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林书阳相对而立。
林书阳比他明显矮了一个头,身上的书卷气更重。
许青空穿着一件绯红的篮球衫,刚运动过,身上涌动的生物荷尔蒙气息,很强劲。
如果雄性生物间有属于自己的磁场,那么此刻许青空的气场则明显压过了林书阳。
他走到夏惊蝉身边,手搭在她肩上:“还在面试?”
“面试已经结束了。”夏惊蝉知道被撞见单独相处可能会误会,温柔地向他解释,“学长想听听我的曲目,安排合适的演出顺序,所以我们在这里。”
“那是我打扰了,抱歉。”
“……”
夏惊蝉能明显感觉到,他说着歉疚的话,却如此理直气壮,毫无歉意。
林书阳向许青空问好:“你好,我是林书阳。”
许青空当然知道他,他脑海里能记住的名字不多,但林书阳算其中一个。
“是这次的主办方。”
“我是许青空,她男友。”
说完,许青空也不顾林书阳什么反应,低声问夏惊蝉,“今晚去我那里住?”
简单暧昧的一句话,信息量充足,宣示了两人显而易见的关系。
夏惊蝉听得出许青空这话不单是在询问她,他是在宣示主权,而且要让林书阳知道他们的亲密程度。
她只是说:“明天早上还有课。”
“好,那一起吃晚饭,去我们第一次去的那家蟹黄拌饭?”
“随便吧。”
林书阳掩住了眸子里的失落,对夏惊蝉道:“学妹,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安排了,下次演出见?”
“好的,麻烦学长了。”
从音乐学院出来,入秋的冷风吹在脸上,凉丝丝、寒浸浸的。
夏惊蝉一直没有说话,独自走在前面,而许青空则跟在她身后两三米的距离,走到了无人的小花园里。
这花园是之前两人一起清扫落叶的园子,那时正值初夏。如今秋凉,风一吹,无数枯黄的叶子纷纷扬扬地散落,覆盖在碎石子地面上。
许青空三两步追上了夏惊蝉,拉住她的手肘。
敏感如他,察觉到了女孩在和他闹别扭。
“去吃饭吗?”他提议,“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还没饿,许青空。”夏惊蝉嗓音冷淡,却也没有敷衍,“等一会儿吧。”
许青空陪着她走了会儿,又提议:“想不想去逛街,入秋了,给你买几件秋装,我帮你选,好吗。”
夏惊蝉摇了摇头:“不用啊,我还有衣服。”
“那要不要去家里,我们找部电影看,我做饭给你吃,红烧鱼,好吗。”
夏惊蝉仍旧摇头:“刚刚说了,我明天要上课,今晚要早睡。”
少年心态失衡了。
他受不了夏惊蝉这种明明心里有气,却在他面前故作平静的样子,这让他感……疏。
是的,林照野说的没错,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最亲近的人近在咫尺的伪装。
他紧紧攥着她纤瘦的手腕,沉声问:“我刚刚是不是打扰你了,或者,打扰你们了。”
这句话,瞬间让女孩怒气上涌:“许青空你什么意思,觉得我背叛你,来捉奸了是吗?”
“不……
“你明显就是。”夏惊蝉使劲儿甩开手,奈何挣脱不了,他用力抓着她,就像鹰爪紧紧扣住猎物,“刚刚你说的是什么话,你让人家怎么想。”
“我管他怎么想。”许青空嗓音低沉,“你是我的,你向我许诺过忠诚,心里不可以有别……
“所以你还是不相信我。”
女孩使劲儿挣脱了他,匆匆离开,许青空从后面抱住了她,粗壮的手臂强势地横在她胸口。
她身形单薄,被他一整个桎梏在了怀中,无处可逃。
少年轻微的颤抖着,狂乱地亲吻着她的颈子,耳鬓,发丝…
夏惊蝉能感受到他情绪的失控,又气又心疼,转过身望向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许青空钳住了她的颈子,将她拉过来,想要亲吻她的唇。
这不是夏惊蝉想要的初吻,在这样混乱的情绪之下,他只是在占有她。
她避开了他,只让他灼烫的吻落在了脸颊上。
“许青空,你冷静一下。”
少年吻着她的脸,又顺着脸蛋落到了锁骨边,轻轻地印下一颗又一颗小草莓。
这是夏惊蝉第一次直面少年内心世界的混乱和失序。
“许青空,等你平静下来,我们再聊聊这件事吧。”夏惊蝉替他理了理褶皱的衣领,“我不和你吵,你也别多想。”
……
晚上刮起了呼啦呼啦的狂风,冷锋过境,气温骤降。
乔珂在楼顶上晒了被单,夏惊蝉和她一起去顶楼,顶着冷风将被单收回了宿舍。
宿管阿姨在广播里告诫同学,接到天气预报通知,今天晚上要大降温,让同学们关好门窗,床上多加一层被子。
夏惊蝉回来时看到桌上的手机闪过了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于许青空。
她犹豫了一下,给他发了一条短消息:“明天见面再说。”
许青空很乖,没有再给她打电话,半个小时后,在阳台上取衣服的苏美云却忽然道:“夏惊蝉,你男朋友在楼下哎。”
夏惊蝉连忙从床上下来,胡乱踏着拖鞋跑到阳台向下望去,却见许青空颀长得身影立在路灯下,孤冷萧索。
他一个人站在那儿,仍旧穿着今天的那件红色篮球衫。
冷风凛冽地刮过,他似浑然不知觉,低头看着手机,似在编辑短信。
夏惊蝉终于忍不下去了,连鞋都没换,匆匆跑下了五楼,推开铁门跑出去:“许青空,你到底在干什么!”
少年茫然地抬起头,鸦黑的眸子望着她,无辜又有点无助。
“……见你。”
“说了明天再见啊。”
“等不了明天。”
等不了一秒钟。
夏惊蝉走过去,摸摸他的手臂,冷丝丝的。
不知道一个人在这里站了多久。
“站在这里等,又不说。你打算等多久,难道我没看到你,你就一直等下去吗!”
许青空望着面前的女孩,心脏不断地收缩着,哑着嗓子说:“我不想分手,可能他现在条件比我好一点,但你不是说你来自未来吗,你知道未来的我,也会变得很好。”
“……”
夏惊蝉是真的有被他气到,“我什么时候说了要跟你分手!我什么时候拿别人跟你对比过!我什么时……弃过你现在不好!”
说着说着,她自己把自己给委屈到了,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湿润,“许青空,你心里这样误会,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许青空的五脏六腑都被扭在了一起,他笨拙地上前抱住他,亲吻着她湿润的眼睛:“知道你不是,但我害怕。”
因为拥抱了如此盛大的幸福,所以无法承受失去的痛苦…
夏惊蝉感受着少年情绪的失控,捧着他的脸,主动亲吻了他的脸颊,似安抚,温柔缱绻。
许青空更加用了力,紧紧地抱着他,又怕弄疼她,肌肉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都不知道该怎么爱她了。
“许青空,我是你的女朋友,但我也有自己的生活。如果刚刚我是在面试,你也这样不管不顾地冲进来吗?”
“我不想打扰你,但他看你的眼……许青空一边吻她的耳垂,一边说,“我受不了那种眼神。”
夏惊蝉顿了顿,说道:“许青空,我向你保证,不会和其他男孩有任何正常交往以外的暧昧关系,你相信我,好吗。”
在她温柔的安抚下,失控的野兽瞬间变成了一只受了极大委屈的小狗:“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
“你参加音乐会这件事,你没有分享给我。”
“我不想打扰你训练,而且,也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夏惊蝉如实说道,“演出当天,我会邀请你们过来的啊!”
“夏沉光都知道,连肖屹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他委屈得不行,“林照野说失去分享欲就是感情结束的预……
“你管林照野胡说八道什么。”小姑娘哑然失笑,“没有失去分享欲,我只是怕打扰你,你很想赢,我觉……
“没有打扰。”许青空打断她,“对于你,永远没有。”
“好,我知道了。”
“……你只喜欢我一个。”
夏惊蝉觉得自己算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了,没想到这位看似冷淡、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男朋友,在恋爱中居然比她更没有安全感。
黏人得不行。
她看着他深挚的眼眸,认认真真对他说:“许青空,你是我鼓起了好大的勇气追到的男朋友,我有多喜欢你,你感觉不到吗。”
许青空再度将她拥入怀中,在她的耳畔不断地念着:“能感觉到,但不够。”
“不够怎么办?”
“多抱一会儿。”
两人在冷风中不知道拥抱了多久,夏惊蝉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只感觉身体里仿佛有一簇小火苗,熊熊燃烧、愈演愈烈,几成燎原之势。
她情不自禁地贴近了许青空,渴望着他。
许青空感受到了女孩的迎合,捧着她的后脑勺,吻住了她的颈子。
“小九,我喜欢……
他一声声在她耳畔唤着她的名字,说他喜欢她,直到图书馆钟楼传来了十点的浑厚钟声,提醒两个人应该分开了。
“再不回去,宿舍关了门,今晚就回不去了。”夏惊蝉抚摸着少年鬓边短而刺的茬子。
许青空用力抱了她一下,不舍地放开了她,夏惊蝉入门后对他招了招手:“晚安,快回去了。”
许青空只是站在原地,一直目送她离开。
直到夏惊蝉上楼以后,来到阳台边,看到他居然还没有走,站在楼下对她挥手。
夏惊蝉赶紧给他发消息:“快回去啊,太冷了外面。”
许青空眷恋地望了她很久。
第51章 尽头 “我是为他而来的。”
秋日音乐会在小礼堂举办, 夏沉光打扮得特别正式,穿着一件不怎么合身的白衬衣,衬衣紧绷着他那一身劲劲儿的肌肉块, 看上去就像穿了件紧身衣似的。
肖屹打量着他,感叹道:“你这也太特喵的性感了。”
“性感?老子明明走的邻家男孩清纯风。”
肖屹看着他紧绷的胸口那两点若隐若现的凸起,嘴角直咧咧:“好清纯的男孩。”
没眼看。
夏沉光也感觉自己这……点不太合适,周围好多女生都看着他偷笑呢。
他不想给夏惊蝉丢人现眼, 主意打到了肖屹身上的宽松卫衣上:“要不咱俩换换, 你体格比我小点, 穿衬衣指不定合身。”
“谁要跟你换, 你这衣服皱……
“还是不是兄弟了!”
林照野见他俩磨磨唧唧走在后面, 皱眉催促道:“快点,听说礼堂人数满了就要限流,不给进了。”
“急什么。”
“你女儿的演出,你不急啊?”
“我急不急不重要,你急个屁。”夏沉光笑着调侃, “又不是你女朋友。”
“你看你,思想复杂,我和小夏同学那是纯纯的真挚友谊,不掺杂任何私人感情。”
“你猜我信不信。”
肖屹终究耐不过夏沉光软磨硬泡, 和他换了衣服。
虽然他穿肖屹的运动衫也有点显小,好歹比刚刚紧绷的衬衣好多了。
无论如何, 今晚是他女儿第一次登台演出, 必须注意细节。
他严肃地叮嘱几个男生:“进去了都安静点,演出的时候不许欢呼, 不许吹口哨, 不许放屁, 听到别人鼓掌了再鼓掌,进去前挨个喷香水,别给我女儿丢脸啊。”
“知道了!”
……
后台,夏惊蝉坐在化妆镜前,紧张得几乎手抖。
假睫毛贴了半晌也贴不上去,只能让其他的女生帮忙。
越是紧张,就越容易出现各种状况,譬如她租的那件黑色小礼服,明明试装的时候都没问题,偏偏要登台演出了,小礼服总是往下掉,露出白色抹胸片。
可能是抹胸片尺寸没撑起来,即便勉强穿上,只怕等会儿演出的时候,万一掉下来,不是出洋相了吗。
小姑娘急得额头鼻尖都渗了汗,妆又花了。
越是状况百出,越紧张,她甚至想放弃了。
不行,真的不行.
她根本不适合这种抛头露脸的场合,不适合站在聚光灯下…
夏惊蝉烦躁得不行,扯着黑色蕾丝小礼裙走出化妆间,迎面看到一直等她的许青空。
他倚在走廊的栏杆边,姿态闲散,修长瘦削的手里捧了一颗球,漫不经心地掂着。
“你怎么来了?”
“你说我怎么来了。”
这么重要的日子,许青空当然要过来,不仅看演出,还要一直陪着她直到演出结束。
“什么时候登台?”他问。
“不知道,……在想要不要撤了。”
因为窘迫,小姑娘脸颊泛着红,额间渗着汗,“衣服有……合身,现在也没时间换了。”
许青空注意到她一直捂着胸口,皱眉问:“怎么不合身?”
“……点大了,怕等下子登台的时候,胸口这里掉下去,抹胸垫儿就露出来了。”
那她直接换个星球生活好了。
许青空走过来,拉开她的手,拎了拎她确实有点显大的黑色蕾丝小礼裙。
尤其是胸口位置,不太能撑得起来。
“你这有a吗?”
“我b!”
“不太像。”他戏谑地笑着。
夏惊蝉打了他一下。
他让她转过身去,看了看裙子后面的构造:“有针线吗?”
“啊?”
“针线。”
“化妆室有。”
“去拿一下,我在这里等你。”
夏惊蝉半信半疑地去了更衣间,找音乐学院的学姐拿到了针线盒,走出来交给许青空。
许青空挑选了黑色的线头和一根稍粗的针,快速引了线,让小姑娘背对着他,捏紧了布料,在背后穿针引线地帮她重新缝合这件小礼服,
夏惊蝉能明显感觉到因为少年的用力,衣服变得更紧绷了一些,胸口被稳稳地束好,稍微有了点安全感。
他很不放心地缝合了好几圈,确保不会掉下来,咬断了针线。
“好贤惠啊许青空,你还会缝衣服。”
许青空让她转过身来,出于稳妥,替她检查了抹胸的位置,确定不会走光,这才放心。
“小时候书包破洞了,被同学嘲笑,我不想被人笑话,又买不起新书包,只能自己学会缝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