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璃瞪了眼这个老不修,憋着气掐了他一把。
实在没法子,只好先示弱:“皇上您身强体壮倒是不要紧,但是我受不住啊,白天总是浑身没劲儿,困怏怏的想睡觉。”
谁知康熙帝听着青璃的形容突然直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揽住青璃,露出傻兮兮的笑容,低头耳朵贴在青璃的小腹上:“阿璃,你这表现很像是有了身孕,朕要当阿玛了?”
康熙帝正欲喊人传太医,青璃就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今天是初五!”
康熙帝一头雾水:“初五怎么了?”
青璃推开他的大脑袋,没好气地道:“我每隔五天请一次平安脉,今天上午太医刚来过,啥事都没有!”
康熙帝欲言又止,垂头丧气,再次强调:“随缘吧,现在也挺好。朕还怕有了小崽子朕在阿璃心中就不是最重要的。”
青璃想起康熙帝刚刚那句“朕要当阿玛了”,就觉得窒息。
【这真是“朕之第一子”的含蓄进化版啊!】
【你可真不愧是顺治帝的儿子。】
【父子俩在这方面高度相似。】
青璃顾不上安抚康熙帝失落的情绪,再三强调:“你刚刚那句话我就当你口误,以后别再说了。”
青璃现在除了太子,跟其他几个小孩子相处的都挺好,实在不希望有崽崽因此伤心,甚至敌视自己的孩子。
康熙帝一时没反应过来,看完金色气泡里的提示才明白了然,瞬间也呆愣住了。
刚刚那句话并非口误,是一时情急,全发自真心。
不过这也再次让康熙帝深刻地意识到,在自己心中阿璃生的孩子是多么的不同。
面对其他孩子,朕是他们的皇阿玛,先是君臣再是父子,就算排在后面的父子关系,也更多的出自于血脉延绵,而非感情深厚。
可面对朕和阿璃的孩子,朕首先是他的阿玛,朕一直期盼着他的到来,愿意在他身上毫无保留地投入父亲的爱意。
康熙帝捏了捏青璃的脸蛋,承诺道:“放心吧,朕知道阿璃的顾虑。”
朕幼时就是因此厌恶上早夭的四弟,朕绝不会让咱们的孩子也被怨恨。
青璃刚准备露出个笑脸,就听他补充了一句:“朕在外面绝不会如此,朕只在你面前说。”
康熙帝看着青璃不大好看的脸色,又可怜兮兮地卖惨:“朕时刻谨慎,约束自己,也只会在阿璃面前毫不设防,也只能在阿璃面前说说真心话。”
青璃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这也算得了便宜还卖乖吧?
作者有话说:
*:摘自《朝代说》
*:宜修对大胖橘说过:懂节制,不偏爱,方能长久。我也就看了甄执一遍,咋就能记得这么牢呢?
作者:你别折腾了,埋了女儿红,也不过给你自己添堵。
康熙帝:?
作者:你设想一下,等你闺女到了嫁人的年纪,你想着那坛女儿红马上就要给别人家的小狼崽子喝了,你气不气?
康熙帝:!
第52章
四月初九, 一直闲赋在家的佟国维得到康熙帝的召见。
久未入宫面圣的佟国维坐在马车里,总觉得衣服不合适,帽子也没选对,双手搁在膝上也不是, 放在旁边也别扭。
佟国维虽然自康熙十六年末被夺职, 至今已经两年多, 但是始终怀有一颗复起的心,时时关注朝堂之事,也算对党派局势十分了解。
如果是一年前这个时候被皇上单独召见, 佟国维可能还一心觉得是皇上决定启用自己。
毕竟当时索额图势力大减,提拔佟家既能制衡纳兰明珠, 佟家作为康熙帝的母家, 佟家掌权自然也有助于康熙帝进一步集权。
可如今, 索额图已经官复原职, 朝堂上的势力均衡。
去年地震事件中, 康熙帝准确预言、处置妥当、尽收民心,如今整个大清全由他一人而决, 近期也无大事发生。
佟国维实在想不通自己现下能有什么大用――总不是皇上突然梦到孝康太后, 想起自己这个舅舅吧?
虽然这种事情并非毫无可能,但是佟国维经过数次打击后, 早已不复以往的盲目乐观,特别是昨天还收到宫里大女儿的来信,也未提及皇上对她态度有所转变,倒是一如既往的冷待。
佟国维忐忑不安, 但是左思右想自己这两年多的举止, 也并未发现不妥之处――因为始终盼着重回朝堂, 所以佟国维这两年多老老实实呆在家中, 一心教导后辈,约束佟家子弟。
细细思量过后,佟国维又强自镇定下来。
既然无错,那就不是坏事。
终于到达乾清宫门口,佟国维挺直腰背,尽量摆出不卑不亢的气度,跟着梁总管步入御书房。
御书房里,康熙帝面对窗棂而立,春日的暖阳斜斜地打在他的身上,柔和的金光未能软化康熙帝周身的气势,反而让跪在地上面对康熙帝背影的佟国维低下头颅、不敢直视。
康熙帝淡淡叫起后,转过身来,锐利深邃的眼眸直直射向佟国维,无形的目光仿佛带着利刃,让佟国维真切地感受到划开皮肤的刺痛感。
康熙帝好整以暇地细细打量这个许久未见的舅舅,他的面容一如既往,温厚中带着点笑意。整个人却被磨平棱角,再也不复往日的张扬。
康熙帝叹了口气,发自内心地希望是自己猜错了。
“舒穆禄延州可是死于舅舅之手?”
康熙帝轻描淡写的一句问话,激得佟国维泛起一身疙瘩,背心里也淌出冷汗,佟国维扑通一声重新跪地俯首,嘴上否认连连:
“臣,不,奴才没有!奴才以整个佟家起誓,奴才在三藩战场上并未有丝毫的不当举动!”
佟国维原本故作镇定的神态消失不见,脸上为表亲近的点点笑意也被惶惶惊恐所替代。
康熙帝何等聪明之人,只听佟国维第一时间提及三藩,就知道他对舒穆禄延州这个人一清二楚。
高高在上的国舅爷怎么会对一个普通的包衣小兵如数家珍呢?自然是因为他知道舒穆禄延州和孝昭皇后之事!
康熙帝缓缓踱步回御案后坐在,沉声命令:“抬起头来!”
微不可察的脚步声在佟国维耳边响起,却恍若惊雷,短短四个字一声更甚一声地敲打在佟国维的心间,原本剧烈跳动的心脏似乎也不敢动作。
佟国维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双眼却只敢盯着膝下的地毯。
康熙帝看着佟国维唯唯诺诺的样子,不想多言,敲了敲桌子。
一直静立在侧的隐形人梁九功会意开口:
“国舅爷,经查实,之前在坤宁宫侍奉的富察嬷嬷跟佟妃一直保持联系,富察嬷嬷的两个儿子也为佟家效力。国舅爷想必是因此才能得知孝昭皇后的秘密,才会注意到舒穆禄延州吧。”
佟国维一直屏住呼吸不敢动作,此时听见梁九功挑明佟家在宫里最重要的暗子,塌了脊背软着身子坐在地上,只一心强调:
“奴才在三藩绝没有暗中动过手!整个佟家在三藩都一心为国征战!”
梁九功见佟国维仍是左言他顾,无奈继续开口:“国舅爷,皇上顾念与佟家的情谊,查到富察嬷嬷与佟家有关后,只控制住富察嬷嬷及其亲属便并无更多动作。”
梁九功的语气一如既往、波澜不惊。
“皇上亲召国舅爷就是想给佟家一个机会,不然直接审问富察嬷嬷岂不是更加便捷?还望国舅爷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别辜负皇上的一片苦心!”
佟国维之所以能一直牢牢控制富察嬷嬷,自然是因为她的两个儿子是佟家的奴才,如今富察嬷嬷的这个软肋被康熙帝捏在手里,佟国维毫无底气,没了把握,大局已失。
佟国维咬咬牙,识相地主动坦白:“皇上恕罪,富察嬷嬷确实因为孝康太后临终前的嘱托,关照佟家一二,她得知孝昭皇后的秘密后,也确实告知了奴才。”
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佟国维也迅速甩锅:“但是奴才并没有动作,三藩的安排全是出自索额图之手!”
康熙帝听着佟国维又搬出额娘来,并且含糊其辞,瞬间没了耐心,亲自开口质问:“富察嬷嬷是直接告知你吗?她想必是通过佟妃传递的消息吧?你到了此时还不忘撇清佟妃,真是父女情深!”
见佟国维不言不语,连连叩首,康熙帝不依不饶。
“此等隐秘之事,有一个富察嬷嬷知晓就很不容易了,索额图又是怎么知道的?想必是你佟国维暗中设计,利用索额图冲锋陷阵,试图坐收渔翁之利吧!”
本想看在额娘的面子上给佟国维一个体面,可他这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样子顿时让康熙帝耐心全失,康熙帝摆了摆手,梁九功便叫来小太监把佟国维捂着嘴拖了下去。
佟国维瞪大眼睛挣扎着,此时想要实话实说、再无隐瞒却没了机会。
康熙帝不去看佟国维的丑态百出,吩咐梁九功:“让慎刑司的人去审富察嬷嬷,必要时佟妃身边的宫人、佟府的奴仆也可提讯。佟国维先关进宗人府。”
佟国维被康熙帝召见后竟被捂着嘴拖出乾清宫、下了宗人府大牢。
这等大事不出一个时辰宫里宫外全知道了个遍,宫外的佟国纲收到消息后连忙穿上官服,入宫求见康熙帝;宫里的佟妃得知此事后更是立即跑去乾清宫门口长跪不起,代父请罪。
与佟家不相干的宗亲重臣多是幸灾乐祸地看戏――谁让佟家不少人仗着出自圣上的母族一向双眼长在脑袋顶上,跋扈又嚣张。
一直与佟家有摩擦龃龉的索额图更是关上家门,痛饮三杯。
“以往佟国维总是仗着他国舅爷的身份看不上我赫舍里氏,对太子殿下更是不屑一顾,如今我索额图依旧矗立朝堂,他佟国维却陷入牢狱之灾,真是老天有眼啊!”
此时激动开怀的索额图并不知道,马上就要轮到他倒霉。
不管宫里宫外怎么议论纷纷,康熙帝只带着梁九功悄悄来了坤宁宫,拒绝佟家人的求见,一心一意地抱着青璃作画。
青璃虽也想探究其中内情,不过见康熙帝不欲多言的模样,索性放下好奇心,专注于笔下逐渐成型的画卷。
这是一幅桃花堤风筝图,画的正是前年在畅春园青璃跟康熙帝比赛的场景。
画中的青璃身穿天青色软烟罗大袖襦裙,梳着惊鹄髻,牵着威风凛凛的大老虎风筝,脸上的神态是跟大老虎如出一辙的雄赳赳气昂昂,活灵活现、分毫不差,仿若两年前的那一天重现在眼前。
青璃看着康熙帝今日的大作开心极了,不等康熙帝收尾完,就攀着他的肩膀连连在他斧凿刀刻般英俊的侧颜上,落下一枚枚香吻。
等康熙帝换上一支小号的墨玉狼毫笔,落款过后,青璃就抱着他的右臂摇了又摇,拖长声音撒娇:“这幅画就留下坤宁宫,等我补上当时放兔子风筝的玄烨吧!”
【软萌可爱的小兔子和玄烨最配了!】
康熙帝屈指弹了弹调皮的小阿璃,开口纠正:“你要叫朕玄烨哥哥!”
康熙帝这辈子被额娘、皇阿玛和皇玛嬷都叫过“玄烨”,觉得这个称呼配不上阿璃在自己心中的独一无二。
一边开口要求,一边在心里附和:是啊,软糯香甜可口美味的阿璃小兔,朕最喜欢“吃”了。
青璃没理会康熙帝的“斤斤计较”,收好画卷后又展开一副空白的,把彩漆描金鬃毫笔重新塞到他手中:“玄烨再把五天前咱俩的风筝比赛也画下来吧!”
【嘻嘻,我要把你输给我的事情统统都记录下来!】
康熙帝勾唇浅笑:朕看你是把你耍赖的事情统统记录下来才对。
康熙帝之前答应过青璃今年再陪她放风筝,青璃特意挑了四月初四这天,康熙帝还提前清场了整个御花园,杜绝自己举着风筝跑的蠢样子被其他人看见。
青璃表面上说着公平起见,备了一模一样的两支风筝:蝴蝶形状的白布风筝,上面并无花纹色彩点缀,只有四个大字:事事如意。
谁知道康熙帝的风筝刚飞到高空,手中的风筝线便从中间断裂开来。
康熙帝看着捂嘴偷乐的青璃,自然知道是这个小赖皮搞的鬼,不然内务府专门献给帝后的风筝怎会这么不扎实呢?
康熙帝本就已经做好输给青璃的心理准备,又是为了小祖宗开心才放的风筝,当然不会因此生气,反而夸张地摇了摇头,捂着脑门满脸懊悔。
“哎呀哎呀,都是朕轻敌了,竟然又输给阿璃!”
康熙帝想到这里,又看了眼自己怀里的小赖皮,笑着接过鬃毫笔却不再动作,反而挑着眉意味深长地看向青璃。
【懂了懂了,我这就来交“绘画费用”!】
青璃看着康熙帝暗示性十足的表情,老老实实地帮他捏了捏肩,又一字一顿地改了称呼,重新发起请求:“玄烨哥哥,再把五天前咱俩的风筝比赛也画下来吧!”
康熙帝心满意足,这费用够请动朕了,重新揽住青璃开始落笔。
酉时中,青璃心满意足地看着再次完成的御花园风筝图,上面一如既往地只有一只活泼可爱的小阿璃跃然其上。
仔细观摩过后,青璃依依不舍地收了起来:“等我在两幅画上把皇上加上去,再邀你一起赏玩。”
康熙帝仰倒在靠背椅上,长舒了一口气,语调悠悠带着股被辜负的可怜兮兮:“想让朕作画前唤朕‘玄烨哥哥’,用完朕后就又喊回‘皇上’。”
【你都上了这么多次当,怎么还不知道我“用完就扔”的德行啊?】
朕当然知道,可朕不长记性,愿打愿挨呗。
康熙帝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继续皱眉叹气。
青璃看着康熙帝装模作样的神态,吐了吐舌,眯着眼做了个鬼脸,再接再厉道:“今日辛苦万岁爷了,万岁爷您可是饿了,要用点心吗?”
康熙帝听着青璃换了个称呼,不禁笑起来:“你从哪儿听到的?”――康熙帝还是第一次从青璃嘴里听到“万岁爷”三个字。
青璃嘻嘻一笑:“你上次万寿节啊,我听说献礼大典时,大臣使节宗亲唤的都是万岁爷呢!”
清朝的臣民称呼康熙帝多为“皇上”、“圣上”,亲近一些的大臣或者贴身伺候的奴才也会用“主子爷”称之,万寿节这类节日首选“万岁爷”,图个好兆头,其他时候恭维康熙帝、拍马屁时也会用上。
青璃看着康熙帝无奈的表情,靠在他怀里发问:“怎么?你不喜欢啊?皇帝不都想千秋万载,长生久视嘛!”
【做了人间至尊后仍不满足,还妄想成仙作祖哩!】
康熙帝摸了摸青璃的云鬓,把她抱得更紧:“朕不想,朕只想跟阿璃白头到老。”
怀里的宝贝仿佛填满了康熙帝的整颗心,她的一举一动都能带给自己甜蜜快乐,都能让自己的心尖战栗发酸。
康熙帝发自内心地觉得,若是没有阿璃,朕活得再久又有什么意思呢?
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一个只在乎权利的怪物,一块看似坚硬实则孤寂的樵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