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也穿的很暖和。
还是冷, “妈妈, 你病刚好,外面凉,还是早点回去吧?”
梁露华看了看她, “不开心?”
“没,开心的……”以桃摇头,再往前走就到竹林那边了,她就是不想过去, “好冷呀, 回去吧回去吧。”
自己也不管妈妈了, 扭头就往回走着。
走了几步,又撞见了迎面走来的几个佣人。
看着像从三太那边过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不知是要去哪。
以桃看到走在中间的英蝉,她突然想起,还有新年礼物要送给她,以桃弯弯唇角,朝她招了招手――
“英蝉――”
其它人纷纷驻足,喊她小姐。
“以桃小姐。”英蝉也只客气地问候一句,问完就走了。
梁露华从后面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桃子一个人,站在那里,低着头默默地擦着眼泪。
“刚还说开心呢,怎么,又哭上了?”
梁露华摇了摇头,过去给她擦眼泪。
她向后看了眼英蝉的背影,心下了然。
以桃哭着说道:“妈妈,我不想呆在这儿了,我……我想回家……我想外婆。”
可把梁露华心疼坏了。
“是妈妈不好,妈妈委屈了你。”
两个人回到房间,梁露华又叫张妈给桃子做了点小糕点。
虽然小时候亏欠她太多,没有陪伴她的童年,但梁露华依稀记得,每每桃子心情不好,吃了外婆亲手做的小糕点就好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
半夜,梁露华端着糕点来房间看她,以桃正趴在桌子上看书,虽然眼睛还是红红的,像兔子一样,但这会儿已经不哭了,看着也好多了。
“妈妈……”
梁露华道:“我找三太要了些她常喝的营养液,一会儿英蝉会送来,听说睡前喝它能安神。”
以桃目光闪了闪,“谢谢妈妈。”
梁露华走后,没一会儿,英蝉就来了。
以桃赶紧爬起来给她开门。
英蝉规规矩矩站在门外,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是一排小蓝瓶的营养口服液,共五支。
“以桃小姐,这是三太让我送来的。”
以桃哦了声,刚要伸手接,英蝉忙撇了一下,“这不合适,还是我来吧。”
以桃心里难受,只能强忍着,侧过身,“那就随便放就好了,谢谢三……”
话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英蝉闪了进来,后背门一关,她像是解放了似的,惊呼一声――
“哎呦,可累死我了!”
以桃:“英蝉?”
“怎么?”英蝉把托盘放下,四处打量她的房间,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脸上还笑嘻嘻的,“在外面有人看着,我得装着点,这门都关上了,我还用跟你装啊?嗯?”
以桃激动的快哭了,冲过去抱着英蝉,“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以为连你也不要我了……”
英蝉大大咧咧,自然也没听出她那个“也”字,两个人倒在床上,软绵绵地床垫还弹了弹。
“我不能呆太久。”英蝉拉着她的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药包,捏了捏,塞到以桃手里,“听说你失眠啊?是不是认床,住不习惯?这叫九芝丸,是我用家乡的土方子做的,我刚来北城的时候,也睡不好,吃这个就好了。”
“偷偷告诉你,三太那些独家配置的营养液一点用都没有,她每天都喝,还不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以桃眼眶微热,收好九芝丸,她说你等等。
然后翻身下了床。
以桃从行李箱里拿出了准备送给英蝉的新年礼物――她的那串红玛瑙手链。
“是旧的,你别嫌弃,但却是我最宝贝的东西,我的幸运手链,送给你。”
“英蝉,新年快乐。”
“哇~”英蝉好喜欢,爱不释手地戴在了手上,后来又实在忍不住,扑过去给了以桃一个大么么。
以桃这段时间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直到英蝉走了以后,以桃看着手心里的小药丸,嘴角依旧挂着甜甜的笑。
她来这园子里蹉跎了这么久的光阴,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最起码,她还收获了一个好朋友。
这一夜睡的出奇的好,好像什么事都忙了,什么烦恼都抛到了脑后。
要不是楼下忽然传来的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以桃当真能好眠到天亮。
可惜她被这尖叫声惊醒了。
隐约又听到楼下嘈嘈杂杂的声响。
以桃穿好衣服,正准备出去看个究竟。
岂料刚一推开房门,就被特意赶来的张妈按了回去。
“出事了出事了!”张妈慌张道:“四爷落在房里的贵重物品不见了!”
“季福派人过来找,找了一个钟头,愣是没找到,老夫人怀疑是被哪个财迷心窍的小丫头偷了,这会儿紧急召集了各房所有的佣人,正在大厅搜身呢!”
以桃看了看表,此刻是夜里两点。
“什么贵重物品?”
张妈摇了摇头,“但据说,是……是先夫人的东西。”
“先夫人?!”
张妈谨慎地点了下头。
以桃忽然明白了,先夫人,就是四叔的生母。
所以到底是什么贵重物品,如此兴师动众?
三点时,张妈再次进来,并嘱咐她不管楼下发生什么,千万不要出去。
“找到了吗?”以桃紧张地看着她。
张妈沉重地点了点头。
“在……在英蝉身上找到的……”
“什么?!”以桃说不可能,她不信,绝不相信!
说着就要往楼下跑。
“给我回来!”这时梁露华突然出现,厉声拦住了她。
两个人在楼梯拐角处对峙着,印象里,这是梁露华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对她说话。
“妈妈……”
梁露华看了眼张妈,示意张妈把桃子拽回房间。
她拉住以桃的手,几乎是恳求的语气,“听话,回去吧,算是妈妈求你了。”
“这趟浑水,不是咱们能的啊……”
-
夜里三点。
一楼大厅灯火通明。
英蝉哭着跪在地上,嘴角流着血,身上的衣服碎成一条一条,她泪流满面地求着老夫人,“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老夫人、二太、三太依次坐在前面。
此刻葛美心嘴唇发白,紧张得脸上毫无血色。
“不是你偷的。那四爷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身上?”管家站在老夫人身侧,一脸严肃地替她发问。
而且还有其他佣人亲口指证,确实亲眼看到英蝉进过四爷的房间。
管家厉喝:“说!谁给你的胆子,敢进四爷房间!你进去干什么了!”
“我……”英蝉边哭边说,断断续续,“我当时……看四爷房间的门开着……只是好奇里面长什么样子……想……想回去吹吹牛……于是大脑一热,就,就进去看了一眼……我没走进去……真的就只在门口看了一眼……”
“我没偷…… 我真的没偷……”
“人赃并获,你还敢狡辩?”管家回到老夫人这儿,请示道,“老夫人,您看,要怎么处置?”
老夫人沉思些许。
“通知老四了吗?”
话音刚落,身旁的三太就吓得一哆嗦。
英蝉也是,惶遽地睁大眼睛,瑟瑟发抖地爬到三太脚边,声嘶力竭底乞求她,
“三太,您救我,您救我……我不要被、被四爷带走……”
谁都知道,去了四爷那里绝不会有好下场,不死也会扒层皮,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好好地回来。
三太愤怒起身,一巴掌甩了过去,她喝道:“你自己做的事,扯我做什么!”
说完还不耐烦地踢了她一脚,“滚开!”
老夫人让她安静些。
她起身,亲自审问英蝉,“你可知白玉方章是什么?”
二太三太脸色均是一凛,其它人则第一次听到「白玉方章」这个名字,不明觉厉,均生出一阵胆寒之意。
英蝉已经被吓得神魂失智,只茫然地摇着脑袋。
嘴角本就有伤,刚刚又被三太狠狠甩了一巴掌,嘴角伤口咧得更深,血涌的更甚。
管家上前两步,居高临下指着英蝉,“电视剧总看过吧?皇帝的御玺你知不知道!四爷的白玉方章,就相当于皇帝的御玺!”
英蝉依旧机械地摇着脑袋,“我……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还敢去偷?!”管家眼珠一转,切入正题,“所以,是不是有人指使你的!”
此话一出,整个大厅瞬间一阵冷风卷过。
老夫人杵着红檀拐杖的手紧了紧。
三太“嚯”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指着管家,“你、你什么意思?”
一直默不作声的二太这时也站了起来。
她同样指责管家,不过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唉?不要胡说……都知英蝉是三太房里的人,若真受人指使,也是……现在一切还未定论,你此话也太过不负责任。”
管家忙低下头,说是。
葛美心眼神恨恨地盯着施清姿的背影。
施清姿转身安慰她,“没事的妹妹,兴许是这丫头自己一时糊涂,等着老四一审就真相大白了。”
葛美心扯扯嘴角,“和我没关系,我当时没事,我想四爷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老夫人这时开口道:“那这事儿,就等老四来了再处理吧。”
她指了指英蝉,“先把这丫头关起来。”
派去四爷那边送信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这时天刚朦朦亮。
头顶的云阴沉沉的,冷风嗖嗖,像是要下雪。
可整个园子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夜,这会静得诡异又可怕。
季福来了。
他身后跟了几个保镖,一进门,二话不说,对着老夫人请了个安,“四爷说了,人,关进水牢,他要亲自审。”
三太听后,一屁股蹲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好像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所有人听到水牢这两个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英蝉被奄奄一息地拖了出来,朦胧中听到水牢两个字,嗓音艰难又沙哑地喊着,“不要,不要……”
“救救我……谁来……谁来救救我……”
楼上,以桃紧张焦灼地等待了一整晚。
眼看英蝉就要被季福哥带走,她再也等不下去了,甚至连外套都没穿,推开门就要冲下楼。
谁料,张妈竟一直在门口守着她。
“桃子,你可不能出去啊!”
以桃哭着求她,“我求你了张妈,你让我去吧,让我去吧,我去求四爷,我去求……”
“你去求?”梁露华的声音从张妈身后传了过来,张妈侧了个身,梁露华走向前,脸色同样很难看,也像是一夜未睡,她走到桃子面前,抓着她的手腕回到房间,张妈见状赶紧关上房门。
以桃泪水已经哭花了双眼,“为什么你要拦着我?”
“妈妈说了,妈妈只是不想卷着这趟浑水里。”梁露华无奈看着她,“何况你就算去了,又有什么用?你以为咱们在四爷跟前还有说话的分量?你以为,老夫人没求过情吗?四爷连老夫人的面子都不给……”
以桃摇摇头,“不,不,这不是你的真实想法……”
张妈赶紧给她递纸巾,“哎呦,别哭了桃桃,擦擦眼泪,你就听太太的话吧,嗯?”
梁露华冷漠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件事,真是三太指使的呢?”
以桃呼吸一滞,呆望着她。
“如果真是她,别说三爷保不住她,怕是以后在这大园子里,也不会再见到她了……”
以桃:“可若,不是呢?”
“进了那水牢,只有一种结果。”
英蝉只会被屈打成招。
以桃明白了,突然间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
她震惊又愤怒地盯着梁露华,像是要把她狠狠盯出一个窟窿,“是你,是你故意让英蝉来找我的……”
那些话,每说一个字,就像根针一样狠狠扎在她心上,血肉模糊,“妈妈……是你陷害的英蝉……是你,你利用我……你陷害英蝉……你想借四叔的手除掉三太,你……”
“哎呦,祖宗!”张妈一把捂住她的嘴,却被以桃一把推开,她崩溃地看着梁露华――
“妈妈,你好狠的心。”
“你说妈妈狠心?”梁露华失笑道,“你只知道她用死老鼠害我受惊,但你知不知道,她还用过更多更下作的手段对付过我,甚至,他还收买我的产检医生折腾我肚子里孩子!她如此恶毒,难道妈妈还要忍着受着吗?她一开始就容不下我……更不会容忍我把孩子生下来,将来和她分这家产的!不是她害我在先,我不会动手。”
“那你也不能牺牲英蝉啊,你可以,可以用别的办法,英蝉是无辜的!”
“无辜?她无辜?谁不是无辜的?妈妈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吗?”
话终究还是说到了这份上。
梁露华叹了口气,“而且这件事,本就不是妈妈做的,是管家在四爷的房间发现的白玉方章,也是他设计嫁祸给的英蝉。”
“管家,是二太的人。”
“是二太要除掉她。”
以桃闭了闭眼,笑了。
“妈妈,你跟二太一个阵线?你以为,三太容不下你,容不下你肚子里的孩子,二太就容得下你吗?”
她睁开眼睛,一步步往后退,退到门前,最后失望地看了她一眼。
“你别忘了,三太只是有明明和阿若而已……而二太,却是有着一个国宇接班人的儿子……”
“妈妈你糊涂,你糊涂!”
最后一句,用了她全部的力气,说完,以桃就转身跑了出去。
她拼命地跑,拼命地跑,连迎面砸来的冰渣都感觉不到寒冷,跑到半山腰,冲下坡路,一路往四叔的小院狂奔。
可就在小院门口,突然出现的保镖将她层层拦住,那些人像机器一样命令她――“四爷的私人住所,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请您尽快离开。”
这一刻,以桃才算是真正明白了,以前她能接近四叔,能随意出入四叔的院子,是因为四叔在背地默默地纵容。
而如今,四叔厌恶她了,不要她了,于是便收回了曾经无形给予她的权利,那个传言是对的――四爷的地盘,没有任何外人可以靠近。
以桃又绕到后院,进入竹林,凭着印象往水牢方向跑,天上的雪花越下越大,竟然还夹杂了雨丝,冰冰凉凉地砸在她身上,以桃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披散着头发,此刻她却浑然不觉寒冷,不觉疲惫,不觉脚下磕磕绊绊的疼痛,只埋头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