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归荑想得通透,既然这副身子横竖都要折在他手上,自己愿意不愿意没有任何区别。
倘若她的主动能换得哥哥的线索,那她就是装也会装得心甘情愿。
之前是她错误估计了裴Z对她的执念,得不到的总是在蠢蠢欲动。
她知道人都有一种逆反心理,前两次阴错阳差的乌龙导致裴Z不但没有消磨掉他的兴趣和耐心,反而激发出他的好胜心。那不如顺他心意,说不准他试过一两次后就觉得索然无味。
傅归荑从小对南陵文化耳濡目染,知道他们南陵男子大多喜欢软玉温香,体贴小意的女子,裴Z也不会例外,而她自己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他很快就会厌弃她。
就像小时候她喜欢吃一种加了糯米的糖人,母亲说她的身体消化不了,傅归荑偏偏不信,还使劲浑身解数撒泼打滚的想要得到它。哥哥看她哭得声嘶力竭,偷偷买来给她吃,结果吃完后不如她想象中的那样美味,反而因为这一口贪吃病了好长一段时间,从此她看见这东西就避之不及。
她喜欢的是自己的想象,不合适的在得到的那一刻就是美好破灭的瞬间。
糖人于她,就如同自己于裴Z。
他的想象,一定会破灭,届时她早已拿到线索,两人老死不相往来最好。
想通这点后,傅归荑安心地睡了过去。
眼下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没有谁比她更知道健康的身体是多么重要,若不是当年她体弱拖累哥哥,今日又怎么陷入如此困境。
她说什么也不能放过这次找到哥哥的机会。
日薄西山之际,裴Z从外面回到东宫。
素霖第一时间上来汇报傅归荑的一举一动,裴Z在听见她不吵不闹后脚步一转,往西厢房走。
“这么乖。”
他脸上表情晦暗不明,双眸微眯,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一旁跟着赵清却知道主子心里憋着股火气。
太子殿下今日下午在校场上检阅新训练的骑兵,又试验了新制的连弩,却没有一发命中红心。
他眉宇间透着暴戾,把季明雪吓得魂不守舍,连连告罪是自己督造不力之责。
赵清十分清楚太子殿下当下的心情,都把人弄到东宫三次,到现在也没得手,换做谁都没办法心平气和。
他小心跟在裴Z身后,祈祷等会傅世子有点眼色别招惹这尊杀神,他现在可处于随时能暴走的边缘。
裴Z进屋的瞬间傅归荑便惊醒了,他身上的檀木香这次格外浓烈,像放在火上炙烤了似的。
“太子殿下千岁。”傅归荑声音带着点睡醒的闷腔,刚要掀开被子下床行礼,忽然想到自己没有束胸,动作一滞,耳根发烫。
空荡荡的衣襟让她很没有安全感,尤其是裴Z的视线极具侵略地打在她的身上,傅归荑的肩膀不自然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裴Z缓步走来,逆着光站在她榻前,浓重的阴影笼罩傅归荑全身,她觉得周围的温度忽然变凉了。
他目光沉沉盯视傅归荑,看得她胆战心惊。
她慌张低头回避却被两只粗粝的指腹及时抵住下颌,指尖微微上抬,逼得她直视裴Z骇人的双眸。
“傅归荑,孤的追云骑已成雏形,再训练些时日便是遇上你傅家也有一战之力。”
裴Z沉声道:“你,可有后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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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不悔 你说,孤是在欺负你吗?
夕阳穿过裴Z的身体洒在傅归荑侧脸上,橙黄明亮的暖光倒映在她清冷的瞳孔里,多了几分烟火气。
乌黑长翘的睫毛根根分明,在脸颊上投射出小片阴影,纤弱苍白的面庞仿佛笼罩一层淡淡的金光,给人一种静如处子的柔和。
裴Z冷然的目光似乎被融化了几分。
傅归荑迎上裴Z的双眸,轻启樱唇,“恭喜太子殿下得偿所愿,实乃一件大喜事。”
她说这话时眼神真挚,看不出一丝不情愿。
裴Z放开她,负手而立:“这么说,你是不后悔。”
“不悔。”傅归荑保持姿势不动,面色平静。
裴Z眯着眼:“哪怕这骑兵最后剑指所指是你傅家,你仍不悔?”
他说话的语气很淡,但上位者的威慑一点不少。
站在旁边伺候的赵清听了这话为傅归荑捏了一把冷汗。
若是她回答不悔,那么在太子殿下眼中她就是个为了自身利益出卖家族的叛徒,是殿下最无法容忍的存在。若是她回答后悔,那更是死路一条。
傅归荑闻言面如常色,不假思索道:“若真有那么一天,那必定是傅家做了伤天害理,罪无可赦之事,殿下不过是替天行道,何以言悔?”
裴Z低笑了起来,“好个伶牙俐齿的傅世子,旁人都说你不善言辞,孤看不尽然。”
傅归荑垂眸,“殿下谬赞。”
卧榻忽然塌陷了一块,裴Z坐在床边,摄人的檀木香瞬间包围傅归荑,她身躯骤僵,不自然地皱了皱眉。
裴Z缓缓俯身靠近,他面容冷峻,眼神逐渐变暗,抬起粗粝的两指捏住傅归荑柔软饱满的耳垂,激得她打了个觳觫。
藏在被衾下的双手倏地捏住身下的被单,青筋暴起,眼睛却平静无波直视裴Z。
炙热的呼吸在两人间流转,傅归荑甚至能看清他黑沉瞳孔中自己的倒映。
“傅归荑,你好像不会反抗,从一开始你就一直退让,让孤觉得自己像在欺负你似的。”
裴Z声线低沉喑哑,吐出的热气烧人。
傅归荑白皙的脸庞被烫成胭脂红,局促地偏过脸。
裴Z半歪着上半身追过去,轻笑问她:“你说,孤是在欺负你吗?”
傅归荑咬住后槽牙,努力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半晌才冷冷抛出一句话:“没有,我心甘情愿。”
她蓦然倒吸一口凉气,裴Z的拇指和食指微微用力,掐了一下她的耳垂。
这地方的嫩肉长年无人造访,十分敏感,傅归荑的眼眶一下子湿了起来。
裴Z卸了力,白腻的小肉团被他捏成了粉团,充血后愈加娇艳。
傅归荑脸看上去小巧,耳垂倒是圆润厚实,松松垮垮挂在半空中,煞是可爱。
裴Z心念一动,伸出食指无意识轻轻拨弄着,惹得耳垂主人敢怒不敢言。
“还没真正欺负你呢。”裴Z注视傅归荑羞赧漂亮的脸,双眸含着湿漉漉的水光,他眼底酝酿着不知名的暗涌,语气却很正常:“到时,你可别哭。”
傅归荑听懂他的言外之意,难堪地低下头,脸色通红。
“这几日就在东宫好好休息,孤还有事,有什么需要的吩咐素霖即可。”裴Z移开手,潜台词是命令傅归荑不得擅离东宫。
他站起身,傅归荑顿时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裴Z转身往外走,宽大的袖摆在离开卧榻前的最后一刻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他定住不动,也没回身,只微微侧过脸。
傅归荑攥紧裴Z的衣角,不舒服地动了动喉咙,声音有点羞怯,但语气十分认真:“太子殿下,无论您信还是不信,傅家从未想要成为您的阻碍。”
她顿了顿,轻声道:“我未曾后悔,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您大可不必试探我的诚意。”
裴Z问:“你不怕镇南王府最后落个兔死狗烹的结局?平津侯是被孤亲自下令灭的全族。”
傅归荑坚定道:“太子殿下不必恐吓我。我把东西给您,是因为知道您心怀天下。”
“哈哈哈……”裴Z好像听见什么笑话,双眸寒凉,说出的话十分刺耳:“心怀天下?南陵乃至天下百姓都说我是因一己之私才挑起战事,数十万人为了这场战争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们背地里恨不得将我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裴Z回头,寒眸盯着傅归荑,声音变得阴森低沉:“你傅家,也因这场仗损失近三分之一的人。难道,你不恨吗?没有我,他们都还好好的活着,或许此刻正在享受天伦之乐。”
“而你,也不会被我拿捏威胁,更不需要在这里同我假意周旋。”
他重新走回榻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傅归荑,想从她眼里看见惶恐畏惧或虚情假意,然而却撞进一双澄澈通明眸子里。
裴Z心底一震,她的眼里全是他。
他忽然觉得喉咙烧得慌,迫切想要喝口凉茶压□□内的燥意。
傅归荑没有察觉裴Z的异常,她声音清冷却异常郑重:“因为太子殿下,看到的是未来。”
裴Z似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未来?”二字,漠然的神情纹丝不动,眸中的坚冰却在悄然融化,藏身于后背的手更是几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
傅归荑乌亮的瞳仁中盛满动人的流光,不急不缓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南北胶着已长达六百余年,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断,伤亡何止数十万。您能顶住诸方压力,仅用三年就完成统一,是天下之幸……”
她说完好像觉得自己在故意奉承裴Z,羞涩不安地偏过头,咬住下唇不敢看他,手中的衣角被她搓成一团。
傅归荑又觉得这种时候若是回避,显得自己在撒谎,于是重新抬眼,干巴巴地补了一句:“殿下此举是为了救更多的人,令人敬佩。”
殿内不知何时燃起了蜡烛,跳跃的火光照在裴Z冷硬的面庞上,黝黑发亮的双眸定定凝视着她,眼里不再是摄人的冷光。
这一瞬间,裴Z的目光竟让傅归荑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是错觉吧?
裴Z忽而短而轻地笑了一声,不是冷笑,也不是讽笑,是一种……傅归荑说不上来是怎样的感觉。
硬是比喻的话,大概就像当年母亲反对她女扮男装顶替哥哥活着,却被父亲同意时的心情。
裴Z坐回床榻边,一手握住她的右手,一手轻柔地将捏住他衣角的五根玉指一根根掰开,然后顺着指缝插入自己的手指。
用力一握,十指相扣。
他的手劲很大,傅归荑被勒得有些疼。
他的手掌也很大,被严丝合缝包裹着的五指宛如他的掌中之物,插翅难逃。
“傅归荑,”裴Z柔和的声调与他此刻强势的动作完全不相符,他一字一顿道:“你这个回答,孤很满意。”
裴Z转头,吩咐躬身立在墙角的赵清,“去藏书阁三楼取宣化二十六年的京城户籍登记册,让傅世子‘参详学习’。”
傅归荑眼眶微微缩了一下,旋即垂眸掩饰过去,唇角平直成线,看上去有些扭捏局促。
两人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
傅归荑低着头,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裴Z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她,露出的大片肌肤在他眼神的炙烤下泛起微红色。
在傅归荑快要被他烤熟前,赵清终于从外面捧着厚厚一沓靛青色的册子走来。
裴Z单手将东西放在她眼前,傅归荑不自觉伸手去拿,在碰到的刹那被人抓住手腕。
“这东西算得上是机密信息,不能带出东宫,你若要看只在宫内看。”
傅归荑此时眼里只有“宣化二十六年”六个字,听到裴Z的声音木然地点点头。
裴Z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不愉,手里的力道不免又重了些,疼得傅归荑眉头一蹙。
她方才回神,抬头对裴Z恭敬道:“臣明白,多谢殿下成全。”
裴Z冷冽的面部线条略微柔和,他放开傅归荑的手,又亲昵地捏了捏她的另一只耳垂,“乖乖的,知道吗?”
傅归荑轻轻嗯了一声。
裴Z对她的乖巧听话很满意,起身离开。
在踏出大门时往回瞥了一眼,傅归荑正专心致志地翻阅登记册,浑然忘我的模样看得裴Z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也罢,有根胡萝卜吊着她,不怕她能翻出自己的掌心。
赵清亦步亦趋跟在裴Z身后,将他激动的心情默默看在眼里。
今日傅世子真是让他大开眼界,原本以为是个沉默寡言的锯嘴葫芦,没想到一开口就直戳太子殿下的心窝子。
外人只看见太子殿下大权在握,杀伐狠厉,全然不知他这六年是怎么如履薄冰挺过来的。
无数人反对他,咒骂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不但不支持,还要害死他。
哪怕是赵清等亲信,大部分人对太子殿下的行为从来不是理解,只是单纯地服从命令。
他们有的为了建功立业,有的想青史留名,还有人想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赵清看了眼自家主子有些匆忙的背影,暗暗把傅归荑的地位提高一大截。
裴Z一言不发地坐在书房,没叫人点灯,又勒令所有人全都退下。
他独自一人仰面靠在宽大冷硬的浮雕木椅靠背上,抬起握住傅归荑的那只手虚虚蒙上自己的眼睛。
上面仿佛还有她残留的体温,冷寂的空气似乎暖了起来。
他以为全天下的人都会认为他是在报复北蛮,一雪前耻,原来真的有人会懂他。
裴Z在北蛮做质子时明白了一件事,南北不统一,战争永不灭。
战争的残酷人人皆不能幸免。
上至达官显贵,就算如他这样的一国太子也不得不屈尊受辱。
更不要说下层百姓,人命如草芥不过如此。
从他回到南陵的第一天起,便立志要灭了北蛮。他没成功时人人嘲他狂妄自大,成功后又攻讦他穷兵黩武,劳民伤财。
裴Z低笑了起来,渐渐笑声变大,充满空荡黑寂的房间,听得有些}人。
“傅归荑。”他声音又低又慢,像要把这三个字在唇齿间细细揉碎,再吞下肚似的。
裴Z把皱巴巴的衣角放在案几上,耐心地一点一点压平,眸底的暗色比夜还黑。
作者有话说:
裴Z:老婆懂我,爱她!
傅归荑:呵,男人,还不是喜欢听人拍马屁。
第18章 衣服 什么……这是他的衣服?
翌日清晨,傅归荑照例在卯时醒来,她今日还要去上书房。
温暖的屋子,柔软的被衾,尤其是不被束缚的呼吸,即便是在陌生的环境也让她忍不住贪睡片刻。
深深吸了一口气,傅归荑果断掀开被子下床。
屋内的地龙烧得很旺,她仅穿中衣也不觉得冷。
然而傅归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外衫,更别说她束胸用的一应物品,无可奈何下只能向素霖求助。
素霜早已准备好东西候在门外,听见屋内响动请示入内。
“贵人安好,这是给您准备的衣服,奴婢伺候您更衣。”
素霜神色自然拿起一块微微泛着珍珠白的斜纹布条替她束胸,这不是她原来用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