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漆黑的瞳仁中翻滚着铺天盖地的情绪，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宋乐鱼差点又想笑出来，他是怎么用这么严肃的表情说出这么好玩的话来的？
她的任何微表情都逃不过卫豫的眼睛，他心里的烦躁更甚，“你还笑？”
宋乐鱼连忙摆了摆手，“我不笑，我不笑。”
卫豫一想到早上的那幕，心口升起令人烦躁的嫉妒。
以前他根本不会把项昊辰放在眼里，因为宋乐鱼24小时和他呆在一起，有他在，她眼里还能看得进别人？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俩不在一个班，他们每天相处的时间还没有一个老师来上课的时间长。
卫豫的眼神冷冷的，下颌咬得紧紧的，心脏里像是有蚂蚁在爬，难受的慌。
他觉得他这段时间破功还没有之前一年加起来的多。
那天董晨飞说的话也一同浮现在了脑子里，或许……他真的得试试董晨飞的方法？
卫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的时候，预备铃响了――
两个人短暂地对视了一秒，宋乐鱼率先开口，“我先回教室了。”
下节是曲黎的课，她可不敢迟到。
虽说换了班级，但巧的是语数英依旧是那三个老师。
卫豫抿了抿唇，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跟在宋乐鱼后面，保持两步之远。
-
这才开学第一天曲黎就给他们来了个突击，她人刚进教室就开始下发卷子，一点准备都不给他们。
她是这么说的，“过了一个寒假，看看你们水平退化到什么程度了。”
宋乐鱼以为自己都快忘得差不多了，但一看到题目，那些正确答案就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她的手速都比不上脑速。
那种语法和词组的固定搭配她都没忘记，就有几个单词忘记怎么拼了。
不过最让她抓狂的是，完形填空在正面，选项在背面，这是最耗时间的，看完一眼就得翻回去再看一眼。
到阅读理解的部分，宋乐鱼读着读着思绪就偏离了。
她不是傻子，她是看爱情肥皂剧和小说长大的，这些情情爱爱虽说没有体验过，但还是一知半解的。
起码知道一个人喜欢是什么样的，不喜欢是什么样的。
所以……卫豫是喜欢她的？
她是这么猜的，但又不敢相信。
就连她当初意识到自己喜欢卫豫的时候也是一样的震惊和不相信。
毕竟周围认识的人从来没有一个认为他们会成为一对，因为他们相处的模式太兄弟了。
但……那又怎么样呢，喜欢就是喜欢了，而且她觉得她喜欢不上别人了……
咚咚――
一只手突然出现，敲了敲宋乐鱼的桌面，“想什么呢？还不写？”
曲黎的声音一下把神游的宋乐鱼拉回现实，她叫了一声“老师”。
“别人都写到哪了，你才到哪？开什么小差？”曲黎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略带严肃地说。
宋乐鱼道了声歉后低下头重新阅读这篇文章，投入到做题中去。
曲黎走后，宋乐鱼没看多久又开始想卫豫了。
整个人被撕裂成了一半，一半做题，一半想男人。
等交卷的时候，看着好些没做完的题，宋乐鱼扶额叹气，男人误事啊。
-
日子一天天过去，学习生活逐渐步入正规，开始适应这种高强度的学习模式。
宋乐鱼和卫豫能见到的时间更少了，课堂作业太多，除了上厕所这种必要的事情，课间都很少见有人出教室。
他们俩唯一能见到的时间段就是早上上学和晚上放学。
宋乐鱼能感觉到卫豫的情绪变得有些不好，好像在压抑着什么，话也少了很多。
只不过她每天光是学习就很累了，回家了还有一堆作业，没太去深究。
天气渐渐转暖，每个人都犯起了春困，桌上尽是一人一瓶必备的风油精，清清凉凉的，一闻就很提神。
不对，严谨点来说，是每天都在犯困，高中生哪有不疯的。
这天，宋乐鱼他们班刚结束一场语文考试。
感觉现在不是在考试就是在考试的路上，考完试没多久就开始讲解，各科都这样，千篇一律。
陈雯愁着张脸走到宋乐鱼边上抱怨，“我都服了，我昨天晚上背了半天的课文居然没考，考了另外一篇我觉得根本不会考的。”
世事无常，连考题都这么出其不意。
宋乐鱼接话道，“你可别说了，你一说我就想到之前中考，不知道哪个瘪三说中考一定会考到朱自清的《春》，结果屁也没有，随便哪道题都没涉及到。”
“你这纯粹就是被人忽悠了，我就不一样了，我要是选择背就好了，多背一点又不会死呜呜呜。”
“你可收回最后一句话吧，昨天晚上不知道是谁在群里要死要活的。”
“……”
中午依旧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抱着一叠白纸走进来，“还记得你每次入学时的同桌的名字吗？”
“马上高考了，你们即将分开，去往全国各地的不同城市，这张纸好好写，我不收，写完就送给之前的同桌，觉得对方什么地方好，什么地方不好，都可以写，唯一要求就是真实。”
这是云中的惯例，每年到这个时候都会组织全年级写一份同桌集，交予对方。
宋乐鱼的同桌集
幼儿园：卫豫
小学：卫豫
初中：卫豫
高中：卫豫
还有对对方的描写，宋乐鱼想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想到合适的，最后她写下了一段似乎和同桌集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话――
温暖的光洒满了教室的桌椅，知了叫了一年又一年，只希望这样的时光再长些，再长些，只希望……能再勇敢一点。
你要知道，有些人只是见一眼就可以被记住一辈子。
-
另一边，卫豫也是语文课，他们的语文老师也在这个时间点发了白纸让他们写同桌集。
董晨飞和卫豫在一排上，他唰唰唰几下写好之后就拿给卫豫看，“你快看你快看，我同桌集酷不酷？”
董晨飞的同桌集
幼儿园：忘了
小学：讲台
初中：讲台
高中：垃圾桶
卫豫施舍般抬起头睨了一眼，“你同桌都不是人，你在得意什么？”
“……”靠！一口老血吐出来了！
“还有……你等会是打算把这张纸送给垃圾桶吗？”
“……”靠靠靠！一次暴击不够，还来第二次吧！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董晨飞一下就没了向别人展示自己同桌集的心思，本来还想炫一炫的呢。
他把纸随便团了几下，丢到桌子上，“那给我看看你的。”
“不给。”
“我都给你看我的了。”
“我主动要看的？”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要给我看。”
“不给。”
“快点快点，豫哥。”
“滚一边去。”
见软的没用，董晨飞就来硬的，直接上手去抢，不就是写宋乐鱼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卫豫灵活躲开董晨飞的围攻，趁乱把纸对齐叠好，塞进桌洞里，然后整个身子挡在前面，不让董晨飞看见一丝一毫。
“行，你不给看就不给看吧，反正你早晚要给宋乐鱼的，我总有办法看见的。”
闻言，卫豫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
至于他写了什么……
他下笔时没有任何犹豫，有些话藏在心里久了，一旦有了个发泄口，就全部如洪水般涌出来，止都止不住。
卫豫的同桌集
幼儿园：宋乐鱼
小学：宋乐鱼
初中：宋乐鱼
高中：宋乐鱼
不冷不热，不温不火，以朋友的名义克制心动。
我喜欢一个人很久，没有人知道。
第68章 她想做他的爱人
在他们这些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眼里， 越是厉害的老师越不拘小节，越是不行的老师管得越多。
宋乐鱼的新班主任是上一任年级主任，因为不想退休， 想趁着还有精力，多教书育人。
这次同桌集一写，以她火辣的眼睛，自然能看出某些人蠢蠢欲动的心。
这个年纪的感情是最青涩、最纯粹的。
她说了一句让宋乐鱼记了一辈子的话， 十六七岁的年纪不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会很遗憾的。
十六七岁的恋爱很简单， 是早起几分钟给对方送早餐， 是吃好午饭绕路去对方教室看一看， 是在老师和同学眼皮子底下拉小手……
接着， 她又说，“想谈恋爱可以，我不管你们，谈恋爱我见多了，如果这个能管得住， 也就不会有这么多小情侣被抓住了。”
“只要保证每次考试不退步或进步，如果谁因为谈恋爱掉成绩，那不好意思，我叫你家长去校长办公室喝茶。”
“你们要知道， 一场好的健康的恋爱，是彼此共同进步， 成为最好的人。”
“芳姐威武！”
“威武――！”
“威武――！”
她说完， 底下立马爆出一片喝彩，她说到每个人的心砍砍里去了。
而宋乐鱼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感触最深， 十六七岁的年纪不谈一场恋爱是很遗憾的。
――□□情里的胆小鬼是永远没有结果的， 什么都要自己去争取， 包括爱情。
在这一刻，周遭的喝彩声她都听不见了，世界都仿佛按下了静音键，她心里有一个很强烈很强烈的念头。
她想要告诉卫豫，告诉他，她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这个念头变得很清晰很清晰。
如果她不去说的话，卫豫一辈子都不知道她喜欢他。
如果他拒绝了又怎么样呢，她还可以追。
如果追不到又怎么样呢，起码她努力过了争取过了，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后悔。
她不想和他做朋友了，她想做他的爱人。
-
宋乐鱼迫切地想要见到卫豫，一下课，她第一个冲出教室，直往卫豫那跑。
只是还没有跑到那里，第一个人突然拦住了她，是李沁雯。
宋乐鱼一般不会对女孩子有恶意，不过知道李沁雯是喜欢卫豫的，这种感觉就有点奇妙了。
她对李沁雯的感官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不好。
宋乐鱼嘴角的笑容还是收敛了一些，语气尽量听上去礼貌，“你有什么事吗？”
李沁雯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可以和你聊聊吗？”
宋乐鱼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
两个人来到一个人比较少的拐角处。
“我知道你和卫豫是青梅竹马。”李沁雯说，“不单是我一个人知道，但凡关注卫豫的人都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存在。”
宋乐鱼没接话，等她继续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卫豫吗？”
“为什么？”宋乐鱼问。
“最初对他有好感是因为那次军训，他演讲发言的时候真的很意气风发，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的目光就被他深深吸引住了。”
“再后来……我知道了你，我忍不住悄悄观察你们的日常，我发现他对你真的很好很好，好到我有个时候在想，为什么我不是卫豫的青梅。”
“我甚至还会想，如果我能取代你的位置就好了，所以我在表白墙上表白，给他写情书。”
“你不知道之前我看表白墙评论区的时候有多开心，之前只有你们两个人的名字会同时出现，那天多了一个我。”
“你会不会觉得我的行为很奇怪？像一个阴暗里的小丑，看着别人幸福，最后不甘地跳出来蹦Q几下。”
“不会。”宋乐鱼没有再说别的，她能看出来李沁雯找她只是为了找个发泄口，把心里话都说出来，然后释然。
“只是我没想到这场梦结束得这么快，准确来说，是他很快把别人喜欢他的心扼杀在摇篮里了，不给别人留一丝一毫机会。”说到这里，李沁雯的语气更沮丧。
“你知道，那天，他说了一句。”李沁雯看着宋乐鱼的眼睛说，“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宋乐鱼张了张嘴，她发觉此刻自己有些发不出声，喃喃地说，“是谁？”
“他没说，但我猜，是你。”
“为什么？”
“因为啊，我以为他会对所有人都好，事实却是，他只对你好。”
-
李沁雯最后把那份情书交给宋乐鱼了，许是对自己快三年暗恋的一种结束。
她不想自己绞尽脑汁，修修改改几十遍的情书没人看。
李沁雯说可以打开看，宋乐鱼没有选择看，只是把这份情书妥帖地收好。
李沁雯说卫豫对她很好。
宋乐鱼头一回很认真地回忆她和卫豫的过往，她发现，不管什么阶段，卫豫总是会出现在她的记忆里。
第一次换牙齿，第一次骑自行车，第一次放烟花，第一次去养老院做义工，第一次去户外露营，第一次一起抓娃娃……
在这段漫长岁月里，一颗名为心动的种子早就悄悄种下，无数个悸动的时刻被她忽略，但这颗种子依旧成长，逐渐在心底生根发芽，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怦然心动是心脏漏了一拍的感觉，发生在年少时的我们。
-
有了这一次小插曲，宋乐鱼还是没能把同桌集送出去。
她想，她一定要找一个很好很好的时机把它很郑重地送给卫豫。
但这次也并不是白费的，起码她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也将变得更勇敢更自信。
自信的女孩是最美的，此时宋乐鱼的眼睛满是熠熠的光彩。
陈雯一下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怎么出去一趟像换了个人似的？
她拉住宋乐鱼，“你去找卫豫了？”
“你怎么这么问？”
“你看看你现在满面春光的，一看就是受到了男人的滋润呗。”
“你！”宋乐鱼瞪大眼睛，快速捂住陈雯的嘴巴，压低声线，“你说什么呢你！”
陈雯眨了眨眼睛，用力把她的手拽下来，语气无辜，“我说错了？除了卫豫谁能让你这样。”
“……反正我刚才没去找他。”
陈雯还想再掰扯几句，然后眼尖地发现宋乐鱼手里拿着同桌集，“你刚刚是想去送同桌集的？”
都被看见了还否认就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了，所以宋乐鱼诚实地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还拿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