时音也不与她对话,一直跟她上三楼,终于到一处居室大门前,栗智将双手放到门把上:“这是少爷的房间。”
说完,大门由栗智亲自打开。
那些跟随着的侍者都不动身,时音懒淡地看栗智,栗智请她进去,她便独自走入。
房间的布局色调浓重,空气里有一丝极淡极淡草药香,与她身上味道相差无几,刻意闻时又怪异地消逝,再捕捉不到。
她将包放到实木雕花大床的床角,床幔庄重地系在四个床柱子上,一切都很肃穆贵气。
不过,转头扫视了整个房间,时音问:“他呢?”
栗智却不回答她这个问题,只点一下头,退步出房间,连着侍者都退下了,大门重新阖上,氛围营造得有那么些刻意。
宽大的房间变得很幽静。
将膝盖顶在床尾,静默等了会儿,仍是没有丝毫动静,她叹出一口气,离开床走到窗旁。
把厚重的窗帘拉开一点,看到的是极漂亮的落地窗户与自己的影子,透过这些则是别墅外的山景,外面气温很冷。
抚着双臂静静地看,过了两三分钟,房间与书房相连的大门那儿传出响动。
终于……
她知道是谁来了,她心内有数。
不作声,等,等到那人走到自己身后,她才抬眼与窗玻璃面上的他相视。
席闻乐从书房而来,仍穿着制服的衬衫,领带已去掉,细细打量着窗玻璃上的她。
学校里两人装得都很好,现在目光一碰上就离不开,相互不说话地看了会儿,时音正要收视线,他将手从她腰部往前覆到腹上,轻轻一个力道使她往后退,时音背部贴到他的胸口,她不适应,要走,他打开话题:“你来早了。”
“省去了晚餐的时间,怕你下药。”
“我从不下药。”
话内有别一个意思,她刻意不去接话,因为慢慢地已被环紧,肩头受到他下巴的重量,她要从他怀内出去,他只用一点力就又把她拥回来。
“别动。”他说,过了会儿,再说,“是这个味道。”
既是为她的味道而来的也就早意料到他会有这些行为,时音别头避免与他气息靠太近,他则闭起眼,从单手抱变为双手环抱,由于衬衫袖口是挽起的,她的手臂与他直接相触,挣扎了会儿后也只能不作声,她浅慢地呼吸,忍住。
万幸,门不久便噔噔叩响。
从窗玻璃面上看见栗智推门,栗智看到这边情况,有意低下头:“少爷,该用晚餐了。”
腰部这才渐渐地放松。
时音往旁转身侧过他,席闻乐退步,等他离开,栗智进入房间。
“慕小姐不用晚餐的话,可以先沐浴,睡衣已在浴室备好。”
……
……
时音在浴缸内抱着膝,手臂上还留着跟他肌肤相触的那种感觉,背部也还能回忆他怀里的气息……她从旁拿手机,一个电话拨到慕西尉那边。
打通后他很快接,她靠着浴缸壁,一时不说话。
“喂?”他就问了声。
“如果我在一个很远的地方,要哥现在就来接我,你来吗?”
说话时有浴室的回音,慕西尉却没听出来,呵呵笑:“你喝高了把司机电话删了?”
“哥说答案就好。”
慕西尉还没答,就听见那端冒出女生说话声,从嗓音上听出是前段日子他的那位女朋友,时音不再说什么,将手机挂上。
慕西尉没有回拨,不久后传给她封简讯,简讯内附了家里司机的手机号和一段话:“忙,明天陪你。”
她将手机关机后带着情绪丢放到地砖上,整个人潜进了水中。
……
沐浴完换上睡衣。
睡衣是月光银真丝的,袖口与裤管都有繁复的花纹,准备得体贴。出了浴室侍者又替她披上一件加厚的天鹅绒披风,栗智说:“请慕小姐在房间等少爷。”
真是像一位被送进太子寝宫的嫔妃。
要她等,她就等,等了大概有两个小时,途中她进过一次他的书房,书房内的药草香浓一些,书桌上除了金融书外放着不少关于草药的中医书,剩下书柜上的书风格繁多,也有几本是关于古老爱情的,倒是放在比较显眼的位置。
再看书房与卧室内细腻的摆设,这里原来……似乎更像一个女生的房间。
席闻乐就在她这个想法刚升起时进房。
他扣一下书房的门框,时音转头向他看,他也已换睡衣,颜色较时音的偏灰,双手放在裤袋中,身上那股略带疲倦的帅气在这个属于他的最私密的房间里发散地彻底。
时音放书,他眯了一下眼,没说什么,回身走向卧室大床:“睡觉了。”
摆钟时间显示已是深夜九点,她出书房,侍者替她将门关上。
栗智在床头摆两个枕头,蚕丝被也整好了,然后将平时用的晚香带了出去,应该是要独留时音的味道,这过程里席闻乐坐在沙发上喝茶,他的眼神静静放在床侧时音的身上,侍者来替她解披风的扣子,她抱着手臂阻止,侍者向栗智请示,栗智看席闻乐,他放茶杯,栗智不作声响,侍者温和地退下。
等人都带走后,房间终于剩席闻乐与她的两人世界。
他起身站到床的右侧,她在左侧,窗帘拉着,房间幽静,她这会儿才抬手解披风的扣子。
他看着,看她的披风从肩头滑落到地毯上。
“我跟你没立什么纸上合约,拼的就是真心。”一手拉开被子一角,时音屈膝上床,“你信我我也信你,这一晚什么多余的都不会发生,对吧,席大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