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九州——南陆星离【完结】
时间:2023-12-01 17:16:34

  这时候,她不得不佩服裴Z的算无遗策和小心谨慎。
  临出行前,他拿了一大堆的药丸逼自己吃下去,什么防止醉酒的,提防迷药的,还有预防助兴药的,林林总总有七八样。
  当时她还讥讽裴Z,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怎么可能接触,除非是他给自己下药。
  裴Z一意孤行,非逼她吃完。
  吃一次还不够,到了抚城,又让她吃了一次。
  每次药效时间不等,而抵御这类催//情的解药时效最长,约莫有十天之久。
  今天恰好是第八天。
  傅归荑换好衣服后,将头发草草抓成单螺髻,又故意散开一些鬓发挡住脸,看样子十分像经历过一场激烈异常的情/事。
  做好这些后,她等了片刻,又开始第二轮的叫唤。
  来来回回折腾了四五次,傅归荑学得嗓子都哑了。
  她从刚开始难为情的羞赧,到最后面色冷淡用低吟婉转的嗓音叫着“不要了”、“我受不住”、“绕了我罢”等各种害羞的话。
  傅归荑在内心默默检讨自己,她怎么说的这么顺嘴。
  子时三刻,裴芙进来已经两个半时辰了。
  傅归荑凝神听外面的动静,又用手指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看见她房间外零星地守了几个人,他们背对着自己,后背微蜷,是疲惫松懈之态。
  她深吸一口气,猛然打开门。
  听见响动,那几个人立刻回头。
  今夜乌云厚重,月亮被藏得严严实实。
  傅归荑微低下头,露出小半张脸,娇喝道:“看什么!”
  裴芙进来时,她注意到守在周围的北蛮人对她还算恭敬客气,猜想裴芙在这里的地位并不低,因此她放弃装成忸怩羞涩的模样,转而模仿骄横任性。
  她的嗓子微哑,一听就是叫太久的缘故。
  那几个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心想弄了这么久居然还能起来,难怪这女人能得到主人的赏识。
  反倒是在心里鄙夷傅归荑,他们本就有些看不上这个面若好女的男人,这下子更是将他踩在脚下。
  连个女人都不如,主子到底看上他哪一点。
  傅归荑没有纠缠,脚步匆匆往后山走。
  刚走两步,后面的人叫住了她:“裴小姐,你去哪,你的房间在那边?”
  傅归荑心里一紧,抓住衣裙的手骤然发力,掌心迅速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她若无其事地侧头道:“我去洗个澡。”
  那人似乎起疑了,“这么晚,你要去河边洗?”
  傅归荑之前在附近转了一圈,发现这处是一个山坳,三面环山,一面临河。
  蒙穆派人守在三个高地上,既能监视内部,又能警戒外敌,堪称是个密不透风的铁桶。
  河边偶尔有巡逻的人,但是不多,因为此处水流湍急,他们所处地势又高,敌人想要逆流而上偷袭十分困难。
  傅归荑跺跺脚,带点刁蛮又带点羞恼道:“身体难受,现在不好叫人烧热水,随便洗洗便是。”
  北蛮人还在诧异什么时候这位主变得这样体贴人,要知道当初她来的时候可是非绫罗绸缎不穿,非美味珍馐不食,阵仗弄得跟一国之母似的。
  傅归荑见他们不再出声阻止,脚下生风,三两下消失在黑夜里。
  北蛮人等她走后,悄悄推开门往里头看,发现“傅归宜”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便放心地退了出去。
  谁能想到,镇南王世子是个女人。
  傅归荑时刻注意后面的情况,发现没人跟上来后立刻撒丫子狂奔。
  快点,再快点,否则被人发现就没有机会逃走了。
  她一路无惊无险地走到河边,河面漆黑看不清方向,潺潺的流水声叮当作响,偶尔有风吹起的水浪激荡着岸边的圆石。
  傅归荑将头发拢起束在一起,方便下水。
  “你是谁?”有个人朝她走来。
  傅归荑冷静道:“我是裴芙,睡不着来河边走走。”
  那个人的脚步迟疑片刻,又向傅归荑走来。
  这一刻,周围有种诡秘的安静,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无限在傅归荑耳边放大。
  男人在她身前三步站定,忽然乌云散去,明亮的月光照在傅归荑的脸上。
  “你不……呃!”
  傅归荑当机立断用裴Z教她的三招防身术打晕了对方,为了以防万一,她又在后脑上补了几下,确保人不会在短时间内清醒。
  事不宜迟,她立刻下水。
  冰冷的河水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缓缓走到河中央,直到脚触不到底后全身浮了起来,缓缓朝着前方游。
  蒙穆忽然眼皮一跳,自从裴芙进了傅归荑的房间后他开始心神不宁的。
  一边期待裴芙成功,一边又烦闷他们二人即将做成的事。
  在他看来,裴芙这个人虚荣心极强,好高骛远。
  若不是看在她把裴瑜骗了出来,有几分蛊惑人的本事,又通过裴瑜拿到裴Z这次的治理水患安排,他早将人杀了。
  然而,在蒙穆心里,裴芙是配不上傅归宜的。
  在他纠结烦闷时,裴Z和秦平归趁着夜色,悄悄带着人围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
  裴Z:作者你是一点不给我英雄救美的机会。
  傅归荑:不需要,准备溜回家了。
第57章 潜逃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他怎么可能跑得掉?”蒙穆坐在傅归荑的房间里大发雷霆, 裴芙已经被他叫人用冷水泼醒,他阴沉着脸问:“你不是说你的药万无一失?”
  秋日的夜晚,凉风一吹, 裴芙湿透的衣领像一块冰渣子似的,冻得她遍体生寒。
  她哭得梨花带雨:“我也、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没中招?”
  裴芙跪坐在地上, 心里害怕极了。
  她不但没能成功把镇南王世子拖下水, 反而让人趁机溜走, 蒙穆说不定会杀了她。
  裴芙泪流满面地膝行至蒙穆脚下,伸手去扯他的衣摆, 却抓了个空。
  她的心也像坠入无底深渊,恐慌不已。
  蒙穆手扶住案几边缘,指节发白, 怒喝道:“还没有找到人吗?”
  外面急匆匆走来个人,跪在蒙穆面前, 没什么底气道:“都搜过了, 屋子里没人。问过放哨的兄弟们,他们也没看到人过去。”
  那人忽而想到:“也许是从河边离开的, 守在门口的人不是说他要去洗澡吗?”
  镇南王世子真是能屈能伸, 为了逃出去不惜男扮女装。
  也怪他那张脸确实雌雄莫辩, 任谁看了也不会觉得突兀,说不准他女装的样子比眼前这个号称南陵第一美人的裴芙更胜一筹。
  “不可能。”蒙穆握拳重重砸向案几,闷响震得茶盏颤抖着:“阿宜不仅不会水,还畏水。他不可能泅水遁逃, 他一定是故意打晕守在河边的巡逻,让我们误以为他从水里跑了。现在他肯定还藏在某个角落……”
  阿宜肯定不知道, 他有意掩饰的弱点会被自己看出来。
  “再搜, 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是!”
  跪在地上的人起身往外走, 刚走出门口没两步,大惊失色道:“你们是什么人?!”
  裴Z和秦平归以最快的速度排查完其余两处,都扑了个空,反倒是最后一处传讯回来,禀告发现有一群人的生活痕迹。
  他们带齐所有人马悄悄把这处山坳围了个水泄不通,天上飞的鸟进出都要经过裴Z的同意。
  他没有打草惊蛇,先带人潜入寻找傅归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裴Z心里急得上火,抓了个舌头来。
  一番审问后确定傅归荑就在这里,还得知她今晚与裴芙睡在一起。
  裴Z与秦平归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还有一丝深藏的惊慌。
  听俘虏的口气,蒙穆似乎是想拉傅归荑下水,与他同流合污。
  若是傅归荑被发现是女人,他们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裴Z胸腔内忽而烧起熊熊烈火,忽而凝成千年寒冰,十指被他攥得嘎吱作响,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人。
  他发誓,若是蒙穆敢碰傅归荑一根汗毛,他定会将他碎尸万段,凌迟处死。
  裴Z当机立断,带了一批人包围傅归荑所在的房间。
  他一眼就看见蒙穆大刀阔斧的坐在上首,旁边有个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她伏跪在蒙穆脚下,瑟缩着身体,后脊起伏不定,抽泣声细弱不连贯。
  裴Z觉得他此生都没有这么愤怒过,心像是被万箭穿心而过。
  那一瞬间,他所有的理智都被烧得干干净净,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他要蒙穆死。
  等他闯进来后才发现,那个趴在地上哭的女人是裴芙。
  须臾之间,裴Z冷得僵硬成石的手脚四肢方才找回一点知觉,停摆的心重新开始跳动。
  幸好不是她。
  裴Z并不在意傅归荑是否失去贞洁,他怕的是傅归荑从此留下阴影。
  北蛮人的暴虐臭名昭著,他怕她受到伤害。
  很快,双方发生了激烈的打斗。
  在这个过程中,裴Z这方占据碾压的优势,他特地从最近的军备库调来一批新制的连弩,人手一把,势必要在断华山将剩余北蛮余孽清剿。
  北蛮人唯一的优势就是人高马大,力气超群,只要没射中他们的要害,他们几乎不会放弃战斗。
  暴力几乎刻进了他们的灵魂。
  最终,蒙穆退到一处遮蔽物后面,并威胁裴Z若是敢轻举妄动,他就杀了裴瑜和裴芙。
  蒙穆狮子大开口:“只要南陵太子你愿意以苍云九州为界,割让以北的所有领土,我就把这两个人放了。”
  裴瑜为了保命,告诉蒙穆他对于裴Z的重要性,只要用他威胁裴Z,裴Z会答应任何条件。
  裴Z冷眼看着无精打采,备受折磨的裴瑜还有满脸泪水,哭哭啼啼的裴芙,心里没有一点感觉。
  “傅归宜在哪里?”裴Z懒得理蒙穆的白日梦话,冷声道:“把他交出来,我可以留你全尸。”
  蒙穆哈哈大笑:“阿宜他回苍云九州搬救兵了,我们已经达成联盟,你敢杀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裴Z才不信他的鬼话,直接朝蒙穆射了一箭,插在他的脚下。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她在哪?”
  蒙穆喘着气:“你不信,他已经跟裴芙,你的好妹妹有了夫妻之实,说不定她现在已经怀了阿宜的孩子,你觉得他会放过害死他妻儿的仇人么?”
  夫妻之实。
  裴Z与秦平归不动声色交换了一个眼神,眼眸中的紧张微微放松。
  傅归荑不在这里,更没有暴露身份。
  否则蒙穆不会说出裴芙怀了傅归荑孩子。
  她一定是自己逃走了,或者躲在哪个地方。
  裴Z心里有了底,知道傅归荑不在蒙穆手里,不再束手束脚,抬手准备让人放箭。
  他不要抓活口,他要这里所有人的命。
  裴瑜被疼痛折磨着,看见裴Z的手势立即知道他这是准备直接全灭,求生的欲望迫使他爆发出凄厉的叫喊声。
  “太子哥哥,我是裴瑜,求求你救救我。”
  裴Z的手顿了一下,眉毛轻拧。
  裴瑜痛哭流涕:“太子哥哥,我是南陵皇子,我母妃对你有恩,你不能这么对我……”
  裴Z双眸微沉,泛着寒凉:“你还好意思自称南陵皇子,若不是你好大喜功,贪生怕死,怎么会给北蛮人安插人手混进治水队伍里。”
  他已经查出来是裴瑜利用自己的皇子身份,帮助北蛮人拿到南陵户籍,才有后面拱桥刺杀的突发事变。
  “我也是没有办法,都是裴芙的错……”裴瑜像找到了什么借口,疯狂指责裴芙:“是她,是她鬼迷心窍,我只是……不懂事。“
  他伸出自己被削掉五指的手,下意识道:“我的手被傅归宜砍成这样了,太子哥哥,你要为我报仇,杀了他,杀了蒙穆。”
  裴Z忍无可忍,怒喝道:“闭嘴!”
  蒙穆见裴Z对裴瑜果然手下留情,勒令属下用刀架在裴瑜的脖子上,再次出声威胁裴Z割地换人。
  裴Z嗤笑一声:“莫说你今日抓的是个没用的废物 ,就算你今日抓的是孤,南陵也决不可能割让一寸土地给任何人。”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陡然下沉,他握住连弩的手猛地抬起,砰砰砰连射十余发,将裴瑜亲手射成刺猬。
  只有他杀了裴瑜,其他人才不会投鼠忌器。
  这一次,他决不允许任何一个北蛮反贼从他手里逃走。
  “给孤射!”
  漫天的箭羽从四面八法冲向蒙穆等人,兵器打击声,痛苦嘶叫声,还有女人的哭声。
  有人想不顾一切冲过来与裴Z等人同归于尽,还没走到他们跟前,被秦平归射中咽喉,应声倒地。
  第二次战斗结束得猝不及防。
  裴Z命令人去打扫战场,还活着的带走,死了的就地掩埋。
  他匆匆走到河边,这里找到个被打晕的人。他被人故意用枯叶枯枝藏起来,又放到阴影处,一时间没人发现他。
  裴Z审完,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心绪起落过大,他骤然两眼一黑,身形微晃,秦平归及时扶住他。
  秦平归调侃道:“瞧你刚才那副自信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已经笃定她逃走了。”
  裴Z假咳一声,掩盖住慌乱,淡淡道:“猜测是一回事,证实是另一回事。”
  秦平归笑他,“原来你方才一直是在强撑。”
  裴Z怒斥:“你放肆。”
  秦平归才不怕他,他慢慢踱步到水边,判断河流的深浅和流动情况。
  “喂,她真的会水吗?”秦平归问出萦绕在心里的疑惑。
  裴Z瞟了他一眼,“当然会,而且技术还不错。”
  裴Z此时无比庆幸地逼着傅归荑学会凫水,更庆幸她那套防身术学得不错。
  这两样但凡有一样出错,今日她都无法逃出生天。
  秦平归没什么情绪地哦了一声,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她怎么会凫水?
  他又为什么觉得她不会?
  裴Z安排好剩下的事情,马不停蹄去找傅归荑。
  他和秦平归沿着河一路往下追踪,到一个岔路后分头行动。
  秦平归去往黎县,裴Z去魏县找。
  两人约定,找到人后以烟花作为信号弹。
  *
  傅归荑沿河顺流而下,水势很急,很快离开了蒙穆的势力范围。
  夜黑风高,她避无可避地撞到水里暗礁,疼得她忍不住龇牙咧嘴,一不小心鼻腔和口腔灌满了水。
  溺水窒息感再次包围她,黑沉沉的天和彻骨的河水,无法被人听到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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