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贵妃的唇角微微扬起,浅浅而笑:“皇后娘娘只当了七八年额娘,却远胜臣妾这个当了二十多年额娘的庸人。”
“臣妾这些日子面对胤A,一会儿犹豫说轻了,一会儿纠结说重了。今日听罢娘娘这席话,才算豁然开朗。臣妾有信心,接下来都会进退有度。”
知道惠贵妃这番算法又会让她想起早夭的承庆阿哥,青璃急忙接话:“本宫不过是理论知识丰富,真正上手远不如你,咱们是互相学习、共同进步。争取只让胤A感受到动力和鼓励,不给他压力和打击。”
惠贵妃头一次主动握住了青璃的手,神色真挚、态度虔诚:“遇到皇后娘娘,真是臣妾母子的福气,更是满宫上下的幸事。”
青璃回握住惠贵妃的手,弯唇一笑:“本宫又何尝不觉得与你们相遇是一种幸运呢?”――后宫虽有过魑魅魍魉,但大多都是恭谨守礼之人,皇子皇女们也都很可爱。
青璃跟惠贵妃相视一笑,彼此间又添了一分亲近。
内殿里只剩下昕昕和皎皎“咿咿呀呀”的童稚声,温暖亲密的氛围因着她们奶声奶气的叫唤,变得愈发浓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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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康熙帝回到坤宁宫,青璃便开门见山:“你的小闺女还没落地就大名小名俱全,可你的大孙女已过百日宴,还没大名呢!”
康熙帝一边笑呵呵地抱着小心肝举高高,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大格格有小名了?是什么?”
扫了眼胤媛因为太过激动,而流个不停的哈喇子,青璃有点嫌弃地移开眼:“皎皎,取‘洁白明亮’之意。”
康熙帝停下来亲了亲小心肝的嘟嘟脸,视线又移到大宝贝的侧颜上,明知故问道:“这个小名是谁取的呀,怎么不仅寓意好,还这么好听呢?”
青璃娇俏地嗔了康熙帝一眼:“玄烨哥哥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装傻有意思吗?】
【虽然我有一丢丢开心,但我还是要说,这种行为是不对的!】
康熙帝挑眉而笑,不理会青璃的口是心非:“朕觉得只有才华横溢的小阿璃才能想出这么美丽动听的小名。”
青璃的眼波流转间,带着三分含羞带怯的诱人:“大格格的小名已有,归你想大名了。”
沉迷于大宝贝的娇媚中,康熙帝不顾小心肝的反对,把她塞到子衿手里,挥退了宫人。
作者有话说:
*:摘自《史记・留侯世家》,作者:汉・司马迁
*:摘自《燕歌行二首・其一》,作者:魏・曹丕
第88章
康熙帝揽住青璃的柳腰, 凑到青璃耳边喁喁私话:“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殿内之余帝后二人, 康熙帝却刻意放轻了声音, 低沉喑哑又性感撩人。短短一句情诗也被他念得缠绵悱恻、旖旎缱绻、婉转不尽。
康熙帝摸着下巴轻笑一声, 下了定论:“大格格就叫:爱新觉罗・星盈。”
青璃的纤纤玉指一下又一下点在康熙帝的左心房上,脸上的笑容又甜又娇,语气却不大赞同:“玄烨哥哥让我怎么给惠贵妃解释这个名字?”
【不管怎么说都好像是在秀恩爱。】
【而且还是拿她嫡长孙女的大名秀恩爱。】
【怪不道德的。】
青璃又补充道:“再说, 皇长孙女的名字出自情诗,是不是不大庄重?”
【万一这孩子长大以后, 满脑子情情爱爱可怎么办?】
【女之耽兮, 不可脱也啊!】
康熙帝握住青璃的柔夷, 微凉的唇瓣落在青璃的指尖, 语气宠溺:“真是个小笨蛋。”
“百无聊赖欲何之, 星正盈空月满时。
一句闲情题未好,风翻纸页欲读诗。”*
“旁人只会知道, 大格格的大名取自这首诗。其余的, 是朕和阿璃两人之间的秘密。”
青璃放软身子,伏靠在康熙帝的胸膛上:“我喜欢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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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五日, 嫔妃们齐聚坤宁宫请安。
荣妃看着志得意满的惠贵妃,没忍住酸了一句:“还是皇长孙女命好,跟昭熙公主年龄相近就什么都有了。”
宫里多了两个小姑娘――胤媛和星盈,同时也少了两个大姑娘――卓克陀达和宜尔哈。
卓克陀达已于五月二十六日, 在科尔沁同班第完婚, 康熙帝遣胤福为她送嫁;宜尔哈将于六月十八日, 在巴林部同□□衮完婚, 康熙帝遣胤祉为她送嫁。
宜尔哈虽还有三日完婚,但一个多月前,□□衮便亲至京城迎亲,如今算算日子,宜尔哈想必已在胤祉的陪同下抵达巴林部了。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但荣妃见过□□衮之后,却越来越伤怀。
在旁人看来,□□衮身份贵重、英武挺拔。可在荣妃看来,□□衮人高马大、又黑又粗糙,跟自己白白嫩嫩、娇娇软软的女儿实在不配;□□衮虽精于骑射,可不通诗词,着实配不上自己既能弯弓射箭、又能吟诗作画的女儿。
最重要的是,宜尔哈嫁给他,就意味着远去蒙古。日后的年年岁岁,母女二人怕是难以相见。
荣妃正是对宜尔哈感情最深刻、思念最浓烈的时候,前几日听说大格格被皇上赐大名“爱新觉罗・星盈”,被皇后赐小名“皎皎”,就难受得不行。好不容易平复了些许,今日对上惠贵妃的如花笑靥,就又被戳着了肺管子。
荣妃再多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去攀附坤宁宫的昭熙公主,可却对沾光的大格格酸妒不已――我的宜尔哈还是皇上实际意义上的长女呢!如何比不得皇长孙女?
凭什么宜尔哈直到七岁被序齿时才有名字,还是皇上信手拈来的满语名。惠贵妃的孙女却在刚出生不足四月时就拥有了大名和小名,大名还取自那么诗情画意的诗句――“星正盈空月满时”,一听就知道是皇上深思苦想、花了心思的。
在荣妃看来,若取名一事尚算小事,那抚蒙一事却是天大的事。荣妃不敢深想――大格格凭着年龄优势牢牢扒拉住昭熙公主,会不会扒拉着扒拉着,就能留京了?
荣妃越想越酸,越想越难受,终是怼了惠贵妃一句。
宜嫔跟大公主的感情,虽然不比荣妃同二公主来得深厚,但她作为养母跟大公主也已相伴近十年,对大公主也属实称得上慈母心肠、十分喜爱。大公主离宫的这两个月来,原来日日嬉笑打闹的宜嫔,也郁郁沉沉、不复往日的活泼轻快。
见荣妃出头,宜嫔也开口声援,直言直语中不乏阴阳怪气:“谁让人家会挑时间投胎哩!延禧宫去年一年的烟雾缭绕可算没白费。”
自青璃入主中宫后,如今还在宫中的这些嫔妃们,基本上都没再惹过事、争过宠、生过龃龉,反而亲亲热热、挽臂同游、谈天说地。十来年的相伴,彼此间也有几分情谊。
惠贵妃虽然位份最高,但此事确实是她占了便宜,再念及荣妃、宜嫔二人嫁女的伤心失落,惠贵妃也没打算以势压人,反而选择退让一步。
“只要诚心诚意,漫天神佛自会听见咱们的祝祷。本宫这阵子除了求菩萨保佑胤A战场平安,就是求纯禧公主和荣宪公主夫妻甜蜜、子孙满堂、白头偕老哩。”
惠贵妃玩笑一句:“菩萨刚应了本宫想要个孙女的请求,想必正眼熟本宫呢,本宫这次的心愿也会顺顺利利呈到菩萨案前的。”
德妃趁机说和:“是极是极,两位公主跟额驸定会如胶似漆、举案齐眉、伉俪情深,荣妃姐姐和宜嫔妹妹就等着抱外孙吧!”
荣妃和宜嫔并非不识好歹之人,也被逗得笑出声来。
荣妃语气忸怩,不大自然:“借你们吉言了。”
宜嫔爽利,倒是反过来打趣惠贵妃:“大贝勒还没上战场呢,贵妃姐姐就求上了。贵妃姐姐如此诚心,再加上跟菩萨又是老交情,大贝勒定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青璃恰在此时出来,听到了宜嫔的后半句话,出言赞赏:“宜嫔说的不错,不仅是胤A,咱们大清的好儿郎皆会如此。此次出兵,定能擒获噶尔丹、扫平准噶尔!”
六宫嫔妃皆起身行礼,恭迎青璃的同时,嘴里也不忘说着吉祥话:“天从人愿、顺遂如意,皇后娘娘此番吉言,定能成真。”
青璃笑吟吟地示意嫔妃们起身落座,身后的芙芫上前一步,欠身贴近青璃耳旁,将方才几人的斗嘴轻声道来。
青璃扫视着荣妃和宜嫔,果然见她们俩低着头,一脸心虚。
青璃伸手虚点荣妃和宜嫔,语气却不见严厉,反而带着三分笑意:“你们俩啊,下次可不许再这样。”
听出青璃的不计较之意,宜嫔立即抬头挺胸,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奕奕。
宜嫔也笑嘻嘻地开口:“嫔妾和荣妃姐姐已经知错了,嫔妾自罚为即将出征的大清将士们祈福念经。日夜不休,直至大军得胜归来。”
荣妃接收到宜嫔的眼色,立即附和:“臣妾也会照做。”
青璃饮了口香气四溢的君山银针,摇头失笑:“不必如此,你们闲暇时跟菩萨佛祖絮叨一二就行。心诚则灵,无需太过严苛。”
青璃此言一出,惠贵妃作为嫔妃之首,首先应诺:“出征准噶尔,乃家国大事。前朝调度臣妾们虽帮不上忙,但这抄经念佛之事,咱们后宫的姐妹皆能出一份力。”
其余嫔妃也纷纷出言表态:“愿为大清尽力,愿为皇后娘娘分忧。”
不料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听着耳边嫔妃们斩钉截铁的承诺,想着自己从未踏入一步的坤宁宫小佛堂。作为一个前生今世、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的人,青璃不禁有些心虚。
不过既然话赶话到这里了,青璃也只能咬牙认命:“本宫也会日日添香,祈祷大清军队,战必胜、攻必克。”――下属都嗷嗷叫着冲锋陷阵,我这个当老大的又怎能撂挑子、拖后腿?
嫔妃们异口同声:“皇后娘娘贤德,此乃大清之福。”
青璃揉了揉额角:“你们也都有心了。恰好前几日内务府送来一批宝石簪子和绢纱绒花,你们各挑两支吧。”
嫔妃们行礼谢恩过后,又喜气洋洋地按照位份,依次挑选了看中的花簪――十来年的相处,让她们都在坤宁宫多了几分自在。面对青璃的封赏也大方接受、不再客套推拒。
选完宝簪绢花,青璃又带着一众美人,摆开浩浩荡荡的仪仗,去了慈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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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二十七年初,皇太后移居慈宁宫,至今已有两年多,皇太后也早已适应慈宁宫的生活,只是近日养于膝下的孙女宜尔哈远嫁,皇太后难免思念、情绪低落。
可皇太后见到青璃依旧热情十足,一如既往地起身相迎,挽住青璃的左臂,挨着青璃同在主位落座。
皇太后摆手免了嫔妃们的问安礼,瞄了眼跟在青璃身后的芙芫,见她两手空空便有些不大乐意:“青璃怎么没把昕昕带过来?”
青璃初次面见皇太后时,能靠盛世美颜博得皇太后这个重度颜控晚期患者的喜爱。胤媛自然也能凭借全后宫头一份的精致可爱,一跃成为皇太后的心头肉。
特别是随着宜尔哈远嫁,皇太后不免把她满腔的怜孙之意,移情到胤媛的身上。
青璃盈盈笑语:“臣妾想跟皇额娘亲近亲近,那自然不能把昕昕带过来,让她跟臣妾争宠。”
皇太后握住青璃的左手,被青璃逗得乐不可支:“哀家最喜欢你,青璃属实不用如此担忧!”
青璃嘟着嘴冲皇太后撒娇:“那皇额娘怎么头一个就问昕昕,不问臣妾近日过得好不好呀?”
皇太后拍着青璃的手背,嗔她一眼:“哀家打眼一看,青璃红光满面、玉颜生辉,哀家就知道你的日子一定过得很滋润,哪儿还用多此一问?”
青璃假意沉吟了一会儿,这才松口:“看在皇额娘最喜欢臣妾的份上,臣妾就不同昕昕计较了。等臣妾待会儿回去了,就遣子衿把昕昕抱来慈宁宫,让她给皇玛嬷尽尽孝。”
皇太后欣喜不已:“青璃可别忘了啊!”
青璃很是干脆利落,语气大方:“臣妾非但不会忘,以后每天未时初到酉时初这两个时辰,臣妾都要把昕昕打包送来慈宁宫让皇额娘费心。”
这是青璃早就做好的决定。
对于青璃而言,这样一来,自己每天跟女儿相处的时间仍然很充足,另外还获得了两个时辰的绝对自由;对于皇太后而言,宜尔哈远嫁,胤福也即将成家立业,恰好让昕昕填补她的生活缺口和情感缺口。
皇太后这十来年里对青璃一向亲善友好,二人情谊深厚,比起婆媳更像忘年交。青璃也想尽一份心,让她开怀欣喜。
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呢?
如果说方才皇太后是喜上眉梢、高兴开怀,如今就是兴高采烈、心花怒放。
皇太后连声承诺:“青璃放心,哀家一定照顾好昕昕!哀家这就让人收拾屋子,把哀家的亮晶晶、好东西全摆出来,让昕昕看得开心,还要……”
青璃打断皇太后的安排计划:“臣妾对皇额娘完全放心,只担心您太惯着昕昕。”
听出青璃的意有所指,皇太后丝毫不慌,用理所应当的语气反驳:“咱们的昕昕可是唯一的嫡出公主,怎么娇养都不为过!”
青璃摇头失笑,有些发愁:“好人你们都当了,却把臣妾逼得不得不唱白脸、当坏人。”――若全都惯着她,养出个娇纵跋扈的天魔星可怎么办?
皇太后呵呵一笑:“能者多劳,哀家没什么本事,就只能好好宠着昕昕,青璃德才兼备,也只有你才能肩负起教导昕昕的任务。”
青璃收下这番吹捧:“皇额娘都这么说了,臣妾也只能领旨遵从,当好这个严母。”
青璃和皇太后执手相视一笑,下首的嫔妃们也都温温柔柔地笑出声来。
惠贵妃的眼珠子转了转,趁机出声:“太后娘娘,不如臣妾也每日把皎皎送来慈宁宫待两个时辰,两个孩子能作伴,太后娘娘您也多个小丫头逗趣。”
皇太后虽然跟这个曾孙女不太熟,但皇太后本身是个极喜爱小孩子的人,对此自然乐见其成:“好好好,尽管送来,哀家就喜欢看孩子们玩闹。”
惠贵妃心中一喜,笑意盈腮:“太后娘娘慈爱,多谢太后娘娘。”――原本皎皎只能隔三差五同昭熙公主玩在一起,如今日日相见,何愁二人感情不亲密、情谊不深厚?
荣妃的肚子里又开始冒酸水――惠贵妃可真会见缝插针,趁着我的宜尔哈离开了慈宁宫,又借着昭熙公主尽孝的时候挤上去。
可现下有皇后和皇太后端坐高堂,荣妃不敢肆无忌惮地说些酸妒之言,只能偷偷摸摸地瞪了惠贵妃一眼。
惠贵妃回荣妃一个温婉的浅笑,荣妃更气了,却又无可奈何。索性甩着帕子偏过头去,不再看惠贵妃那张洋洋得意的脸。
荣妃自以为动作隐秘,却被上方的皇后和皇太后看了个正着。
青璃被她这小孩子一般的斗气方式逗笑了,撂下茶盏,执帕掩唇轻咳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