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雪容明显不太服气的模样,撇着嘴道:“不就是回国一趟吗,搞得像什么天神下凡,宣扬得四周都知道,当时于佩回来都没他这架势呢。”
她拉着魏春兰往沙发上一坐,叉着腰学起郑红的模样,下巴抬起,眼尾轻挑,极尽神气。
“妈,我跟你讲,郑红就是这副模样在小区里宣扬陈阿辉要回国的消息,我回家的时候瞧见她这副模样,简直要笑死。这N瑟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陈阿辉在外面做了什么大官。”
不就是留了学嘛,这年头去国外的留学生不知道有多少。
再说了,也不是公派留学,自费出去的,有什么可自豪的。
还不如于佩呢,于佩好歹还有全额奖学金,陈阿辉啥都没有,家里掏了老底送他出去留学,回来一趟搞得像皇帝巡视。
谢雪容撇着嘴,一脸不屑。
魏春兰瞧她这副不服气的模样,拍拍她脑袋,“人家宣扬就宣扬吧,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我就是看不惯嘛!”谢雪容气愤地喊了一嗓子。
当初她二哥和陈阿辉发生矛盾后,她二哥都退学了,郑红还死死抓着不放,到处败坏她二哥名声,天天在她家门口骂人,恨不得她二哥拿命来补偿。
这事谢雪容一直记在心里,对郑红一家的印象极差。
如今做了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表面上没发生什么冲突,还不允许人私底下吐槽几句?
魏春兰看着一脸愤懑的谢雪容,笑着转移话题:“不是听说陈阿辉打算留在外面吗?怎么突然要回国?”
谢雪容拿手指了指对面,“那还不是因为郑红要给她儿子找对象。”
“郑红说了,她儿子在国外处了个金发碧眼的摩登女郎,对方喜欢她儿子喜欢得不得了,要跟她儿子结婚,她不想她儿子娶国外的姑娘,逼着陈阿辉回国来相亲。”
想到郑红提起外国姑娘倒贴的语气,谢雪容不禁好笑,“郑红还以为她儿子多受欢迎呢,其实只是外国人跟咱们保守的恋爱态度不一样罢了。”
“郑红还看不起国外的姑娘,呵,陈阿辉除了有个留学背景,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条件?我倒要看看郑红准备给他介绍什么对象。”
……
谈到对面一家,谢雪容似乎有说不完的吐槽话。
魏春兰打断她,“好了好了,你也别光顾着关注别人的事情,你自己的事情你怎么不多考虑考虑?”
正说到激动处的谢雪容一愣,“我有什么事?”
“你看,你还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魏春兰捏起手指跟她掰算,“你想想你自己的年龄,今年二十四了啊!”
来了来了,又来了……
接下来魏春兰就该拿出以前大院里和她一起的玩伴小珍来给她做思想工作,人家结婚早,现在儿子都快两岁了,这些话谢雪容听得耳朵起茧,都快能背出来。
不等魏春兰说出接下来的话,谢雪容从沙发上起身,头也不回地往自己房间里去,用力把房门关上。
砰的一声响。
楼道里的郑红听到动静,微微抬头看向对面。
底下的大门透出光亮,魏春兰回来了,看上去似乎心情挺不错。
不应该啊。
难不成那个流里流气的小年轻还没找到于佩的新地址吗?
带着满心的疑惑,丢完垃圾的郑红一步步爬上楼,打开自家的大门。
进门之后,她洗了手,走到桌边,拿起家里电话拨了号。
等了片刻,对面接起,她张嘴就问:“阿辉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具体的日子定了吗?”
“定了,五天后的机票。”对面传来沉沉一声。
听到具体日期,郑红放下心来,脸上笑出一层褶皱。
“定了好,定了好哇,我马上放出消息,我得给你找个好对象。”
对面的陈阿辉没吭声。
郑红捏着听筒,自顾自地开始规划:“阿辉啊,国外的姑娘都不是安心过日子,还是国内的姑娘好,你回来我会好好给你安排相亲,已经有好几户有意向,我这两天再去给你打听打听。”
“找对象这件事我也没有太大的要求,相貌上眼睛要大一点,五官要端正,皮肤要白里透红,看着健康,这些也不是什么大要求,比于佩相貌更好就行。”
“至于个子,这一点我稍稍有些要求,我也不是不喜欢娇小的姑娘,只不过于佩个头看着挺高,咱们挑的对象要比她更高。”
“对了,对方姑娘要有很好的工作单位,现在都是准备迎接新时代的女性,有自己的事业,能给家里助力,也能减轻你一些负担,你说对不对?据说于佩去律师所上班了,那咱们挑对象要挑工作单位更好的……”
郑红一番话成功让对面的陈阿辉语塞。
陈阿辉满腔无奈:“妈!你为什么要处处拿于佩出来做比较!”
“当然要比较了!”郑红一脸愤慨,“谢屹那条件都能找到于佩这样的,你比他条件不知道高了多少倍,难道不该找个更好的姑娘?”
也不怪郑红这样爱比较。
她心里怕啊!
她怕陈阿辉以后找个媳妇不如于佩,那她走出去碰见魏春兰,连抬眼看一下的勇气都会没有。
人家魏春兰在心里指不定会怎么嘲笑她,嘲笑她辛辛苦苦把儿子送出国,最后讨的老婆还不如谢屹!
真到了那时候,她对面魏春兰,将会永远抬不起头!
这个儿媳妇的条件绝对不能差,再怎么样也得比于佩要好!
丝毫没留意到自己的已经被列为比较对象的于佩正在新房里四处找钥匙。
收拾完东西之后,她发觉钥匙不见了!
家里目前的家具很少,客厅里一张沙发,一张桌子,桌子上一台电视机,还没安装。两间房里分别放了两张床。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之前的旧家具她都让房子以前的主人冯碧华搬走了,时间匆匆,她只准备了这些。
照道理,空旷的客厅根本没有藏钥匙的地方啊,怎么会找不到?
难不成被魏春兰一不小心带走了?
很有这个可能!
于佩立即追出去。
走到门口一看,钥匙不偏不倚插在门外的钥匙孔中。
于佩:“……”
她将钥匙抽下来,从细钢圈中扭出一支大门的钥匙,递给谢屹。
谢屹正在房间里放包裹,接到于佩递过来的房屋钥匙,稍稍有些诧异。
“给我?”
于佩笑了,打量一下四周,“不然呢?”
这里有其他人吗?
谢屹愣了片刻,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
于佩看出他手有些抖,很体贴地说了一句:“放心吧,掉了重新换一把就是,顺带连锁换了都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这么紧张。”
谢屹:“……”
他是因为怕钥匙掉而紧张吗!
他是因为……
看着面前人一脸自以为体贴的模样,谢屹目光也变得柔和。
他摸了一下口袋中的钥匙,内心满足。
“今天我不在这里睡。”他放下包裹,紧紧揣着口袋中的钥匙,埋头往外走。
于佩站在原地,默默看着他走远的背影,轻轻“哦”了一声。
谢屹在不在这里睡觉,问题不大。
反正谢屹有谢屹的房间,两人也不同床。
等人走后,于佩心里松了一口气。
诺大的房子里只剩下她一人,她没有孤独、害怕、不安之类的情绪,反而很自在。
从行李袋中翻出睡衣和浴巾之后,她准备先去美美洗个澡。
走出房子的谢屹并没有立即离开,他在楼下转悠两圈,来到凉亭旁。
凉亭里一张石桌,两张石椅,他曾经在这里听过树上聒噪的蝉鸣,捧着冯碧华切好的西瓜和程春望下过棋。
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日子了。
那时候于佩刚出国没多久,他闲不下来,到处找事做。
他其实并不喜欢下棋,但他宁愿陪程春望在亭子里消磨时光,也不愿意一个人静下来。
人一旦静下来,就会瞎想。
想来想去,想多了也只是徒增烦恼。
那时候以为日子难熬没有尽头的他,大概也不会想到如今于佩会甘愿分他一份钥匙。
谢屹靠在凉亭柱子旁,驻足片刻,伸手去摸口袋里的钥匙。
实物踏踏实实放在他口袋。
的确是于佩亲手给他的。
谢屹嘴角不自觉轻扬,收回思绪,他准备抬脚离开。
转身之际,余光瞥见小区外面几个可疑的身形,他目光一凛,原本走向小区门口的脚步突然转了方向,重新走回房子。
“我今天准备睡在这……”
谢屹掏出钥匙飞快开门之后,抬头一看,嘴里的话硬生生憋住。
于佩正从卫生间里出来,身上只包了一层浴巾,浴巾很短,堪堪遮住只遮住上方和下方。
四肢,肩膀以及大腿根,都大大咧咧暴露在外。
被水微微淋湿的黑色卷发无规则地洒在洁白光滑的肩膀上,莫名添了一层诡异的诱惑。
谢屹站在原地,喉咙发紧。
没敢动。
于佩微微抬头看他一眼,倒是没什么意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转身去房间里拿睡衣,嘴里还接话:“哦,没什么关系,你想在这里睡就在这里睡吧,以后也不用特意跟我说,反正隔壁房间有你的位置。”
她站在自己房间里,房门大大敞开着。
她躬身弯腰去拿床上的衣服,丝毫没有料到这样举动会让她背后的浴巾微微上扬,而她背后,站着谢屹。
眼看本就短得可怜的浴巾逐渐被掀高,谢屹一个箭步窜到房间,拿了衣服冲进卫生间。
这一洗就洗了半个小时。
于佩换好睡衣出来,等了将近半个钟头,卫生间的门依旧紧紧闭着。
奇了怪了,洗个澡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于佩好奇,站在卫生间门口敲了两声,问候:“你没发生什么意外吧?没在里面滑到吧?还能吱声吗?”
她合理怀疑谢屹发生了意外。
卫生间里没动静。
半晌,低低的一声“没事”传出来。
得,看来没什么意外。
于佩转身去安装桌上的电视机。
这年头,家里什么都可以没有,不能没有电视机,不然连打发时间的消遣都没有。
她蹲在桌子边认真看着说明书,拿起地上几根复杂的插头,在插座上试探。
砰地一声。
卫生间的门被打开,谢屹顶着一脑袋湿发从里面走出来。
他上身穿着灰色短袖,下身宽松短裤,胳膊和小腿的精美线条露出来,让于佩愣了一瞬。
“你看,我没猜错吧,你平时肯定锻炼,不然身上哪有肌肉。”
得意于自己之前的猜想,于佩感叹一下,很快又低头去试探插座。
谢屹抽出椅子上的白毛巾擦湿发,走过去问:“安装电视?”
他将毛巾顶在头顶,蹲下身要帮忙。
于佩叫住他,“别,你帮忙电视机后面的线插好就行。”
说着,她从地上挑出两根黑线,递给谢屹,让他去电视机后方操作。
按着于佩的指示,谢屹插好两条线,一回头,目光接触到于佩,又是一愣。
于佩蹲着,宽松的睡衣领口在每次将线递给他时,都会由于抬手的动作而向中间方向往下降几分,露出若隐若现的风景。
谢屹没想看,可他站着,一览无余。
哪怕刻意避开,从于佩手中接线时,余光中也能瞥见几许。
终于,一刻钟头后,电视机后面的线全部接好。
于佩按下插座的开关,电视机的屏幕慢慢亮起来。
“好了!”她语气中有些兴奋。
一抬头,瞥见谢屹满头大汗。
谢屹对于亮起的电视屏幕没有半分兴趣,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卫生间。
于佩冲着他的背影问:“你做什么?”
“洗澡。”低低的声音从卫生间里模糊传来。
于佩:?
不是刚从卫生间里出来吗?
接线的工作有这么累人?
于佩没有深想,收回目光,继续拿着遥控器操作电视机。
不知不觉又过了半个小时,于佩已经成功把电视机调到正常频道,看了不知道多少广告之后,她突然意识到谢屹在卫生间的时间待得有点久。
正当她想上前去敲卫生间的门时,谢屹又顶着一头湿发从卫生间里出来。
于佩坐在沙发上,抬眸,狐疑地看他。
见他一脸水汽,连眼睛里似乎都氤氲着水汽,她把家里唯一一把蒲扇递给谢屹。
“这么热吗?这是妈先前带过来的,给你吧。”
家里连风扇都没有备,只是觉得还没到需要用风扇的温度而已。
不过想想,似乎谢屹火气一直很旺。
于佩盯着天花板,思索:“以后还是直接安装空调得了。”
谢屹接了蒲扇,一声不吭,默默回房间去了。
于佩也没放在心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盘着腿看了一会儿电视,睡意上头,打了个哈欠,也拖着沉重的步子往房间里去。
夜,悄悄来临,屋子里变得异常安静。
各个房子里的灯光依次熄灭,安然进入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细小声音。
谢屹起身,轻手轻脚打开房间门,悄无声息走到大门口,朝着门板敲了两下。
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立即停止。
等了片刻,谢屹按开灯,将门打开。
四周无人,空旷的楼道里凉风嗖嗖。
低头一瞧,门口放着一只四方纸盒,盒子里吱吱呜呜。
他拿脚尖踢开盒子,里面躺着一窝老鼠,老鼠口吐鲜血,嘴里发出吱吱呜呜的声音。
很显然,刚弄死的。
谢屹重新将盒盖踢回去,拎起一盒死老鼠,下楼扔进了垃圾箱。
返身回屋时,他在楼道口停了片刻,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到花坛前,对着不远处一片隐在夜色中的阴影,沉声道:“出来吧。”
片刻,阴影中现出一个人影。
孟东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不慌不忙地点燃,昂起下巴,问得随意:“什么时候发现的?”
谢屹没回答。
他只说:“刘至强跑路前,没交代你们要低调一点吗?”
孟东脸色骤变,拿烟的手微微颤抖。
他故作镇定,“你……”
剩下的话还没问出口,一只脚以迅猛之势踹在他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