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好饭，宋乐鱼和陈雯拿了水杯去水房灌水然后回教室。
她看见卫豫趴在桌上睡觉，下意识出声想把陈雯中午和她说的恋爱八卦讲给他听，“卫――”
刚喊出一个字，她就想到他们俩现在是避嫌状态，至于避什么嫌，她也不知道。
而且中午吃饭他就在边上，陈雯的声音不小，肯定听见了。
虽然宋乐鱼及时收声，但趴在桌上假寐的人还是听见了。
卫豫单手支起脑袋，侧头望她，“什么？”
一对上他的目光，宋乐鱼就会想到那荒唐的夜晚，口齿莫名结巴，“没、没什么。”
卫豫没动，依旧保持这个姿势，目光沉沉盯着她看。
和他认识这么多年，宋乐鱼再清楚不过他是什么意思。
他不信她的“没什么”，他要她说清楚。
宋乐鱼支吾半天，卫豫也不催她，就这么静静等着。
她余光突然瞥见被卫豫压在胳膊下的作业本――
她指了指本子，不大的声音透着一丝只有自己知道的心虚，“本子，本子给我，我要写了。”
卫豫一瞬不瞬盯着她，然后慢吞吞把手挪开，挪开的过程中目光依旧放在宋乐鱼身上。
抽回本子，宋乐鱼欲盖弥彰般把本子打开准备写，打开的那一秒发现是昨天的抄写作业。
其实根本没什么作业要写。
“宋乐鱼。”旁边的人突然喊了她一下。
“啊？”宋乐鱼闻着声源转头。
两人的视线交汇在半空中，空气凝滞几秒。
“算了，没事。”卫豫略显烦躁捋了把头发，然后拎起水杯，起身出教室。
宋乐鱼怔怔看着他的背影，想喊住他，又不敢喊住他。
她知道他想问什么。
他们都是最熟悉彼此的人，仅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她不是不想和卫豫玩，卫豫是她最最最好的朋友，她不和谁玩都不会不和他玩。
只是……她突然感觉他们都长大了，不能穿一条裤子，不能睡一张床，不能肆无忌惮、毫无分寸。
她大概、也许、可能，不能再用以前玩耍的方式对他了。
十六七岁的人快十八岁，他们都即将变成大人。
这个突如其来的认知，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这几天他们处于似冷战又不似冷战的相处状态中，就连董晨飞这个马大哈都感觉到了。
他先是找陈雯问什么情况，陈雯说不知道让他找卫豫问。
那他哪敢啊，最后选择去找宋乐鱼，宋乐鱼送了他俩大白眼。
他又灰头土脸跑去问卫豫，结果是得了一个“滚”字。
董晨飞摸不着头脑了，你们两个冷战冲他发脾气做什么？他招谁惹谁了？
但挨冷板凳也抵挡不住一颗好奇、爱八卦的心。
一个课间卫豫去上厕所，董晨飞提起步子就飞奔过去，势要问清楚情况不可。
这一去就是两节课的时间。
-
最后两节课是生物和体育，算是一周里比较轻松的下午了。
铃声响，宋乐鱼看着旁边空空如也的座位不禁纳闷，他去哪了？
连董晨飞也一块消失了。
宋乐鱼写了张纸条给陈雯，但是她也不知道情况。
直到最后一节体育课结束，收到董晨飞的消息，是一段几秒的视频――
视频中卫豫露出半个身子，最中间有三四个不认识的人，看样子蛮混的。
重头戏是董晨飞的声音，“你若折断我翅膀 我必毁你整个天堂。”
宋乐鱼：“……”
“豫哥，不要低头皇冠会掉，不要流泪贱人会笑。”
宋乐鱼：“……”
他们在搞什么？
她刚想发消息问，董晨飞的下一条消息就来了，是一条语音：【鱼姐，你快来啊，学校后面那条路，豫哥和人打架了！】
宋乐鱼第一反应是他又在耍什么花招？
但听他焦急的语气不似作假，她又犹豫了。
她又接着发了几条消息和打电话，结果是都没人回应。
最后还是担忧占上风，她想拉陈雯一块去，但陈雯去办公室交作业，只好让别人代为转达，她先过去。
“卫豫！卫豫！你在哪？”宋乐鱼此时也顾不上冷战不冷战，避嫌不避嫌了，一心只想找到人。
她赶到的时候架已经打完了，地上躺着四具“尸体”，战况惨烈。
宋乐鱼心一紧，大声喊，“卫豫，你人呢，出来啊。”
“你别装死！”
“你再装死信不信我给你补一刀，让进医院变成进殡仪馆！”
用最担忧的语气说最狠的话。
宋乐鱼猜卫豫肯定是四具尸体的其中之一，虽然身型看着并不符合，但她还是弯着腰一个个仔细看。
不远处的巨石上坐了个人，校服随便搭在肩膀上，一只手用矿泉水清洗手背的伤口。
戏什么的，要做全。
听见巷子传来的动静，卫豫没忍住勾了一下唇，这笨蛋。
清洗完伤口，他拿出手机给董晨飞发消息，罕见地夸了句：【做得不错】
【那当然，小爷我出手事半功倍，马到成功】
之后卫豫没再回，摁掉手机放回口袋。
四具尸体查看完毕，都不是卫豫，宋乐鱼快急哭了，
卫豫远远看着，终于善心发作，不再捉弄她，语气懒洋洋，慢悠悠，“在这。”
宋乐鱼没听见。
卫豫稍稍提高音量，“喂，我在这。”
这回宋乐鱼听见了，一路小跑过去，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虽然眼泪没彻底掉下来，但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见状，卫豫从巨石上跳下来，捏了一把宋乐鱼的脸，顺手抹了一下她的眼角，“有什么好哭的，没死，好着呢。”
宋乐鱼把哭劲憋回去，不忘逞能，“谁哭了，我才没哭。”
卫豫食指微屈，把她眼角的泪花抹在自己眼角边，“嗯，你没哭，是我哭了。”
“……”宋乐鱼又好笑又好气，刚想说什么，但鼻子率先发出抗议，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鼻涕泡。
宋乐鱼惊住，第一时间想把泡泡吸回去，但它挂在鼻子那了，怎么吸都吸不回来，情急之下她用手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
“看什么看，不许看！”
丢脸，她真的觉得好丢脸，还是在卫豫面前。
卫豫笑了一下，“看不出来啊，本事挺大。”
宋乐鱼气得跺脚，“别说了啊――！”
怒吼完，她伸手摸了一下口袋，只摸到干瘪瘪的餐巾纸塑料袋，“你有没有带纸？”
“没有。”
“那怎么办。”
卫豫沉默了一会，然后把外套递过去，“擦吧。”
宋乐鱼感谢的话被他的下一句卡在嗓子眼，“外套借你了，再洗一次。”
她忿忿拿过校服，擦了又擦，“刚才肯定很丑。”
“不丑，很可爱。”
“你这种人的计谋真高明。”
“？”
“直接说丑就算了，还搞捧杀这一套。”
“哦，那就很丑，丑到天都要踏了，地都要裂了。”
“……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那就，丑到我了。”
“你再说！你再说！”宋乐鱼没忍住伸出手往他腰上掐了一把。
“你手是不是受伤了？”刚才他擦眼泪的时候，她注意到有道红色的印子，像血渍。
卫豫低头睨了一眼，“小伤，不碍事。”
“要不要去医院？”
“你是想让我给医生看伤口是怎么愈合的吗？”
“……”
宋乐鱼把头埋进校服干净的那一面，刚才的事让她没脸见人。
夕阳西下，周遭行人很少，时不时跑出来一两只黄狗。
一个插裤兜少年，单肩背书包，手上又拎了一个，旁边是一个头埋在外套里的小矮妞。
宋乐鱼声音闷闷的，“董晨飞不是说你和人打架了吗？”
“骗你的。”
“？”
“是他和别人打架，不是我。”
“……”
“宋乐鱼。”
“干嘛？”
“你看得见路吗？”
“我又不是笨蛋，只是把外套搭在脑袋上而已，又不是蒙住整张脸。”
“宋乐鱼。”
“……说。”
“你担心我？”
“谁、谁担心你了。”
“那你急匆匆跑过来。”
“我看见小狗被欺负了我都会帮忙，你是人，你被欺负我干看着？你是质疑大哥的能力，还是说你狗都不如？”
“……”
傍晚下面，他们的影子越拉越长，声音也愈来愈轻，倏地，小矮妞扯了一下少年的袖子。
“那个、卫豫。”
“？”
“我数学卷子忘拿了。”
“……”
“陪你去拿可以，有条件。”
“什么条件？”
“以后还躲不躲我了？”
“不躲了。”
“再躲怎么办？”
宋乐鱼想了一下，没想出来，“你想怎么办？”
“再躲，就罚你亲我一下。”
宋乐鱼感觉到心脏切切实实停跳了一下，“……你占我便宜？”
“是啊，给不给占？”
“不给！”她把书包丢给卫豫，笑着跑开了。
第51章 我看着月亮，月亮也在看我
秋逐渐转为冬， 树杆子落得光秃秃，一眼望去尽是褐色黄色。
冬天也是学生党起床最艰难的时期。
宋乐鱼用被子死死裹住脑袋，拒绝一切声音， “妈，我知道你最好了，再让我睡五分钟。”
“刚才已经让你多睡一会了。”韩雅琴用力拽着被子，两个人都在用全身的力气， “马上要迟到了， 快起来。”
“大不了不吃早饭了， 再让我睡会嘛。”宋乐鱼见硬得不行就来软的， 用撒娇的语气说。
韩雅琴果真心软了， 拽被子的手松了松，变了个力度变成给她盖好被子，“一分钟后必须起来。”
一分钟后宋乐鱼两眼无神地被韩雅琴拖起来。
这辈子没觉得一分钟这么快过，明明上课的时候都是数着秒过日子的。
“起都起了，还想躺下呢？”韩雅琴打开衣柜给宋乐鱼拿衣服， 见她又有躺下的趋势，开口补了一刀，“衣服给你拿好了，快点穿。”
宋乐鱼用力揉揉眼睛， 随口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别催我。”
宋乐鱼喜欢先洗漱再穿衣服， 等洗漱完出来看见韩雅琴拿的衣服，心里有一万个不乐意。
她妈怎么把这件陈年旧衣拿出来了， 她一点都不想穿好吗！
她又屁颠屁颠走到衣柜前重新拿了自己想穿的衣服出来。
全部整理好， 宋乐鱼走到一楼， “小安呢？”她在客厅找了一圈没找到，转头问韩雅琴。
“你奶奶一早抱出去玩了。”韩雅琴注意到她的衣服，扫了一眼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哦。”
吃好早饭宋乐鱼像往常一样去车站，已经有个熟悉的人影在那了。
她跑上前戳了戳那人的肩膀，顺便转了个圈，“你有没有觉得我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卫豫的视线从手机挪到宋乐鱼身上，很给面子地扫了几眼，“变胖了？”
“……”宋乐鱼的眼皮重重跳了一下，声音从嗓子眼挤出来，“你想死就直说。”
“哦，我不想死，挺惜命的。”
宋乐鱼气得跺脚，恰巧车来了，她难得从队伍后面挤到队伍里去，头也不回，原因不言而喻。
这个点都是上学的人，人多得要命，宋乐鱼觉得自己快挤成一块大饼，脚背都隐隐被人踩了几脚。
我靠！
要摔倒了！
宋乐鱼下意识伸手想抓住旁边的东西――
有一只手比她的动作更快，直接勾住她的书包肩带，稳稳扯住她的身形。
不用猜，肯定是卫豫。
宋乐鱼稍稍侧头，就见他们之间隔了一个人，而卫豫就在后面。
“腿短就别走这么快。”见她站稳，卫豫的手在半空中变了个方向，抓住上方的把手。
“嗯，你手长。”宋乐鱼很平静地说，实则在阴阳。
卫豫没再理她，毕竟他说一句她也说一句，且她一定要占上风，不然这场对话会一直循环下去。
闭嘴不言是最明智的选择。
虽然宋乐鱼一直有意离卫豫远点，但卫豫还是怕这个笨蛋坐公交车也会出事，始终保持中间只隔一个人的站位，一直紧随其后。
女孩还是平常样的打扮，穿的衣服都是卫豫见过的，但穿法稍微变了变，里面穿了一件米白的针织小马甲，这个颜色很适合她。
长了许多的头发被她扎成丸子盘在脑后。
靓丽又青春，还很乖。
下车的那一秒，卫豫言简意赅，“多了马甲和丸子头，挺好看的。”
“……”什么叫挺？明明是很好看！好好夸人会死吗？
宋乐鱼的校服一直放在学校里，省去了忘带的烦恼，等穿得脏了再带回家洗
今天是周一要升旗，今天的升旗手是卫豫，还有三个是别的班的。
第一节 课一下课广播里就放起了音乐，间接催促各班赶快到操场集合。
周一有一个好处，升旗了就不用跑操，这也是大部分人勉强喜欢周一的一个原因。
护旗手有专门的服装――陆海空三军的军装。
卫豫走在最中间，腰杆挺得笔直笔直，一身军装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如果他是个军人，肯定是最帅的那个，宋乐鱼站在班级队伍里默默地想。
伴随着国歌的旋律，护旗手缓慢地、有节奏地拉起铁绳，五星红旗徐徐上升。
国歌结束，红旗升到铁杆的最顶端，鲜红的旗帜在空中飘扬。
解绳、系绳、挂旗、拉旗……这一套动作下来卫豫做得行云流水，宋乐鱼想挑他毛病也挑不出来。
升旗仪式快结束的时候，宋乐鱼眼尖地发现之前那个代理班主任正在往这走。
她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身子还往队伍里缩了缩。
来不及了。
女老师已经发现她，而且找得还正巧就是她。
“你不是说他是你哥哥？你哥哥为什么在我们学校升旗？”女老师指着卫豫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