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堆垃圾,她十分厌恶这种行为。
这里总共两户人家,除了谢家就是对面的陈家。
这垃圾如果不是魏春兰所为,那大概是对面独居的郑红所为。
屋子里的魏春兰听到门铃声,飞快开了门,瞧见门口的于佩,她热情招呼:“回来啦?”
于佩淡淡应了一声,没进屋,指着楼道外的两袋垃圾,问:“妈,这两袋垃圾是谁扔的?”
“哟,这我不知道呀。”魏春兰摇头,“我上午都没看到呢。”
“小区门口那么大的垃圾箱,多走两步就能扔到那里,干嘛把垃圾堆在楼道里?”魏春兰不解地盯着地上两袋垃圾。
不是魏春兰扔的,那肯定是对面的郑红。
于佩将手中一袋荔枝递给魏春兰,转身要去敲对面的门。
魏春兰心里一惊,眼疾手快将她拉住:“佩佩,你干嘛呢!”
“我去问问是不是她将垃圾扔在这里。”于佩理直气壮。
“别别别……”魏春兰大惊失色,连忙拉着于佩的胳膊进了屋,将大门紧紧合上。
她把一袋荔枝放在桌上,回头对于佩解释道:“郑红一个人独居,可能不太方便,一时把垃圾放在楼道,说不定等下就会扔掉,之前没见她这么干过,咱们也不能逮着人家这一次就去找麻烦,这样不好。”
更何况,郑红因为自己儿子陈阿辉的事情一直仇视谢屹。
当初谢屹把陈阿辉揍得够惨,虽然谢屹因此退学了,郑红却依旧不满意,恨不得谢屹拿命来抵。
这么多年过去,恩恩怨怨总算消散了些,好死不死,两家又做了邻居。
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往日的纠纷绕上头,互相也各没有什么好印象。
能避开就避开吧。
魏春兰不想惹多余的麻烦,劝慰于佩:“对面和我们家的恩怨大着呢,还是少些交集比较好。”
一旦闹上矛盾,说不定往日恩怨全得重新扯出来。
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于佩没接话,拿了荔枝去厨房。
将荔枝腾进透明的玻璃大盘中,于佩捧着荔枝出来,让魏春兰先尝。
魏春兰见她没生气,放心下来,伸手拿了一颗荔枝,笑着道:“佩佩啊,今天是不是有什么高兴事啊?”
于佩最不喜欢忍气吞声,让她不和对面计较,她居然没反驳,看来今天肯定有高兴事儿。
“是啊,”于佩接话:“我今天……”
话到一半,客厅上方的灯泡急速闪了两下,突然灭了。
于佩止住话头,抬眸打量顶上的白炽灯。
一旁的魏春兰夸张地跳起来,“哦哟,好端端的灯泡,怎么突然灭了啊!”
客厅里陷入昏暗,其他房间里透过来的光让魏春兰视线暂时清晰,她转身搬来一张木椅,放在灯泡正下方,鞋子也不脱,直接踩上去。
伸手够了一下,够不着。
努力抻了抻胳膊,依旧够不着。
魏春兰耷拉着脑袋,气得差点从木椅上跳下来,正当她不服气地再要去伸胳膊时,听得站在底下的于佩道:“妈,让我来吧。”
魏春兰睁大眼睛,“你会修吗?”
“会啊。”
魏春兰将信将疑地从椅子上下来,看着于佩踩上去,伸出胳膊,轻而易举地够到坏了的电灯泡。
果然,个子高就是好!
“先别碰!我把闸门关掉。”魏春兰急忙关了闸门,从房间里捧出老式手电筒,打开开关,对准顶上的坏灯泡。
一束光亮从底下射到头顶,视线变得清晰。
于佩用力拧了两下,灯泡被拧下来,她拿起,放在眼前细看一圈,“妈,这个不能用了,修不好,家里有没有新灯泡?”
“有,我这就去拿!”
魏春兰很积极地跑进房间,从柜子里找出一个尚未开封的盒子,边走出来边拆着,“这是之前新买来备用的,应该没坏。”
魏春兰说着将拆开的电灯泡递给她。
于佩弓腰,伸手要接,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等等!
魏春兰去拿了电灯泡,那手电筒是谁拿着?
于佩心里一惊,莫名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到。
她艰难地吞咽一下,目光缓缓转向底下手电筒的方向。
昏暗的光线下,一张惨白的脸在手电筒半截白光照射下显得格外狰狞,眸子冷冷张开着,仿佛厉鬼索命。
毫无心理准备的于佩心里一咯噔,吓得后退一步。
没踩空。
但椅子受力不均,眼看要倒!
底下捧着手电筒的“厉鬼”眼疾手快掐住她腰身两侧,一用力,将她从椅子上抱了下来。
扑通一声,椅子倒地。
人安然无恙。
于佩这才在平等的视线中看清对面的脸,她缓了一口气,语气不太好地瞪着对方:“你出现怎么一声不吭?”
谢屹什么时候进来的她完全不知情。
对方怎么连脚步声都没有?
“怕吓着你。”谢屹半张脸隐在黑暗中,幽幽地说。
于佩:“……”
于佩没工夫和他瞎扯,掰起木椅,重新站上去,吩咐:“把灯泡拿给我。”
此时的两人并没有察觉到,灯泡已经悄悄被放在桌上,而刚才拿灯泡的魏春兰已经识趣地退回到房间里,把客厅留给小两口。
谢屹拿起桌上的灯泡,没递给她,“我来吧。”
“不用。”于佩冷声拒绝。
谢屹没动,微微抬头望向站在椅子上的人。
犹豫片刻,妥协地将电灯泡递过去。
很快安装好电灯泡,于佩走下椅子,重新打开闸门,摁亮开关,崭新的电灯泡发出的白光似乎也比往常更亮。
屋子里每一处角落都照得亮堂堂。
于佩去厨房洗了手,谢屹正收拾着坏了的旧灯泡,见她出来,问她:“你什么时候会这个?”
“你指修灯泡?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于佩捧着荔枝往沙发上一坐,剥了一颗放进嘴里,思绪飘远。
刚去国外那会儿,宿舍对面有个小姑娘,和她差不多年纪的留学生,经常弄坏一些东西,找人修了一次,发现很贵,请不起,后面就捣鼓着自己修。
可技术有限,修了半天修不好,每次弄出很大的声响,吵她睡觉,她看不下去,动手帮忙,两三下就妥当了。
对方似乎找到一个免费的修理工,每次东西坏了都来敲她宿舍的门,托对方的福,她那段时间动手能力强了不少。
“就是这样咯。”于佩解释完,顺手将手中的荔枝递了过去。
难得见她这么主动,谢屹很识抬举地抓了几颗,在她对面坐下。
“那个留学生,你还有联系吗?”他随口问道。
于佩闻言,神色淡下来。
那个住在她对面宿舍的小姑娘后来有一次外出,莫名其妙失踪了。
周围人对此漠不关心,最后是她去报了警。
警察对这种留学生失踪案件见怪不怪,立了案,说是要查,最后无疾而终。
在对方失踪的几个月内,没人来寻找她的踪迹,她的父母家人好像也对此漠不关心,这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的失踪给她带来了很大的震撼。
她那时候想,或许她失踪了,也没有人会来找她。
宛如人间蒸发,从没有来过一样。
从此之后,她变得格外谨慎,同时也不断去开拓交际范围。
“我不只会修东西,我还会去餐馆打工,会去教会做义工,会替车行拉生意,会……”
赚钱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想,万一她失踪了,能有个熟悉的人给她报警。
沉浸在回忆中的于佩突然听得谢屹淡淡一声:“我知道。”
于佩回神,诧异抬眸:“你知道?”
“我在国外的事情,你怎么知道?”她眯起狐疑的眸子,一动不动盯着谢屹那张脸,似乎要从他表层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谢屹面上没什么表情,一边剥着荔枝壳,一边淡定道:“听蔡胖子说的。”
蔡庆?
蔡庆知道这些?
上次她去工地找谢屹,的确当着蔡庆的面吐露一些国外的生活,但她吐露了这么多吗?
当时一顿胡侃,有点记不太清了。
或许说过?
谢屹的神情太过淡定,导致于佩的怀疑没有落脚点,只当自己曾经不小心吐露过。
这样想着,于佩慢慢拿余光打量起谢屹。
瞥见谢屹两只富有肌肉的强壮胳膊,她猛地一惊,“等等,你刚才是不是掐着我的腰抱我下来?”
谢屹身子一僵,脊背发凉。
于佩莫不是要和他秋后算账?
当时情急,他下意识的动作而已。
虽然的确是抱了她的腰。
触感很快,他还来不及生出绮思,也并没有趁机占便宜。
如果于佩一定要算账……
“你经常锻炼吗?”于佩突然出声,打断谢屹的思绪。
谢屹:?
于佩凑近,一脸好奇:“我体重不轻,你稍稍用力就抱下来了,力气挺大啊,是因为经常锻炼吗?”
谢屹:“……”
第33章 信封 是时候动用留学圈的资源
于佩买来的新鲜荔枝很快被解决完, 垃圾篓里残余一大堆红壳黑核。
晚饭过后,魏春兰收拾厨余垃圾,拎起垃圾篓里的荔枝皮与核, 掂了掂,笑着对于佩道:“这些皮和核都快有两斤了。”
也不等于佩接话,魏春兰拎着几袋垃圾往外走。
刚出门, 余光瞟到楼道里那几袋垃圾依旧静静躺在原处, 无人收拾, 她左顾右盼一圈,迟疑片刻,伸手将地上的垃圾捡起来,一同扔进小区门口的垃圾箱。
接下来好几天, 于佩每次下班回来, 都能看到楼道里堆着一袋或者两袋垃圾, 第二天早上楼道里干净如初。
她以为是对面的居户郑红处理了, 没在意。
直到有天傍晚,站在客厅阳台上吹风的时候, 瞥见底下倒垃圾的魏春兰手上多了一倍的量。
她赶紧打开大门,一瞧, 楼道里堆着的垃圾果然不见。
原来这些天都是魏春兰做了好人好事。
于佩悠悠靠在门框上,等着逐渐空手上楼的魏春兰。
待人走近, 她声音很沉:“妈, 你为什么帮她扔垃圾?”
魏春兰被逮个正着,面上哈哈一笑, “悖 顺手的事情, 你瞧, 我这不是刚好要下去倒垃圾嘛。”
于佩不太赞成这种行为,“在楼道里堆放垃圾这种行为本身就不正确,你现在还帮忙倒垃圾,她以后只会变本加厉。”
看到于佩脸色不太好,魏春兰有些尴尬,“佩佩啊,都是邻居,顺手的事,帮忙几次没什么。”
在魏春兰看来,她每次晚上收拾家里之后也都会扔垃圾,拿走楼道的垃圾不过是顺手的事情,小事一桩而已。
于佩沉着脸,没吭声,堵在大门口不挪步。
半晌,才幽幽看向魏春兰,一针见血:“妈,你是不是以为你帮忙几次,对方会念你的好?”
这话戳到魏春兰心坎上,戳得她面红耳赤。
她心里的确怀着这样美好的幻想。
当初谢屹和陈阿辉两人交恶的时候都还是毛头小子,现在两人一混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恩恩怨怨也没必要一直带着。
郑红把垃圾堆放在楼道里,她顺手帮忙解决掉,郑红心里肯定是知情的。
如果这一点好意能稍稍化解一下两方的矛盾,未来两家见了面也不必像陌生人一样冷漠。
魏春兰心里抱着修复关系的想法,才做出这样的让步。
没等到对方的回答,于佩知道自己已经猜对,她冷哼:“妈,你别多心了,这一点好意她不会心领的。”
不等魏春兰反驳,于佩指了指原先堆放垃圾袋的楼道位置:“妈,不知道你有没有留意过,郑红每次把垃圾袋放在楼道时,都会越过中间线,偏向我们这一边。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每次有人上楼下楼,从二楼经过,都会觉得这是咱们家放在门外的垃圾。不信你可以去打听打听,肯定有不少人以为是我们没素质,把垃圾堆在楼道口。”
魏春兰面上涨红,语无伦次,“有、有吗?我好像没太注意。”
“当然有。”于佩第一次看到楼道里的垃圾时,就注意到对面郑红的用心险恶。
对方只偏了一点点,不用心看不会发现。
但就是这么一点点的差距,非常容易迷惑人。
于佩冷笑,“妈,你看对方一开始就没安什么好心,咱们为什么要做烂好人帮她去倒垃圾?”
做坏事的反而得到好处,这是什么道理?
被于佩一番质问,魏春兰百口莫辩。
她支支吾吾地妥协:“好好好,我以后不帮忙了,绝对不帮忙了。”
魏春兰之后两天的确没再充当烂好人,楼道里的垃圾袋于是从一袋变为两袋,再变为三袋……
楼道里的垃圾不减反增,淡淡的不明臭味在楼道悄悄蔓延,几只闻风赶来的苍蝇在垃圾袋旁嗡嗡嗡地飞舞。
于佩看不过眼,特意在某次下班之后尽快赶回家。
果然,正巧撞见对面的居户郑红打开门,轻轻松松往楼道扔了一袋垃圾。
像往常一样,垃圾偏离中心位置,靠近谢家。
“这位阿姨,原来是你扔的垃圾。”于佩人还没走近,一道凌厉的声音已然先从楼道响起。
郑红趿着脱鞋,缓缓转身,瞧见迎面走来的于佩,面上冰冷。
她并不理会来人的指责,扔了垃圾便要回去。
刚拉开门,一只大长腿伸在她面前,拦住去路。
于佩那张讨人厌的脸突兀的出现在她面前,郑红满脸不耐:“你挡着我的路做什么?”
于佩脸色比她更加不耐,“这位阿姨,你不觉得你往楼道里扔垃圾的行为有些过分吗?现在已经快六月份,垃圾放进楼道里,过一夜会有异味,这一点您该知道吧?”
“我知道啊,怎么了?”郑红四、五十岁的年纪,一双下耷的倒三角眼看上去不太好惹。
偏偏于佩也是个不好惹的人。
她无视对方眼里的冷漠,抱臂轻笑:“原来阿姨都知道啊,我还以为阿姨什么都不知道呢,看来阿姨这是知错犯错,既然你觉得这种行为没什么问题,那麻烦阿姨跟我去居委会一趟。”
听到对方的言论,郑红也笑了。
她一双布满褶皱的眼里涔出几丝恶毒。
“你是谢屹的媳妇吧?”
于佩不置可否,下巴高高抬起,一脸严肃:“这和我是谁的媳妇并没有关系,阿姨,不要谈论其他,咱们只聊你乱扔垃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