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胆子，他想也不想直接往窗户上哈了几口气，又给这张脸盖上了。
董晨飞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膛，他就说嘛，他怎么会有这么大本事把老丁头的脸画出来，这不，这样就没了。
不对……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等等――！
“董晨飞！你给我出来！”一道中气十足的、且熟悉的男声从后门口响起。
完了，董晨飞欲哭无泪地想。
刚才那张脸不是假的，是真的。
董晨飞被丁国川拎出门外，挨训了十来分钟。
训完董晨飞，丁国川把卫豫叫了起来，开始训卫豫。
有人给卫豫递情书这件事差不多全校都知道了，一来是一开始表白墙上的事，二来是那天董晨飞喊太大声了，导致全班都听到了。
这么一传，就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也包括老师和校领导。
紧接着，这个重担就落到丁国川头上了――教育卫豫，并且惩罚一下他，意思意思。
丁国川想了一上午都没想出来，最后选了个最老土最费力的――抄课文。
男生都是文科薄弱一点，丁国川在语文课本上选了几篇必备的课文，让卫豫每篇抄五遍。
一篇抄五遍还好，几篇的五遍加起来就多了。
听到丁国川说的话后，全班都惊讶住了。
丁国川：“你们也别用这么震惊的眼神看着我，这就是在我们学校谈恋爱的后果，连一点点端倪都不可以，知道了吗？”
底下的董晨飞都快要吓死了，那他可咋办啊，他的刑可比卫豫重多了，这么一判，起码一篇抄五十遍吧？
毕竟他连陈雯的小手都牵过了，小嘴都亲过了。
幸好他不是什么大名人，没人关注他。
想到这，董晨飞没忍住朝陈雯的地方望去，抛了个媚眼，收到的是对方两个白眼。
他非但没生气，反而心里甜滋滋的。
与此同时，反应稍微大一点的还有宋乐鱼，她的心情很复杂，有开心也有担忧。
开心的是卫豫应该不会在高中的时候谈恋爱了，她又多了点机会，担忧的是……这惩罚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手起码得抄断掉。
她没忍住把目光投放在对方身上。
对方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对他来说只是不痛不痒地骂了一句。
“什么时候给你？”他问。
这下丁国川也愣了一秒，他想了无数种情况，就是没想到卫豫会这么平静地问什么时候给他。
他的手在讲台上点了几下，思索了一会，“下周一吧，一早就交到我办公室。”
今天是周三，中间还有个周末，对他这种早早就完成作业的人，时间其实是很宽裕的。
放学的时候，宋乐鱼和卫豫依旧没一起走。
卫豫本来想默默跟在宋乐鱼后面的，在出校门的时候收到了秦玉丹发来的消息，让他在校门口等她，今天她来接。
卫豫抿了抿唇，他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秦玉丹了，他给陈雯发了条消息，让她看着宋乐鱼进家门。
秦玉丹是开着汽车来的，似乎是因为刚从刚厂里出来，整个人透着一股疲惫感，头发有些随意凌乱地盘起。
记忆中的秦玉丹一直很强势。
他父亲离开的时候，秦玉丹低沉过一段时间，后来她越来越要强，要强到拒绝任何人的帮助，最苦最累的时候她一个人可以接数份工作。
看见卫豫的时候，秦玉丹支起一个笑，“玉玉来了啊。”
卫豫始终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叫他“玉玉”，后来他隐隐猜到了，却不愿去相信。
“嗯。”他低声应了一下。
车子在路上平稳行驶着，路边的景物正在倒退。
卫豫感觉到秦玉丹有话要说，明显地心不在焉，因为这一路上她已经开了很多次小差，被后面的车按了很多次喇叭。
“妈，你有话说？”卫豫主动问。
秦玉丹的眸子闪了一下，半晌才开口，“下学期要分班了吧？”
卫豫以为她关心自己的学习，“是。”
秦玉丹似乎知道自己的要求难以启齿，沉默了许久，声音很轻很轻，“玉玉，咱们选文科好不好？”
就这一秒，卫豫眼里的亮光一下就暗了，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打碎。
“为什么？”他的声音沙哑。
他心里其实有一个答案，只是不敢面对。
“玉玉喜欢美术吗？”
“玉玉会觉得艺术是一件浪漫的事吗？”
“玉玉答应妈妈好不好，这是……这是妈妈对你最后一个要求。”
说到后面，秦玉丹几乎是恳求的语气。
她明知道，他的理科比文科好更多。
“不好。”卫豫拒绝了，这是他十七年里第一次拒绝秦玉丹的要求。
他不想再当那个人的影子了。
第63章 “拜托，明恋了。”
“卫豫！”秦玉丹突然厉声喊了一下他的名字， 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味道。
秦玉丹很重地呼吸了几下，极力平复着心情，她努力放缓语气， “玉玉，听妈妈的好不好，这是最后一次了，之后你想做什么妈妈都不管你。”
卫豫没说话， 只是静静摇了摇头， 态度很坚定。
“为什么？听妈妈的话不好吗？妈妈不会害你的……不会害你的……永远不会……”秦玉丹像是陷入了什么魔怔之中， 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疯癫。
卫豫一下就清楚了， 她估计又好几天没吃药了。
他张了张嘴， 试图接她的话，“学文，然后呢？我以后做什么？”
秦玉丹以为事情有转机，眼神亮了些，“之后就学艺术好不好， 当艺术生。”
“妈妈这几年攒了很多钱，一定能让你好好学的。”
艺术生三个字让卫豫刚回暖一点的眼神立刻冷了下来。
因为那个人也是艺术生。
或许……秦玉丹眼里，他永远是那个人的替代品。
但他偏不，他是他， 他是卫豫。
卫豫知道秦玉丹有在车里放药的习惯，在突发情况的时候能以防万一。
他轻车熟路地从某个地方翻出来， 把药倒在掌心里， 顺便把书包里的水杯拿出来，一并递过去。
兴许是白色的药粒刺激到了秦玉丹， 她的反应很大， 一把打掉卫豫伸过去的手， “我没病！我不需要吃药！”
药粒从卫豫手上滚落下来，滚到了副驾驶的座位底下，不见了踪影。
卫豫垂下眼眸，晦暗不明。
须臾，他把书包重新背到肩膀上，头也不回地关上车门，“我走了。”
秦玉丹急了，匆匆在路边停下，放下车窗，“卫豫！你给我回来！”
卫豫没有理会，只是脚下的步伐更快了，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孤寂落寞。
秦玉丹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下车追上去。
卫豫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这么努力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证明他比那个人更厉害更出色罢了。
只是他没想到，本就以替代品为目的出生的他，怎么敢试图取代正主。
更何况那位正主活在每个人的心里，他妈妈是其中之一，他爸爸亦是。
“你疯了？你不看路的？”
突然，一道脆生生的、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边，与此同时，一双纤细柔软的小手拉住了他的手腕，把他往边上一拽。
“你怎么回事？你不要命了？”
那道声音还在继续说着，就这么把他从阴暗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宋乐鱼到的时候，就看见他正低着头往前走，前面就是十字路口，车流量非常大，眼见对应斑马线的红绿灯已经变成了红色，他仍有向前走的趋势，她赶忙追上去拉了他一把。
“你眼睛呢？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如果我刚才不在该怎么办？”
“……”
宋乐鱼喋喋不休说了很多话，充满了对卫豫的关切和焦急。
卫豫眨了眨眼睛，眼底的冰冷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是淡淡的柔。
是替代品又怎么样，起码在这个人面前，他永远是卫豫，他永远是最特殊最独特的那个。
他有她的关心就够了，真的。
就这么一瞬间，卫豫忽然卸下了所有的伪装，揭下了故作勇敢的面具。
他慢慢打开双手，环住了宋乐鱼的肩膀，轻轻把她拥住，脑袋抵在她肩膀和后颈相接处，整个人好似软瘫在了她身上。
他就像一只巨大的、慵懒的树懒。
明明看上去很坚韧厚实，却给人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
在他靠上来的刹那间，宋乐鱼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懵了，不敢说话，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看上去有些无措。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一定是不怎么好的事。
她说不上来此时卫豫给她的感觉，只知道他现在有点脆弱，他需要她。
“卫豫。”
“嗯。”
“你怎么了？”
“没什么。”
“……”
宋乐鱼正绞尽脑汁打算问出些什么来的时候，他又开口了，“抱抱我，好不好？”
宋乐鱼的瞳孔不受控制地缩了两下，垂放在腿边的手已经不听从大脑的指挥想要直接抬起来，伸到半空中的时候，她的手指曲了一下。
然后，很慢的……很慢的轻轻放到那人的背上。
“好。”
对于他的要求，她向来是不会拒绝的，更舍不得拒绝。
她不止想抱这几分钟，她更想抱他一辈子，永远永远。
卫豫笑了。
他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连眉梢都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眸中仿佛盛满了细碎的星辰，他的眉眼变得很柔很柔。
漆黑深邃的眼底全是眼前的女孩，只装得下一个叫宋乐鱼的女孩。
宋乐鱼没有看到的是，少年此时的眼神宁静又专注，那一秒，他好像把他最鲜活最生动的一面展露了出来。
他们抱了很久很久，久到不顾周围行人异样的目光，久到他们的世界只剩下彼此。
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改变了，逐渐生根发芽，且愈长愈旺，愈长愈茂，再也割舍不掉。
抱着喜欢的人，宋乐鱼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好想陪她的男孩走一辈子。
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她抱着卫豫的手紧了紧。
尽管她是女孩子，尽管她的怀抱没有卫豫的大，她依旧可以为她撑起一片天。
短短几分钟，宋乐鱼想了很多很多，此时什么安慰的话都派不上用场，过了一会，她做了个决定。
“卫豫，今晚去我家吧。”
万事开头难，说出来之后宋乐鱼觉得自己的心头轻了很多。
她接着说，“你好久没去我家了，韩女士都想你了，吃好饭我们就一起写作业，好不好？”
卫豫依旧抱着宋乐鱼，没起来，下巴在她后颈处轻轻蹭了蹭，很乖很乖地答应，“好。”
轰轰烈烈不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平平淡淡才是真。
而他们，就是两个普普通通的人，重复着普普通通的事，唯一正在改变的是――对彼此的心。
-
回去的路上下雨了。
天空一下变得很阴沉，乌云黑漆漆地翻滚着，淅淅沥沥的雨从天而降，时不时有撑着伞的行人走过，脚踩在地上，形成一个又一个小水坑。
到了家，韩雅琴催促两个人洗澡，卫生间有两个，楼上一个楼下一个，所以两个人能一块洗，不用谁等谁。
以前秦玉丹经常不在家，卫豫又很小，所以常常会住在宋乐鱼家里。
韩雅琴又是个十分念旧的人，哪怕卫豫现在不在这住了，她还留着卫豫的衣服，唯一不足的是，小了。
韩雅琴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怀念，一眨眼孩子都大了。
“小卫，衣服我放在门口了，你等会自己拿啊。”韩雅琴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我知道了，谢谢阿姨。”卫生间里的流水声没停，卫豫微微拔高音量。
过了一会，卫豫低头看着手里起码小了两个尺码的衣服，狠狠沉默了。
他犹豫了一会，然后没什么表情地把衣服裤子穿上了。
穿的过程很艰难，衣服的每一寸都紧紧贴在身上。
尤其是那个地方……他长大了，那个地方自然也长大了，把他勒得很难受很难受。
他没法忍了。
卫豫抿了抿唇，拉开门走出去想跟韩雅琴说一下这个事，大不了他先回去，换好衣服再过来。
谁想，他刚走没几步，宋乐鱼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下来，声音由远及近。
看到卫豫的时候，宋乐鱼呆住了。
这是缩小版的卫豫吗？哦不，是长大版的卫豫穿了缩小版的衣服。
这，这怎么这么好笑啊――“哈哈哈！”宋乐鱼指着他，没忍住笑了出来，之前的旖旎都从她脑子里消失了。
卫豫的脸一下就黑了，“闭嘴。”
“我不闭，我就要说，我就要说。”宋乐鱼还是宋乐鱼，那个天天开心、大大咧咧的姑娘。
韩雅琴闻声而来，瞧见卫豫的模样，她也惊了一下，“都怪阿姨，都怪阿姨，阿姨忘记我们小卫已经长大了，小时候的衣服都穿不下了。”
“妈，你也才四十出头，怎么就老年痴呆了呢。”宋乐鱼的声音带着笑腔。
“少贫嘴。”韩雅琴给了她一个毛栗子，“我刚你爸买了新衣服新裤子，还有新内裤，在卧室衣柜里，你带小卫去拿一下，妈还有一个菜在做呢。”
听到最后一句话，宋乐鱼到嘴边的“你自己带他去”又咽了回去。
韩雅琴说完就回厨房了，宋乐鱼走到卫豫面前，“跟我来。”
卫豫明明是走在后面的，但他身上的味道却一个劲往前飘，争先恐后地往宋乐鱼鼻子里钻。
他的味道本就好闻，更别说洗好澡后的了。
沐浴后的清香，夹杂着他的气息，宋乐鱼根本把持不住。
真的好好闻，是别人身上都没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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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好饭，两个人回房间写作业。
宋乐鱼的房间卫豫有一段时间没来了，还是熟悉的被单和摆设，他细细看了一会，然后把目光收回。
卫豫看房间的同时，宋乐鱼也在看自己的房间。
很好，没有乱七八糟的垃圾，桌子上也很整齐，娃娃是干净的，被子是香香的。
书桌前只有一张椅子，韩雅琴知道两个人要一起写作业，事先搬了一张椅子进来，是摆在一起的，紧挨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