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熠熠生辉的她,他一点也不想跟任何人分享。
“第一轮,傅世子队获胜。”
傅归荑打马路过裴Z面前,微微颔首示意。
即便是赢了,她的脸色依旧淡淡的,没有任何炫耀的神色,仿佛她就当做平时练习一样。
裴Z却从她细微表情里读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不由在心底失笑,觉得傅归荑不动声色向他挑衅的样子格外可爱。
若不是碍于此时的场合不妥,他真想把人狠狠抱在怀里亲昵一番。
第二轮玩了点新花样,一人指挥,一人蒙眼射麻雀。
季明雪和裴Z一起上过战场,两人默契十足,在裴Z的指挥下,季明雪十射七中,算得上不错的成绩,赢得一阵喝彩。
轮到傅归荑这边时,乌拉尔看着蒙眼的傅归荑有些紧张,“阿宜,我嘴笨,等会要是说的不对怎么办?”
傅归荑脸色如常,凝神听着动静:“等会你别说话就行。”
乌拉尔:“……”行,保持沉默他可以的。
“放!”
一只麻雀从傅归荑面前飞过,她毫不犹豫地朝天空射去,鸟儿倏地掉了下来。
季明雪看得眼睛都直了,“她竟然能做到闻声辨位。”
裴Z眉头微挑,他也是才知道傅归荑的这样功夫。
乌拉尔神经瞬间放松,高兴得要欢呼起来,刚开口立刻捂住自己的嘴,以免打扰傅归荑。
连续五只麻雀均被射了下来,再一次震惊围观的人,还有人悄悄看了眼裴Z二人,想从他们脸上看到愤怒,不悦的神色。
但见季明雪一脸崇拜,裴Z的目光则始终都是平静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绪。
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吹得茂密的树枝沙沙作响,盖住麻雀的动静。
傅归荑眉头微皱,一时间无法判断准确的位置。
乌拉尔眼见鸟就要飞走了,立刻出声,可惜他与傅归荑没有裴Z二人合拍,终是失之交臂。
然而风不止,反而愈演愈烈。
天边的阴云开始聚在一团,沉甸甸地压在大伙的头顶上,晴朗的天一下子暗了下来。
“不若改日再比,”裴Z提议道:“否则对傅世子不公平。”
“不必。”傅归荑冷冷拒绝,改日也不知道会改到什么时候,说不定拖着拖着就没有下文,既然她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没道理放过。
“等会你别出声,”傅归荑的脸朝乌拉尔的方向转去:“交给我。”
乌拉尔点头,心里却紧张不已,情况对他们十分不妙。
果然,接下来的四只鸟傅归荑都没有射中,第二轮裴Z他们赢了。
她一把扯下蒙眼的布条,不甘地仰头看着暗沉的天空,轻咬下唇,手中的长弓被她紧紧攥着,指节发出清脆的骨骼声。
“没事,我们还有第三场。”乌拉尔安慰她。
傅归荑迅速收敛情绪,淡淡嗯了一声。
第三场比赛是最简单的远射,百步开外,人拿着靶子移动,记分规则同第一轮的骑射。
乌拉尔力气很大,在与季明雪的比试中略胜一筹,他高兴地过来与傅归荑击掌庆贺。
“我总算有点用了。”乌拉尔冲傅归荑眨了眨眼右眼:“阿宜,你正常发挥就行。”
傅归荑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裴Z冷眼看着两人互动,阴沉着脸夺过季明雪手上的弓,摆好姿势,对准远处移动的目标,坚定地射了出去,中了红心。
本轮采用的一人一箭轮换制,傅归荑与裴Z连续射了七箭,两人每一箭都正中靶心。
傅归荑的体力渐渐不支,远射对她来说需要耗费很大的体力,偷偷用余光瞟了眼三步开外的裴Z,他面如常色,步伐扎实,气息平稳浑厚,完全没有力竭的征兆。
裴Z身高与乌拉尔不分伯仲,相较于乌拉尔一身腱子肉外露,裴Z则是内秀不显山水,穿上衣服一般看不出他健硕的身材,然而傅归荑知道他的这副躯体下藏着多恐怖的力量。
大风起,傅归荑被吹得有些站不稳。
反观裴Z,狂风放肆地吹在他身上,柔软的绫罗绸缎紧贴他的皮肤,显得肩宽腰窄,像一颗屹立在悬崖峭壁上的孤松牢牢抓住地面,任凭风雨加身毫不动摇。
第八箭和第九箭,傅归荑都射偏了。
乌拉尔略微领先季明雪的优势不复存在。
她此刻的心情如同黑沉沉的天边乌云一般,沉抑得能滴出水来。
咻!咻!
裴Z连续两箭,每一箭都正中靶心。
他目不斜视望着远处,表情举重若轻。
站在他身后的南陵世家公子们像过年似的发出雷鸣般的欢呼,高呼太子殿下威武,太子殿下千岁,而世子这边全都屏住了呼吸,一颗心提在半空中。
傅归荑嘴角压下,目光凝重。
乌拉尔站在她后面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他看得出来前面的人已是强弩之末,她的腰微微发颤,脚步有些虚浮不稳。
而一旁的太子殿下却依旧稳如泰山。
傅归荑抽出最后一支箭,瞄准前方的红心,调整急促的呼吸暗中蓄力,这一箭她一定要射中。
忽然她闭上了眼,感受风的气息,等她再张开时眼里只剩下远处的那一点鲜红。
砰!
正中红心。
傅归荑悄悄吐了一口浊气,随手擦掉鬓边的细汗。
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若是裴Z正常发挥,两个人至多打个平手,然后进入下一轮的比赛,由乌拉尔再次对抗季明雪,她就有了喘息之机能够恢复体力。
裴Z不慌不忙地抽出最后一只箭,搭在弦上。
傅归荑忍不住扭头去看他,裴Z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目光,侧过脸回应她。
四目相对,傅归荑看见他眼中藏着浅笑。
心忽然重重跳了一下,旋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背在后面的手不自觉攥成拳头,指尖陷入掌心。
他一定是在嘲笑她。
傅归荑愤恨地安慰自己,就算这次没拿到丹书铁券也无妨,本来她也是随口一说。
心底却克制不住黯然神伤,也不知道下一次还有什么机会才能获得这东西。
轰隆隆,一声巨响在头顶炸开了花。
雷声如同暴怒的狮子在大吼,狰狞的电光穿梭在墨色浓云中,分外刺眼。
暴雨顷刻间落了下来,傅归荑下意识去看裴Z。
隔着厚重的雨帘,她几乎看不清他的脸,更看不清他的箭。
啪嗒。
什么东西好像断了。
傅归荑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只来得及看见裴Z垂落的双手。
她急急向前看,想看清他到底有没有射中。
“别看了,快走,小心淋出病来。”头顶的雨忽然被阻断,傅归荑抬头看,裴Z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面前,双掌撑开替她挡雨。
傅归荑倔强地站在原地,伸着脖子往前看结果。
“走!”裴Z接过赵清送来的雨伞,强硬地揽住她的肩膀把人带走。
“哎……”傅归荑拗不过他,被半拖着带回凉亭避雨。
裴Z笑了声,戏谑道:“这么想要那东西?”
傅归荑抿了抿唇,垂眸不语。
她僵硬地挨着裴Z,听见他比雷声更响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地打在她的心口,她还隐约闻到了一丝铁锈的腥味。
其余人也都纷纷找地方避雨,大家都好奇最后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不多时,季明雪带着一把弓前来复命。
季明雪声音嘹亮:“回太子殿下,您的最后一箭射空了。”
“什么,射空了?”
“不可能。”
傅归荑脸上也露出同样的疑惑,她觉得裴Z不可能射空。
季明雪单手高举着长弓,示意众人查看。
弓弦断了。
季明雪道:“太子殿下力大无穷,弓弦不小心崩断了。”
南陵公子高喊:“这怎么算,要不等雨停了再比一场。”
世子们小声反驳:“弓弦又不是傅世子弄断的。”
傅归荑静静等着裴Z的决断,双手无意识绞在一团,猛然一阵凉风刮过,她冷得打了个寒颤。
裴Z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异常,让赵清取来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
傅归荑抖得更厉害,伸手推拒,眼神警告裴Z别在人前太过分。
“算孤输了。”他手上的动作强势不容拒绝,干燥厚实的布料将傅归荑包裹得严严实实,裴Z语气平的淡像在说件不打紧的小事:“赐镇南王世子丹书铁券一块。”
话音一落,众人皆惊。
不单是南陵公子们,连傅归荑本人也没想到裴Z会这样轻易将东西给了她,心里顿时说不出上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心砰砰跳得厉害。
有人刚要提出质疑和反对,在裴Z凌厉的眼神下又悻悻然闭上了嘴。
“雨停了。”裴Z旁若无人地对绿漪命令:“送傅世子回去。”
傅归荑低着头,默默转身离开。
她走了一段路,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裴Z在她离开后也走了,傅归荑只来得及抓住他的一个高大的背影。
夏日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傅归荑走到别院时天空的阴云已尽数散去,烈阳再一次普照大地。
她泡在热水里陷入沉思。
得到丹书铁券实属意外之喜,然而她心里却不由升起一股烦闷,直觉这件事并没有她看到的这样简单。
裴Z的弓弦,真的是意外断的吗?
傅归荑眉毛拧成一团,任由热气蒸腾在她脸上凝成水珠,又顺着鼻尖和下巴间滴在水面上,激起点点涟漪,余波久久不散。
就像她此刻难以平静的心。
半晌,傅归荑垂落在水底手握成拳,抬起狠狠地砸了一下水面。
水花飞溅,扑上她的脸,慢慢地又落了下去,水面上的涟漪迟迟不平。
绿漪见里头很久都没动静,担心地在屏风外问了一句。
傅归荑如梦初醒般回了神,敷衍地答了句,很快收拾好自己出了浴。
绿漪立刻给她端来一碗姜汤,盯着她喝完才肯放人。
泡了个热水澡后全身放松,傅归荑没由来有些疲累,径直回房躺在宽大的床榻上。
闭目良久,迟迟无法入睡,脑子里全是裴Z射箭的样子。
他一身玄色衣服上绣着暗金色的龙纹,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给人锋锐之感,他盯着目标时的眼神十分专注,有一种猎人锁定猎物后准备发动最后一击的凶狠。裴Z拉弓的姿势很标准,下盘扎实,上身挺拔,有君临天下的威仪。
抛却个人感情因素后,以傅归荑十几年射箭的眼光来看,裴Z那日说自己的骑射一般实在是过谦了。
若是他们两个如今的关系不像现在这样,她是很愿意结交裴Z这个朋友的。
以箭识人,以箭观心。
裴Z今日的每一支箭,足以说明他这个人内心的强大和对目标的坚定不移。
傅归荑欣赏目标坚定的人,平生最讨厌摇摆不定的蠢货。
想着想着,她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是一个人,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月亮正朝着天空攀爬。
傅归荑叫人进来点灯,绿漪替她收拾衣着后领她去用晚膳。
这夜裴Z忙于政事没有回来。
傅归荑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床边是赵清晚膳后送来的丹书铁券。
抚摸着冰冷的东西,她心情十分复杂,没想到裴Z送来的这样快,像是在安她的心似的。
前些日子她在南陵史料记载中偶然看到了忠勇公的事迹,便记住丹书铁券的用处。
傅归荑现在最怕的就是自己某一天惹怒裴Z,他用她身份造假一事对付镇南王府,连累父亲母亲还有阖府一家的性命。
欺君罔上,论罪当诛。
尽管她告诉自己裴Z做这种事的可能性不大,但她从不把希望寄托于他人的仁慈,身份一事始终像一把利剑悬在她的头顶,令傅归荑寝食难安。
如今有了这东西,至少父亲母亲不必再担忧自己身份暴露会惹来杀身之祸。
至于自由和回家。
傅归荑心想,慢慢来,有了这东西总算是有了点指望。
她性子并不讨喜,裴Z总有一天会腻了的。
一连三日,裴Z都没有回来。
夏季雨水丰沛,自从比试射箭那日的一场暴雨后,一直在断断续续地下着,院子后池塘的水都上涨了三寸。
子时刚过,傅归荑侧身朝着墙壁睡得半梦半醒。
后背忽然被一具火热的身躯贴了上来,裴Z两只手把她圈在自己怀里。
傅归荑想装睡躲过一劫,谁料他的手越来越不老实,她实在装不下去了,狠狠往下踢了一脚。
裴Z早就防着她,趁机将她的长腿锁在自己的□□,轻笑道:“不装了?”
傅归荑没好气道:“真睡着也被你弄醒了。”
裴Z捏了捏她的耳垂,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喟叹道:“三日不见,你个小没良心的竟然胖了些,可怜我忙里忙外连顿饭都吃不饱。”
傅归荑知道裴Z在忙着防汛的事情,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有些羞愧,但很快就被他滚烫的吻灼干。
“你往哪里……”
这句话还未能说出口,就被裴Z捂住嘴,他哑笑道。
“我的乖乖,你在睡觉呢,别说梦话,这不是个好习惯。”
裴Z箍紧她的身体不许她回头,她整个人被嵌进他的怀里动弹不得。
没过多久裴Z的呼吸变得紊乱粗重,傅归断断续续发出支离破碎的低泣声。
她在陷入黑暗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睡吧,愿你好梦。”
作者有话说:
季明雪:太子指哪,我打哪。
裴Z:老婆夸我帅了。
傅归荑:OK,回家计划开始安排。
傅归宜:我和妹妹一人一块,可以暴打裴狗两次。
注释:
参考蒙古族射箭比赛规则:射箭比赛分近射、骑射、远射三种,有25步、50步、100步之分。比赛的规则是三轮九箭,即每人每轮只许射三支箭,以中靶箭数的多少定前三名。
第47章 受孕 我们会变成真正的一家人。
裴Z这几日似乎真的很累, 早上傅归荑醒的时候他还在沉睡。
均匀有力的呼吸打在她的脖颈上,漾开一片痒意。
裴Z对傅归荑的霸道在睡姿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她如果是躺着睡, 腰间必然会横亘一只铁臂,将她压死在床榻上。
若她是侧身背对他睡, 裴Z就会把她当成抱枕, 不但腰被箍住, 连双腿都要被他死死夹紧。他身躯高大,胸膛宽阔, 傅归荑整个人密不透风被他包裹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