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念真一口气介绍了六套,一套比一套好,当然,也一套比一套贵。
小小的画册把张公子和管家都给看懵了。
最后还是管家比较持家,他咳了一声,“只是……婚期将至,这些装饰我们家里早都已经买好了,您看……”
方念真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她做出一副痛心的样子。
“这……唉,本来是没有这样的规矩的,但是看在您家是第一个在我的酒楼承办婚宴的吧,这样吧,我破个例,允你们用自己的装饰,但是得在我前一日闭店之后才能来。”
“那当然,不能耽误了贵店做生意。”
“人手也得你们自己出,我这边只留两个等着关门的。”
收了定金,再确定了当日婚宴上的菜式,当然,这菜式也不是他想定什么就定什么的,而是有四套餐标。
张家选了最高等级的那款,“吃得好就行,我们不怕贵,楼上的几间包间我们也定了,给贵客使用。”
看样子,这张家是更注重宾客们的吃席体验。
不过,张家虽然没有采用方念真画册上的方案,但是却点了那支乐师队。
说起来,这乐师队在新云州还是不好组的,刚解决温饱问题,即便有如此的雅兴好好学乐器,那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怎么可能出来卖艺。
遍寻不到,甚至还去了知州府问了严夫人,但是她也表示爱莫能助。
最后还是去瑞王府问了,虽然曾管家没在,但是棋云留下来暂时主持府里事务了。
虽然她远在新云州,但是消息似乎很是灵通,对方念真的尊敬又多了两分。
“按说,这最方便找乐师的地方应是……青楼,那里的女子自小学艺,组一队乐师队还是不难的。但是咱们王爷不喜这个,在他管辖的几个州府都没有开设青楼。”
看吧,到底是忠心的侍女,都这个时候,还不忘夸一嘴他们王爷。
棋云的话又转了个弯,眉眼弯弯地笑着:“不过,府里正有一队乐师,王爷不在,自然是由姑娘您来差遣。”
方念真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来,这妮子绝对在调侃她和陆恒的关系。
“咳,我只是想雇佣,不如棋云姐姐去府里的乐师队问一下,有愿意赚外快的,便可以到方记来,也不要强迫人家,这样不好。”
方念真把乐师在方记的待遇与棋云说了,棋云点了点头,片刻后便领了乌泱泱一堆人来。
“姑娘,这些人都是愿意跟您去的。”
方念真看着眼前的二十多人,嗯……倒是也养不起这么多呢。
不过棋云说,这些人技艺都是过得去的。
最后方念真索性就撒手不管了,让棋云排班去吧,这是他们府里的事,她可干不了那得罪人的事。
棋云看着方念真落荒而逃的背影,喊也喊不住,“这以后也是王妃得管的事呢……”
张家娶亲这天,场面非常的盛大,把新娘子接回来拜了堂,方念真还“赠送”了特别服务。
两个训练有素的喜娘分立新郎官和新娘子两侧,待宣告“礼成”的时候,从红色的手帕里用力利落地甩出红艳艳的花瓣。
“花瓣雨”的效果非常好,虽然没有照相机,不能拍照留存,但是那一幕都印在了在场观礼的宾客心里。
后来有人打听怎么想到这个想法的时候,张家也很厚道,直接告诉了就是“方记酒楼”出的人,还顺便给方记大力宣传了一波。
观礼过后,宾客们就步行前往“方记酒楼”。
这次同时来的食客太多,方记招待的小二做不到像平时那样,每个人都递上热毛巾之类的。
但是服务也很是热情了,基本上有求必应。
菜品味道上乘,造型精美,又有乐师队在旁边演奏着喜庆的乐曲。
张家定的席面也够“硬”,一大半的荤菜,每一个人都吃得香极了。
整场宴席下来,宾客尽欢,圆圆满满。
张家高兴,除了尾款,又另付了三十两银子。
“方记酒楼”算是打了个开门红,有了这第一单生意,后面的生意就好接了。
来参加婚宴的,谁家还没有几个要成婚的亲戚了。
只要订餐满二十桌,能差不多占满一个楼层的,方记都接。
一楼和二楼都能单独承办宴席。
虽然算下来比在家里办要贵一些,但是省心省力,而且有面子。
只是有时候布置场景时需要用到鲜花,一般订这种布景的都是新娘子的要求比较高。
虽然新娘人来不了现场,但是也希望自己的婚礼场面盛大、美丽。
买花的这项花销着实让方念真有些肉疼,主要是这玩意价格不定啊,时不时就涨价了。
自己店里的定价又不能跟着实时变动,那客人还不得以为她故意坑钱。
就因为这,都干了好几回赔本买卖了。
她一咬牙,一跺脚。
“小五啊,你最近没事的时候,帮我问问周边种花圃的,有没有想转手的?”
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还得是“产地直供”,就像她已经把牛羊肉的价格“打下来”了一样。
这对在家休假的小五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动动嘴皮子问一问,他家毕竟是原住民,对这里多少也更熟悉些。
可惜了,酒楼刚起步,彭顺就收到家里来信,说是他在安北州分到的耕地被别人给侵占了些。
虽然他也不靠那个生活,可是这口气难咽下去啊,他跟方念真请了六天的假。
为了让他早点回来,方念真还把骡子车借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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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记酒楼,方念真正神情肃穆,对面坐着久未相见的桂游。
桂游盯着她,神情几近恳求:“跟我走吧,离开新云州,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也是为了还你救命之恩。”
方念真无语:“有病就赶紧找郎中看看吧,你这算哪门子还我救命之恩?”
桂游站起身,深深地又看了方念真一眼,“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你赚多少都无用的。”
出了方记的门,桂游背着手回身又看了看还崭新着的牌匾,“方念真,你会后悔的。”
…… ……
方家宅院内,方念真正在拆着新收到的陆恒写给她的信。
这家伙居然在信中抱怨她,说她只知道在信中说些开店的事,一点都不关心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过,信至末尾,陆恒还是忍不住透露了,他即将启程了,就在这两日了。
飞鸽传书过来也需两日,那么现在也许陆恒已经在路上了呢。
方念真习惯性地搂着陆恒偷偷送给她的那匣金子睡了,还做了个香甜的梦。
第二日醒来,依旧是有婚宴的一天,还是个大场面,方念真打着哈欠,天蒙蒙亮就跟着布景的员工到了店里。
刚进了店门口,就听见撕心裂肺的一声喊,“掌柜的,不好了!”
方念真回头看,街上是赶着骡子车的彭顺,骡子车都还没停稳,他就跳下车来,慌慌张张的,风尘仆仆。
她不禁皱眉:“进来慢慢说,慌什么?”
彭顺眼睛都红了:“慢不得了,掌柜的,快跑,来不及了!”
第155章 乱象生
方念真迅速从彭顺嘴里拼凑出了当时的情况。
他回了安北州, 与侵占他田地的人家一通吵架和比划,又闹到了村里的里正那里,最终彭顺“大胜而归”。
离开安北州之前, 他去了一趟互市的集市, 采购了些在新云州买不到的调料和奶制品。
其中有一些是方念真嘱咐他买的。
那种晒干的奶豆腐,方念真可真是爱惨了, 她就喜欢那种咬不动,需要用门牙一点点啃下来的, 一小块能吃一上午,嘴里都是奶香和发酵的酸味。
彭顺正把东西刚刚装进骡子车,就听见远方传来大批的马蹄声。
“那些靳翰人,进了集市就开始杀人,不止是大肃的百姓,甚至连他们本族人都有被杀的。他们杀人就跟砍大白菜大萝卜似的, 在马背上抬手一挥就……唉, 我不敢多看, 赶车就跑了,从城北一直跑到城南,从那里的城门出了城, 出了城也一刻不敢歇息,好在这骡子也争气,我俩这算是进了新云州了。”
彭顺又累又怕,现在他的手都在抖。
方念真相信他,此事一定做不了假。
木槿在一旁皱眉:“若起战事,会燃烽火, 可新云州一片祥和, 不像是接到边城急报的样子?”
方念真片刻间便已做好了安排。
“木槿, 你回瑞王府一趟,问问那边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也提醒府里人一下,加强防范;芒种,你脚程快,快去府衙,把此事上报知州,记住,就算见不到知州,也起码要上报到赵巡检处。”
芒种正色:“姑娘是怀疑,有人里应外合?”
方念真迟疑地点了下头,又吩咐道:“酒楼这边继续布景,万一情报有误,婚宴还得照常进行,别耽误了人家的好日子。但是另两家店先别开门了,告诉他们今天实行演习,把应急急救包都带好。”
之前搞过几次演习之后,方记的员工已经对时不时的突击检查习惯了,现在听了命令,也只是迅速地穿好最方便爬上爬下、跑来跑去的衣裳,再挎上每个人都有的应急包。
这应急包是前几次演习的时候,方念真补充进去的东西,里面装了一些简易的药品、小工具,还有风干牛肉等吃食。
片刻后,木槿神情严肃地回来禀报。
“姑娘,我们撤吧,虽然没有烽火报信,但是……瑞王府与安北州那边已经失联好几日了,这是从来都没发生过的事情,安北州那边的情况,应该已经堪忧。”
芒种恰好也跑回来了,大口喘着气,说话也气喘吁吁的。
“姑娘……我、我亲见到了郭知州,他似乎也对此有所感,已经下令,让把新云州北面的城门关上,外来人已经不能进了。驻军那边,知州也已派人去报信了。”
郭知州是个好官,他不忍把百姓都困于城内,没有阻止小道消息的传播,所以消息灵通的人家已经开始收拾东西跑路了。
在新云州的原住民对这一套简直太熟练了,甚至都有固定的路线。
比如说刚刚得了消息的小五,此刻家里大大小小十几口人已经把马车停到了酒楼后院。
“掌柜的,我们家……能不能跟着你的队伍走,我们自己有车,绝对不麻烦您,只是结个伴。”
方念真瞠目结舌,这是一家子特种兵吧……这么快!
小五一家,成功给她带来了紧迫感。
可惜她家大业大,若是抛下所有员工倒是快,但是那也是好几十条人命,她的良心不允许她独自出逃。
情况尚未危及到一定要背着所有人偷偷走的地步,方念真也狠不下心。
所以这个情况她也没瞒着,直接就告诉了大家,让他们赶紧收拾东西,轻装便行,过时不候。
又等了半个时辰,她手下的几方力量总算是集合完毕。
石大嫂一家,带着剩余的所有葡萄干、红枣干;莫大姐和栓子,还有一个受雇于方记的屠夫,带着工坊最近新做的所有牛肉干。
黄莺眼睛都哭红了,因为城北的城门已关,她回不去家了,也不知道家人怎么样了,但还是坚强地拎着装了大福的笼子。
往桃竹村逃亡是不可行的,因为那边离安北州还要近一些,若是真的靳翰入侵了,许是桃竹村还要比他们先遭祸事。
方家的牲畜齐齐出动,共有两马一骡子一牛,还是头倔牛,老大不愿意地被牵着走。
骡子被彭顺催着赶着狂奔了一天一夜的路,也不知道脚程还能不能行。
好在,今天本来就是要布置场景的,正从郊外拉了几车花回来。这个时候了,婚礼也是顾不上了。
把车上的花全部扔下去,只留了空车,用来装物资、坐人。
方念真自从穿越过来,从未感到有如此紧迫的时刻。
她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问了几个应急演习领队的小队长,确认队伍都已经集合完毕了。
她又转头看木槿等四位侍女,“王府那边……”
几人此时都已经换了练武时穿的衣裳,看起来利落很多。
木槿抱拳回禀:“姑娘不必担忧,王府应对这种情况早有经验,是走是留,他们自有定夺。”
几位侍女又催促方念真把软甲穿上,这东西薄薄一层,穿上倒是也不显臃肿。
她和知晓又都换上了干活时的粗布衣裳,头上、手上戴的首饰也全都摘掉。
乱世之中,美貌并不是什么好事。
想了想,方念真还是把那支小小的金簪留在了身上,放在自己缝的内兜。
她这支队伍也不是军队一样,自然不可能人人都听命于她。
之前她就已经和方记的员工说过了,可以回家去寻家人,也可以独自留下跟着方记的队伍逃亡。
偏是有人要回家带了爹娘来,跪地求方念真带着一起。
老人也跪在地上,小孩子也被按在地上磕头,嗷嗷地哭着。
“方掌柜您最是心善的了,求求把我们一家带上吧,我们什么都不吃、都不用,只求您让我们上车啊!”
“求求了,以后我给您供一座金身像啊!”
这几人都是新雇的,不像之前的员工大多数都是她买下来的,捏着身契。
“方记酒楼”因为开业匆忙,所以并没有来得及训练那么多的“自己人”,这些新员工的品性也还没摸清楚。
他们也着实是可怜。
可是,怎么可能带的下呢!
如此算来的话,岂不是半个城都能攀上亲戚来巴着她走。
车一共都没有几辆,吃喝的资源也是有限的,她虽然发善心,但也是有限度的!
无视那几名不长眼色的员工苦苦的哀求,下令车队即刻出发。
他们一路追着,见方念真是真的不打算带他们的家人,还有人发了狠了。
直接就要往车上扑,硬是扒住了车上的人,好像现代影片里的丧尸一样,踩着人就往上爬。
方念真气得差点把自己马车的布帘给拽下来。
她一个眼神甩过去,芒种就点了点头出了马车。
一跃至车顶,又如同施展轻功一般,接连跳到后面的几辆马车上,一直到了最后一辆。
毫不留情地把吸血水蛭一般的人们挨个踹了下去。
那些人气得大骂。
“方念真你就是个伪善的,带那么多人,偏偏不带我们家!”
“我早就看你不像个好人,你为富不仁,等着遭报应吧!”
白露和佩兰也都出去,拉开距离各占了一个马车,防止有人扒上来。
木槿守在方念真身边哪儿都不去。
刘忠带着那几个身体健壮的小子四处环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