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九州——南陆星离【完结】
时间:2023-12-01 17:16:34

  傅归荑悄悄解开绑在手臂上的布绳,袖箭滑落至指尖,对准黑影。
  黑暗中骤然出现一个红点,猩红的火光慢慢点燃,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傅归荑眨了眨眼,听见轻轻的吹气声,十分随意。
  火焰慢慢变大,突如其来的光亮微微刺痛她的眼睛,傅归荑立即偏过头不去看他,忍着不适低声道:“我不管你是谁,我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质子,没有任何权利,也帮了你什么。放我走,咱们今天就当没见过。”
  “呵。”短促的轻笑响起:“傅世子好生机灵。”
  是裴Z。
  真的是他。
  傅归荑在听到他的声音瞬间像是被浇了一盆雪水,炙热的体温顷刻间冷冻成冰,直叫她背脊生寒。
  她僵硬地抬起头,燃烧的火焰已然照亮他大半张脸,裴Z斜倚着窗框,一动不动凝视她。
  微弱的火光下,他寒凉的墨瞳反射出点点猩光,面无表情的样子平添几分胆寒的凶戾。
  “原来是太子殿下。”傅归荑将袖箭悄无声息收回去,干巴巴道:“不知太子殿下深夜召臣前来有何要事?”
  裴Z没有说话。
  气氛陷入一种压抑的沉寂。
  傅归荑的呼吸变得凌乱起来,不自觉抬手攥紧胸前的衣襟。
  她又想到了梦中裴Z的那把刀,自己现在就像砧板上的鱼,无力挣扎,只等裴Z一刀一刀切开她。
  傅归荑动了动喉咙,艰涩道:“若太子殿下无事,请容臣先行告辞,明日一早还要出宫。”
  她不知从哪生出一股蛮力,再次支起身体。蓄力良久,这次她成功站了起来,不等裴Z同意就大逆不道地踉踉跄跄往门口走,仿佛只要打开这个门,她就能平安无事。
  身后的目光犀利而炙热,落在她后脊如同钢刀挖骨,逼得她连气都不敢出,眼皮狂跳,只想着赶紧离开。
  近了,更近了。
  过程中裴Z没有出声,更没有阻止他。
  手碰到门栓的刹那,冰冷粗糙的木质纹理带个她无比的安心。
  猛地握住门栓往外拔,裴Z漫不经心地声音如同一道惊雷炸得她浑身战栗。
  “孤该叫你傅世子,还是傅小姐?”
  傅归荑瞳孔一缩,手僵在空中,全身顷刻间失去力气。
  他1j在诈她。
  他一定是在诈她。
  这些天来她敢保证自己没有任何地方暴露蛛丝马迹,更加不要说他们两个一直没见面。就算是他派探子去苍云九州查看她也不怕,十几年来她用的都是傅归宜这个身份在外行走,他能查到的只有她。
  除非他找到了“傅归荑”的所在地,这更加不可能,父亲说他找了个极为隐秘的地方,妥善布置好了一切。
  傅归荑相信父亲。
  可惜她不知道,裴Z手中有一支极为擅长查探、隐匿的暗卫。他就是凭借这支队伍用三年时间肃清南陵朝堂,又在三年内灭掉北蛮。
  寻常人查得到的事情,他们能做到;寻常人做不到的事情,他们也能做到。
  “太子殿下在开玩笑么?”傅归荑声音空洞飘忽:“这可不好笑。”
  她想继续拔开门栓,却发觉它重逾千斤,任凭它如何使劲也纹丝不动。
  心里一着急,身体热得像是在煮沸的水里泡着,整个人都要融化,双腿不听使唤软了下来。
  身后的人动了,脚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脚步声,不紧不慢,节奏规律,像鼓锤一般重重敲在她高度紧绷的神经上,震得天灵盖嗡嗡的响,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不等她回头,一只有力的胳膊擒住她的后勃颈猛然向后扯,冰冷的袖角带起一阵凉风,她竟然觉得有些舒爽。
  她一定是疯了。
  裴Z的手指很长,却很粗糙,不像养尊处优的天潢贵胄倒像是做过粗活似的,他的食指指尖刚好压在她的喉结上,傅归荑几乎难以呼吸。
  傅归荑被迫仰起头,只能看见一个宽大的额头。
  “你需要孤现在将你的衣服扒开来验明正身吗?”裴Z嗓音阴沉,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傅归荑咬住下唇,双手攥紧前襟。
  下一刻,手无力地往下垂。
  在抬手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暴露了。
  裴Z慢慢收紧手中的力道,傅归荑胸腔中的空气被迅速挤压,闷疼得厉害。
  他想杀了她。
  傅归荑狠狠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十指攀住裴Z的手腕,声音断断续续:“家兄……自幼体弱多病,无法长途……颠簸。但……但傅家深知太子殿下胸有大志,不敢耽搁殿下大业。所以……唔……所以才出此下策,还望殿下恕罪。”
  裴Z冷冷道:“大业?孤竟不知有什么大业是需要镇南王的女儿女扮男装进入宫廷,接近孤你有什么目的?”
  傅归荑心里直叫冤枉,她恨不得远远躲着裴Z这个杀神,一辈子不见面才好,他简直是贼喊捉贼。
  不等她回答,裴Z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孤下旨让各家嫡子入京,镇南王府居然敢偷龙转凤,是不把南陵放在眼里,还是要学鄂图谋反!”
  鄂图是被裴Z灭族的平津侯。
  傅归荑大惊失色,没想到平津侯居然是因谋反而被诛的族。
  “绝无此意。”傅归荑立即否认:“我说的句句属实,家兄幼时遭大难后精神恍惚,正常生活尚且困难,实在无法长途跋涉,更不要说承受繁重的课业。我……咳咳,我只是替代哥哥来南陵学习的,并无其他目的。”
  她怕裴Z不信,慌忙补充:“十几年来都是我替哥哥作为镇南王世子在外管辖诸多杂事,太子殿下拿着我的画像派人去苍云九州一问便知。”
  裴Z眼眸微垂,这倒是实话。无论是样貌,身形和性情,探子传回来的都与眼前人描述一致,镇南王确实是将这个女儿当成儿子培养的。
  傅归荑察觉裴Z的杀意微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父亲明白殿下的长远之计,入京前嘱咐我一定要虚心勤奋学习南陵法礼。我会在,在一年内,不,三个月内完成太子殿下的任务,学成后归家,定会在第一时间设立学堂教化苍云九州的百姓,让他们变成真正的南陵人,不辜负太子殿下苦心。”
  裴Z松开手,淡淡道:“镇南王府倒是识时务。”
  傅归荑脖颈间的力气撤去瞬间,她佝偻着腰大口呼吸,心依然高悬空中迟迟没有落地,她不敢回头去看裴Z的表情,生怕在他脸上看见骇人的杀意。
  不知道裴Z听了她这番说辞后会不会放过她,放过镇南王府。
  下一刻,她被人转过身,一阵天旋地转,下巴被大掌钳住,裴Z的脸顿时在眼前放大。
  傅归荑呼吸停滞,脑子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最奇怪的是明明被吓到冷得发抖,身体反而像火焰般燃烧起来。
  裴Z离她太近了,吐出的气息炙热灼人,落在双颊上像无数只蚂蚁爬过。
  脸是痒的,心是抖的。
  他眼眸暗沉,冷静地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傅归荑处于巨大的恐慌之中,往日的从容镇定皆化作泡影。
  她看不懂裴Z眼神代表的含义,却感受到他想要将她吞噬的欲念。
  “太子殿下,镇安王府绝无反叛之心,请您明鉴。”傅归荑强忍着惊惧恳求道:“还请您看在傅家为您鞠躬尽瘁的苦劳上高抬贵手。”
  裴Z居高临下看着这张脸,有惊惧害怕,有不知所措,眼底还有快要崩塌的冷静。
  双眸含着潮湿,水光潋滟,怯怯望过来,像极了任人宰割的猎物,与往日那般冷漠拒人千里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眸底翻涌着暗色,慢慢压低身子,鼻子几乎要贴在傅归荑脸上。
  裴Z轻笑一声:“你想活命,想保住镇南王府?”
  傅归荑愣了一下,旋即快速点头。
  他又问:“你什么都愿意做吗?”
  傅归荑继续点头,他最想要的不外乎是傅家的骑兵。
  裴Z见猎物已经一只脚踏入陷阱,便不再掩藏自己隐秘的心思。
  他的拇指微微松开,又重重摁在傅归荑炙热柔嫩的唇瓣上,暧昧地来回摩擦着,直到把淡粉色染成艳红。
  “只要你听话,你的秘密,镇南王府皆能无恙。”
  傅归荑头皮在顷刻间炸裂,不可置信地望着裴Z。
  他竟然存的是这种心思。
  作者有话说:
  傅归荑:我以为他要搞事业,没想到是想搞我?
  裴Z:成年人不做选择,我都要。
第7章 妥协 不如顺他心意,就当被狗咬了。
  傅归荑活了十八年,不是没有遇见过被人示爱,她们大部分都是女子。
  草原女子热情爽朗,南陵女子温柔内敛,其中不乏活泼俏皮的,亦或者端庄娴雅的,她们再放肆也不过是装作跌倒在她身上,想要亲近一二。
  这种事情多了,傅归荑处理起来娴熟妥善。
  当然因为容貌,也有不少男子表现出对她的过度关注。
  然而只要她每次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亦或者厌恶那些人便会自动消失,一则是她是身份高贵,二则是男子相恋到底不是件能搬上台面的事。
  总而言之,傅归荑没有遇见过像裴Z这样毫不遮掩的人。
  傅归荑瞳孔猛地一缩,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裴Z的手不知何时移到她腰间,十指缩紧,轻松将她半搂在怀中。
  他身上的檀木香混杂些许酒味,让傅归荑几欲做呕。
  她千算万算,从来没想过沉稳狠厉,杀伐果决的南陵太子竟然会对她动了这种心思,是觉得她新鲜,还是想用她折辱镇南王府。
  无论哪一个傅归荑都不可能答应。
  她本能地双手抵在裴Z胸口用力一推,然而她全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对裴Z来说无异于蚍蜉撼树。
  裴Z早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妥协,到底是尊贵的世子,有傲气风骨,也有鱼死网破的勇气。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有些事总是要双方互相配合才能水到渠成。
  “傅小姐,”裴Z的声音变得柔和,好像真的是在跟她商量似的:“你是不愿意?”
  傅归荑双眉拧成一团,强忍惊惧,努力克制住紊乱的气息:“太子殿下富有四海,想要什么样的美人都能找到。我自知犯了殿下大忌,愿意交出傅家从祖上传下来的御马,控弓之术,帮助南陵,帮助您建立一支强大的骑兵。”
  裴Z手底下有一支追云骑,在北蛮一战中死伤大半,所以到后来才不得不依靠傅家的骑兵。她知道,裴Z一直想要这东西。
  “傅小姐,这就是你的保命符吗?”裴Z半眯着眼,对傅归荑更满意了。
  在极端劣势下还能临危不惧,甚至主动出击跟他谈判,更能果断抛出重利诱他妥协。
  裴Z说不出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各种复杂的情绪交汇在胸口,最后只化作一个念头。
  还好她不是真男人,也没有野心,否则假以时日必成心头大患,须立即斩杀之。
  后面傅归荑又说了什么,裴Z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的眼里只剩下她含水的眸子,还有被他碾摩发红的双唇,闻着她身上与他不一样的暗香,眸子越来越沉,身体也像被放了一把火,烧得理智几乎要化成灰烬。
  她急切掏出底牌,向他献上一切的样子实在是令他心动,裴Z忽然就不想再忍了。
  “太子殿下……”傅归荑恳求道:“只要您放过傅家,放过我,这些东西我一定毫无私藏。我也保证镇南王府绝不会生出异心,誓死……唔。”
  傅归荑的耳垂冷不丁被咬住,脑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回过神后裴Z的舌尖已经钻了进去。
  湿热柔软的舌头此时在她看来像一条夺人性命的蝮蛇,她的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剧烈挣扎着却无法脱身。
  傅归荑难堪地将头偏向另一处,而裴Z的手不由分说又把它压了回来。
  感受到束缚腰间的力量减弱,傅归荑猛地往前一推,尖叫道:“我不要!放开我!”
  她转身,手再一次搭上门栓,咬牙使出力道往外拔。一只粗壮的手臂比她更快,穿过她的耳侧先一步扯开门栓,粗暴地推开傅归荑眼前的大门。
  “傅小姐,你今日若是自己走出这道门,明日南陵大军就会走出京城。”裴Z喑哑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傅归荑的心瞬间比外面的雪还凉。她呆愣在原地迟迟不敢迈出一步,委屈地流了泪,喃喃道:“这些还不够么?”
  裴Z从后面再一次伸出双臂箍住她的腰,整个人贴上,把人牢牢锁紧在怀里,他的头靠在她颈侧厮磨着,嗓音嘶哑:“若是从前,够了。但是现在,还要再加个你。”
  骑兵他要,傅归荑他也要。
  傅归荑站着打了个寒颤,五指痉挛着想要掰开他的双手,抬起的瞬间又颓然垂落在身侧,不再挣扎。
  裴Z见怀中人总算消停了,抽出一只手,指尖顺着她的脸颊往上滑,拂去她眼角的残余的泪痕。
  “哭什么,别怕。”裴Z把人转了过来。
  傅归荑不愿面对他,眼眸微垂,默然不语,她的身体里似乎还陷入一场战争。
  一会儿如坠入寒冰,一会儿如烈火焚身,她咬紧牙关,逼退悬在嗓子眼里的低吟,不肯在裴Z面前示弱。
  慢慢地,眼里染上一层薄薄的泪雾。
  裴Z捏住她的下颌,动作轻柔像情人间的抚摸,眼里带着笑:“是不是很难受,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
  傅归荑早就猜中是裴Z给她下的药,但他承认的瞬间她还是怒不可遏,咬牙切齿道:“堂堂一国太子,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殿下不觉得羞耻么?”
  裴Z心情正好,没有计较她的大不敬,饶有兴味地回她:“这不是什么下三滥的手段,真的只是一壶酒而已,不过这种酒只对女人才会有影响。若傅世子真是个男人,今日必然安然无恙地回到长定宫。”
  傅归荑没想到天下间居然还有这种奇酒,难怪她明明与池秋鸿互换酒杯还是中招了,起先她还以为裴Z神机妙算,连她换酒盏都能算到。
  她指尖微蜷,心道今天自己怕是在劫难逃,左右是一定要被裴Z磋磨一番,不如顺他心意,就当被狗咬了。
  贞洁这种东西,她远没有南陵人那样在意,只要能保住镇南王府,不过是忍一晚上罢了。
  她忍住不适开口:“烦请太子殿下派人去长定宫,告诉我的随从今晚我喝醉了歇在摘星楼,让他明日上午到宫门口等我。”
  裴Z扯了下嘴角,心说你还想着出宫,这七天除了东宫你哪里也去不了。
  但他知道见好就收,傅归荑现在浑身僵硬,像一把绷直的弓弦,稍微再用力就会断裂。
  裴Z:“好。”
  傅归荑还想在说点什么,或者再做点什么,裴Z看出她想拖延时间,有些不耐起来。
  他揽在细腰的手臂骤然发力,轻松将软成一团泥的傅归荑半搂在怀中,强迫地推着她往东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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